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姐啊……只要是美人,你当褓母就没关系吗?
风静柔开始觉得保护赵芷琳的任务没有当初想像的那麽容易了,她是个会顶著人处无害的天真笑容去招惹祸事的磨人精哪……
她知道邵家的人对赵芷琳百依百顺,赵芷琳自己有自觉,基本上她怀疑世间到底有没有能阻止这位大小姐的决定的人,不过就算有也不是自己,所以乾脆地放弃劝说,看看手表,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就以准备餐点为理由结束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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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公子,这些书的内容还能接受吗?」赵芷琳回到办公桌前,正好看到祁闵文放下书本在伸展身体。
「还行,还行。」祁闵文一见她,立刻起身作揖,「在下一个閒人,如此劳烦小姐关心,实在过意不去。」
因为史丹利必须上班,不放心让一个古代人单独留在家里,所以拜托唐霁淳想办法,最後又弄到袖阁来,当赵芷琳收容的流浪动物。
袖阁是做生意的地方,赵芷琳也并非无所事事,每日来叨扰,祁闵文很不好意思,每次跟她说话总是感谢再感谢、道歉又道歉。
赵芷琳微笑著,却又透出一丝无奈,「我们是朋友,不要每回说话都打躬作揖的,多生份哪!」
「承蒙小姐不嫌弃,如此厚恩,在下怎能不放在心上。」
古时候的读书人,顽固起来真比石头还硬,赵芷琳也只是随便说说,没想过要改他这性子,说到这里,也该换换话题了。
「祈公子,你现在这件衬衫,把最上面的扣子解开比较好看,屋里不冷,不必扣得这麽严实。」
提到扣子,祁闵文不知为何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按住领口,「扣起来…比较安心……」
一脸疑惑看著反应怪异的祁闵文,赵芷琳觉得他一定在隐瞒什麽,疑惑的表情转为捉狭,立刻三两步蹦到他面前,想「好心地」帮他解扣子。
「嗳——小姐,男女有别,您不可…万万不可。」
不知道是祁闵文太肉脚,还是赵芷琳手太巧,束缚脖子的衬衫领口非常顺利地被解开,露出白晰的颈项、锁骨、和……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红印。
「这是?」
「虫子咬的!」祁闵文红著脸回道。
「喔……」不置可否地随口应了声,但眼里仍闪著不信任,「大冷天的还出来咬人,这虫子也真辛苦。」
饶是祁闵文这样的二楞子,也听得出她在损人,他只能尴尬地陪笑,「是啊…我也没想到这种天还有虫子。」
眨眨水灵的大眼睛,赵芷琳若无其事地抛下一句:「那只虫子该不会有金色的头发吧?」
听到这句话,不善掩饰的祁闵文刹时手足无措,「呃——怎、怎麽会,没听过…有这种虫……」
「Stanley做的?」
「小姐切莫胡说,这…在下怎会…那个……」他越想撇清,越是语无伦次,最後羞窘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时候,赵芷琳轻轻叹口气,脸上已经没了以往那种近乎於「蠢」的单纯神情,「祈公子,这种事在现代真的没什麽,如果Stanley是真心待你,就好好把握,没有人会瞧不起你的。」
「小姐…您……」听著那有些哀愁的语气,祁闵文突然想到那一夜,唐霁淳也用类似的痛苦声调说话,难道这位受众人呵护的大小姐也有尚未在人前展现的另一面?
