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上】————红河
红河  发于:2009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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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的军团驻扎在城外山地,并未受到地震影响。当艾伦连同几位指挥官赶往城内勘察情况时,触目所及只有片片疮痍。
艾伦一行乘在马上,一路走,一路目睹已不算街道的街道两边惨重的伤情。绷带,大滩血迹,地面上随处都见。有许多地震的死难者,尸体一具一具横躺路边,有的被放在了草席上,盖着一层白布,亲人跪在尸体旁泣不成声。还有的尚未收尸,仍维持遭遇意外时的模样。破碎的石块下也能看到死者的手或脚暴露在外,扭曲的姿态仿佛仍在拼命挣扎。
艾伦几人越看越觉心惊,这一场可怕的灭顶之灾,即使战争也不过如此。而他们最担心的,无疑是身处城北奥利弗府邸的人们。不过越往北走,灾情比外围越加减轻,到后来已不怎么看得到地震残留的痕迹,看来这次的震源主要集中南面。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奥利弗别墅大门前,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这幢富丽堂皇的高大别墅完好无损,至少表面上看是的。
艾伦及指挥官们飞快下马往里跑去,穿过庭院到达大厅,只见别墅主人奥利弗,文森特,克劳狄等人,都安然无恙坐在大厅两旁椅中。
一见艾伦出现,满脸掩不住的焦急,克劳狄走过去,轻拍着他的肩头说:「抱歉。害你担心了。」
总算确认好友没事,艾伦喉头一缩,一直悬高的心得以放下,禁不住紧搂住他,竟半天说不出话来。身后的几位指挥官也着实抹了一把冷汗。
文森特冷眼睨着两人搂得密不可分,指尖轻轻敲击着椅子把手,毫无情绪波动的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有客人到来,奥利弗连忙上前迎接,邀请艾伦一行先坐下歇息。当所有人坐定后,进军罗马的主要领兵人物也已聚齐,坐在正首位的奥利弗率先发话:「这次发生这么大的意外,平民军力只怕损失惨重,攻进罗马的事是不是要推迟一些?」

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沉默。
这次的灾难堪称毁灭性,原本聚集在尼科米底亚的平民死伤众多,如果按原定计划攻城,恐怕有所冒险。但是如果拖延下去,那被囚禁在罗马大牢中的几万士兵,必定成为刀口下的亡魂。
「你觉得呢?」奥利弗看向始终没有开口的文森特,其它人的眼睛也跟着朝他望去。尤其是克劳狄,陡然碰上如此变节,不禁更是担心。
文森特回视他忧虑的目光,却问:「想救那几万士兵吗?」
「这还用问?」克劳狄眉头攒紧。六月天气微热,虚汗几乎渗透他的衣裳。而文森特,却自始至终一张深沉莫测的脸。
「好。」文森特颔首,豁然起身,「计划变动。」
「怎么?」……
众人面面相觑,无法揣测他意欲何为。
文森特将众人缓缓扫视一圈,最终面向克劳狄,自满一笑:「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上天会帮助我们一举夺下罗马吗?」
克劳狄一怔,点了点头。
「我的直觉确实极准。这次,就是我们耗费最少战斗力夺取罗马的好时机。」文森特眼中飘上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坚信。
这回所有人都愣住,不懂他所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艾伦沉吟片刻,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惊声道:「难道你想让平民军……」
文森特不置可否。
克劳狄也明白了什么,走到他面前,凝重的双眸与他直视:「你打算让他们扮成难民,潜入罗马?」
还是默认。
「这不是很冒险吗?」克劳狄蹙眉。
「只有一搏。」文森特的冷静雷打不动,「如果成功,必定事半功倍。」
「万一被发现呢?」
「不会。相信我的直觉。」文森特唇角噙着笑,按住克劳狄双肩,深灰色的瞳孔中,闪耀着令人无法不被震动的毅然光芒。
「相信我。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必会为你达成。」
在座众人陷入沉寂,定结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有嘉许,有期望,有震撼,有惊讶……
