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玩累了睡著的小洛克敲开了对面的门。
“要出远门?我明天代班也要很晚才能回来。”以利亚正在写工作总结,镜片後的眼睛充满血丝,很疲倦的样子。
应莲默默地点了点头,打算到楼下去拜托那个大婶,以利亚忽然拉住他:“如果你觉得没关系的话我把他带到医院去
,儿科那边有专门照顾孩子的看护士,我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去看看他。”
一提起医院应莲就忍不住想起一个多月前的乌龙诊断,尴尬地低了低头,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无法看清。“你觉得可
靠的话就这麽办吧,”说著,把小洛克递了过去,“我明天天不亮就会出发,今晚也拜托了。”
以利亚有些心不在焉地把孩子接过来:“放心吧,明晚会把他一根头发不少地还给你的。晚安。”
孩子的离开多少让应莲有点不习惯,就像孩子突然出生那几天一样,当晚他睡得不沈,第二天也有点没精打采,总像
是预感到什麽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
而医院里,看护士们很乐意代为照料小洛克一天,以利亚也就放心地去工作了,一直到吃午饭的时间才到儿科去探视
,发现小家夥已经征服了当天上班的所有大姐姐,正在她们之间轮流传递。
“你们别把他当玩具了,少了一根头发我可交不了差啊。”以利亚开著玩笑,把小洛克接过来。孩子本来就和他亲,
怀抱一换立刻认出来,兴奋地挥著巴掌就往他脸上拍过来,以利亚躲不开,只好苦著脸被他在镜片上按了个巴掌印,
那样子逗得在场所有人都笑了。
正在打架笑著给以利亚汇报这一上午小洛克的光荣事迹时,门外却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以利亚,原来你跑这儿
来了,害我怎麽都找不到人。”
看护士们都自觉地不再吭声,因为她们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个无视以利亚高贵头衔而死缠烂打,甚至不惜动用暴力的变
态。以利亚瞬间就冷下脸来,转过头去爱理不理地问:“你今天又闲得没事干,跑来硌人眼了?”
对他这种态度西里尔早就见惯不怪了,笑容不改:“朋友推荐了一家海鲜楼,晚饭一起去尝尝怎样?”
“抱歉我没空。”还和往常一样,以利亚一口回绝。
西里尔却并没立刻过来硬拽,而是目不转睛地盯著他怀里的小洛克,看孩子在他脸上肩上拍来拍去不亦乐乎,知道他
们关系不一般,於是问:“这是谁的孩子?”
以利亚挑衅地瞪过去:“怎麽的?”
“……挺可爱的。”如果你在你怀里会更可爱。
没来由地一阵自豪,以利亚干脆以此为借口打算叫他知难而退:“我儿子。”
西里尔果然一下就变了脸色,难以置信地重复:“你儿子?”
“再过半年孩子一岁以後我就要结婚了,麻烦你不要妨碍我婚後的生活。”
威胁终於好像奏效了,西里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後转身就走。一群看护士等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後才大松一口气
,拍著胸口说这个恐怖的男人终於不会再来了万幸万幸。以利亚摸摸洛克的小脑袋,又把他交还给看护士们,自己到
餐厅吃饭去了。
当晚接近凌晨应莲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整栋房屋里一丝灯光也没有,就连考生也因为接连开夜车累得已经睡下。他
只来得及回房间把枪支藏好,就迫不及待地去敲以利亚的房门。门里没有人回应,他又试著拧了一下把手,结果门开
了。
常年养成的警觉性使他第一反应是难道出了什麽意外,赶紧推门而入,却发现床头亮著一盏小台灯,床上一大一小睡
得正香。
“这麽没有警惕性……”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吓出冷汗来,应莲轻轻关上门,再轻轻来到床边,弯下腰去,“以利亚
,以利亚醒醒,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所以我要把孩子抱走,原本是这个意思,不知道为什麽在这样的氛围里竟然听起来别有些味道,没有上锁
的门和亮著的台灯显然都是在等他,但是等的意味也有很多重,应莲还在为自己说的话究竟是哪一重意思而纠结,以
利亚已经皱著眉醒过来了。
“你是谁……?”结果睡迷糊了的他睁不开眼,声音黏黏地问。
应莲失笑:“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以利亚干脆眼也不睁,翻个身:“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应莲也不点破,又问:“你思什麽?”
