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上】————红河
红河  发于:2009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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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眼眸深邃,耐人寻味地看着他:「当然是登基称帝,你以为是什么?」
克劳狄语塞,凶恶地白他一眼,撇过头不再与他争辩。
文森特不以为意,轻掐掐掌心里的手,小声道:「我们的寝宫离得不远。晚宴结束后你不要到处乱跑,我会直接去找你。」
「……」
「听见了吗?」
「……」充耳不闻。
文森特危险地勾动嘴角:「如果我去了见不到你,我保证,我会在一夜之间让罗马城翻转过来。」
「!」克劳狄回头瞪去,被握住的手蓦地反转抓紧对方,眼中蓝光肆放,挑衅得很,「放心。也许百年或千年后罗马终会被人连根拔起,但那个人绝不会是你。」
「哦?但愿如此。」文森特挑眉。
尽管手掌都被对方捏得骨节生疼,两个表面不动声色的男人仍暗地里较劲,就这么一路较回了皇宫大殿。

裂痕
两位皇帝一登基,便将住址迁至巴拉汀山上曾为第一代奥古斯都居住的别墅。
与其说是别墅,其实更像一座小型庄园,自然气息随处可闻。其右下方有一座狭长池塘,池中之水宛如明镜,两边雕像齐齐排开。池塘尽头是个半圆顶的宴会厅,也是可用于议事的大殿,当晚庆祝新帝继任的晚宴就在这里举行,热闹非凡难以言表。
虽然新政允许平民参与,但在这种筹斛交错的奢华场合,仍是以元老贵族居多,平民中只有恺撒亲点的部分代表,马汀及提摩西等数十人有资格参加。
有克劳狄的特许,提摩西即日起得准参军,并将住进曾归克劳狄拥有的将军殿中。他的兴奋不言而喻,极想粘在两位他最仰慕的人身后。只是今时不同往常,面对将两帝团团簇拥的人群,他毫无插足之地,只得跟在马汀身后四处观望。

席间美酒佳肴分呈罗列,令人眼花缭乱。贵族元老们连连祝贺两帝的登基,你一言我一语不外是阿谀奉承。
一向不喜这些虚伪套数的克劳狄很快感到厌烦,早早宣布宴席结束。在大厅门口目送众人离开后,拖着微带疲累的脚步,在侍从的陪同下回到寝宫。
历代帝王都对居室颇费心思,这个曾作为皇寝的房间,绚丽的自然风光壁画与地面的华彩图绘,显然都是出自大师手笔。
自将军时期起就跟随克劳狄的老仆托庇,现已特任为卧室长官,领了几位侍女送来一桌甜点和几壶葡萄酒。
「我没要这些。」克劳狄叫住准备离开的托庇。
托庇老态龙钟,不算清朗的眼里却透着精明。他对克劳狄弓弓身,恭敬地说:「是恺撒陛下吩咐的,他说与陛下有要事商谈。」
说完,他呵呵笑了笑。克劳狄浓眉一竖,没再多说什么,挥手令侍从们都退出殿外。
即使新上任的皇帝又会有什么事,非要在夜晚商谈?聪明的托庇必定多少有数。但那又如何?
