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死道友————氓(下部)
氓(下部)  发于:2009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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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卿紧紧握住双拳,遏制自己想要一把把这个医生拖开的冲动。

苏晓霁为保险起见,跨前一步,把她挡在了身后。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眼中释放出好象财迷看到金山般的狂热光芒,“他中的可是唐门号称无药可解的奇毒?”

三个人都听到了号称那两个字,“前辈的意思是实际上是又要可解的?”苏晓霁有些激动。

“不,”扁鹊摇了摇头,“这毒的确是无药可解的。”

话音未落,舒轲非一掌印在了他的胸前,掌力待吐。

扁鹊不慌不忙,也不反抗,神色如常,优哉游哉地向后一躺,就这么靠在了苏晓魂的身上,“少年人,凡事仰仗武力是一种非常愚蠢的做法。”

“舒轲非,让前辈把话说完。”苏晓卿走上前,把舒轲非拉开,在后宫中生存那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她已经练到炉火纯青。

“还是这个女娃娃乖巧。”扁鹊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舒轲非一头黑线,我说你连半根胡子都没有,摸什么摸啊!

“敢问前辈,可是有别的法子可以救我二哥?”苏晓卿的语调软软糯糯的,听上去十分舒服。

“老朽只是说无药可解,又没说无法可救。”

三个人的面色都很难看,明摆着是在玩人嘛,这种心急如焚的情况下,谁会去研究无药可解和没救了有什么很大区别。

苏晓霁按下心中火气,换上一脸温文,“前辈果然医术精湛,既然如此,还请前辈立刻动手为陛下解去此奇毒。”

“这个么……”扁鹊又摸了摸下巴。

“如果前辈能够治好陛下,无论前辈想要什么样的报酬我们都不会拒绝。”苏晓霁说地十分恳切。

“山中岁月长,前辈可希望拥有一个红颜知己举案齐眉,红袖添香。我倒也还认识些姐妹粗通岐黄之术,性子也好,想必定能与前辈秉烛夜聊,尽兴而归。”苏晓卿的声音放地又轻又软,弯下腰,凑在扁鹊耳边低语。


相比起他们,舒轲非则更加开门见山一些,“你还缺什么?传说中的医典,或者灵药?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可以帮你找到。”

“啧啧啧啧……”扁鹊咂舌不已,“真是大手笔。可惜老朽还想不出要些什么。不过老朽知道,这倒霉鬼约摸着是熬不过今晚了。”

他指了指一动不动的苏晓魂,一摊手。

“什么?”苏家兄妹闻言大吃一惊,脸色煞白。“怎么会,御医说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的。”

“要被毒死差不多是要一个月,可惜呢,这倒霉鬼的肝再过两三个小时就差不多了,”扁鹊状似惋惜,“不过的确不能算是被毒死的。”

扑通一声,苏晓霁跪了下来,“前辈,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陛下。他不能死。他是我们苏家的一切。”

两行清泪滑落,苏晓卿不断地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二哥,二哥!”

所谓的梨花带雨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舒轲非侧手似刃,横在扁鹊的脖子上,“他死,你也不要活着走出这里。”

“前辈,前辈,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苏晓卿绝望地拉住了扁鹊的衣袖,“你是神医,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哎哎,”扁鹊长吁短叹,“老朽就是见不得美人哭啊,女娃娃,莫哭了莫哭了。”

他拍了拍苏晓卿的背。“医这毒的办法老朽确实有些眉目了,但却不可能在这几个时辰内草率成章。老朽是神医不错,可终究也是医,而非神。”

“前辈,庄主只是因为肝的问题才没有办法撑下去的是不是?”舒轲非突然恢复了冷静,“那么把我的换给他,我知道你们扁鹊门的人有这个本事。三十二年前,上一代的扁鹊曾经给中州大侠换过一颗心,比起这个,换肝不算什么的。”


