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小官——寸寸
寸寸  发于:2011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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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卿没有大呼小叫的拒绝,半天没任何反应,竟是真睡着了。

张宣无聊地躺下,思量明日的诊治。

“云舒。”突地,张宣听到极低的喃喃声。

是常乐卿在说梦话。

张宣惊得睁圆了眼,他喊的是云舒。杨云舒,不是容王么?

第十三章 梦呓

张宣惊得睁圆了眼,他喊的是云舒。杨云舒,不是容王么?

张宣悄然起身,掌灯打量常乐卿。他手中的灯火明灭,映照得面容忽明忽暗。

一盏茶工夫过去,张宣仍杵在原地,心思混沌,想问他梦见什么,又暗骂自己多事。

二盏茶工夫过去,张宣按捺不住疑惑,咬咬牙,学着容王的调子,道:“你喊我做什么呢?”

常乐卿舒展眉头,又念了一句:“云舒。”

张宣身体僵硬,移动不了,手指轻微发颤。油灯随着他的手起伏,灯火跳跃。

常乐卿长长的黑发散开,覆在月白色的枕头上,眉宇间有意味不明的笑意。常乐卿,你为谁而笑,为谁而欢呢?

梧桐树,三更露,不识人间情苦。张宣不懂,自己为何难过?

常乐卿喊的是容王,与我无关,当然无关。张宣甩甩头,努力忘掉莫名的心思。

“呃。”常乐卿的神情有了变化,轻声呻吟,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

糟糕,定是毒发了。他白天硬压住不出声,睡梦中才肯不经意泄露一丝脆弱。

张宣停下胡思乱想,灯火放回木桌,准备弄湿纱布给他冷敷。

张宣捞起袖口弄水,受伤的手心陡然触碰冰水,疼得猛一抖。纱布哗啦甩出去,水渍溅起,一地的水花。

待他拾起纱布,扭头瞧时,正对上常乐卿的视线。他应是被水声吵醒的,神色略带疲惫,冲张宣点了点头,示意自己

醒了。

“很难受么?要不要扇扇风?”张宣傻乎乎的问。

“大半夜不睡觉,你干那……那?”常乐卿睡眼惺忪,顿了半天没说完整话。

张宣以为他欲言又止,画蛇添足道:“放心吧,你睡得很安稳。”

“什么意思?”常乐卿眉头轻蹙。

张宣掩饰道:“别多想,你啥都没干。就算你不小心呻吟,在我心中,你也永远是威武将军,很了不起的。所谓一将

功成万骨枯,六宫粉黛无颜色。”

“?”常乐卿脸色不佳了。

“好难受么?”

“有没有发现,你的词用串了……”

有吗?或许吧。张宣是掏钱捐的官,能懂多少诗词歌赋,乱用也不足为奇。

“睡觉吧。”张宣钻回床上。不心烦了,常乐卿在梦中呼唤友人很正常。

窗外树叶摩挲,哗哗声清幽缥缈。

张宣手痛好像发了,翻来覆去的,闹的常乐卿也睡不着。两个大男人,半醒着躺了大半夜。

常乐卿身中剧毒,扛不住,熟睡过去。

张宣也不是铁打的,慢慢地陷入半梦半醒。

守候在外的哨兵可忘不掉。他站在寒风中,内心那个火热啊。

他听到呼喊呻吟、床板的吱呀叫唤,立马淫者见淫,当屋内一片春 光旖旎,不由感叹江湖奇人真是诡异。好端端的大

美女不爱,怎么就爱小白脸男人?

