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小官——寸寸
寸寸  发于:2011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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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离乡,张宣有点思愁很自然,但没有难过太久。

张宣只道自己不多时便能回乡,又怎么想的到,自己再也回不到平安县了。他的人可以平安归来,平安县却已不复存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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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宣与常乐卿离去寻医,转眼已有数日,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杨云舒不太焦急,斜倚在软塌上,优雅把弄手中的紫砂壶。

江尚语坐一旁喝茶,道:“殿下怎么不逮我?莫非大帅的事了结,我连被逮的价值都没有了。”

“凡事到你眼里,就没好的了。”杨云舒笑。之前告知他,莫柯需要他,居然引得他想杀常乐卿,回忆起来都捏一把

汗。

杨云舒阅人无算,何种人是未曾见识的?只是像江尚语一般决绝的,当真少见。

“殿下笑什么呢?”

“莫柯和张宣都叫我勿伤你,我才不逮你的。”杨云舒抿茶,道,“你这人,冲动,偏激,阴暗,却招他们关心。你

即便是为他们,也该乖一点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关心。”

莫柯,你听到了么,江尚语又装了。他恰恰是最需要别人的,偏是死不承认。

幼年的种种遭遇,带给他无法挣脱的泥潭。他在十丈软红尘沉浮,阅尽世间繁华,始终逃不出童年阴霾。

他丢弃所有的关心,一步步接近毁灭,不肯回头,甚至带了自我惩罚、自我毁灭的意愿。

人欲自毁,我亦无能为力。可因为你的关照,我尽力。

杨云舒坐起身,眯起眼睛打量对方,柔声道:“小孩,你需要的。”

“我需要什么了?杨云舒,你到底想干吗?”

杨云书懒洋洋走到窗边,临窗眺望,突然道:“他也快来了,又是关心你的人。”

江尚语莫名道:“你说的是谁?”

第二十四章 仇恨

江尚语莫名道:“你说的是谁?”

杨云舒岔开话道:“你人品不怎么样,怎么好多人喜欢你?”

“你嫉妒么?”

“是呀。”杨云舒颔首,笑得勾魂摄魄。

江尚语淡笑不语,他有什么值得王爷嫉妒的?

王爷从小养尊处优,万人敬仰。江尚语不过是江湖人,无人关怀,无人在意。

杨云舒倚窗拖腮,笑微微道:“我自幼每日学武和魅惑术,很辛苦的。”

“这也叫辛苦?”果然是富贵不识愁滋味,只道操劳便是苦。

“你觉得,年幼王子修习魅惑术,会不忍受白眼么?”杨云舒悠悠道,没有一星半点儿的难受,神情甚至挺享受的。

江尚语却明白那种痛苦,皱眉道:“这不是你自愿的么,能怪谁?”

“知道我为何学这些么?”

“我怎么知道殿下的心思呢。”

“父王他有那么多儿子,宠的只是长子和宠妃之子。我很小的时候,他连名字都忘了为我取,呵呵。所以我必须出众

,他才会看重我、喜欢我。”

江尚语怔了怔,竟问道:“用实力换来的父爱,有意义么?”

“有的。我可以骗自己,父王是在意我的。”

“你这是自欺欺人。”江尚语讽刺道,心却动容了,对杨云舒的反感有一刹那的减弱。

“人有时候必须自欺欺人,不是么?” 杨云舒走到他身侧,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含满笑意的双眸,当真能诱惑人心

,任何冰雪都融化而去。

人需要自欺欺人,是么?

江尚语从不愿意这样。一切坏的,他统统要看清,一切好的也努力发掘真相。

真相美么?很多时候,真相是丑陋的。何况江尚语所谓的真相,多是阴霾加工过的。

杨云舒显然在说服他,道:“何妨一试?”

改变?江尚语已经不是小孩了,有可能改变么?

“先别想太多。我说的那人来了。”杨云舒的目光在窗外逡巡,忽而道。

“究竟说什么人?”

杨云舒温和的笑,丢下一句爆炸性话语:“你们魔教的,代教主。”

“你把他找来了?”

魔教假我之手,谋算杨云舒。眼下他们要面对面了么,那自己该相助哪边?

最好是看他们鹬蚌相争,江尚语不无恶意的想。

“是他自己上门的。”

江尚语怎会轻信,笑道:“你分明知晓他会到。”

杨云舒双眼眯起,道:“我只是对魔教做了些事。”

“好的,我明了。”江尚语悠然喝茶,打了个请的手势,温和道,“殿下,见客时间到了。在下恭送殿下。”

“嗯,来吧。”杨云舒够自说自话的,居然想请他一起去。

江尚语反问道:“你为何要去?”