“年轻人,你可明白,换了之后就是你活不成了。”扁鹊的语气十分严肃。

“我明白,”舒轲非点了点头,“这条命本来就是我欠庄主的,确切地说,我欠他两条命。该躺在这里的,是我。”

“老朽发现,你们三个对这个倒霉鬼的称呼都不同嘛。”扁鹊看起来有些疑惑。

“快点动手!”舒轲非抓住了扁鹊的前襟。

“好了好了,老朽知道了。现在的年轻人真禁不起夸,”扁鹊嘟囔着,“给我一只猪!”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你说什么,前辈?”苏晓霁问道。

“我说,给我一只猪,要活的,否则你们就准备这帮这个倒霉鬼收尸吧!”

一炷香之后,一头活生生的猪呼扇这两只大耳朵被送进了寝宫,一路上惊起宫女无数。

“噢,天啊,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活的猪。”

“御膳房要做烤乳猪么?会不会稍微大了些?”

……

“前辈,你到底要干什么?”纵使苏家三兄妹见多识广,却都没有看到过一只站在皇宫里的猪,目瞪口呆中。

“出去出去,没老朽的允许不许有任何闲杂人等靠近这里,明白么?”扁鹊第一次表现得如此严肃认真。

他把三人赶到了殿外,留下两个童子。

舒轲非他们站在寝殿外,面面相觑,“你说,扁鹊他究竟是要干什么?”苏晓卿问道。

“我也不知道。”舒轲非摇了摇头。

“难道是要用来祭祀?”

“那是不是该要三牲啊?还缺牛羊啊……”苏晓霁也很莫名。

“唉。”三个人齐齐仰天长叹,现在也只有等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门后的扁鹊满头是汗,脚步虚软。

“前辈。”

“前辈。”

“前辈。”

“不要叫,想知道什么自己去看。”

三个人冲进殿去,看到了他们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奇异的景象。

一只猪和苏晓魂并排躺着,一根管子从苏晓魂的体内接到猪的体内,另一根则从猪的头部接到苏晓魂的脖子上。

周围还有一推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对庄主作了什么?”舒轲非一把抓住扁鹊的领子。

“其实也没什么,”扁鹊也不挣扎,任舒轲非抓着,“老朽只是把血从这个倒霉鬼的体内抽出来,让它在猪的体内游走,让猪的肝脏代替他的肝脏去除血中的污物,然后再把血输回这个倒霉鬼体内。这样他至少可以撑过今晚,不过恐怕猪就不就行。”


扁鹊耸了耸肩, 表示惋惜。

舒轲非松开手,可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对了,等曼陀罗的药性过去,这倒霉鬼恐怕会醒过来一会儿,不过只是一会儿,你们不用担心。”

三个人缓缓走到苏晓魂的床前,发现他的脸色的确不像刚才那么苍白了。

于是便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看着床上的苏晓魂……和猪。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苏晓魂的呼吸也开始逐渐正常起来,苏家兄妹吊了七天七夜的心总算略有些放松了。

这边也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你说,如果等庄主醒过来,直到他的血曾经和猪的血混在一起过,会不会把我们给杀了?”舒轲非问道。

“不是我们,是你。是你把扁鹊找来的,也是你把猪给找来的。”苏晓霁连忙撇清。

“喂喂喂,学谁不好,你们干吗去学青阳子?别忘了,这事你们可也是答应的。”舒轲非不满了。

“与我无关。”

“也与我无关。”

“那我就先做了你们,等庄主问起来的时候,我就说都是你们的主意,我已经替他报仇了。”

“真恶毒啊!”

“在贵妃面前,我可万万不敢认这两个字。”

“你找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算计二哥的。”

“彼此彼此,你们也不至于无辜到哪里去!”

“你们……”床上响起了微弱的呻吟。

“庄主!”

“二哥!”

“晓魂!”

