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花归葬
花归葬  发于:2011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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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是不是今天过生日。”

“没有,只是顺便煮了面,”应莲似乎有点奇怪他为什麽这麽问,但想想也就明白过来,回答完又反问,“要尝尝吗

?”

“……”火锅好吃可不意味著面也好吃,“不了,我一会儿要出去,去外面吃。”

应莲手里拿著筷子,一双眼在帽檐的阴影下眨了下:“看不起我的厨艺?”这问题可不好回答,以利亚耸耸肩:“那

给我来一份吧,不加辣。”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面端上了桌,桌上甚至还散布著扑克和桥牌,一地的烟灰和瓜子壳儿,两人各端一碗,好朋友

一样面对面坐著吃。房东出来接外卖的时候好像看到鬼一样愣了半天,然後哼哼地干笑著又甩上了房门。

以利亚觉得很不自在,尽管碗里的面味道很好,甚至比他在品牌连锁面馆里吃过的还要好吃,但是这气氛实在不像是

吃面该有的气氛。上个世纪日本乡愁影片里的主人公会在半夜里跑进一家街头面馆吃夜宵,然後遇上加班的普通工薪

阶级,大家一边吃著冒热气儿的面一边咒骂上司。吃面的时候不应该沈默。

“诶。”

“嗯?”

“说点什麽吧。”再这麽沈默下去要嗝食的。

对方好像一点儿没觉得气氛不好,反把皮球踢回来:“说什麽?”

以利亚眉头一跳,要不是自己吃人嘴软,真想骂他是猪脑子。不过看看还没吃完的面,还是只有忍了:“大家住一个

房子里,彼此间一点儿都不了解可不行,说说你自己吧。”

“我?”应莲拨著碗里的面,“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让我说什麽?”

“除了你那拗口的名字和你做的菜很好吃之外我他妈还知道什麽了啊!”一不留神脏话真的出口了。

应莲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谢谢。”

这算是对自己无意中称赞了他的厨艺的感谢麽,以利亚觉得很窝火,可又找不到发泄的契机,只好端起碗喝面汤。

“我是黑客。”“咳咳咳咳……”

应莲停下话端,递给他纸巾。“谢谢,咳咳咳……”以利亚擦了擦咳出来的眼泪,有种不知道该说什麽好的感觉。就

算你是黑客也没必要打扮得这麽明目张胆啊,你这样子什麽黑客,刺客还差不多,又不是拍科幻电影。

“也就是说你每天都在房间里和网络打交道?”好容易制住了咳,以利亚又问。

“嗯。”

“那你戴著帽子做什麽?”

出门的人都不一定戴帽子,不出门的人还戴过时八百年的牛仔帽,就算是招惹回头率也说不过去啊。以利亚嚼著面腹

诽。

应莲回答得无比从容:“它能让我记得自己是个人。”

“而不是一组程序或者一串病毒?”没好气地挖苦。

对方笑了,薄薄的嘴唇咧来,露出整齐的牙齿:“你说对了。”

以利亚翻了个白眼,飞快地吃完了面放下筷子就走人。和这种人一起吃饭真是伤肝,气都气不过来。当他换掉西装再

次准备出门时,应莲还在厨房里忙活,似乎是一边烧热水一边刷锅,想想自己每天理直气壮地提著水壶就用,以利亚

又有点不好意思,挣扎了半天,还是喊了一声:“你都不出去玩玩吗?”

“玩什麽?”对方丝毫不解风情,提著呜呜响的水壶往暖瓶里灌。

“飙车,拼酒,泡妹,别告诉我你一样都不会。”

应莲低沈沈地笑了几声,塞上瓶塞:“没车,没钱,没资本。”

前两个也就算了,以利亚冷笑著睨他:“没资本?我看不见得吧,帽子摘下来我看看。”

这并不是个什麽过分的要求,但好半天过去了应莲也没有个动作,他忍不住好奇:“喂,难道你头上长了个什麽,不

敢给人看?或者你脱发?”

“我说过……”

“沐猴而冠。”

应莲愣了一下,盯著他。

“听不懂吗,猴子戴上帽子也不会变成人,”以利亚不客气地说,“反过来人摘了帽子也不会变成猴子,难道你这回

又想说你是童话里中了魔法的王子,摘掉它你会变成蛤蟆?”

