云里追————舞枫秋恋
舞枫秋恋  发于:2009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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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轩看著手里几大门派连名的贴子,冷冷一笑「哼,三日後齐云山群雄聚首?原来是来下战帖的。」
蓝追心下一惊,抽走他手中的帖子看了又看,黯然道「一定……要这样子吗?」
「黑白两道早已水火不相容,这个结局是早完要定的。」方云轩淡淡笑了笑,扫视了厅内众人一眼,朗声道「这场仗是灵隐教与中原武林之间的恩怨,我不想涉及无辜,在坐当中若有人不想参加此次战役,现在就可以离开,在下绝不会怀恨在心。」
这话一出,只见厅中众人齐齐单膝跪倒在地「誓死为主人效命!」
「好!」方云轩满意的点了点头「三日之後齐云山顶,就跟他们做个了断!」
两族间的恩仇早已根深蒂固,却一直没有解决的良机,这张迟来的战贴,无疑让每个人骨子里仇恨的血都沸腾了起来。个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世世代代的恨。
「主子,你的身体……」北宿倾身在方云轩耳边道。
云轩摇了摇头,没有讲话。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瓶子里的药也只剩下两粒。他记得少林的和尚说他毒入五脏,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待那两颗药丸用完了,他还能活多久呢?
「没事的话,大家各自去准备吧。」
「教主!」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来,看了看蓝追,揣测半晌,还是问道「蓝大侠长久以来与灵隐教都是对立的关系,此时此刻我们如何能相信他?」
在江湖上行走的没有几个不认识蓝追,行侠仗义,疾恶如仇,这个“大侠”的身份,站在灵隐教众之中实在尴尬。
方云轩见他一直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麽,便上前轻轻扶上他的手,回头望了眼惊讶的众人,温柔的笑道「各位尽可放心,就算我众叛亲离,他必是那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人。」


17
蓝追心中一动,反手紧紧握住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被他牵著回到了睡房。方云轩把他按在椅子上,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中「三天後,你不要去。」
蓝追吓了一跳「为什麽?」
方云轩笑了起来「那些人都是你以前的朋友,你能向他们挥刀吗?」
「我不会伤他们性命。」蓝追有些懊恼的低下头,望著热茶中冒出的轻烟「但我不能让你自己去。」
「其实,根本没有什麽深仇大恨,决战……呵,这个提议真是蠢透了。」方云轩拨了拨垂在肩上的头发「若不是曲臣在他们手里,我才懒得去理会。」
蓝追叹了口气「真的分出了高下又能证明什麽呢?那些在争斗中死去的人难道就失去了意义吗?」
方云轩定定的望著他,温柔的笑了笑「幸好你皇兄没有把你派到边关去,你这套大道理若是用在战场上,岂不要把江山白白拱手让人?」
「我的确没有什麽军事头脑。我自小只喜欢习武,七皇弟喜欢研究兵书,这些年都是他在宫中帮皇兄的忙。我……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不知道到底在追求什麽。」
云轩走到他身後,紧紧的抱住他的肩膀,趴在他耳边轻道「上天对你不薄,没让你遇上为了皇位手足相残的帝王家。不然以你这种个性,怎麽能在宫中立足。」
蓝追微微侧过头,在他的嘴上轻啄一吻「生在哪里都不重要了,我只怕遇不到你!」


