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上】————红河
红河  发于:2009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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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灰眸刹那间黯淡无光,文森特松开怀里的人,走到窗前,远眺的目光注视窗外风平浪静的大海。
许久。
海上吹来的风裹着盐的味道,异常咸腥。
「他们都很强。但是,没有了。」
「没有了?」
文森特唇角微扬,似乎想无谓地笑,却溢出了莫名的苦涩:「都死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目光也仿佛与大海溶为一体,触不及的遥远。这一刻,克劳狄却好象感受到了他从不为人知的悲伤。
克劳狄深为讶异:「怎么会?」
「一场灾难。」他一语带过。很显然,他隐瞒了什么。但克劳狄不会追问,何必残忍。
克劳狄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她在生产他时就死了。十三岁时,他的父亲也伤重而逝,他从此变成孤儿。那时的痛苦至今仍记忆犹新。但他还算幸运,他有忠心的家仆,还有非常好的朋友。虽然没有了父母,他还是在温情与顺境中成长。
但是文森特,虽然那么骄傲,仿佛无所不能,拥有的世界却是那么孤寂。
心脏上似有一片片小叶子在颤,克劳狄抿着唇,小声问道:「那时你多大?」
文森特远望的视线缓缓下移,定在窗棂。
「三岁。」
失去了所有语言。
第一次,克劳狄主动上前抱住了他。心跳,仿佛能幻化成一种力量,从自己胸口,传进他的后背。
「抱歉,我不该问。」
「不。你有资格知道。」文森特握住他的双手,拿到唇边,印下虔诚的吻,「如果没有失去他们,也许我就不会离开美索不达米亚,不会来到罗马。不会遇见你。」
他仰头望向碧蓝的天空,忽然笑了,魅力张扬。
「管它是诅咒也好命运也好,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我要把你送上帝国最高处,你的理想变成我们两个人的。今后也会一直这样,守护你。」
克劳狄郁卒地撇撇眉毛:「别把我说得像个女人。」
文森特失笑:「庆幸你不是。要我把一个女人推上王座,真是空前绝后。」他停住,眼神变得严肃,「这是使命。并不是女人才需守护,成就大事的人更加需要协助。尤其是你,未来的君王。」
克劳狄叹了口气:「你一手促成这一切。我倒很好奇,凭什么你这么肯定我会是个好君王?」
「直觉。」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靠直觉这种无法掌握的东西决定国家大事。」
「确实如此。偏偏我的直觉向来极准。」
克劳狄想了想,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那你再用直觉猜猜,这次我们的罗马之战会不会一帆风顺?」
文森特却沉默了。回身揽过对方并肩立在窗前,迎向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闭上眼深深呼吸,再度睁开时,深灰色的瞳眸中,闪烁着耀眼夺目仿佛能令万民臣服的傲然光辉。
他伸出手,指向天边遥远的海平面。
「海上四处都是风的精灵。他们告诉我,上天会帮助我们,一举夺下罗马。」
坚定,无疑,真真正正震慑心灵。
克劳狄忍不住深深向他望去。
黑夜中的舞台上,那只威风凛凛的白色雄鹰,正要起飞。
※ ※ ※ ※
尼科米底亚,其人口及繁华虽及不上罗马城与亚历山大里亚,但由于以往君王的爱好,并由人民出资,使得其所显现的宏伟气魄简直与那两座城市不相上下。
商队到达尼科米底亚后,安德鲁声称功德圆满,往后的事情就靠他们一行自行处理。向安德鲁表示感谢后,两组人便各往各的目的地去了。
尼科米底亚的戒备远不如亚历山大里亚那么森严,守卫兵也没有增派,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有利。
文森特也不知怎的交游如此广阔,这次他所带领众人前往的,竟是当地最大的武器制造商奥利弗的府邸。他的别墅没有建造如卡斯珀家中那么巨大的庭院,但内里华贵相差无几。
做兵器的人与造船人气质就明显不同。卡斯珀谦逊有礼,温文尔雅,而奥利弗则粗旷豪迈,说话音量也格外大声,震得人耳膜回响。
奥利弗对文森特一行的礼待与卡斯珀如出一辙。他的武器制造与卡斯珀的船舶工业,在同行内都属佼佼者,不论年龄家财两人都基本相似,但最大的不同点,奥利弗是如假包换的罗马人。那么他又是为什么甘愿冒天下之大不违与文森特合作呢?