本以为这样一来他会发火了,可是应莲仍然没有反应,站在一排暖瓶前看著他。

以利亚突然觉得挖苦这种人自己也很累,於是手一挥:“随你便!我看你是那里不行才龟缩在阁楼的小房间里不敢见

光,哼!”套上鞋就开门出去。

应莲默不做声地看著他摔门走人,右手慢慢抬起,把帽子摘了下来。

头上当然没长角,也没有谢顶,柔顺的短发好像黑珍珠一样光泽细腻。应莲将帽子在手里托了托,然後照旧扣回脑袋

上,提上水壶继续烧水去了。

当晚以利亚在酒吧里勾搭上了一个刚上大学的女孩子,两人一起去包间里痛快了三次,那女孩被他玩得好像要疯了一

样一直在尖叫。两个人虽然不是很合拍,但是混一夜情也算合格,做过以後女孩又穿戴整齐赶著门禁回学校去了,剩

下他一个人懒懒地怏在包间的双人床上思考一些有的没的。

刚才那女孩才十八九岁大的样子,已经非常习惯做这种事,不过似乎不太懂得爱惜自己,一开始拒绝用套子。以利亚

滥交的底线就是这一层膜,对方怎麽撒娇他也不妥协,最後还是女孩让步了。

不知怎麽的他又想起了对门的怪人。应莲鲜少出门,一年四季都裹得密不透风,即使在房子里也要戴帽子,真的很容

易让人产生他是不是生理上有什麽问题的联想,否则二三十岁的男人哪能连个床伴都没有地过。

“那家夥说不定还是个处男,哼哼。”冷笑几声,以利亚自己也爬起来穿衣服,要他在这种地方过夜,还不如让他露

宿街头。

04.

过了半夜才回到蔷薇馆的以利亚觉得不会有人比自己更晚了,於是拿上毛巾直接进卫生间准备洗澡,却没想到门一开

,有人坐在坐便器上。

“……不好意思。”一瞬间有点抱歉,但想到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他还是把毛巾挂在浴帘的绳子上

,不客气地开始脱衣服。

应莲本来已经低头继续看书,听到皮带响又抬起头来,表情有点诧异。

“看什麽看,你洗澡不脱衣服?”以利亚把内裤甩进自己的盆里,然後浴帘一拉,放水洗澡。

热水一开,卫生间里的环境就不怎麽适合化解便秘了,不仅热,而且吵,应莲皱了皱眉,打算先离开等他洗完再来。

这时浴帘突然又掀开了,以利亚抹著脸上的水伸出手:“香皂,白色的那个盒子。”飞溅的水花把他一边袖子打湿了

应莲默不作声递给他香皂盒。

似乎是忘记了自己有拉开浴帘,以利亚直接开始擦香皂,动作大了甩出好些水,应莲躲都躲不开。“你……”本想提

醒他一声,话才出口就不自觉地收声了。

按理说一个大男人洗澡是没什麽好看的,不过现在正在洗澡的以利亚显然不是普通男人。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白炽灯泡

斜著照过去,水雾朦胧间一段白皙修长的身躯不著片缕,手握香皂擦拭的过程浑然是毫不做作的挑逗,并且偏偏在侧

对著他的腰际,有一片纹身,看不清楚花样,但随著身体的轻微晃动和水流的冲刷,那纹身好像有生命般浮动,色调

忽明忽暗。

看得失神间,被看的人已经洗完了,少了喷洒的水雾卫生间里顿时没了刚才暧昧浪漫的气氛,只有一个落汤鸡一样狼

狈的青年。

“这里。”见他半天摸不到毛巾,应莲又只好塞到他手里。

“谢谢。”以利亚丝毫没意识到他为什麽会看得见自己找毛巾,以及他为什麽这麽久还没出去。

洗完了澡,以利亚把宽大的毛巾围在腰际,然後抱著换下来的衣服直接去阳台,完全旁若无人。

此後好像达成了某种奇怪的默契,只要卫生间里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毫不客气地进来,有那麽几分较劲的味道,

但在以利亚眼中,事情可不那麽单纯。他认为自己那天只是一个偶然,因为太累了想早点睡觉所以才闯进去洗澡,但

是隔天自己洗著澡那家夥又跑进来刷牙算怎麽回事?

状况持续了一个多礼拜後,以利亚得出一个结论:这家夥肯定对我有意思。

且不论他这麽自负的结论是怎麽的出来的,哪怕是站在旁人的角度上看,他们来的关系也确实在一个月之内称得上突

飞猛进,卫生间一起用,饭一起吃,应莲甚至很好心地帮他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一并塞进洗衣机洗了。无事献殷勤非奸

即盗,以利亚环顾自己的房间除了笔记本和小冰箱就没什麽值钱的东西,於是认定了对方其实是很含蓄地在向他示爱

“没看出来那麽样一个人倒挺会追人的。”回味著最近发生的事,以利亚有点沾沾自喜,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送

上门的肉哪有退回去的道理,更何况这座城市里能下嘴的人,也差不多吃遍了……

这麽想著,他决定再去试他一试,光这麽含蓄又含蓄地暗示可不行,总得有所表示。

就在刚才他洗澡的时候应莲还进来找剃须刀,这时候应该在房间里吧。以利亚摇晃著手里的半罐啤酒,打开门,看到

对面的房门虚掩著,不由奇怪──他的门不是向来都关得死死的吗,怎麽会……难道又是新的暗示?

这麽想著以利亚跨出房门,穿过狭窄的走道来到他门外,刚要凑近门缝往里瞧,就听到背後冷不丁一声:“有事?”

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啤酒顿时吓得呛出来。

“咳咳咳,你不在房间里啊咳咳……”以利亚惊魂未定,用胳膊擦了擦嘴边的啤酒,一边咳嗽一边问。

“收衣服,夜里可能会下雨。”应莲指指怀里的一堆干净衣服,然後默不做声地盯著他。

以利亚怔了怔,不知道他在看什麽,虽然自己确实是一个冲动就出来了连上衣也没套,不过互相看过那麽多次全裸了

还在乎这个?观察了一阵才发现原来他在看自己手里的啤酒。“冰啤酒,要喝吗?”