杨云舒眼波妩媚,极其无耻的柔声说:“我知道你怕他,他是有虐人潜质。不过向来只有我虐人,没人敢虐我身边的

人。来吧。”

杨云舒若是动用武力威胁,或以解药做诱饵,江尚语就算死也不肯听话的。可他媚眼乱飞,笑语盈盈的,弄的江尚语

倒也不拒绝了。

反正他们上演好戏,自己旁观,没任何损失的。

江尚语起身,随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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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宣这几日抱着医书修习,终于弄明白了,瞎摆弄脊背真能引起瘫痪。

当初动手时,他对医书一知半解的。容王和江尚语更不通医理,三个半调子的人乱来。张宣虽小心的很,下手仍是失

了轻重,害常乐卿悲剧了。

眼下晓得缘由不重要了,最要紧的是找应对措施。

张宣整本书颠来倒去的翻,可医书内容深奥,行文晦涩,难以窥其深义。张宣的官职是花钱买的,而非科举考试的正

统文人,其人本质属于半文盲,查阅了半天书籍,才半懂不懂的明白可以针灸。

前几次多是情况紧急,张宣才拿江尚语和常乐卿直接操练,眼下可舍不得乱扎常乐卿了,思前想后,只有对自己下手

客栈内,小屋简朴,光线不足。

他点起蜡烛,烧红消毒了一根金针,待金针冷却,对着自己的脚,横竖左右的比划,就是没动手。

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腿啊,血肉铸造的。一针下去,指错穴道搞不好疼的打滚,再悲惨一些可能残废。

张宣放下金针,反反复复对照书籍,确认自己的穴位。

对了么?应该对的吧。

万一错了,也就猛痛一痛吧。真要万分不幸的瘫了,大不了和常乐卿一起过轮椅生活。

张宣心一横,向下一扎。

“啊呀。”他惨叫一声,跳起来,好痛好痛。

金针没有拔出来,跳动时牵动,更是痛得他轰隆栽倒。

他战战兢兢地拔了金针,痛苦龇牙咧嘴,暗自庆幸没直接扎常乐卿,倒是忘记常乐卿的脚已丧失知觉,根本不会疼痛

张宣的腿是没废掉,就是刺痛的抽筋不止,一时半会是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有点滑稽。

店小二不识时务地敲门进入,满脸堆笑道:“和你同行的爷急了,催您下楼吃饭。”

张宣痛苦地扯个所谓的笑容,道:“好的,你先去吧,我马上下楼。”

他能马上去么?

他是有这个意愿,可行动上很难做到。

张宣瘸着腿,扶着粗糙的墙,一步步慢慢前挪,到了楼梯口,更是小心翼翼的,战战兢兢扶着楼梯,挪一格顿一步。

“干吗呢?一步三回头,练习淑女步啊?”常乐卿在楼下瞧见,不耐烦地喊他。

张宣眼巴巴地瞧着最后十多阶,多想飞奔向……红烧鸡腿。他一上午都在死读医书,现在真的好饿。

他仿佛能嗅到香喷喷的鸡腿,心神恍惚激动,快步向前一踏,脚踩空,身子彻底失去平衡。

砰。

张宣倒下,顺着楼梯骨碌碌滑下。

楼梯附近本站了几人,见他滚落,忙躲闪开,自觉主动地给他让开道。

张宣轻功是不会的,眼看就要无阻碍滚落了,真叫狼狈不堪啊。

“你猪么?”常乐卿嘟哝,左手撑柱子,身子横空飞出,左手抱住即将触地的张宣,右手拍墙,人已借力回到轮椅上

他的功力恢复了九成,即使腿脚不便,救下张宣还是很容易的。

旁人也瞧不出他的腿脚有伤,只觉得眼前蓝光一闪,此人已怀抱张宣,安稳坐下了。

张宣认识常乐卿数月,习惯了惊变,坐下后就满桌子找鸡腿。

“美人,两个都是美人。”店内有人赞叹,是对面的公子哥。

“闭嘴。”常乐卿瞪他,威慑力十足。

公子哥见识了常乐卿的武功,立马收声,不敢随意开口了。

这公子哥没多少斤两,锦衣华丽,衣着奢侈浪费的一塌糊涂,简直恨不得金银财宝全绣上,全没有容王那样的皇室底

蕴。

他左右两旁的打手反而更抢眼,俩打手都是短打武生。

第一人脸庞女气阴柔,垂着头,瞧不清容貌。

另一人高而清瘦,脸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叫人不愿瞧第二眼。最可怕的不是他丑怪的脸,而是他的眼睛。他的眸中

,既有容王的狡猾,又有江尚语的阴狠,更充满了他们所没有的敌意。

异常强烈的恨意直射而来,竟是针对张宣与常乐卿的。

“这三人好怪。”张宣道。

常乐卿塞给他鸡腿,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最怪的,就是你……”

“哎?”

“你一直坐在我腿上,没发现大家都看着你么?”常乐卿无力地扶额头。

张宣尴尬地弹起,逃也似的远离常乐卿,脚步一拐一拐的。

“你的脚怎么了?”常乐卿疑惑道。

张宣不好意思回答,缩一旁啃鸡腿,吃得嘴唇油汪汪,又悄声道:“那边三人确实奇怪。”

“可能冲着我们来的。”常乐卿轻声道,“所以你好好习武,也好对付跟踪者。你天纵奇才,千年难得一见。如果幼

年学起,说不定已超越容王。即使现在才学,数年后,我和江尚语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张宣啃鸡腿,很投入很认真。

“我说的话,听进去没有?”真是的,一般人听到这夸奖,要么手舞足蹈,要么惋惜自己没有自幼习武。他怎么一点

反应没有,莫非武霸天下不如鸡腿有魅力?