晚上睡觉时文森特又自觉跑到克劳狄房间,顺便向他解释了这一问题。
奥利弗曾有一个独生女儿,虽然他模样五大三粗,但他的女儿却生得如早逝的母亲一般甜美可人。四年前奥利弗因事务前往马其顿,同一时间,他的制造厂接到皇宫命令运送一批兵器到罗马。奥利弗赶不回来,便把这一任务交给了机智足以独挑大梁的女儿。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就不言自明。皇帝卡德毕生最贪恋的两件事,首为血腥,其次便是女色。
奥利弗的女儿在皇宫中自尽。这件事曾在民间掀起兴然大波,皇帝遭到民愤指责,但很快被贵族势力联合压制下去,远在国外征战的克劳狄自然也无从得知。
就在当时奥利弗结识了游迹罗马的文森特,那时只是萍水相逢。四年后,率领着起义军的文森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压抑了四年的深仇大恨勃然爆发,奥利弗在武力上坚决支持起义军,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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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有劝服他人的力量。」克劳狄轻声感叹。
文森特淡笑,啄啄他的鼻尖:「每人都有一处敏感点,只要找对了地方就很容易下手。」
「这算不算一种卑鄙?」克劳狄冷哼,想到了自己此前也曾被他胁迫的事。动动身子想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结果只是被圈得更紧。
再大的床,在对方的限制下也只有那么狭小的空间。现在不比从前,原来是想揍又揍不动,而如今虽已恢复了元气,却也不可能再随便大打出手。
因为他们是伙伴。可惜又不止是伙伴。
「卑鄙倒算不上。」文森特认真地说,「因为这也是他们的意愿。虽然出发点不一致,但大家既然有共同的目标,合作也是顺理成章。」
「……」又一记冷哼。
「艾伦的军队也快到了吧?」
「之前雷克斯带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在路上,算算时间这两天就能到了。」
「想他了吗?」
「谁?」
「艾伦。听说你们是战场上的铁杆同伴,私底下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别问得那么煽情。」克劳狄瞟他一眼,沉沉叹了口气,「我们是最好的搭档,他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这次的事,我始终觉得是对他的一种利用。」
「傻话。」文森特弹弹他的额头,不赞同地说,「既然你们有共同的理想,他也乐意这么做,就无所谓利不利用。」
「你总能把话说得好像真有道理。」克劳狄撇嘴。
「这都是事实。」
文森特不以为然。静静盯了对方片刻,唇边溢出一丝魅惑的笑意,抱住他的手掌徐徐向下,再向下……
克劳狄浑身一震,愠怒地瞪着那双邪气丛生的眼:「你干什么?」
「让你忘记烦恼。」文森特坏笑。手心微一着力,捏紧。
克劳狄变了脸色,一手制住他的无礼,一手揪起他的襟口:「现在不同以前。你以为我还会敌不过你?」
「何必拘谨?」文森特格开他阻碍的手压在床上,眼中跳跃的火苗越发地暧昧不明,低沉的嗓音也朦上了一层格外的沙哑,「你明明也有感觉……」低头,含住了对方的耳垂。
滚烫的血液又开始在体内不受控制地流窜,顺了文森特的召唤,向他施放魔咒之处奔涌而去。
一旦被怂恿起来,就再也制止不了。
克劳狄忿忿不平咬着牙:「都说了这是犯规。」
「反正已经犯过了,再犯几次又怎样?」文森特低笑出声,指尖拨开他胸前的衣襟,禁不住赞叹,「真是越看越美的皮肤,好想一口把你吞下去……」
「胡说些什么?!」克劳狄低吼。
文森特轻轻叹息:「真希望占领罗马的那天快点到来。到那时,你的全部都是我的了。」
「给我闭嘴!」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克劳狄顿时一阵沮丧。
受难之日啊……还是别那么快来临吧。
文森特又笑,顺着他的意思细语:「好好,我闭嘴。那么,我就一心做想做的事了喔……」
舌尖独有的柔软,在那片赤裸的胸膛缠绵又霸道地蜂拥而下。每条血管里仿佛有万马奔腾,气势汹汹,大脑亦开始空白懵懂。
恍惚间手被对方拉起,按在了异常灼热的硬器之上。
克劳狄一惊,陡然睁大眼,正逢文森特写满情欲的脸缓缓逼近,邪气逼人,令他瞬间呼吸停滞。
刹那,明白了他想要自己做什么。
「我不……」克劳狄的手居然开始轻颤。这简直比让他单枪匹马上战场还要艰难百倍。
「别说不会。不试怎么知道?」文森特嘴角微掀,甚是挑衅,「你也是男人吧?」
「行了行了!试就试……」
克劳狄咬咬牙,索性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做了。
反正就是和自己一样,感觉肯定也一样,照他做的那样就行了……有什么困难的?
