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老 下——不睡城的孩子
不睡城的孩子  发于:2011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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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斜风逆流,三人却与逆上的风背道而驰。气流将他们稳稳托在半空,不至坠下得太过急速,然而却突然有一刻,

风停息了下来,失去了任何屏障的陆华轩和岑儿,完全便是从高处垂直坠下,眼看就落到坚硬的大理石地上,几近粉身

碎骨。

季硕颜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一个斜冲,将两人稳稳接在手中,随后一个旋身稳稳立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原来,在他们尚且还在空中时,那个进入镜国的洞口便已关闭。

回过神来的岑儿,却突然惊声叫了起来,若有所失:“呶呶……呶呶她还在林子里!”

一面手伸向那光亮:“我要去找她。”

季硕颜搭上他的肩将他扳过来,与自己面对面:“听着……在这镜国深处,有一个专食妖兽血液的人类。呶呶与我们不

同,也许在上面,她才是最最安全的。”

岑儿直直看着季硕颜的眼睛,最后才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三人这才开始面对起着传说中的镜国来:此时他们所立的,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廊子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处,看不出究

竟有多长,也不知究竟通向何方。亭子周围的空间里,并不是镜湖中的水,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陆华轩伸出一只手来,黑暗迅速包裹了她的五指。

为免方才的教训,她如同惊雷般将手迅速收回。五指还在,还好还好。

季硕颜已走到她之前几步远处,与岑儿并行。忽然回了头来,示意陆华轩走近一些。

陆华轩三步两步,靠在他身边。

季硕颜一面压低了步子,一面说着话。今日的季硕颜特别奇怪,眼神向前,也不看她,话音柔和:

“如今在这镜国,前路究竟如何……我也不能给出任何交代。”

陆华轩心中也知,如此前路,季硕颜心中也未卜。被他告明了之后,却没有了先前的惶恐,反倒因为有他在身旁,而倍

觉安心。她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要你,不论何时,都在我身边,不要离开半步……”

心中有无限柔情,言语时严厉坚韧。

“待在我身边……我不许你有事。”

清朗的瞳仁,瞬间是化不开的温柔。

**** *****

*** *****

看着三人渐渐消失在回廊深处,廊柱背后一直藏着的少女,才走了出来。

细弱的胳膊,无力的垂了下去。被捆妖绳束缚的双脚,此时却再动弹不得。

而她身后躬身的丑陋老人,笑出了诡异难听的嘎嘎声。

她一气之下离开三个人,自己跑进林子里时,没有追到夙颜,也没有追到疏影,却遇上了另一个人,另一个阴邪的,千

万不该由她遇到的人——鲍文仲。

食妖蛊将她的筋骨软化,直到动弹不得,然后将她束上,带到了这镜国中来。

他们都以为呶呶还在林子中,却不知此刻的她,遭遇到了最坏的事。

而嘴里塞满了布条,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随后,被鲍文仲一直拖到反方向回廊尽头的一间穴屋中,关入一间狭小潮湿的小牢笼中。屋子阴冷潮湿,只有从房间顶

的一口小窗中透了光亮进来。

呶呶终于忍不住,暗暗地发了声,也不知是啜泣,还是受了冷后的喷嚏。

鲍文仲隔着笼门,笑容可掬的看着她,说:“小家伙,别怕……你应该见到过我。”

呶呶看着这张明明陌生、丑陋的脸,明亮的同仁忽然惊异的放大。

觉察到她的回忆,鲍文仲满意的嘎嘎笑了起来:“哈哈哈……看来你还记得我。小东西,长得真快。那年我没有吃到你

……还险些没有走到西穴室就一命呜呼。此事,还得要怪夙颜那小子,当年不知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偏生要将你保护

起来……”

听到“夙颜”两字,一丝明亮异常的光亮在呶呶眼中闪动着。她依旧记得那年,自己是什么都不知的小妖兽,被鲍文仲

捉住时,突然出现的夙颜。

深蓝色眼睛的好看男子,将鲍文仲扔得老远。幽邃瞳仁里的光芒,严肃却认真的看着她,施了咒将在她身旁,不让旁人

接近她。

便是这般,她将这样一个人如此闹闹记在了心中。如同烙铁一般,牢牢地,疼痛的,深深地刻在记忆中,所以才会如此

跋山涉水的来寻他踪迹,却又被他不止一次的忽略,也被他不止一次的赶走。

“小家伙……今夜月圆夜,我便可以拥有一切了……在那之前,我需要补充一些元气,来助我达成盖世功业。这几日,

你可要多多吃点东西……从此以后,我便不需妖兽血液来维系这条不人不鬼的性命。”

呶呶在笼中嘤嘤的瑟缩着,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如此:“疏影……也在这里,你们要把他怎么样?”

鲍文仲方欲开口,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门外进来的人,让两人心中一惊.

七三.镜中殿

夙颜进来时,鲍文仲正匆忙的藏了什么东西起来。见他进来,脸上有慌乱之色。

“你……在做什么?”