张宣放下鸡腿的骨架,道:“听了,叫我习武嘛,我一直很认真的。”

常乐卿抬起袖口,在张宣的嘴上擦两下,擦干净他嘴角的油腻,才道:“那一大早怎么不练功,看什么书呢?”

“别帮我擦。” 张宣挪了挪凳子,远离常乐卿。

常乐卿的贴近与温柔,会叫张宣浑身不自在。心境不同了,张宣再也无法平静,更不能安心享受他的细致关怀。

“莫名其妙的,问你看什么书呢?”

“针灸书。”

常乐卿恍然大悟:“然后你就拐了?”

“唔,不影响晚上练功的,只是抽筋抽的太狠了。”

常乐卿一时无言,这傻瓜定是为了治愈我,才弄得自己都瘫了。

若换成杨云舒,必定得意的说:“我魅力太大了,所以小宣宣对我那么好。”

若换成江尚语,肯定不看对方,温和一笑道:“你没有必要这样的。”

而常乐卿憋了半天,才出来一句:“笨猪。”

张宣很严谨的反驳:“你不是说我是蛮牛么?”

“你笨的像猪,蛮的像牛,吃你的鸡腿。”常乐卿再塞给他一只鸡腿,堵住他的嘴。

张宣舒服地啃鸡腿,可每当目光触及邻桌人时,仍是禁不住蹙眉。

那清瘦短打装男子,眼神太可怖,仿佛要择人而噬。

张宣不认得他,那他恨的只能是——常乐卿。

第二十五章 再遇

那清瘦短打装疤痕男,眼神太可怖,仿佛要择人而噬。

公子哥与两名短打男子吃完午饭,没有投宿,就径直离开了。疤痕男经过时,丢下一小块白色绸缎,正巧飘落在常乐

卿面前。

常乐卿拿起展开,啧啧道:“材质还不错。”

“好像不是好东西。”张宣不懂江湖规矩,不过看周遭人的神色,也晓得这玩意儿不像家书,像战书。

“是吗?但我是朝廷重臣,江湖管不到我。”常乐卿用绸缎擦了擦嘴,随手抛弃,直接无视了这段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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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尚语就猜到杨云舒没那么简单,只要求自己旁观。果然见代教主前,杨云舒笑吟吟的来一句:“我还有交易和你做

,见完他再告诉你。”

江尚语微笑着应了,暂且不拒,一会随便杨云舒说啥,都来个笑容可掬的回绝。

嗒嗒嗒——

远处,有一人骑马而来。马鞍上挂满了银色饰品,宛如一盏巨大的银灯缓慢靠近。

那人离得近了,能听见丁零丁零声,清脆悦耳。原来是赶来的马脖子上,栓了一串嫩黄色铃铛。

马匹停在容王面前时,叮叮当当响了几下。

一名婀娜女子翻身下马,跪在容王跟前,朗声道:“代教主苏洛,叩见殿下,殿下千岁。”

江尚语惊道:“代教主……”怎么成了她?

“换人了。原来的不效忠朝廷,砍了一只手,丢回江湖了。”杨云舒知他疑惑,轻轻巧巧的解答。

苏洛咯咯笑道:“殿下,您这样的美人,可不该那么暴力的。”

杨云舒道:“美丽是一种武器,暴力也是一种武器,两种武器并用,有何不可的呢?”

苏洛转向江尚语,爽直道:“江护法,你回来吧,教众都很想你。”

“我自然想回去,不过最近有点事,走不开。”江尚语答的客套,暗想:我替魔教立功无数,魔教却为利益追杀我。

我除非是疯了,才会回去给你们这些代教主折磨。

杨云舒道:“尚语确实没时间回去,他和你得一起办个事。”

“我有答应殿下么?”江尚语笑。

“还是那交换条件,魔教教主。”

江尚语敛了笑容,道:“我之前不答应,你觉得现在会应么?”

“莫柯的尸首在魔教,还有你一直想知道秘密,魔教也有解答。”杨云舒压低喉咙,只有江尚语能听到。

江尚语道:“这我早已知道。” 自会想方设法弄到的,不劳驾他人相助了。

“等你当了教主,还可以来杀我。”杨云舒胸有成竹的笑了,道,“你再想想,张宣他待你那么好,你不想帮小宣宣

么?”

张宣?怎么又和他有关?江尚语终于略微动容,侧目打量杨云舒。

苏洛笑道:“你们俩男人嘀嘀咕咕的,不给我听到,多不像样。殿下,还是先告诉我们,要做何事吧。”

杨云舒示意两人靠近,沉声道:“请你们去前朝皇陵……”

江尚语听完他的一段话,斜斜瞅他,道:“你倒不怕我半路倒戈。”

杨云舒淡笑不语。

江尚语笑了笑,道:“既然不怕我给他俩补一刀,就备马吧。”

“还有解药,接着,别忘记服用了。”杨云舒甩给他个瓷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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