不过,想起来轻松,真正做起来却尴尬得不行,上下的手心也开始微微冒汗。只是这究竟真的是汗,还是爱液,却越来越难以分辨。
原本宽敞的房间仿佛不断缩小,火热潮湿的气息弥漫在四周的空气里,将体温仍在持续攀高的两人团团萦绕。呼吸的声音,像在欢吟。
比起打仗确实辛苦许多……克劳狄喘着气,突然僵硬地吐出一句:「你的尺寸真惊人。」
文森特瞳孔里涌满了爱欲重重的迷幻色彩,扬起眉梢轻薄一笑:「彼此彼此。」
与他的愉悦相比,克劳狄可半点笑不出来。
这种尺寸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的世界末日。
 
会合
尴尬。
前夜的事件过后,直到第二天晚上文森特出现在房间时,克劳狄还是尴尬得紧。
好在文森特神情严肃,是为了与他谈论正事而来,并把方才由雷克斯带回的信件递到他面前:「看看写了什么。」
克劳狄迅速把来信看完,脸色稍稍沉下:「艾伦的军队明天就会到达尼科米底亚。他会让军团先在城外扎营,然后进城来和我见面,再一同向下面的军团官兵说明。」
「那些士兵都可以信任?」
克劳狄轻笑:「帝国之刃的军团与其它军团是不同的。不要小觑他们。」言语中的自豪与自信,神奇地使人为之振奋。
文森特双眼中波光粼动,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字字真挚地说:「我说过,你一拿起剑,必定恢复成无人可敌的帝国之刃,傲视天下。」
克劳狄一怔,心头有些摇撼,有些震惊。
这个人对他这份毫无旁骛的信任与重视,实在令人无法不被触动。
如果他所说所做的一切,确确实实都是出自真心,那么有资格与自己并肩站在帝国最高处的那个人,非他莫属。
「哇——!」
两人沉静对望的视线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戛然打断。
是提摩西。
克劳狄疑惑地向外走去,突然大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慌张闪进,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恁结实的一堵肉墙。
提摩西揉着吃痛的鼻头抬脸看去,一见是克劳狄,顿时犹如见了救命稻草,藏进他背后急急大囔:「将军,你救救我!你不救我我就死定了!」
克劳狄好笑地转身,按住他的脑袋把他往屋内推搡,停在了面无表情的文森特跟前。提摩西这才注意到文森特也在房间,一个寒噤又缩到了克劳狄背后。
「你又闯了什么祸?」文森特双手环胸,冷冷地睨着躲在克劳狄身后、明显做贼心虚的提摩西。
提摩西又是一个哆嗦,扯扯克劳狄的衣角:「将军……」
「你不说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帮你?」克劳狄无奈摇头,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拎到两人中间,俨然审查犯人的架势。
提摩西沮丧地垂着脑袋,脚尖在地上踮啊踮,大颗的泪珠眼看就要从眼眶里滚落。
克劳狄叹了口气:「有什么就说。伊瓦大人不会揍你。」
「真的不会吗?」提摩西满副期待地朝他看去。
「哼!」冷酷的一哼从文森特鼻子里飘出来。
提摩西浑身一抖,再度下垂的脑袋几乎落在地上。
「吓他干什么?」克劳狄横了文森特一眼,拍拍提摩西的肩膀安抚道,「别说我不帮你。你再不快说就真要挨揍了。」
不轻不重的威胁显然到位。提摩西这才怯生生抬头,支吾道:「那个……就是,伊瓦大人的那只老鹰……」
「雷克斯?」