心脏没来由地短暂停拍,克劳狄只能怔怔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曾以为会一生痛恨的脸庞。最后,回以一个真心的笑容,点头。
「好,我信你。」
既然命运已让他们成为同伴,那么在需要并肩作战时,就不该有丝毫怀疑。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魄力,仿佛只要他站在身边,就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次,他选择将那万名将士的性命,罗马的未来,统统交托在这个人手里。包括他自己。

君临
按照文森特的指令,原先集中或未到达尼科米底亚的平民纷纷开始向罗马城涌集。面对国内受难灾民,罗马无法不敞开大门迎接。因为人数太多,无法按惯例个个细查。在那些厚重的行囊里,暗揣凶器,深入了罗马的心脏之中。

起程离开尼科米底亚的前夜,克劳狄单独来到文森特房间,看看他准备的如何。一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不禁一阵惘然。
烛光照得偌大空间分外明亮,一抹背影伫立窗前,颀长身躯被银光锃亮的轻便锁子甲包裹,脚踏黑皮短靴,从不束起的长发垂洒腰下。
确实惘然。明知他骨子里深具战士的果敢强悍,却又时常感受到某种精灵蛊惑般的柔情。
(蛊惑?好个暧昧的词。看来我真是中毒不浅……)
不知望了窗外夜色多久,当文森特转过身,正捕捉到克劳狄望着他发呆的目光。他怔了怔,随即,唇边飘上一缕邪气:「喔?看入迷了?」
出乎他意料地,克劳狄没有反驳,反而走到他面前,掌心抚上他被锁子甲覆盖的胸口,自言自语般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竞技场看到你的时候,举着剑站在场中央,骄傲的像只狮子。那时就有种预感,你会对罗马不利,但完全没想到最后我会和你一道。」
「狮子?」对于这个形容词,文森特不知是否应该感到自豪,但是克劳狄如此坦白对他的第一印象,着实令他吃了一惊。
这么说,那时对方向他投注的目光并无恶意,而他却误会了,才在后来使出不够光明的手段,为的只是惩治性的征服。
原来演变到今时今日的局面,真是宿命早已注定。
文森特转身走到床前,从床上拿起一把长剑捏在手中。克劳狄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他别有寓意地笑笑,忽然把剑从鞘里拔出,横举。
(好长的一把剑!)
克劳狄惊奇的视线顺着剑柄流过剑身来到剑尖。从没见过这么长的剑,比普通用剑居然长了一半有余,却也瘦薄了约有一半。
只是,这真的是一把剑吗?为什么只有一边剑刃,另一边却没开锋?
早料到他的困惑,文森特不无得意,挑衅地昂起下颚。
「要不要比一场?」
克劳狄更是大惑不解,但是当他看见对方眼中的炽热光芒时,他的眼神也登时变得深邃。
「好。」他点头,取下一直被绳索挂在墙壁上的利剑,缓缓抽出。
单手提剑的两人一步一步向对方走去,最终停在房屋正中央。
「来吧。」克劳狄斜举长剑,脸色深凝,眼睛里却闪烁着无法掩饰的悸动。
为何?与这个人对战,竟会令他如此兴奋?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一般。
终于可以与他真真正正战一次,即使无法拼尽全力,只能点到即止,却仍有种许久不曾出现的激昂自大脑深处扩散而开,无法抑制。
倒要看看,不败战神的剑究竟有多锋利……
文森特却摇头,示意他不必依惯例互相碰剑宣战。克劳狄微感不耐,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自己是右手持剑,而对方却是左手。这是一处以前从未注意的小地方。
原来如此。那么,就直接进攻吧。
克劳狄深吸一口气,收手置于身侧,随后再次扬起,利剑划破空气,虎虎生风地向对方脖颈直取而去。
挡下。武器锋利的那一面,准确抵住直逼而来的进攻,手腕巧带,剑锋被挥到一旁。
第一击落空,这早在克劳狄意料之中,却令他情绪更高,一波接一波越发凌厉的攻击接踵而至。一时间房屋内只听得刀剑相击声叮当大响。
文森特始终微笑。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对方的剑势,『帝国之刃』之称绝不是徒有虚名,若不谨慎极有可能会被伤及。
他大略估算一下,论攻击力,他们两人应当不相上下。但此时此刻,自己占据了一个最有利的优势。
再次格开克劳狄咄咄逼人的剑势,文森特脸上的笑容突然湮没,剑锋一转,朝他握剑的手腕猛地一击落下,毫不收势,结结实实。
克劳狄的手腕顿时一阵剧痛,手里的剑险些滑落。
(这家伙,想砍了我的手吗?!)