「『爱』这种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爱上了就爱上了,不管对象的身份和性别,也和其他人没关系。」虽然这个空间里只有她和祁闵文,但她的视线却似乎飘向了更远的地方,也彷佛不是在和祁闵文说话,「能抓住的重要事物,就不要放手,一旦放任它消逝,这辈子恐怕不会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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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闵文被史丹利抱著入睡已经十多天了,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慢慢习惯,然後前天史丹利在公司通宵加班,自己一个人竟然失眠,意识到的同时也吓傻了。
加上史丹利小动作越来越多,摸来摸去已是例行公事,亲吻甚至口交也不稀奇了,他一想就脸红,还会开始厌恶自己,所以至今不曾好好正视两人的关系。
即便是男女之情,与赵芷琳这样一个女子讨论,在祁闵文的想法里也是尴尬万分,何况现在讲的是断袖之事,但比起史丹利对自己来说是不是重要的存在,他更在意另一个人。
「小姐说的道理,在下会仔细参悟,但是……」他想找个比较婉转的问法,因此顿了一下,「如果小姐对情爱有如此见解,为何霁淳长久以来的心意,您总看不见?」
唐霁淳喜欢她的事,夸张一点的形容就是「全世界都知道」,唯独她这女主角没半点反应,但若真的不懂情啊爱的便罢,偏偏又说了一堆道理,这让祁闵文忍不住想帮好友问清楚。
「这麽明显的表现,瞎子都该看见了。」赵芷琳苦笑,「但我和霁淳今生是无缘的。」
「这是为何?论人品、论家世,小姐和霁淳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碧人,更不用说霁淳的一往情深,几年来从未改变,在下实在不相信小姐会这样狠心。」
或许真的是习惯,又或者是自暴自弃懒得反抗了,但无论是那个原因,史丹利对乖顺的小绵羊很满意,睡前会说些童年趣事,关於唐霁淳的传闻和八卦也有提到,所以他知道这段单恋至少持续了三年。
他的消息来源是谁,赵芷琳不用猜也知道,不过外人能打听到的有限,「Stanley应该同你说过,我身体不好吧?」
祁闵文点点头。
「我的状况用『身体不好』四个字来说,还太过轻描淡写了。」她走到窗边拉开帘子,望著外面的日式枯山水造景,「事实上,我根本是一只脚踏在棺材里,今天躺下睡觉,就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醒来,你说,这麽糟的身体,怎麽能和霁淳生活?」
祁闵文还是认为这不构成问题,毕竟她还是长这麽大了,反正是当少奶奶,虚弱些也还好,「他是很体贴的人,不会在意这种事的。」
「我的身体无法承受怀孕生子的痛苦,这一点,即使霁淳不在意,我却不能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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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传宗接代,的确是个大问题,依唐霁淳的个性,如果真娶了赵芷琳,绝对不可能找别的女人来生孩子,这麽一来,别说能继承香火的男丁,连个女儿都不会有,所以祁闵文也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一个活泼开朗,而且身体健康的好女孩,才最适合霁淳。」
「那小姐……」
「就这样了,乾爹一家人都对我很好,不嫁人也没什麽。」觉得气氛太沈重,赵芷琳换了个轻松的表情,「不要担心我,倒是你该想想清楚,往後该如何在现在这个世界生活。」
话题又回到自己身上,祁闵文的思考回路又开始打结,然後从脸红到脖子,「我…一个堂堂男儿…被当成女人对待,实在…实在不甘心。」
他没发现自己已经把两人的关系说明了,赵芷琳也不提醒,只对他说:「你太压抑了,有时候,只需要考虑自己的需求及心情,不要管别人,尤其是这里没有人认识你,更没必要担心些无谓的事。」
不要管别人?至今死守的礼教……是无谓的事吗?想到这阵子史丹利在床上安抚自己时说的话,似乎有些特别想表达的,现在赵芷琳这麽说,隐约觉得,这大概也是史丹利想说的吧。
的确,是该好好想想了……
「闵文,有件事,想问一下你的意见。」回到家里,史丹利一反这些天的死皮赖脸,认真严肃地想和他商量,「你也慢慢适应这里了,以後多留在家里可以吗?」
意思是…不能再去找赵芷琳了?
虽然每天去打扰并不妥,但袖阁有很多书,还有赵芷琳陪著聊天,要是待在家里,史丹利那些用蚯蚓字写成的书全都看不懂,电视上又有一大堆看不惯的聒噪女人,自己能做些什麽?