不过常乐卿也够惨的,男人就这样被那啥了。

想着,哨兵的心理略微平衡。常乐卿虽少年得志,但是吃了这种亏的,也是苦命的人啊。

第二天,他向大帅汇报了常张二人的对话,情 色八卦更是添油加醋,宣扬的满军营皆知。

下午时分,江尚语跨出大帅帐篷时,听到士兵聊得热火朝天。

“听说没啊?女真攻打来了。”

“正巧无聊,打他们练手。”

江尚语听得好笑,女真与我朝几年不曾交战,平日最多有小规模抢夺而已,不伤及人命的。边城老兵说的像英雄豪杰

,其实不过是借人多势众,抓几个小强盗而已。

江尚语看不起吹嘘的士兵,一把年纪了,再无升官可能,就能过过嘴瘾。

士兵闲聊的很欢乐:

“我呸,轮的到你练手?有那高手在,一拳就搞定!”

“不过高手口味真怪,喜欢小白脸。昨晚小白脸叫 床,他娘的够浪,吵得很。”

一拳搞定女真的高手?江尚语从未听闻军中有这等人物,纳闷地侧耳倾听,听到的净是些污秽字眼。

中年士兵无聊久了,有成为街头大妈的趋势。也对,他们闲着也闲着,管他是真是假,胡说八道又不犯法。反正扯淡

这种事,坏的他人的名声,爽的是自己的嘴。

终于有人说重点了:“你们该不是嫉妒吧,怪你们自己,没姓常的好看。”

江尚语一惊,莫非小白脸是指常乐卿?他听得更仔细了。

常乐卿是来夺解药的,又是容王好友,直接关系到他的生死存亡。

有兵道:“今天,常小子给高手包扎双手,那叫一个惨。”

“常小子那叫包扎吗?人家好端端的手,包的比脑袋还大。高手都快晕了,硬撑着没倒。”

果然和常乐卿有关,江尚语挂心了。

女真是边城的敌人,他懒得管。常乐卿是自己的敌人,不管不行。

他施施然上前,打听道:“常乐卿身旁那位,是高手么?”

士兵们并不待见外来人,集体闭嘴,无人愿意解答。

江尚语笑吟吟地重复一遍。

有人爱理不理的说:“那人随便动动手,砸烂了一大块地,你说是不是高手?”

“自然是,谢谢这位好汉。”江尚语记恨他们的冷淡,面上仍是暖洋洋的,缓步走向常乐卿的木屋。

他有必要打探真相,原先就不放心大帅,听闻常乐卿身旁潜伏绝顶高手,更是怀疑大帅有所隐瞒。

陈书雪或许会砍下我的头颅,送给容王邀功。

他不过是瑞王的爪牙,和容王没有仇怨,反而有并肩作战的美好回忆。我却毒死了容王的知己莫柯,即使万死,亦难

消容王心头之恨。

不一样的。

容王恨我害死莫柯,陈书雪可以出卖我换取信任。

江尚语心头升起一阵恐惧,不自觉地握紧手中剑,这是他唯一信任的东西。

常乐卿身侧的高手,是不是专程对付我的?

江尚语怀揣忐忑,在客房附近转悠,不敢凑的太近。

林子里偶有士兵来往,窸窸窣窣的散步闲聊,一批来了又离去。

昨日的神秘美人,亦途经此处。美人在木屋外探头,鬼鬼祟祟观察屋内。

江尚语没有轻举妄动,屏息观察。美人看的差不多,转身离开,神色匆忙,没察觉暗中的江尚语。

她不好好完成大帅的任务,只是瞅屋内做什么?莫非常乐卿等人不在?

屋子安静非常,似乎空无一人。

江尚语正想明日再来,门悄然开了。

********************************

夕阳斜照,小屋低偏。

常乐卿剧毒发作,昏昏沉沉躺着流汗。

张宣蹑手蹑脚出门,回首望一眼房内,轻轻带上门栓。

他到屋旁取水桶,因双手包扎的过于夸张,整条胳膊伸入环扣,将水桶直接吊在胳膊肘处,摇摇晃晃前行。

他无法解毒,起码要多打点凉水,降一降常乐卿过高的体温。

潜伏附近的江尚语,见机而动,小心翼翼地尾随他。

张宣易容过,面貌平板,衣着粗糙,双手包扎的像一对猪头,脚步虚浮,活脱脱是干粗活的下人。可他途经之处,士

兵纷纷肃然起敬,有的还低声唤一句:“高手。”

拜托,他哪里像高手了?明明步伐慵懒,神情稚嫩,好不好?