“我思……”以利亚拢了拢被子,“我恐怕熬不到你回来了,谁知到你什麽时候回来。”後面那句话尾音稍稍上扬,
有几分责怪的意思,然後又被他含含糊糊地吞了下去。
应莲无声地微笑了一下,原本想要立刻看一看孩子的心情好像也没那麽迫切了,迷迷糊糊时候的以利亚天然很诱人,
和平时动不动开口损人的个性完全不符,模样很是纯良,让他才因为献血而冷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躁动。
横竖不是第一次,糊涂的时候也做过醒著的时候也做过,连孩子都生过了,那还有什麽可扭捏的。这麽想著,应莲一
面俯下头去啄吻他的眼皮,一面开始脱外套。
以利亚大概真是困得不行,被他鼻孔里呼出的热气骚扰的不耐烦,扬起巴掌就打过去,幸好应莲反应迅速动作敏捷一
把抓住他手腕,否则这一巴掌打下来肯定得疼上一会儿。不过手腕被抓住挣不脱,反复使劲儿那麽几次人也就醒了,
以利亚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麽似的,愣愣地看著他:“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应莲咬著手套的一指将手脱了出来,伸进暖和的被子里,摸上他光溜溜的肩膀。
以利亚嘿嘿一笑,指了指旁边:“有人看著你也做得下去?”
应莲微笑回应:“他还小。”
“啧啧啧,没看出来……”没看出来什麽,以利亚没能说完就被封住了唇。
也不管旁边还睡著个小不点,两个人默契地开始相互爱抚,一轮又一轮热烈的深吻,直到应莲脱掉内裤准备钻进被子
里,以利亚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套子好像没了。”
“那重要吗?”应莲好笑地用力亲了亲他的脸颊。
以利亚想想也是,上次也没用,也就不再坚持,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非常干净,干净到坚持用套子是在侮辱他的程度
。
小洛克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的一角,但还是被他们造成的摇摆和吱嘎声吵醒,也不哭也不闹,睁著圆溜溜的眼睛看
他们,心里纳闷著,打架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好方法吗?
18.
心态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
以利亚端著咖啡坐在电脑前,心思却神游八方,完全没放在工作总结上。
中学时候曾经和朋友们一起去看AV,因为露出厌恶的表情而被大家取笑说是个古板的传教士,将来肯定娶不到老婆,
说不定根本不行之类,大概是赌气吧,就和同去的一个女孩子发生了关系,事後想想幸好两个人都只是因为好奇第一
次做,否则谁有个什麽病的话,真是可怕。
後来开始和女孩子交往,对方要求上床,身为男人似乎没什麽立场拒绝,唯一能坚持的,大概也只有带套。至於後来
好奇心作怪又跑去和男人做,安全措施更加不可少,不知不觉许多年过去了,除了第一次外,就没有接受过不带套子
的性爱。
现在是怎麽回事呢?抱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失去了理智,他说不,自己就真的没有坚持,为什麽会那麽轻易就对他妥协
了?
隔壁传来小洛克高兴的喊叫声,以利亚忍不住猜想他们父子俩在做什麽。
应莲很擅长料理生活,也很擅长学习,现在小洛克已经完全没有性命之忧,那自己是不是也不需要再过去横插一脚了
呢?说什麽要做人家的教父,不过是说说玩的罢了,自己虽然和应莲反复滚过床单,但毕竟没什麽深入交往,这样占
掉他儿子的一半,也实在说不过去。
……深入交往,怎样才算深入?
以利亚忽然很困惑自己和应莲的关系。
刚开始对方是一道可口的点心,自己处心积虑要一亲芳泽,後来呢?
过去和女朋友都不接吻的自己,为什麽没有拒绝他,从不和同一个人做两次的自己,为什麽还是一而再再而三被他吸
引。
──可不能爱上他啊!
心里敲响了警锺,自己可是只有半年的自由身,要是晚节不保爱上什麽人,下半辈子一定会痛苦不堪。生在罕亚家,
就没有婚恋自由的权利,这一点不只是自己,全家人都如此。
趁早做个了断吧。以利亚放下咖啡杯,双手揉了揉太阳穴。
在他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麽解决这件事时,一个从天而降的灾难逼他不得不重新考虑下一步行动。
这天晚上,以利亚睡著睡著忽然觉得喘不过起来,想要张嘴,却好像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无法动弹,从睡梦中挣扎著
醒过来,眼前的一幕差点吓得他直接晕过去。
西里尔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握著刀,刀刃贴在他脸颊上,距离眼睛只有几厘米远。
“亲爱的,你为什麽要醒过来呢,就那样无知无觉地和我一起到极乐天国去该有多好,”西里尔那张斯文的脸上挂著
温柔的微笑,眼神却近乎癫狂,“这下你不得不痛苦地上路,我实在是舍不得看到你痛苦的样子。”
FUCK!以利亚肚子里咆哮一声,这年头的人怨妇情结怎麽可以严重到这个地步,还有没有爱情自由了!
“别动啊,动了我可能会不小心在你脸上划一刀,千万不要乱动。”西里尔眼神闪烁,嘴角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该怎麽办,现在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也不敢轻举妄动,难道真要被迫殉情?