那之後的三天,却像一场美丽的梦境般过的飞快。每日睡前有爱人温柔的轻吻,醒来便见到他躺在自己身旁,蓝追从来没有比此时更觉得幸福过。
可是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眼见日子将近,方云轩下令众人准备行囊,天亮出发。
那一晚方云轩非常热情,一次又一次的不住向蓝追索爱,像是永远要不够般,分秒都不肯分开。
「睡一会吧,不然明日哪还有力气跟人打架?」蓝追喘息著看著躺在自己身下的男子,零乱的发披散在白褥上,苍白的皮肤上满是吻痕。
方云轩伸手勾下他的脖子印下缠绵一吻,深深的,久久不肯离开。直到蓝追轻轻推开他,头疼的看著他「别闹了,休息一下。嗯?」
方云轩翻身披上外衣下床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中「喝点水吧,然後好好歇歇。」
蓝追不疑有他,喝下了那杯水,片刻之後睡意便蜂拥而来「云轩,我先躺会,出发时叫我。」
「睡吧。」方云轩轻抚著他沈睡的脸,神色哀伤「醒来後,一切就都结束了。」
简单的清理好自己,穿好衣服,准备妥当後望著桌上的破空刀出神,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拿在手中「我若死在齐云山上,这刀就落在他们手里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你日後再被骚扰。」
走回床边,见那人好梦正沈,熟睡的脸除去了所有防备。方云轩附身轻轻趴在他的胸膛上,听著稳健的心跳声,浮燥的感觉安定了下来。眼睛流连在他脸上,舍不得离去「我死後……你可会寂寞?」
想到两人初见,他忍不住轻笑起来。他对蓝追满心不服,刻意冷淡,他却还好心煮面给他吃。那一碗的平淡无奇,却又让人永远忘不了的味道。
还有在金凌附近投宿的那个夜晚,他故意逗弄,蓝追满脸窘迫被他叫醒的样子,每每想起都止不住笑意。
蓝追,蓝追……若能永世相伴,该有多好?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北宿迟疑的声音传来「少主,大家都准备好了。」
方云轩轻轻一叹,坐起了身,缓缓在蓝追唇上印下一吻「我爱你……」


18
风起,太阳被一片灰色的云盖在了身後,天蒙蒙的,仿佛随时会下起暴风雨来。
云蒸雾绕的齐云山顶,已经集满了江湖好汉。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有的兴奋、有的期待、也有不少面露难色却还要死撑大侠的家夥。
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他们来了!」
众人为之一振,如临大敌。
齐云山位於两座大城镇之间,江湖中人为了节省时间,常常弃官道而走山路。山顶树木稀疏,面积宽阔,路平而易行。
一布衣青年信步上前,温文有礼的抱了抱拳「方大教主,我们终於见面了!」
明明要绝一生死,却还要装的表面上客套,方云轩冷冷一笑「谭盟主,我的人呢?」
谭西文微露难色,侧过头看了看身後的南宫佐晨,笑道「贵教护法身有不适,暂不能出来见面,还望见谅!」
「你们中原人以人质要挟,还敢自称正派武林,天大的笑话!」说话之人嬃发缤白,脸上却光滑如水,一丝皱纹都没有。
南宫佐晨微一仰首,哈哈大笑了起来「怎麽连西域七十二长老都来了!灵隐教在中原找不到能上台面的打手,要哭著回去求助吗?」
话音方落,一道细光直直朝他脸上射去,南宫佐晨心下一惊,连忙後退,险险避了开来。只见方云轩身後站了个清秀男孩,狠狠的瞪著他,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不由得一怒,喝道「蓝追呢?他怕了?不敢来送死吗!」
「他顾及往日三分情义,不忍痛下杀手,再说,杀鸡焉用斩牛刀?」方云轩举起手中的破空刀,朗声道「尔等听著,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今日谁能从我手中夺下,方某付送人头!」
人群中骚动了起来,自从那个破空残阳的传说在武林中流传开来,谁不想将之据为己有?