「嗯。刚才我一个人瞎转,在花园里看到那只老鹰蹲在那儿一动不动。其实我是很仰慕它的嘛,就想和它玩玩……」
「玩玩?」文森特挑起阴恻的眉。
「别插嘴。」克劳狄眼睛一瞪,耐着性子又问,「你对它做了什么?」
「我……」提摩西瞄瞄神态冷静的文森特,确认他暂时还不会发毛后,才敢壮着胆子继续招供,「我就走过去叫它,可是它拽的不得了,瞟都不瞟我一眼。」
文森特又是冷哼。雷克斯历来心高气傲,在这世上它肯搭理的人除了自己之外,也只有克劳狄一人而已。提摩西这么个小毛头跑去招惹它,它会搭理才怪。
「然后呢?」克劳狄尽量循循善诱。
「然后……」提摩西咳了两声,「我就不服气了,我就,就,就一气之下,拔了它屁股上的一根毛……」
「什么?!」两人同时惊呼,提摩西瘦小的身子顿时一瑟。
文森特拎起他的衣领,厉声质问:「后来怎么样?」
提摩西眨巴眨巴眼,想引起他的同情。
「说!」
徒劳。
既然没辙,只好老实招供。
「我一拔了它的毛,它一声大叫把我吓了一跳,赶紧往房子里跑。它一直在后面追我,一路追,一路攻击……」
「它攻击谁了?!」
「大概六个正好路过的仆人吧……也许是七个……」
文森特脸色铁青,把他朝克劳狄身上一扔,狠声低吼:「你不要命了!」随即大步迈到门口,用最直接也最快速的口哨召唤雷克斯。
提摩西嘟哝着说:「我也没想到它会那么凶嘛,像要吃人一样……」
克劳狄搓搓他的头顶:「雷克斯是属于伊瓦大人的灵物,不是谁都能碰的。」
「可我看它在你面前不是很温顺嘛。」
「这……可能它看我对眼吧。总之经过这次的教训你就得记住,以后别再招惹雷克斯。呆会它来了你对它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结。」
「什么!」提摩西怪叫,吱溜一下躲到他身后,「它还要来?天哪,它一定会杀了我!」
「有我们在,怕什么?」克劳狄再次把他提出来,硬往门口那边推搡,「男子汉要敢作敢当。对雷克斯道完歉,你还得去向那些被你连累的人道歉,明白吗?」
「将军……」可怜巴巴的眼神向身后投去,只换了一记严厉的目光。
「别什么事都求助我。这么不负责任,将来怎么担当大事?」
提摩西还不及回应,一声犀利的长啸破空而来。眨眼间,一只威武的猎鹰已经停在文森特手臂上,尖利的喙里还衔着杂七杂八的头发和衣服碎料之类。可怜的人们无端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提摩西一惊,身子瑟缩更剧。
雷克斯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一看提摩西在这儿,顿时冲他瞪圆了鹰眼,喉咙里咕隆咕隆。
克劳狄微微颔首:「雷克斯,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呼唤雷克斯到身边,自己也吃不准,这只骄傲与主人如出一辙的老鹰会不会听话。但异常顺利地,雷克斯扇动长翅,一跃而起向他飞来,伫在了他肩膀之上。
他松了口气,转身看向缩成小小一团的提摩西,严肃地命令道:「向它道歉。」
「将军……」装苦。
「提摩西。」不吃这一套。
那就没路可退了。
提摩西畏缩地眨眨眼,终于鼓起勇气,对雷克斯鞠了老大一躬,大声道:「对不起——!」
雷克斯拽得很,照旧咕隆咕隆,仇愤的眼神摆明不屑一顾。
「别这么小气。」克劳狄瞄向爱记仇的雷克斯。
雷克斯看看他,又瞟瞟大躬还摆在那里的提摩西,终于停止了恐吓性的呼声,但仍高傲地把脑袋扭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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