鲍文仲只身将呶呶的藏身处挡住,连忙岔开话来:“夙颜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夙颜抱剑立在门旁,似乎并不怎么喜欢鲍文仲:“月圆夜在即,疏影复苏之药,你备得如何了。”

鲍文仲拱了拱手道:“已齐备了,只等月圆夜搬入镜殿。”

夙颜眯起眼来,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来,“这就好。”

鲍文仲突然又问:“疏影殿下近况如何,情绪与身体是否有异常?”

“都好。”夙颜回答,回答里似乎已将疏影作为了至亲之人。

转身将走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啜泣,止了夙颜将走的步子。

夙颜回头来,“什么声音?……你将谁带到了镜国。”

鲍文仲摇摇头,“不过是用药时所需的小兽而已。”

夙颜阔步走到那搭起的黑色幕布前,不顾鲍文仲阻扰,将那幕布一把揭开来。

囚笼中空荡荡的,只留有一只白色小鼠。除此之外,偌大的空间中,没有任何东西。

不再多言,转身离开鲍文仲的阴冷牢室,却不知留了一间再也不可挽回的无言、沉默与绝望在合上的牢室门内。

正待奉了荷华之命去正殿,在幽暗的回廊上遇到了疏影。近来比先前越发瘦了,整个人在那碧色长袍中,更觉苍白无形

,让人轻易便忽略了他身体的形状。此刻扶着墙,因为一月来用药的缘故,身体里血液波澜壮阔的抨击了血管,所以连

行走起来都有些艰难。

“殿下……”胸中似乎痉挛,夙颜躬身示意可以抱他去他想去的地方,疏影轻轻推开他的手,执意自己步行,夙颜便慢

慢踱在他身后,将荷华的命令完全弃之脑后。

“夙颜……今夜,我……”捂住胸口,疏影紧紧闭了眼,眉心不由颤动。

知晓他对于未卜的前路心中担怕,也知道他从今夜起就会失却一切情脉,怕伤了人,也怕忘了人,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一

个字来。夙颜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这一切如何才能挽回,只能咽到嘴边,轻声安慰,“我知道……我知道。”

“夙颜,陪我走走吧……殿中……”被荒弃了多年的镜国殿,殿中太过压抑阴森,呆在其中,疏影越发觉得害怕起来,

只想到回廊中走走,哪怕周遭是望不见底的黑暗。

默默随着他一步步走着,夙颜走一步停两步,一直跟在疏影身后左方。疏影侧脸可以看到睫毛嗡动,轻轻问了声,“夙

颜,你还在么。”

随后又匿声:“夙颜,你恨过自己的命运么。”

恨?将他一手养成的,不就是恨么。然而,对于命运,因为从未快乐过,所以也不知自己究竟比他人少了什么。夙颜摇

头,不解。

“夙颜,也许你是幸运的。”

“那么,殿下呢。”

疏影摇摇头,“从未。做下决定,我从未后悔。”只因生命中有了那个人,所以即使失落,也算是完满了吧。

然而夙颜的深蓝色瞳仁却被睫毛阴影所掩盖,心中冥思的,也无非是疏影该恨的命运,竟对他如此不公。

“夙颜,青梗之上有蟠桃之林,林中之酒可谓天下无双。人间也有酒,是好是坏,都是为了纾解心情而生,酒入愁肠,

便可生生将泪咽下肚。若是他日有机会……我们一起,一醉方休如何?”

夙颜不迟疑的点头,若是他日有机会,他死亦不辞。

只是,他日他日……这他日,渺茫过大漠长烟,恒河沙数——“殿下,时候不早了……请随我入镜殿吧。”