众所周知,在古代也曾有过皇帝喜爱男子的先例。事实上,在地中海世界,男性中的感情并非自然而然地遭到指责,希腊的诗人们对此还加以赞赏。在罗马,只有那些一味充当被动的,所谓『女性』角色的男人,才会被当作笑柄。
克劳狄撑着额头坐在桌前,脚尖烦躁地不断踮地,只希望一眨眼就到明晨。
天不遂人愿。
很快地,同样身披帝袍的文森特没有通告便推开寝宫大门踏了进来。克劳狄立即进入警戒状态。
与他的防备相比,文森特却显得相当悠闲,兀自踱到桌前坐下,品尝盘中美食,也不说话,如处无人之地。时间一长,克劳狄不禁心生困惑。
「你……」
「我什么?」文森特终于瞟他一眼。
克劳狄有些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就算之前表现再潇洒,但毕竟真到了『上刑场』的时刻,那种忐忑不是说没有就能没有。
「你……不……」
「你不是还没准备好吗?」文森特淡淡道,端起酒壶分别为两人斟满酒,再轻碰杯缘,「喝一点。」
……想灌醉他吗?虽说比较卑鄙,但对此时的他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克劳狄垮着俊脸,豪气一半丧气一半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文森特立刻又为他倒满,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一会就将几壶酒喝掉大半。
片刻后,文森特突然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卡德吗?」
一听这句话,克劳狄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坐直身洗耳恭听。
「卡德虽然无能,但毕竟是被近卫军一手推上去,做了皇帝这么些年,他的奢侈也赢得了不少贵族的欢心。尽管在我们面前他表现懦弱,但对无力反抗的平民甚至贵族,他的残暴恶毒你也多少了解。如果你不杀了他以绝后患,难保他不会纠集之前的那些支持者卷土重来。就算你的统治比他公正有力,但金钱的力量同样不能忽视,为了一己私欲而枉顾平民利益的贵族也大有人在。要想皇位之争就此落定,你必须这么做。我想,你也不愿看见再有人民因为王权的争夺而被卷入战祸吧?」
「……」
克劳狄深感讶异,甚至震撼。这个怎么看怎么自我中心的文森特,居然一开始就考虑到了往后的那么多可能性。就算他只是以人民的利益作幌子,克劳狄仍不得不对他的深谋远虑表示欣赏。
文森特劝诱克劳狄又灌下一壶酒后,接着说:「至于用你的手杀死卡德,因为如果是我砍下他的脑袋,充其量只是单纯的杀戮罢了。但若是由你来执行,就代表了全体罗马人的审判,以及帝王新生的威严。」
好一个全体罗马人的审判!克劳狄暗暗咋舌:「你什么时候想到这些?」
「不记得了。」文森特耸肩。
克劳狄沉吟:「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是万人之上的恺撒,也算称心如意了?」
文森特却摇头:「现在罗马局势动荡,国内潜藏的矛盾暂且不谈,边境还有太多野蛮民族必须驱逐。在那之后,罗马这个国号,不仅要响彻临国,更要响彻远方大陆。」
烛光闪烁,照在仿佛已然生长于他右脸的眼罩上,那只通体纯白的威武雄鹰,似乎正在展翅,昂然欲飞。
克劳狄恍然怔住。这一刻他真的相信,这个男人,绝对有能力协他一道彻底改变罗马,绝对够资格在永恒之城的青史上,永远留名。
他眼前莫名一阵模糊……糟了!
葡萄酒的深透酒力已开始发生效用。虽然看得到对方的轮廓,却已看不清表情,大脑也重得好似被灌了铅,他不得不用手捧住头颅。
「你醉了。」文森特淡淡道。
「没……」
「别不承认。只有烂醉鬼才喜欢这样逞强。」
文森特起身向他走去,稳健的脚步竟丝毫未因方才的豪饮而虚浮。他拉起克劳狄无力的手臂绕过肩膀,将他扶往靠墙的巨大床榻。
克劳狄迷迷糊糊滚到榻里,一个翻身趴在了床上。他的脸因醉酒而微微泛白,金色的发丝半掩在古铜色的肌肤上。他英气十足的外貌绝不能用柔媚来形容,但就是有一股牵动人心的力量,不自觉地就被吸引。虽然通常被吸引来的大都是女人。
文森特瞳孔紧缩,轻轻挨着床沿坐下,抚摩他的脸颊感慨道:「你的头发总能让我想起正午最耀眼的太阳。」
「见你的鬼……」迷糊中克劳狄仍对这肉麻的言语骂咧一句。
文森特沉沉一笑,大手按上他腰际的丝带:「我帮你宽衣。」
这回克劳狄倒没说什么,不动不弹,乖乖任文森特褪掉了他全身衣装。只有帝王才能穿着的紫色长袍被随手扔在地上,再过一会,又一件紫袍被抛去做伴。
再把视线调回床上,两具片丝不缕的高大身躯无缝贴合。克劳狄的体温在酒力作用下偏高,胸口阵阵燥热,无意识下更加圈紧了身体上方较他冰凉得多的文森特。
文森特轻啄他的额头:「克劳狄?」
「嗯……」
「你不是真醉了吧?」
「啊?……」
听他这前不对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回答,文森特不由产生了一丝悔意。
虽说是为了缓解他的紧张才对他灌酒,可没想让他醉成这个样子。他现在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无趣?