三个人都扑了过去。

苏晓魂无力地睁开双眼,看了眼四周,然后又闭上了。

“如果我死了,就快点把我弄活过来;如果我活着,”他顿了一顿,“那就让我死了吧!”

咳咳,记得我在开头说过的话,orz

另,召唤写避雷针的两位大人,我想看新文啊,实在忍受不了依靠剑子兔子过日子的日子了,泪

说完这句话,苏晓魂就又昏了过去。

舒轲非望了眼苏晓霁,“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头猪从庄主的床上给弄下来。”

“我想……”苏晓霁有些许迟疑。

这几个平日杀伐决断,哪怕事关上千条人命都不会皱半下眉头的人现在面对一只猪却一筹莫展了。

“你们如果想杀死这个倒霉鬼,就尽管动手好了。”

“前辈。”舒轲非转过身,“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庄主和这只猪连在一起吧?”

“老朽自有分晓。还有,现在对这个倒霉鬼而言,这头猪绝对比你们来地重要,所以,对它尊重点儿!”

舒轲非突然有一种冲动把苏晓魂刚才的那句话再重复一遍……

扁鹊走到床前,先摸了摸那只猪,然后绕到床的另一边,侧身弯腰敲了敲苏晓魂的心口,一只手搭在他左手的脉门上。

“嗯,很好,倒霉鬼再撑个三四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他满意的摸了摸下巴。

“那前辈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解毒呢?”苏晓卿问到。

“照他体内血液的流动速度来看,大约要到明日才行。”

“啊?”三个人都有些着急。

“啊什么啊?老朽是大夫还是你们是大夫?等不急敬请自行动手。”扁鹊打了个哈欠,“老朽要去休息了,接下来随便你们干什么,只要别去碰那头猪就行了。”

苏家三兄妹于是便各自在殿内找了个位置,安静地等待着。

第二日凌晨,舒轲非被一阵刺耳的重物拖动声吵醒,他从房梁上翻了下来,就看到扁鹊带着两个童子走进寝殿。

身后还拖着辆板车,里面装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是苏晓霁和苏晓卿也醒了,“前辈,你有办法了没有?”

“让开让开,老朽马上就要尝试老朽独创的血脉分离法了。等了这么久,终于让老朽等到这个机会了!”他看起来一脸兴奋。

“等等!”舒轲非却从中听出了不对劲,“你是说这个什么血脉分离法你还没有试过?”

“是啊!”扁鹊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不行,你分明是打算拿庄主当试验品,万一不成功怎么办?”

“不成功的话,这个倒霉鬼只有死了。”

“不可以,”苏晓霁挡在床前,“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准你在晓魂身上用什么血脉分离法!”

“随便你们!”扁鹊摊了摊手,“若非老朽想到这个倒霉古中的毒正好可以用来试验老朽的新发明,你们就算绝地三尺也别想找到老朽。”

舒轲非略略沉吟,“前辈,不如这样……”

“你去找个人过来,给他灌和这个倒霉鬼一样的毒,让老朽先在他身上尝试对不对?”

舒轲非点了点头,“你不可能找到第二个像他一样倒霉的倒霉鬼了!”他颇同情地看了苏晓魂一眼。“莫说你能不能做到让那个人摄入相同分量的毒,就算可以,你也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人跟这个倒霉鬼练一样的功夫,可以有一样的内力把替罪羔羊压制上三个月,让它深入各处经脉,就算你找到这么个人……这个倒霉鬼也等不到三个月了!”


“前辈,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么?”苏晓卿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没有。”扁鹊的回答相当干净利落,“你们慢慢考虑,到太阳落山,也就可以准备把这个倒霉鬼和猪一起葬了!”

他斜靠在寝殿的柱子上,抱臂环胸,睨着苏晓霁他们,那两个小小的童子也有样学样地摆出一幅我们不在乎反正你们在乎的样子。

苏晓霁突然觉得这幅景象怎么这么眼熟,这才想起他和苏晓卿昨日面对杨太师的时候摆的可不就是这副模样?