南宫佐晨眼冒精光「得到了破空,要找残阳又有何难!」
「各位且慢!」一道浑而有力的苍老声音从人群後传出,德远方丈率领少林弟子出现在山角处「冤冤相报何时了,且望三思啊!」
谭西文迎上前「大师不是在闭关修行吗?」
「寺内弟子通传今日之事,老纳如何能置身事外。谭盟主,快快劝同盟散去吧,莫要再伤极无辜了!」
灵隐教十六星宿,西域七十二长老,在中原都有赫赫威名,一些偏派人士早就被这阵势吓住,起了离去之心。
「都给我站住!」南宫佐晨忽然一声暴吼,无不让人微怔。只见他阴冷著脸,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四年前与魔教在这峰顶一战,三大世家不幸落败,沦为武林中人的笑柄。我等举家北迁孤岛,闭门苦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血前耻。我要你们每一人都睁大眼睛给我看著,从今而後,谁还敢对三大世家出言不驯!」
有人不满地叫道「那是你家的事,老子今天不想玩了,你耐我───!」话说了一半,只见剑影飞闪,血从双眉之间喷了出来,下一秒脑袋已裂成两半。
众人大惊,谭西文怒道「南宫公子,你这是干什麽?!」
「大敌当前,谁敢再退缩一步,就跟他同样的下场。」南宫佐晨把目光转向面无表情的方云轩,冷笑起来「你今日来,是为了他吧?」
说著拍了拍手,人群中有两个男子抬著一个血迹斑斑的布团走了出来,粗鲁的丢在地上。布团内发出一声轻叹,却一动不动。
方云轩猛觉心跳加快,怔怔的盯著那团东西讲不出话来。
南宫佐晨满脸笑意的观察他的脸色,微蹲下身一把揭开那张被血染红的布料。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方云轩倏地握紧拳头,心痛的混身发抖。
鲜豔的红衣被鞭子抽的支离破碎,血迹已经干固,伤口因没有及时处理而溃烂发脓,再也找不到完好的地方。双臂被反绑在身後,本是乌黑的长发枯黄的失去了原来的色泽,零乱的披散在脸上。却遮盖不住那双眼处骇人的血洞,泊泊的血液,不停的往外涌著,原是豔丽的脸上苍白无他。
红色,竟是那麽刺眼!


19
寒风里一声虎吼,天摇地震。
南宫佐晨来不及反应,已被方云轩一刀劈在肩膀上,血倏地喷了出来。齐云山顶骚动不息,两派人马纷纷出手。
北宿飞窜至宫曲臣身边,见他如此惨状不禁红了眼眶,颤著双手把他抱进怀里「左护法,左护法!」
宫曲臣的身体冰冰凉凉的,神智涣散,微弱而艰难的呼吸著,干裂的唇抖了抖,声音哑的刺耳「北……北宿吗?」
男孩飞快的点著头,摇落的泪水接连不断的滴落在怀中那奄奄一息的人脸上。北宿吃力的抱起宫曲臣瘫软的身体,险险闪过没长眼的刀剑,护著他躲到悬崖边的树下。惊慌失措的翻出身上携带的伤药倒在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上。
嘶喊和拼杀声冲破了云宵,来往搏斗中的人影使人眼花缭乱,少林方丈痛心疾首,命门下弟子尽力将他们分开。可是众人早就杀红了眼,不分敌我,多年累积的怨气与仇恨使他们拼尽全力的撕杀。
三大世家於多年前绝迹江湖,如今再入足中原自是不同以往,令人刮目相看。今日江湖上有名无名的全聚集於此,却也占不到什麽便宜,灵隐教众虽人数不多,却个个是一等一的好手;而西域七十二长老更是奇招尽出,打的人措手不及。
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布满血迹的脸庞分不清谁是谁。
南宫佐晨咧著嘴满意的看著喘息越来越沈重的方云轩,他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无论是看过的书本或是别人耍过的功夫,都能一个不漏的记在心理「如何?这套从蓝追那学来的剑法,还不赖吧?」
方云轩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因为体内突发的毒素已经占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本就不适合他的破空刀此时握在手中由为吃力。他想立刻到宫曲臣身边去,可南宫佐晨总是不停的在变换招式搅乱他的进攻,来去之中难免微落下风。
“噗”的一声,左肩巨痛,稍微的分神给了敌人攻击的机会,泊热的血迫不及待的从身体中流了出来。
南宫佐晨看著他肩膀处流出的黑紫色的血愣了愣,随即狂妄的大笑起来「你竟然已中毒如此之深,想是也没几天的命了,我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你上西天!」
剑风呼啸著在耳边闪过,全身每一处都剧烈的疼痛了起来,利刃割破皮肉时方云轩瞬间失神,他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学会了西域武功?!