「克劳狄,我一定要让你看清楚我是怎样占有你。」
霸道地宣称后,文森特低头将他深深吻住,不留片刻喘息的空间。
胸口的窒息和燥热感的突兀加剧,终于把克劳狄飘忽的意识拉回一些。他撑开眼,随即张得比铜铃还大。大脑中第一反应想挥拳,遗憾的是浑身瘫软如同棉花。
好容易等到嘴唇被释放,他才大口喘着气,难堪地说:「……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文森特回他一个邪气至极的笑,膝盖分开他的双腿,压低身往中间一拱,「感觉到什么了?」
克劳狄恍然色变:「你……现在就要?」
「没错。我,现在就要。」文森特坏笑,俯下令人挪不开眼的健美身躯。
克劳狄一把扯住他披散下来的长发,表情郁结:「等等,我不……」
就算是上战场,也得先吹响号角告知一声吧?
「不?」文森特的声音攸地冰凉,「克劳狄陛下,您是想告诉我,您打算食言吗?」
克劳狄手臂一僵,终于,无力地垂落下去。
的确,他们有过承诺,既然双方已达成协议,就不能说话不算话。
可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非比寻常的艰难。毕竟这次,不同以往。
感觉到他的身体比起之前任何一回都要僵硬多倍,文森特轻笑,不再拿逼人的灼热施加压迫。
「好好感觉吧。」他低喃,燃着火把的舌尖开始游走,顺着对方喉间徐徐下滑,「你需要我。」
你需要我……这四个极具煽情的字眼,在克劳狄混乱的大脑来回飘荡,一时不能回神。
(怎么?!)
大脑中的血液流动戛然而止,轰地一声狂鸣,汇集了千军万马一般,气势汹汹地朝着陡然烧起来的部位奔腾而去。
热血涌聚之处,竟被身上人衔入口中。一种无比温软的濡润将他重重包裹,避无可避,瞬间就将最最深处的本能召唤而出。
情与欲的本能。
(原来他体内最邪恶的妖魔,并不仅止盘踞在眼中……)
手下的床单被不自觉拧紧,这般程度的心悸,既熟悉,又陌生。
「唔——」
从未被听见过的粗重低吟,再也无法按捺,从唇齿挣扎之中缓缓流泻。
文森特满意一笑,忽然撤离。
原本滚烫的柔润,刹那被一股惹人恼的凉意占据。
「混蛋……」克劳狄低咒,弥散的视线半张半拢。一张写满欲念的俊脸缓缓逼近,深灰如砂的邪美瞳孔里,令人心痒难耐的妖魔们在向他召唤,一声又是一声。
你需要我……
原来如此。
「文……」喘息难平,不甘不愿。
「文?」文森特挑起眉梢。
克劳狄蹙紧眉头,一把抓住对方手掌按在亟待舒发之处,含糊的嗓音竟似有些急不可耐:「帮我……」
「……」眉梢挑得更高,随即,自唇角抿出一抹浅笑。
虽然美味令人食指大动,但如今的状况,显然还是令他先为放松一次较好。若性急损了兴致,反而弄巧成拙。
手心活动由缓转急,仿佛附着无数妖魔的魔力,片刻后,枕上的人发出满足的呻吟,不禁更令另一个尚未得以舒缓的人越发地情欲满涨。
轻轻扳转过他的身体,温存的吻在他背后伤痕连串印下,这么的温柔,令他不由得全情放松,更加放松。迷糊之间,一只有力的手指自后刺进身体。
克劳狄猛地一震,方才松弛下来的肌肉再次绷紧,眉头也被扭成一团。
想要逃离,然而被对方牢牢桎梏,无法动弹分毫。身体里的指尖寻着觅着,不知是来到哪里触及了什么,他的身子却又是一震,一声低吟不自觉地流溢而出。
奇怪的感觉,无法形容。
(但是,好舒服……)
他轻轻叹息,压在脸下的枕头仿佛变成了一朵白云,恁的柔软。
身后的吻不曾停歇,缓缓地,又一根手指探进。
「唉……」他再次叹息。
(真的很舒服——)
令人昏昏欲睡……
「克劳狄。」文森特伏上他耳边轻唤,他的双目合紧,一脸安详。
只是,未免太过安详……
「克劳狄?」
回应只有,稍稍变得沉重的呼吸。
不由微微一怔,眼中爬上难以名状的深奥。
真是无法置信。居然有人能在如此动情的挑逗之下,沉沉入睡?……
凝眸望着身下睡得全然不知的人半晌,文森特惋叹,抚了抚他如若忘却尘世般的宁静睡颜,唇边浮上一丝怜惜。