「我在家里没事做。」
这一点史丹利当然清楚,可是相处越久,越不放心光灿耀眼的他处在自己掌握不到的地方,「我知道你喜欢看书,想看什麽跟我说,我去准备。」
「这是软禁吗?」他还是很怕单独出门会找不到路回家,真的留在家里,大概会足不出户,像被眷养的男宠一样,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口气也一下子变呛,「你要不要乾脆在我脖子上拴个鍊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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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老实说出心里的感受,史丹利并不觉得为难,只是祁闵文保守又薄面皮,听了会更生气吧。
「到底是什麽!」
「我…嫉妒……」
果不其然,话才出口,茶几旁的杂志就一本接一本地落到身上,还衬著祁闵文的怒斥,「变态!不知羞耻!你敢说、你敢说我还怕弄脏耳朵!你糟蹋我糟蹋的不够吗?」
无奈地揉著被书脊敲中的手臂,史丹利不禁产生了些负面想法:虽然祁闵文留下来,两人也夜夜同床共枕,但就仅止於此,他充其量只能死皮赖脸地吃吃豆腐,祁闵文的心门仍关得死紧,碍於观念上的鸿沟,总是起个话头而已就被痛骂一顿。
而且,在祁闵文发现回嘴甚至动手他都不会生气之後,就越来越凶了,举凡抱枕、拖鞋、杂志,乃至於砖头似的电脑工具书,全都往身上招呼过,他真不知道这样下去,祁闵文真会有爱上自己的一天吗?
「我爱你有错吗?」
「当然有!我是男人!」
「可是你们古时候也有同性恋啊!」
「那是不对的,你这个蛮人怎麽都说不听啊!」虽然明知这个时代比自己生长的地方进步不只千万倍,但祁闵文始终跳脱不出化外蛮夷不懂礼教的刻板印象。
「对你来说,我就是个蛮人?」对他的口不择言,史丹利也恼火了起来,「那很好,我还是当个真正的蛮人,让你骂的更高兴一点。」
还以为因为那场错误,史丹利会一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是看到闪著危险视线的眸子时,祁闵文下意识地向後退了一步,「你…你答应过的…不会再欺负我…你——啊!」
史丹利将他整个压在沙发上,露出打算豁出去的眼神,并用大腿抵住他的胯间,「我是蛮人嘛……本来就没有信用,而且是个像禽兽一样的混蛋,你继续骂,继续啊!」
「放开我!」祁闵文慌乱挣扎,但先天的力量差距是无法改变的,「我要告诉霁淳,说你不守信用!」
「你没机会的。」史丹利将大腿往上顶,满意地欣赏祁闵文皱眉抽气的样子,「我不会再让你跟Wilson见面,你只能看著我…只能喊我的名字……」
「不!霁淳…霁淳…救我……」
敏感部位被挤压逗弄,祁闵文只能叫著那个唯一可能伸出援手的人,虽然这一声声呼救传不到唐霁淳耳中。
即使明知多年好友喜欢的是赵芷琳,听到祁闵文的叫喊,已经红了眼的史丹利,脸上还是刹时变得铁青,「Shut up!不准在我面前提到Wilson!」
「禽兽…嗯…你不、不是人…霁淳……」身体渐渐起了反应,但他仍拼命想要抗拒。
「原来…是这样吗?」史丹利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爱的人是Wilson,所以不肯接受我?」
「你胡说什麽,不是——」剩下的反驳,全被史丹利的唇堵住。
史丹利的吻比以往更具侵略性,没有任何一丝温柔,他疯狂啃咬祁闵文的唇瓣与软舌,用力吸尽每一滴蜜津,双手同时撕扯碍事的阻隔,当场毁掉一件高级真丝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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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膛皮肤接触到冷空气的瞬间,祁闵文意识到难堪的事件又要重演,顿时羞愤万分,死命地搥打史丹利的背。
就在史丹利正要解开祁闵文的裤子时,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响起,他本来不打算理会,但一想到可能是公务上的急事,还是低咒一声,起身从挂在餐厅椅背上的外套掏出手机接通。
