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那家叫金色假面的地下酒吧你还记得吗?”
以利亚原本对他爱理不理,听到金色假面後忽然坐直起身,直直盯住他:“金色假面,怎麽了吗?”
西里尔这时的微笑让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个行事方式极端的恐怖分子,带几分怀念也带几分伤感。以利亚抿紧了
嘴看著他。
“你那时候,真是毫无技巧可言。”
以利亚并没有明确的性向选择,但是绝大部分时间他会挑选异性床伴,追溯起第一次和男人做的经历,就是在一家名
叫金色假面的酒吧。两桌人拼酒喝得倒地一片,以利亚酒量不错但还是被灌醉了,朋友在耳边煽动几句,他就真的拖
上对面那桌一个看起来特别纯良的男孩子钻进了包间。
因为酒喝得多,事情也过去好多年,以利亚怎麽也想不起来那时候做了些什麽,只觉得大概感觉还不错,否则自己不
会有事没事也猎美男。
如今突然之间,当年陪他体验了男人间的性爱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并且和自己的关系已经不可收拾,以利亚心
情沈重。
西里尔仰靠在沙发里,语气飘渺:“老实说,我那次被你吓坏了,因为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男人给上了,回家以
後都不敢告诉父母。後来又遇见你,被故技重施,都没有立刻想起来是同一个人,所以做了相当过分的事。”
以利亚不知道该用什麽话语回应他,只好继续沈默。
“发现得是晚了点,不过总还没到来不及的程度,”西里尔抓住他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臂,言辞恳切,“我们重新再
来好吗?我不在乎你有孩子,也请你忘了我过去做的傻事,好吗?”
罕亚家族当然是联邦一大政治世家,上流社会的贵族,但长矛首脑索瓦的外孙也同样身价不菲,西里尔以这样的语气
说出求和的话,以利亚忍不住有点心软。但一想到他口中的孩子其实不是自己的,但那些爆炸事件却都是真的,这样
的交易就完全是不对等的,以利亚还是矜持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说什麽都晚了,等你外公醒了我就会立刻回国,我
美丽的妻子还在等我。”
西里尔被拒绝,先是一愣,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接著眼底又跳起了熟悉的疯狂火苗,以利亚早有防备,在他预
备硬来的瞬间掏出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术刀,指著他的咽喉:“别动。”
虽然没有预料到西里尔会赶回来,但以利亚还是感觉到自己走出手术室吉凶难料,所以趁人不注意偷偷藏了一把手术
刀。要想接近长矛的总部,不经过几道安检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伊利亚身上除了钥匙和皮带就没有金属了,要武器就
得从内部下手。
“我不想再和你翻脸一次,这里不是联邦,我的家人确实帮不了我,但是你那位表兄大概不会高兴知道你在索瓦先生
仍旧昏迷不醒的时候,干出什麽出格的事来,比如谋杀主治医师。後果你自己清楚。”
说话时,以利亚轻轻转了转刀柄,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好像毒蛇的信子一样,就差一寸毒杀西里尔。
“他恐怕更不会高兴自己成了你的保护伞。”西里尔磨牙。
“那可未必,”以利亚轻轻松了耸肩,“索瓦先生现在还处於昏迷中,他才是我保命的护身符,,如果在他需要的时
候我不能立刻赶过去,恐怕怪不得我了。”
正在僵持中,敞开的门外突然传来各种嘈杂声,有人大声喊著医生,正朝这边赶过来。
以利亚眉一抬,示意他赶紧离开,西里尔却阴沈著脸,一步也不肯退让。
“医生不好了,病人休克了!”闯进门来的护士大概也还没来得及离开,说话时候还不停地咽口水,紧张又害怕。
“我马上过去。”以利亚早在她进来前一秒收起了手术刀,装作温良无害,跟著她一起重新赶回手术室。
27.
索瓦被送进监护室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医护人员和家属、组织骨干,都看到所有仪表上显示的数据稳定,不出意
外的话他算是熬过来了。但就在大家离开後不久,索瓦却突然休克,不用以利亚说也能明白,其中必然是有人做了手
脚。
昨天那个冲动的少年一口咬定是以利亚暗下黑手,要不是被父母拉住,都要冲上来打架了。以利亚心里没鬼不害怕,
看著戴金丝眼镜的青年,这里他说了算──尤其是在索瓦抢救无效不幸去世後。
“医生是无辜的,”戴金丝眼镜的青年缓慢地下了定论,“事先说好的酬劳一分不少,请你今晚就离开。”
少年愤然:“除了他还能有谁,西里尔哥哥也说了他不是什麽好人,你为什麽这麽相信他?”
戴金丝眼镜的青年不满地皱起眉:“小孩子不要多嘴!”
“你有什麽证据说是我搞鬼?无论是手术还是抢救,我都在你们的监视之下,我离开的那一会儿,你家西里尔哥哥寸
步不离地跟著我,难道我能变魔术,幻化出一个自己偷偷来杀死自己的病人?”以利亚不慌不忙地反问,“一般在刑
事侦破的时候,叫的最凶的那个人才最有可能是真凶,因为他想把大家的注意力误导到替罪羊的身上。你觉得呢?”