他的确太累了。长时间的身心紧张,多日跋涉,昨日大战,从无一刻得以真正放松。
直到现在,才能睡的如此安然吧。
再次亲吻他的后颈,挨着睡下,臂弯始终拥他在怀。
「晚安,陛下。」
……
同一时间,别墅——如今应被称作皇宫。作为皇宫卧室长官,托庇依照宫廷惯例,提着夜灯在寝宫范围内巡查,一直来到了皇帝寝宫门前。
门前站着四位婢女,因为之前服侍卡德的婢女都已被遣散回乡,今天站在这里的女孩都是新召进皇宫没多久,年纪也都只有十五岁上下。
一见托庇巡查至此,原本围成一团交头接耳的四个女孩立即散开,垂手正襟而立。
对于她们的交谈托庇没有见怪,年轻女孩好奇心旺盛,又是刚进宫,一进宫就服侍当今皇帝,自然话题不少。托庇走到寝宫门前,四位婢女立即恭敬作揖。托庇点头,脚步在门前停了一阵,花白的眉毛微微皱起。随后,严肃的视线调向门外四人。
「下去吧。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目露疑惑。
一位看来年纪稍长,鼻头几粒小雀斑的女孩阿兰斗胆开口:「大人,我们不是要在这里侍奉陛下吗?」
「不用了。真有什么大事,走道外有侍卫候命。」
「可是恺撒陛下还在里面,呆会他出来……」
「你们不必等了。两位陛下有要事相谈,谈到明晨也不是不可能。」托庇一本正经地解释。
另一位大眼睛女孩凯瑞挠头反问:「可是我们刚才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陛下他们真的不要紧吗?」
托庇脸色一沉:「你们敢偷听国家大事?」
厉色严词,几位婢女当即身体一瑟,低下了头。
「唉,」托庇叹了口气,「你们尽忠职守是好,但不必做多余的事。入寝这种事陛下自己会照顾自己。」
他停了停,捏着下巴喃喃自语般道:「寝宫里屋有温水浴池,酒水点心也都具备,应该是不要人伺候了……」他挥挥手,「好了好了,都下去吧。明天早些过来候着就行了。」
几位婢女更是坠入五里雾中,但托庇是掌管皇寝的最高长官,她们必须遵从,于是向他行礼告安。
几人并肩朝卧室走去,刚走出几步,最为机灵的阿兰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这么开心。」另外几人忙问。
阿兰嘿嘿一笑:「我觉得啊,罗马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的。」
「为什么?」
阿兰俏皮眨眼,压低脑袋往几人中间一拱:「你们想啊,之前的罗马那么动荡,总是有王亲贵族啊争权夺势,差点把罗马弄成四分五裂。可是啊,现在两位陛下关系这么好,对罗马当然是大好事呀!」
「你怎么知道陛下关系好?」凯瑞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他们告诉你的吗?」
「唉,你真笨。」阿兰在她头顶轻拍一记,「你没听刚才……」
「咳咳!」
两声不轻不重的咳嗽自身后飘来,几位姑娘脖子一缩,互相吐吐舌头,轻笑着快步走远。
托庇摇头。现在的孩子啊……
他微竖起耳朵,站在寝宫门口倾听一会,又摇了摇头,嘴角的笑看不出意味,随后离去。
室内,宁静安详。
※ ※ ※ ※
清晨,乳黄色的阳光照进皇宫大殿,花园里的花草也精神抖擞地绽放着。皇帝寝宫的餐桌上,一桌美肴令人垂涎三尺。
「你自己宫殿没早餐吗?」克劳狄表情郁闷,有些泛血丝的眼睛瞪着桌对面美美进食的文森特。
宿醉令他直到现在仍大脑隐隐作痛,但这还不是他郁闷的主要原因。
一大早在头晕脑胀中醒来,甫睁开眼就见到文森特睡在身旁,这才发现两人竟同床共枕了一夜。尽管此前并不是没有过,但如今身份不同,如果落人口舌未免不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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