黑眸倏地眯起,不易察觉的怒气铺盖了肉体上的痛楚,那是一种强烈的侮辱,像是自己一直小心珍藏的宝物,被人窥视的感觉。
南宫佐晨惊讶的发现他上一刻还有些心不在焉,此刻竟像换了一人,浑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意,周身的空气也随之冷冽起来。
「怎麽,因为我这麽快就学到你的功夫而生气吗?不过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过了今日,无论是你还是蓝追,或者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阴冷一笑「都别再想骑到我的头上!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只有南宫佐晨才配高呼称王!」
赫然闪过眼前的身影给人一种压迫之感,他心下一惊急急送出一掌,却被人抓住手腕,咯的清脆一声,骨头随之粉碎。方云轩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拉住他反击过来的另一只手,狠狠的捏在手里,泛著银光的破空在半空中画了道优美的弧度,深深的挑断了他双足的筋。
南宫佐晨在也克制不住的惨叫声惊动了正在与西域长老奋战的谭西文,他对南宫佐晨信心百倍,似是没料到这个结果,震惊的向著边跑了过来。
方云轩单掌扣住南宫佐晨的脖子,撑起他软倒的身子,杀红了的眼睛望著飞奔而来的谭西文,邪魅的笑容在唇边荡漾开来,手中的破空刀已雷厉风行般飞了出去,穿破他闭闪不及的胸膛,向後拖行了十余米,牢牢地钉在百年老树上。
四周突然静默了下来,众人停下撕杀,齐齐望向被钉在树上的谭盟主,一时间竟被震的动颤不得。
经过一场殊死搏斗,都是狼狈不堪。谭西文的死无疑是雪上填霜,这已经是第几个四在魔教手中的武林盟主了?众门派弟子像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之际,西域长老门却兴奋的摩拳擦掌,料定是时候一网打尽。
方云轩冷冽的目光带丝厌恶的望著在自己手中奄奄挣扎著的人,声冷彻骨「你今天,是败在你的天赋上,狂妄自大,学而不精!」
突然身後传来北宿凌厉的哭喊「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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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轩猛的一震,扔下手中的人飞略至崖边的树下。
北宿抱著宫曲臣不停的哭,德远方丈收回他脉际的手,叹息著席地而坐,缓缓捻动著手中的佛珠,口里念念有词。少林弟子经过刚刚那一战尽露狼狈,却都随著师傅坐了下来,朗朗颂经。
方云轩全身像被抽走了力气般,双腿一软,跪倒在宫曲臣身边,从北宿的手中结果他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轻手轻脚的,生怕弄疼了他。
怀中气若游丝的人似乎嗅到属於他的气息,竟清醒了过来,无力的双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杉,急切的呼唤著「逍遥是你吗?是你吗?」
方云轩抓住他的手拉到唇边轻轻一吻,声音温柔的,却有一丝哽咽「是我,我在这里。」
「逍遥……结束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方云轩应著他,抬起衣袖擦著他脸上已经干固的血迹。北宿见状立刻摘下腰上挂著的水囊,让他点著水为曲臣擦脸。
那一刻仿佛回光反照,宫曲臣喃喃的说著话,仿佛再也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个最喜欢在梧桐树下玩,天黑了还舍不得回去,每次都被师父责骂。我还问过你,等我们长大後,会不会离开那里。逍遥,你还记得当时是怎麽回答的吗?」
他轻轻笑了起来,苍白的面色,失去了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沈溺在过去甜美的回忆中「你对我说“曲臣,我们哪儿都不去,只求梧桐树下死!”」
云轩紧紧抱著他,断了线的泪水顺著下巴滴落在他消瘦的脸上。心痛而不忍,若是没有遇见我,你会比今天活的更快乐,万万不会落的如此的下场。知道自己对他只有兄弟之情,再也给不了其他,只能弥补般对他疼著宠著。可到了最後,却还是我害了你!如果没有这一切,没有任家庄,没有那深刻的仇恨,没有灵隐教没有任逍遥……!
宫曲臣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血从嘴角流下,呼吸吃力,他害怕的抓著方云轩不放「逍遥……我想回家,我好想回西双版纳……我……我想念那颗梧桐树,想念我们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样子……」
方云轩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低下偷轻轻的吻上他干裂的唇,抖著声音道「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怀中曾有绝代风华的男子露出一抹安心的笑,缓缓低下了头,心满意足的在最爱的人怀里沈沈睡去。
方云轩眼看著他咽下最後一口气,听到身後北宿的哭声,听到族里长老们的叹息声,心像被撕裂了一样。该死的明明是自己,为什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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