他登时脸色铁青,仍作痛的手举剑劈去,再不留情。
对手的眼神,却不意间变了。文森特低笑一声,右手捏住克劳狄直袭而来的手臂,向身后重重一扯。克劳狄哪料到他会来这招,一个收脚不及摔倒在地。
(可恶!卑鄙小人!)
克劳狄怒火更盛,迅速翻转身准备再攻,却被迎面而来的人影牢牢压住。一副再熟悉不过的嘴唇封锁上来,撬开了他抿紧的口,蛮横的舌尖大肆侵入。
(嗳?……)
原本满腹的怒气,瞬间就被冲散殆尽。
只有放肆的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浓,丝毫没有缓和迹象,呼吸也变成极度艰难的一件事。渐渐地,这个吻被两个字充斥。
情,欲。
在对方口中喘息的气温,开始急遽升高。
「克劳狄……」文森特呼唤他的名字,低沉的嗓音蒙上了满涨欲望的沙哑,在静谧的房间里回响,诱人蠢蠢欲动。
不知何时,双方的剑都已被弃在一旁,而握剑的手,开始发挥另一项作用。
衣物,被一层一层剥下,直到裸裎相对。
「克劳狄……」
濡润的吻,从耳蜗到颈间慢慢游移。每到一处便点燃一把火苗,越烧越旺,像要熬干体内的血液。
「我想要你……」暗哑的声线中带着明显的粗喘。今夜的文森特有些失控,满心满脑只有眼前的人,只知道,格外想侵入他的身体,格外的想。
克劳狄滚烫的手心也覆上了对方的身躯,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他的腰微微向上弓起,却没发觉这样的自己已不再像自己。
然而,文森特却克制住了,将他就此占有的冲动。手心一路向下,握住了他已不能再灼热的硬挺,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需要你,帮我。」
「嗯……」
大脑混乱中,再没有了以往的拘束。回应,毫不犹豫的回应。
掌心与凶器激烈的摩擦,在未曾停止的热吻之中,越发的激烈。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一种声音。
※※※z※※y※※z※※z※※※
气喘难平。大汗淋漓的两人仍躺在地上,被同一件宽大外衣覆住身体。
手臂搁在额头,克劳狄无奈地闭着双眼,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会由初时的比剑演变到如今这种状况。怔忪间右手被人拉起,贴在唇边一下下亲吻。
「痛吗?」文森特侧过身,低声问道。
克劳狄恍然回神,睁开眼瞪了过去:「砍你一剑试试看?」
「抱歉。」文森特轻叹,「我已尽量小心。」
克劳狄怨气更甚:「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了?」
「克劳狄。」文森特手心包住他的下颚,「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克劳狄眉尖一震,目光缓缓沉淀。
文森特在他额头轻啄一口,悠悠道:「因为你不能对我使尽全力。而我所使的剑,却可以。」
他停下说话,伸出臂膀将克劳狄紧紧圈进怀抱,语气中充满忧虑。
「我绝不担心你的战斗力。但我不希望你在对罗马的战争中有犹豫。面对曾是同一国旗下的士兵,我担心你会下不了手,如果那样将会被对方有机可乘。你不结束他,他就会杀死你。」
克劳狄眼睫微颤,胸中悲凉:「所以,你以这样的方式来教训我?」
「不是教训。」再次亲吻他的脸颊,仿佛怎么也吻不够,恨不能就这样将他一直箍在怀中,哪里也不让他去。
文森特知道,虽然这次的大战所有筹措已非常充足,但那并不意味着没有凶险。对于自方军人,克劳狄总会心存仁慈,这从上回遭到突袭时他未曾动过一次真剑就能得知。然而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无疑是对自己残忍。
「我是不想失去你。」文森特无声叹息,「你能明白吗?我不想失去你。」同样的一句话,他再次重复。
心脏无由地一阵绞痛,克劳狄的眼帘越垂越底,静止在对方闪着汗滴的腰腹之间。
「我……」他咬咬唇,初次吻上对方胸口,轻语呢喃,「我绝不会死。」
文森特捧起他的脸,严厉地凝视着:「那么你答应我,绝不要手下留情。」