本意是说一起喝啤酒吧,喝著喝著酒後吐真言就什麽时候都好办了,没想到他摇了摇手里的易拉罐,却被应莲理解错

误,直接把他喝剩下的半罐接了过去,仰头喝了个干净。

一个杯子喝酒这种事的挑逗性,混迹酒吧多年的以利亚是在清楚不过了,尽管对方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他还是感觉

喉咙一阵发干,兴奋地想果然自己没有猜错。

“我那儿还有,到阳台上喝吧。”窃喜著,以利亚看著他把易拉罐捏成一团扔进角落里的垃圾篓。应莲点点头,也“

嗯”了一声,样子是很平静,在他眼里却带著一种欲拒还迎的暧昧。

五分锺後两个人就抱著十来罐啤酒坐在了阳台的石栏上。以利亚照旧不穿上衣,散漫的装束和身旁应莲那随时可以前

往西部执行刺杀任务的严密武装形成滑稽的对比。月亮细细的一弯,星光璀璨,以利亚不是个追求浪漫的人,但也觉

得这种夜晚实在太适合来点意外的惊喜了,於是他一边喝冰啤酒,一边假装不甚在意地问: “诶,你有喜欢换过什麽

人吗?”

应莲将手里的易拉罐捏得奇形怪状:“为什麽问这个问题?”

“因为上次问你会不会去泡妹你说自己没资本啊,这麽自卑的话,会有喜欢的人吗。”

古怪的沈默持续了一阵,应莲将手里的一罐喝完,又开了一罐,这才说:“没有资本恋爱,和有没有喜欢的人并不相

干,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以利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是有了,说来听听,那人什麽样子现在在哪儿?”他倒也没指望这样就把他的话诈

出来,毕竟是人都多少会害羞。

“不记得了,只见过一次,他是谁以及他现在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

“原来你看起来保守,居然会相信一见锺情啊。”以利亚很是意外地咂舌。

应莲哼地笑了一声,似乎有点自嘲的味道:“有些事它没发生的时候你永远无法理解。”

那种遥远的初恋自己应该也有过吧,以利亚摸著下颌回想,当初自己还住在F市父母亲身边时,曾经很喜欢伺候母亲的

那个女仆姐姐,後来她跟马场的一个小夥子结婚了,就再也没出现过,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朦胧的暗恋吧。

“你上次问我为什麽不摘帽子,”应莲突然又把话题接了下去,“这帽子是那次偶然的邂逅中,他留给我的礼物二十

年来我一直戴著它。”

以利亚愣住了,他还以为应莲只不过是把孩提时代的懵懂当笑话说给自己听,没想到他居然这麽痴情,一时间说不出

话,先前的猜测似乎也因此强烈地动摇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他的头发颜色是那种不夺目但看上去很舒服的金色,就像蜂蜜一样。”应莲说著,突然转

过头来看他。

“啊?”以利亚还在自以为是过後的懊恼中,傻乎乎地回了一声。

戴著手套的手突然伸到他鬓边,拈起他一缕金发:“和这个差不多的颜色。”

以利亚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大逆转,顿时瞠目结舌,对他“轻薄”的行径既没能阻止也没能回应。等那只手好像恋

恋不舍地收了回去,他才发现场面有多尴尬,一面气愤自己错过了一个好机会,一面试图挽回:“是吗,这个颜色的

头发在整个州都不多见,你暗恋的那个人,他说不定……他?”

终於反应过来他一直用的是“他”而非“她”,以利亚话锋急转:“你喜欢男人?”

“我只喜欢过他一个。”应莲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起伏的心境。

以利亚这时坚定地认为身旁这家夥只是故弄玄虚地捏造了一个故事在哄他玩,也许只是想解释一下那顶帽子的来源,

可是偏偏弄巧成拙了,以利亚最不喜欢的恰好就是牛仔。

“是嘛,我真不明白为什麽会有人把这样过时几百年的东西当定情信物送人,就算是棒球帽也比这来得好,这种东西

,一般都不会有人要的吧。”最後一句说完,以利亚惊觉自己多嘴了,不管怎样那都是别人的事,自己是来勾搭的,

说话太过分可不行,於是赶紧道歉:“抱歉,我不该这麽说。”

出乎意料,应莲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回答:“没人要吗,我也这麽想。”

好得不能再好的开头,糟得不能更糟的结束,接下来的交谈气氛怎麽都有种古怪的感觉,以利亚只好匆匆喝完最後一

口啤酒,借口困了赶紧逃走。

──这种过时几百年的东西谁要啊,给我一顶棒球帽也比这好吧。

──喂,看什麽看,想要?想要就给你吧,这种东西就是放在房间里也只会丢人而已。

想著想著,忍不住微笑起来。

有些东西即使二十年过去也不会变,比如那罕见的发色,比如这种自以为是的说话方式,比如持久得连自己都吃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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