西里尔看他恶狠狠地瞪著自己,不但不生气,还声音更加温柔地说:“相信我,即使你醒来也不会痛很久,我下手一
向很准。”
眼看刀锋逐渐下滑,好像一条吐著信子的蛇一般慢慢向自己的动脉爬去,以利亚真的要窒息过去了。
“!!”压在身上的重量忽然就没了,嘴里灌进大股冷风,不由得嗽起来。
西里尔被强大的惯性甩到了墙角,撞翻了小冰箱,和散落的易拉罐滚作了一团。不知何时进来的应莲全身漆黑,只有
露在帽檐下的半张脸就著窗外的月光显得惨白,以利亚打开台灯,看到他正拗著戴手套的拳头,随时准备投入恶战。
西里尔半天才爬起来,刀在手里换来换去,有恃无恐。
“给你十秒锺滚,不然我不介意杀了你。”应莲空著手,却并不怕他。
西里尔神态轻松地摊手:“你杀吧,我已经在这栋房子里安放了炸弹,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以利亚才刚穿上衣服就听到炸弹二字,愤然盯住他:“最近莫名其妙的爆炸都是你在搞鬼?”
“我们不过是在公平较量。”西里尔说著,轻蔑地看向不表态的应莲。
“……爆炸是针对你,你一直都知道但是没有去对警察说,是吗?”
应莲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後继续沈默。
“妈的你们都是一群疯子!”以利亚彻底失去风度,刷地拉开抽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掏出枪上膛对准了西里尔,
“我只给你三秒锺。”
在场的两人都愣了一下,谁也不知道他居然有枪,而且看他拿枪的姿势,速度以及纹丝不动的架势,绝对不是再用玩
具糊弄他们。
西里尔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等他数到三的时候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後向外走去。一旁,应莲几乎是在他转身的同一
瞬间扑了上去,摁地剪手夺刀一气呵成。“带上洛克马上离开这儿!”被压在地上的人挣扎著要摁下爆炸按钮,应莲
一边努力压制他,一边大声朝以利亚下令。
就在以利亚抱著熟睡中的小洛克刚冲出蔷薇馆的一刹那,轰隆巨响中大地都震颤了起来,整条街的灯光霎时间全都亮
了,被震动掀得摔倒在地的他吃惊地回头望著燃烧起来的蔷薇馆,连小洛克放声大哭都完全没注意到。
有人报了警,消防车迅速赶了过来,房东和其他几名房客陆续被抬了出来,以利亚只是抱著仍旧哇哇大哭的小洛克站
在人群中,茫然不知所措。
“让他逃了。”身後突然传来压低嗓门的一声,紧接著人被拖进了狭窄的小巷中。
以利亚愣愣地看著他,看他迅速观察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然後转过头来说“他是个疯子,谁都抓不
住一个疯子”。
“……你没事?”以利亚上下打量他,都看不出他受了伤。
“这点威胁难不倒我。嗯?怎麽哭了。”应莲也後知後觉地发现儿子仍然在大哭,赶紧接过来哄乖。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街上仍然嘈杂不断,和巷子形成鲜明对比。
“跟我来。”总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以利亚转身朝巷子另一头走去。应莲也不问,跟著他到了另一条街上拦了出租
车,来到城市的另一端。
每个城市都会有逐渐分化的贫富区,蔷薇馆属於贫民窟,米诺斯则属於富豪聚集区。应莲抱著小洛克,一路跟著以利
亚走,看他验指纹进小区,来到一栋三层别墅前,开门。
“这里是?”
“我结束实习的时候爷爷给我买的。进来吧。”
穿过不大的前院,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房子里家具家电一应俱全,依然是刷指纹开的门,起居室里并没有长期不住人
的灰尘味,看样子应该有人定期打扫过。
应莲还在默默观察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房屋的主人已经不堪承受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妈的,大晚上跟逃难似
的,早知道就不住那种没有保安的鬼地方。喂,坐下吧。”
尽管生活并不拮据,但应莲也很少进这样的房子,尤其是以客人的身份。他嗯了一声,抱著小洛克在对面坐下。
以利亚打著哈欠:“托那家夥的福,我们都无家可归了。这里有足够的客房,不介意的话你也暂时住这吧。”
应莲担心著房间里的枪和电脑里的秘密被人发现,对他的好意也没法感激地接受,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答应。看他心不
在焉的样子,以利亚有点不高兴,也不告诉他哪儿是哪儿,径自上楼睡觉去了。
19.
接近天亮的时候以利亚再一次被哭声吵醒,起床气空前高涨,打著赤脚就冲下二楼寻找哭声的来源。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小洛克轻易不哭但是哭起来惊天动地,他当然不会责怪小孩哭闹,可问题是该哄孩子的人死哪里
去了?
二楼有三间客房,以利亚一一翻找都不见人影,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还是踏踏踏下到一楼,吃惊地发现小洛克独自
一人在沙发上坐著哭,应莲却不见踪影。
“怎麽搞的……”不好迁怒小孩子,以利亚只得嘟囔一句,把小洛克抱起来哄,这边哭声刚歇,一楼盥洗室里却传来
微小的不正常动静。以利亚下意识要找个什麽防身之物,却不幸地想起自己的手枪落在了蔷薇馆。
走廊上脚步声靠近,很轻但很实,以利亚屏住气息盯著那个方向,心想如果来的是恐怖分子,明天立刻投诉物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