他走过人群,晃悠到小河附近,蹲下打水。

远处,有一人沿小河行来。

来人白衣磊落,随风舒卷,风姿卓越,远比张宣像隐士高人。优雅温柔如仙子的,除了江尚语还能有谁?

张宣装作不认识,笑了笑,擦肩而过。

江尚语问道:“怎么是你?”

这话不像对陌生人说的,他认出自己了么?

张宣摸摸脸颊,确认易容仍在,才道:“我是个下人,随常公子来军营的,有什么事么?”

“你是县令么?”江尚语轻笑,眸光温润如玉。

“不是。”张宣矢口否认,暗叹此人的记忆力。他们只见过一面,还是在他重伤情形下,竟能察觉易容后的自己。

“你是县令。”对方肯定。

“你怎么知道是我?”张宣认了。

“你的神态,怎么看怎么熟悉。而易容也不高明。”

张宣无奈地挠挠头,易容失败。不过也有好处,自己身为医治之人,可以正大光明给江尚语配药。

张宣道:“这样啊,不好意思了,有个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我最近手头紧,诊金的事,晚些日子说好么?”江尚语笑如春风,赖账赖的那叫一个美。

他怎么好意思这样对救命恩人,张宣真没想法。

“其实也不是银子的事,你伤没养好。我想给你配点养身药,对你有好处。”张宣嘿嘿笑了,道,“到时一起结账,

不会太贵的。”

“你不方便吧?”江尚语指着他的双手,包扎得像两座小山丘。

“不碍事。小伤而已,乐卿非要包扎的,浪费好贵的金创药。”张宣心疼金创药,愁眉苦脸地咬开结点,用嘴解开了

包扎,活动几下,道,“看,全好了,给你配药不成问题。”

江尚语若有所思,浅色的眼眸中,闪烁阴谋的光芒。

这人活得真累,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显而易见,江尚语心存歹念,会害人,可张宣就是想救他。

张宣是太蠢了,明知对方不好,仍不愿放任其自暴自弃。

这倒不只是因为他心肠好,也因为江尚语很特别。

江尚语外表坚强,清雅平和,眸中却藏有破碎的痕迹,令张宣很难抛下他不顾。而且自己救人之余还能敛财,何乐而

不为呢?

江尚语道:“好,你给我配药,我好生感激。不过,能不能别告诉常乐卿,他很讨厌我。若是知道你为我配药,铁定

生气。”

“行,我不告诉他。你也得配合我,好好医治。” 张宣认定,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落入他的圈套。

总会好起来的,常乐卿会好起来,江尚语也会。

张宣想着,不由扬起脸,迎着金色阳光,送给江尚语一个灿烂的笑容。

江尚语怔怔站在原地,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第十四章 流言

张宣捣鼓江尚语的伤药,弄到傍晚才搞定。

回木屋的途中,天下起了蒙蒙细雨,霏霏润群芳。

张宣一路小跑,见到三三两两的哨兵,含羞带笑瞅他,交头接耳,眼神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我脸上开花了么,他们的眼神那么古怪做啥?

张宣着实纳闷,故意兜了个圈子,原路返回,躲在老槐树后,偷听士兵的闲聊。

细雨斜飘,张宣的发丝全湿了,站在槐树后,脸色从白变红,从红变青,然后再煞白。

张宣听到许多可怕字眼,真要晕过去了。

什么插,进,出,还有后 庭,娇 喘,嫩肉。这都什么和什么,哪儿来的事?

子虚乌有!他们倒能瞎掰,说得那么详细、确定!!