「Stanley,没有打扰到你吧?」另一端传来唐霁淳的声音。
怎麽会…来电显示明明是个陌生的室内电话号码……刚刚才对唐霁淳充满愤恨,史丹利现在实在不知道怎麽面对。
他不想让祁闵文知道打电话来的是唐霁淳,所以一边移动到厨房,一边压低音量,「你在哪里?这不是你的手机……」
「喔…没什麽,这里收讯不太好,就用一般电话了。」唐霁淳似乎不太想说明,只是含糊带过,「好一阵子没跟你联络,觉得很寂寞呢,正好手边的事情处理到一个段落,所以想跟你和闵文说说话,怎麽样,跟闵文有进展吗?」
被坏了好事,史丹利语气不善地道:「觉得寂寞的话,应该先打电话给你的琳小姐才对吧?」
「Stanley,你说话怪怪的,发生什麽事了吗?」对人的态度的细微变化很敏感的唐霁淳,即使透过电话也能察觉史丹利的异状。
「没什麽。」想起唐霁淳这近乎特异功能的探知能力,史丹利赶忙调整情绪,「工作上遇到一些麻烦,sorry。」
「It’s OK。」猜想八成又是自家大哥搞了什麽事,唐霁淳也就不在意了,「闵文最近好吗?能不能让我跟他说几句话?」
「他在洗澡,下次吧。」开玩笑!那能让他们说上话……这是史丹利心里的旁白。
虽然唐霁淳以前一副败家子的模样,但史丹利总感觉最近不太一样了,神秘兮兮,偶尔还会讲出非常狂妄绝决的话,万一祁闵文告状,他真的有可能将人带走,再也见不到了,所以能瞒就瞒比较妥当。
而且,依祁闵文对唐霁淳的依赖程度,他再插手也只是让两人越离越远,这是他们小俩口的事,自己解决就行了!
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做一些违背本性的事,唐霁淳的压力已经累积到濒临爆发的状态,好不容易偷个空想聊聊,却遇上史丹利阴阳怪气、祁闵文也不方便接电话的情况,心里实在郁闷,但别人没有义务收自己的垃圾,他只能黯然结束通话,继续不甘不愿地处理新堆上来的工作。
切断通话後,史丹利紧绷的神经总算能够放松,稍微冷静想想,自己也实在太冲动,祁闵文一定吓坏了,得好好道歉才是。
回过头,祁闵文已经不在客厅了,史丹利以为他大概躲进房里,像初夜那时缩在角落哭,但这次找遍全家,都没见到人,然後他才发现,玄关门是掩著的,而祁闵文挂在门边的长大衣也不见了。
「闵文!你在吗?赶快出来,不要吓我了!」史丹利慌张地唤著,希望这只是报复的恶作剧。
天已经黑了,再晚一点还会飘雨,这种又湿又冷的天气,他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能去哪里?
因淋雨而受冻生病、因看不清路而摔落山崖等等,越来越多可怕的景况出现在史丹利的脑海,他著急地抓了车钥匙就冲去开车,只想赶紧把祁闵文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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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论,开车是很有效率的决定,但如果史丹利能预测未来,就会知道这时候开车反而事倍功半。
趁他到厨房讲电话时偷跑出去的祁闵文,下定决心绝对不再让他找到,虽然在一片漆黑中分不清方向,但还能藉著没多大作用的昏黄路灯往小岔路及林间钻去,避开能行车的马路,一直走到完全没有路灯的地方才停下喘气。
山上的天气本来就不稳定,气温比起两三公里外的市区更低,身体在活动时还不觉得,一旦停止,只穿风衣就明显不足了。
祁闵文靠著一棵小树蹲下,缩起身体搓揉发冷的双手,但即使不停呵著热气,也挡不住刺骨的寒风,更糟的是,这时候正如史丹利担心的——开始飘雨了。
「为什麽我要遇到这种事…为什麽不在那时候被强盗杀掉算了……」活著受辱比死更痛苦,但他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竟然也起了反应。
琳小姐说的那些道理,果然还是做不到啊……他这麽想著。
随著雨势越来越大,他也不能继续蹲在这里自怨自哀了,到天亮能请别人帮忙去找唐霁淳或赵芷琳之前得想办法避一避,不然恐怕要冻死在山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