少年脸色煞白,咬著牙不说话。以利亚又说:“而且我好不容易把他救活,为什麽要杀了他?要杀他,刚才手术时候
就杀了。我要的是酬劳,要人命做什麽。”
少年转头向亲属求救,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在他一边,就连西里尔也不得不保持沈默以免被问起更多。“要说杀人动机
,只有你们家族内部的人才知道了,恕我不奉陪了。”摊了下手,以利亚转身走。
“西里尔,送医生到机场。”戴金丝眼镜的青年发话。
“不必了,出租车很快就能到机场……”以利亚可不希望这枚定时炸弹仍然跟上来,可是戴金丝眼镜的青年一脸肃穆
:“有必要,我必须确保你登上回联邦的飞机,再也不会踏上这块土地。”既然东道主这麽说,以利亚也只好认了,
忍受著脊梁骨伤那两道让人发寒的目光,收拾好东西上了他们的私家车。
临到安检口,一直沈默不语的西里尔突然一把扣住以利亚的手腕,以威胁的语气说:“别以为你就这样逃走了,只要
你还在这块大陆上,我就会抓到你。”
以利亚微笑甩开他:“救死扶伤的医生和杀人越货的恐怖分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说得太有自信,也别太把自己当
回事。”
“和你上过床的人,难道没有一个能在你心中占有一点分量?”西里尔干脆改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这回机场的保安
过来了,以利亚看著他被保安拉扯走,心情格外愉快,自言自语著:“爱情就像鬼,听说的人多,见过的人少,没见
过那是你没福气。”通过了安检。
回到联邦国境的第一时间以利亚就和组织取得了联系,汇报了事情的进展,令他意外的是,上层早已经获悉索瓦死於
非命,对他的任务给予的判定竟然是不合格。
“为什麽不合格?目的达到了方式什麽的重要吗?”以利亚气愤地冲电话那头喊。
电话那头传来老迈而稳重的声音:“你没有在手术台上结果了他的性命,给了他的子孙下手机会,只要他们愿意,随
时可以将你当做替罪羊,在X市制造恐怖爆炸事件。现在长矛的实际权力已经落到了索瓦长孙卢修斯手中,你没能阻止
权力的交接,任务就算失败。”
“就算我抢先一步,该落到他手里的东西还是会归他所有,这其间根本就没有差别!”
老人呵呵笑了几声,说:“以利亚,知道家里为什麽允许你弃政从医吗?因为你根本不懂政治,不懂阴谋。本来不该
和你说这麽多,但是作为私人性质,我还是要提醒你,组织的每一个决定都必然经过周密的计算,如果要在手术台之
外杀死他,那我们会派杀手,而不是医生。”
以利亚茫然地挂断了只剩忙音的电话,出了电话亭。
如果要在手术台上杀了他,医生最後一定会成为殉葬品,尽管身为但丁的成员,以利亚有为组织去死的义务,可他不
相信组织会给自己下派死亡任务,自己明明没有做错过什麽,而且自己还是……
怀著沈重的心情,以利亚回到米诺斯自己的房子里,没想到更大的意外等著他,起居室里居然坐著一个女人,她抱著
小洛克正在给他讲童话故事。
为什麽会有女人在自己的房子里,虽然走前说过要带人回来也没关系,可那只不过是玩笑话,而且要是个陌生男人他
还比较能理解,为什麽会是个女人……那女人也听到动静抬头看著他,对他的出现同样感到吃惊。
“哦上帝啊,你是怎麽进来的,想做什麽?”女人赶紧把小洛克护在怀里,紧张地抓起果盘里的水果刀,俨然当他是
入室抢劫。
以利亚没好气地甩她白眼:“这里是我家。”
女人更加疑惑:“你家?”她看了看怀里的小洛克,好像没有小孩见到陌生人时候害怕的样子,可是这个家不是已经
有一个男主人了吗……
“应莲人呢?”懒得和她费唇舌,直接找应莲问罪。
“应莲先生昨天出远门了,雇我来照顾孩子,”听他叫出了应莲的名字,女人放心了似的把刀放回原处,主动解释起
来,“我是家政妇,我们公司还提供各项服务,比如……”正要广告,以利亚不耐烦地把鞋扔在地上:“少说话,多
做事。”然後提著行李箱上楼去了。
家里没什麽特别值钱的东西,倒不用担心被家政妇顺手牵羊,可是应莲抛下儿子行踪不明这一点让他很不高兴,尤其
是他刚刚经受了西里尔骚扰,目标被夺,组织不公正评价後,很希望有个人可以陪他哪怕是坐一会儿的时候,这个人
却不在。
无聊至极,以利亚踱下楼来看电视,顺便等吃完饭。
新闻频道正在播放一则事故现场报道,画面放出死者的照片,一男一女,男的以利亚没见过,可那女的分明是波罗尔
小姐,他的未婚妻。
28.