殿下,时候不早了。

这句话,说得所有人都胸中一悸。疏影倒也坦然,默默无语,躬了身下来,示意夙颜将他抱起,直到两人被通往镜殿深

处回廊浓郁的黑暗所吞噬。

**** *****

*** *****

去时,荷华已在殿中等候。除了荷华之外,还有落白和镜后,落白立于荷华身后,而镜后,则是瘫软的被两名女子架在

结了网的殿柱前,神色怅然无望。

落白见了夙颜怀中的疏影,眼神如同上霜。所幸疏影在来时路上也已经熟睡,冥神乖巧的依偎在夙颜胸口,气息平和。

“鲍文仲少时便会让人将药带来,”夙颜说。

“那我们就先行进入,若鲍文仲过来,自会有人为他指引。”荷华转身向了落白,作了个请的姿势,姿态中自有一番威

仪。

落白走上前殿台阶,在华丽砌石玉的宫殿正中心后侧碎镜壁前站立,再次施咒召唤镜。

因为几日的回复,元神已无恙,镜现身时,落白回头看了疏影一眼,这个动作被除了镜后之外的所有人都轻易忽略。

因为镜国在破灭之前,都是无人知晓的隐匿之国,所以即便是青梗之上的神人,都从未见过镜过样貌,更不用提这镜殿

背后的镜中密宫的开启。略略等待了片刻,落白胸前的镜附上了宫殿壁顶的缺失,倏然间,殿顶灰石脱落,殿中泥土顿

如雨下。

夙颜扬手间,一句光莹的蓝色壁垒罩临在众人上方,将泥沙挡在顷刻之间。梦境中的疏影呢喃了一句,夙颜以为他醒了

,低头看时,头在他胸口蹭了蹭,便又睡了过去。

镜壁上的碎镜,镜上一块块的碎片,已沿着镜的裂痕,四下里飞散出去。一时间殿中流光四溢,碎镜所扎之处无不穿膛

而过。若不是有夙颜结界庇护,殿中四人,定会被这碎镜扎得尸骨无存。

平息下来之后,那原本是镜的地方,开出了一条狭长幽邃的甬道。

落白收回镜,随即几人跟在他身后进了甬道。

甬道并不长,也无过多机关,不过却是足够安全的。越到深处,天地忽然洞然开朗起来。

直到走到甬道尽头,一片开辟的天地里,是与前殿并无差异的宫殿,甚至墙脚蛛网和石柱裂纹,都与前殿无异。

唯一一点十分清楚:这后殿,确确就是前殿的镜中影。

然而却让人讶异的是,镜中之殿,却不似真殿的黑暗。相反,镜中殿,天光明亮,即使不需点灯,光是靠着殿外的光亮

,便可以照亮万物。

而那清晰如同在耳边的清晰花鸟蝉声,流水潺湲,让这镜中殿,恍然似个仙境。破碎的镜之前后,两个相同的宫殿,却

有不同的世界,阴阳悬殊,如此迥异。

此刻几人所立的殿阶之上,立有两面镜,厚可以纳入一个人。而镜的中央,有一块祭祀上苍所用的人祭所躺的祭台。

荷华手扶上祭台,眼四下望了这镜中之殿,满意之色无法掩饰。

这殿的样貌,却是如得了神力一般,与她所想要的,并无二般。

夙颜也觉得,这镜中殿与荷华所祈求的殿如此神秘的契合,是否太过诡异了一些。然而落白的姐姐在荷华手上,却也不

敢施用任何诡计,便不再多想。

约摸一刻钟之间,甬道中又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一脚轻,一脚重。无需多问,便是跛了的鲍文仲。

鲍文仲进了殿后,那笑容沿着肮脏的皱纹爬上了浑浊的瞳孔。身后几个女侍抬了疏影的用药跟在鲍文仲身后,被鲍文仲

示意了放下来。

“荷华大人……眼光独到,能够好过这地方的,世上果然再没有第二个。”

荷华不屑的笑了,得意之色却不能掩饰。“鲍文仲,你的药,可要确定没有闪失。不然错过今夜,也许你我二人,便不

能有下次了。”

若是让玄廷退了销紫冕尘,让他能有机会救疏影,即便是中了自己精心调配的神蛊,自己也无法抵挡了。

鲍文仲笑了,似一只狡猾的老鸦。“鲍文仲做事,荷华大人自可放心。”

荷华便问,“那么,何时用药?”

鲍文仲扫视四周,目光落在那祭台上:“夕阳下时,月上树梢,便可用药。直至月到最顶,便能将疏影殿下置于祭台之

上。借了月神之力,便可以……取出青颜,恢复妖兽之脉。”

荷华哼哼笑了,“不错。”

“那么到时,鲍文仲便可与大人约好,青梗之外的土地,全全归我鲍文仲所有,而蓬莱,鲍文仲也会与大人,一同前往

……”

万万种流光掠过荷华眼角,那不可遏止的笑容迅速将一丝忧郁飞快的冲离。

随后,荷华转向了落白,威仪而带诡谲的神情,若是放在常人身上,定会吓得魂飞魄散。而落白,依旧面不改色的看着

荷华,等待她发话。

“落白,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守着碎镜,不让任何人进入……而镜后,”荷华对虚弱柔软的镜后一笑,厉声而道,“

留在内殿中。落白,你记住,切切不可有闪失,否则……事成之后,我自会放你姐姐离开这里。”

放你姐姐离开这里,却独独忽略了落白,便是要让落白舍命守镜,维护这镜中殿这一切绝对无所扰而已。

“等等。”荷华依旧不放心,“开启镜壁的,是你的镜,对吧。”

落白依旧无所色变,淡漠如白纸一样的脸,悄声一个“是”,在殿中空旷里响彻。

“那么……我需要你将镜,暂时交给我。”

落白默默看了荷华一眼,没有多余言语。依旧是那个咒,咒语飞快从嘴边滑过,镜已从胸口升入半空,散着隐隐幽光。

荷华立于原地,手拢前襟,看那镜的光华落入眼中。

落白退到甬道入口,略一躬身,白色齐肩的发落到胸前,遮了他的神情。这一躬,却不知对谁而鞠。

也许是对夙颜怀抱中的疏影,熟睡之中,喃喃而语,言语中好似在讲:“大人身边,如今还有别人么。”

流光飞舞,决然转身,隐没入了甬道黑暗之中。

殿外轰然而响,关上的镜,将落寞与孤寂关入了永生。

七四.破阵

昔宿殿山关已在眼前,不过两日路程而已,便可以窥见昔宿皇宫,却依旧没有见到昔宿传说中的妖灵军。

也许是用于最后昔宿的守备,也许是让他放松警惕,以便一举将他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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