他和常乐卿昨晚分明是,是,是好好的聊天睡觉!真正的睡觉,绝没有做 爱做的事。

张宣恨不能昭告天下,自己和乐卿是清白的。可那样会越抹越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常乐卿最可怜了,本就身体不适,遭遇恶毒流言,必定情绪大坏。

张宣冒雨狂奔,脑海中闪过少儿不宜的镜头——两具柔软而炙热的肉 体相贴,面容模糊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人

都是……男的。

他纯情了那么多年,陡然想到欲 求之事,居然是断袖级的,把自己弄的很窘迫,面色通红。

郁闷,究竟是谁谣传的?

他张宣算得上温和,都隐隐动怒,真不知常乐卿该火成何等样子。

堂堂大将军,竟被说成在男人身 下喘息求饶,他一定光火的想杀人吧。

杀不到人,该不会自杀吧?

张宣胡思乱想的,已到了木屋门外,忙推门。

门吱地打开——

眼前豁然开朗,火苗如豆,轻微跳动,散发柔和光芒。

常乐卿神色如常,盘腿坐床上,床头放个巨大的铁锅,直接就着锅,呼拉拉吸面条吃。他右手边有宣纸和笔墨,吃一

口,写几笔。

这人吃饭时还要写信,真是好动。

他的好动,让残烛摇曳的破木屋子有了活力。有他在,破败之处,也是风光如画的。

一刹那,张宣忘了流言,只有常乐卿是鲜活的。

常乐卿漫不经心地吃面写信,张宣却舍不得挪开目光,只希望时光停歇在此刻。

“哎,你回来了?”常乐卿收好信纸,藏入袖中。

他匆忙的举动,将张宣拉回现实。张宣不经意瞄一眼信纸,起首处隐约是“云舒”二字。

他不由想起昨夜的一幕,常乐卿轻唤容王。

张宣心一沉,随之更是茫然,自己干吗伤心哦?

啪——

张宣拍自己脸颊,打消诡异的思绪。

常乐卿是朋友,非常可爱的朋友。从初见到今日,一点儿没有变,将来也不会改变的。

“你抽自己耳光干吗?”常乐卿惊,筷子掉锅里。

张宣压下心情,坐到常乐卿跟前,道:“有蚊子。”

“……”常乐卿随手喂带来的鸽子,这是和容王通信用的。

张宣见场面很冷,尴尬问道:“那事,你别多想。”

“哪个事?”

“传言,说我们那啥的。”张宣比划了插 进的动作。

常乐卿拍拍鸽子,道:“你的手怎么了?包扎都松开了?”

这不是重点吧。

看来他是不知道流言,才能镇定自如的。

外面传的煞有介事,早晚会传入他耳中。张宣抱着早死早投胎的心,道:“外头士兵说,我们做了男 女之事,你没听

到吧?”

常乐卿斜他一眼,道:“第一,满军营都在传,我不是聋子,能听不到么?第二,就算本来没听到,你也说了……”

“你不介意?”

“别人放屁,我就得凑上前闻么?他们爱说就说,难道我要跳河自杀,以示清白?人家还当我殉情呢。”

张宣噗哧笑了,心情顿时轻松许多。既然他和常乐卿都没事,流言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包扎怎么松了?”常乐卿指指他的手,道,“解纱布干吗,伤没有好透。”

“这。”张宣答应江尚语不说,搪塞道,“士兵们叫我,给他们表演功夫。他们上次见我掷石子,很崇拜我。”这勉

强算是实话。

“嗯。”常乐卿吃面。

张宣瞅他吃的香甜,笑道:“你这面和猪油,哪儿来的?”

“伙头兵的。”

“他们肯给?”

“睬他们那么多?直接取面条煮了,让他们吼叫去。”

“哈哈。”张宣大笑。

常乐卿取面条一定忒好玩——眼睛瞧着天花板,冲入伙食房,气势汹汹地翻找食物,冷了脸将面条往锅里一丢……

啧啧,那言行举止哪像下面条,不知道的人当他打劫去的。

“你不饿么?”常乐卿指桌子,上面赫然两幅碗筷。

敢情他是煮了两人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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