事情的发展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波罗尔小姐被怀疑是因为豔照流传到各大媒体,羞愤难当之下与绯闻男友
在度假别墅内自焚。
以利亚握著遥控器,半天才消化了自己的未婚妻不仅身败名裂而且为此送了命这个事实。
散布豔照什麽的,他倒是相信应莲做得出来,但是将两个人一并烧死在别墅里,这种程度的恐怖事件,简直让应莲显
得比之西里尔无不及。以利亚自问嘴上不积德,也无法真能狠下心杀死情敌。
这个时候,应莲的身份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下来,以利亚脑袋里一团乱,为接下来该怎麽处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踌躇起
来。
就算装作一无所知,组织也会发现两名特工竟然成为了情侣,这麽危险的事,没理由不阻止。到那天再来接受制裁和
现在就结束比起来,是不是後者比较好?
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以利亚吃过晚饭後就一头栽进自己的大床,睡得昏天暗地。
不知道几个小时过去了,脑袋里似乎清醒了些,还以为天亮了於是以利亚打个哈欠准备起床,肩膀突然被人向下一扳
,一具沈重的身体压下来。
“吵醒你了。”应莲甚至还没有摘下帽子,全黑的一身装束让他看起来好像只有一张脸浮在黑暗中,尽管表情温和,
模样还是挺吓人的。
“你这样子好像鬼啊……”以利亚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伸手拧亮了台灯。
应莲低下头笑了几声,摘了帽子,凑过来和他接吻,以利亚也没拒绝,两个人互相品尝对方口中没有说出口的思念。
睡得有点糊涂的以利亚直到被黑手伸进了被窝,才一下想起白天看的新闻,突然挣扎反抗起来。“别动,”应莲压住
他,一颗颗解开衬衫的纽扣,“动静太大的话,楼下的家政妇会听到的。”
“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是谁?”以利亚卡住他的下颌,逼问似的盯住他的眼睛。
应莲有些讶异,沈默了一下,说:“我过去和你说过的都是实话。”
以利亚并不就此满足:“我想你能区分隐瞒和欺骗的不同。把话说清楚。”
尽管房里有暖气,衣襟敞开後应莲还是觉得冷,於是采取缓兵之计:“外面太冷,先让我进来。”他的本意只是说进
被子里暖和一下,以利亚却理解错了,瞪眼反问:“我说不准呢?”说完又补充,“不把话说清楚,今晚什麽都别想
做。”
应莲看出他不是突发奇想,只好跑回主题上来:“是什麽让你又开始怀疑我了?”
“你自己做过的事。”
应莲扬了扬眉,想不出来自己做了什麽有疏漏的事。
“你把波罗尔小姐怎麽了?”以利亚还以为他装傻,於是直截了当地问。
“我把她怎麽了……我把她怎麽了,不是你授意的吗?”应莲明白过来,语气也不那麽柔和了。
“我授意?我授意你把事情闹到联邦新闻都去报到的程度?我授意你牵连别人?我授意你纵火烧死她?应莲,那是两
条人命,不是两组程序说删除就删除。”
沈默著听完他的一串反问,应莲好一阵子没说话,两手撑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麽。
以利亚叹气,又说:“有个问题我走前就想问你了,现在看来已经到不得不问的地步。你是不是……”死神。
“什麽都别问了。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应莲却抬手阻止他问下去,“是,人是我杀的,并且即使你不满意
这样的结果,我也不後悔。我的意识里只有必须要做的事,没有良心,也没有人性,更没有伦理道德。”
这下子以利亚无法反驳,只能无可奈何地嘟囔:“谁把你教成这样。”
应莲无所谓地耸肩:“我不觉得这样有什麽不好。好比现在,即使我违背你的意愿坚持做下去,你火冒三丈恨不得杀
了我,我也不会觉得有什麽不对。”
“……所以你想做就去做了?”这样的人不是死神,还有谁能成死神。
“是的,”应莲眯起了眼,“你预备继续反抗吗?”
算了,他们之间根本欠缺默契,也许是自己藏的更深,也可能他压根就没有怀疑过什麽,想要坦白身份然後盘算下一
步怎麽走那根本是妄想。以利亚放弃地翻了个白眼:“你来吧。”
应莲当真不客气地占了上位,将以利亚俯按在床上,从後面一下接一下力道十足地向前顶。尽管身体很兴奋,以利亚
仍然感到精神上强烈的空虚,他甚至开始怀疑应莲究竟明不明白感情,身为死神的他拥有强烈的欲望但没有得到正确
的引导,这时候或许只是需要发泄性欲,而不是因为感情呢?
虽然披著人的外壳,但骨子里却和野兽一样直来直往,或许其实自己只是被他的外壳蒙蔽了,一旦他脱下那层皮,就
会变身为野狼,再也不认自己这个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