真是比腊月的债还得还快啊!

舒轲非他们三个围拢到一起,低声说了些什么,最后苏晓霁抬头,“前辈,请你动手施术吧。”

“这就对了么,反正横竖不过一死,有什么好多想的!就算这倒霉鬼真死了,老朽也会将他为本门作出的杰出贡献记载下来的。灵儿,心儿,把东西装起来!”扁鹊挥了挥手。


盏茶功夫之后,那只猪总算被丢出去了,苏晓魂的床边搭起了一个十分古怪的东西。

苏晓霁他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只见扁鹊一手抵在一个大的圆球上,一根管子从苏晓魂的体内接进球里,那个球里面前掏了很多层,球的另一端由一根管子接回了苏晓魂体内。


“你们全部退后。”

舒轲非他们十分乖巧地后退了三步。

那个球以一种人力难以感知的速度极速地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目力极佳地舒轲非开始还可以勉强分辨,到最后他也看不清楚了,只知道从苏晓魂体内流出的血液在那个大球里分被分成了很多股,最后又汇在了一起。

没有人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是当那个球停下来的时候,扁鹊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两个童子赶紧跑上前去,把他扶了起来。

扁鹊虽然一脸劳顿,但看得出是万分欣喜。

“成了?”苏晓卿小小声地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扁鹊无力地挥了挥手,他指挥那两个童子把东西收拾了起来,走到舒轲非面前,刷刷刷写下了个方子,“照这个方子给倒霉鬼抓药,吃五副,最多后天他就可以下地了!”


“请问前辈,你手上的是?”细看舒轲非才发现那个球里有一层是单边封口的,也就是说那层里的液体没有流回苏晓魂体内。

“噢,这个么,这个就是倒霉鬼体内的毒,老朽就拿这个当报酬吧!”

“这……”对别人或许这瓶液体并不算什么,但对苏家血脉而言,却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舒轲非,就送给前辈好了。”苏晓卿点了点头。

“还是这个女娃娃识相,”扁鹊又摸了摸下巴,“既然如此,老朽告辞了!”

“晚辈恭送前辈!”舒轲非一路把扁鹊送出了皇城。

临分别之前,扁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子,你要是敢再把老朽的屋子烧掉一次,老朽就把这东西从你鼻子里灌进去!”

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舒轲非笑而不答。

两天之后,苏晓魂果然如扁鹊所言般清醒过来,甚至可以下地行走了。

宫中礼炮齐鸣,全京城掌灯三日,以示庆祝。

这天,苏晓魂和舒轲非走在从太和殿到御书房的路上。

“陛下,我想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认为是好消息,就不知道陛下你是不是这么看得了!”

“如果是坏消息的话,有比御书房的折子已经从地上堆到了房顶上更坏么?有比我曾经和一只猪睡在一张床上更坏么?”苏晓魂抽动了下面颊。

舒轲非勉强忍笑,“我想没有,陛下。”

“那还不快说?”

“是,陛下。我得到了确凿的消息,青阳子道长死了!”

“噢,是吗?”苏晓魂并没有任何异样。

“是的,陛下。”

“怎么死的?”

“具体死因我也不清楚。当我的人在草原上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和一群辽兵的尸体埋在一起,身上有剑伤,箭伤,枪伤,脸也已经被马践踏地面目全非了。”

“那你怎么能确定那是青阳子?”

“根据他的衣物,手中的拂尘,还有体内的曼陀罗心,我已经让三个仵作验过尸了……我,确定。”

“这么说起来,他是真的死了。”

要凄惨大家一起凄惨,就酱

其实皇宫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中那么大,至少对于久经红叶山庄考验的苏晓魂和舒轲非而言的确如此。

在舒轲非还没有决定该如何接口之前,御书房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甚至可以从门缝里看到那一栋栋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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