细微的迟疑,在那双湛蓝澄澈的眼瞳中跳跃。
他从来都是如此不会隐瞒情绪,真实,从头到脚都那么真实。曾欣赏他这一点,现在,却有些痛恨。
为什么他的生命里从不会染上哪怕一丁点的阴暗灰涩?至少在对敌时,就该摒弃那种因正直而坚持的仁慈。
这里有一个人如此珍惜他的生命,难道也不能打动他,令他多珍惜自己一些吗?……
有些痛心地合上眼,只能尽量释然。
是的。从一开始就深知他的性情,决定守护的也正是这样的他。若要当真改变了他,却未必是件好事。
文森特深吸一口气,吻上去,嘴唇贴在他温暖的眼帘。
「你发誓。」再次抬起他的脸,文森特深沉道。
克劳狄愕然一惊:「发誓?」
「不错。」凝视的目光,越发地犀利起来,「你发誓,绝不会死。」
「……」克劳狄的下唇已被咬得泛白,终于,他郑重许诺,不带丝毫迟疑。
「好。我发誓。」
「誓言不是随便可以给的。」文森特的手心慢慢下滑,停留在他喉间,再慢慢捏紧。深灰如砂的瞳孔之中,闪现出前所未有的冷厉、阴鸷,还有决绝。

「若你不守誓言,我必定会到地狱寻你,令你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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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帝国首都,阳光明媚,繁华似锦。
艾伦及其军团在阿非利加取得大捷的消息早已传到皇帝耳中,皇宫贵族们照常挥霍享乐,夜夜笙歌。
全然不觉,一场致命的危机,正在无声无息向罗马城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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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帝国首都的大道上,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正在行进。战士们均头戴青铜头盔,身着金属片交错的胸甲,脚踩鞋底装备铁钉的军鞋,各类护膝防具穿戴整齐,骑兵在前,持矛兵在中,弓箭手最后。
骑马走在军队最前方的,正是军团首领艾伦。在他左右两侧并行着两匹骠悍战马,马上两人同样身披银亮战甲,更显英武不凡,长剑别在腰间,钢铁头盔遮住全貌。

毫无疑问,这两人就是另外两位领导者。
需要一提的是,文森特显眼的长发已被束起,扎成高马尾藏在头盔之下,从前方看不出任何异常。而他腰间悬挂的,依然是那柄由奥利弗为他度身订做的特制长剑。
再后方是军团的六位指挥官,大批部队随从在尾。对于即将迎来的大战,全体军人均面色凝重,蓄势待发。
在已能远远望见自古守护罗马的塞维乌斯城墙时,克劳狄勒住马头,暂停行军的脚步。
他一停下,所有人立即跟着停下。他将马头调转,面向身后的将士们。众人都注视着他,肃穆以待。
那双倒影蓝天的眼眸中,毅然光芒再现。
「现在罗马城内已经分布了许多起义军,攻进城后即刻与他们接应。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救出被困士兵,推翻卡德,记住,不要伤及平民。」
众人齐齐应声。
克劳狄与艾伦拔出腰间长剑,策马上前与前排的战士们剑刃相击。
「今天就是罗马改头换面之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将被罗马人民永远铭记。你们是最勇猛的战士,帝国以你们为荣。让我们拿下罗马,重塑『永恒之城』!」
「好——!」……
充满气势的呼应声此起彼伏,震动山谷。
鼓舞士气的同时,克劳狄能感觉到,一抹始终定结在他背后的目光,严峻深沉。
轻吸一口气,插剑回鞘,再度策马向前,视线紧盯不远之外的罗马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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