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兄弟 中——尼罗
尼罗  发于:2011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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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暮暮朝朝

虞光廷真是要被冯希坤折磨死了。

冯希坤多年夙愿一朝得偿,狂喜之下就发疯一般,将自己这些年那单相思的痛苦全部报复到了虞光廷身上。反正现在

家中无人管他,他干脆就常住在了小公馆里,昼夜的纠缠折腾虞光廷。家里仆人在撞破几次后也都有了记性,等闲不

敢往这二人身边凑近,生怕看了不该看的,要挨冯希坤的斥骂。

当然,冯希坤并不是那种健壮如牛的青年,也总会有个力不能支的时候——可是他不甘心让虞光廷放闲,宁愿手嘴并

用的上阵。

虞光廷是死心塌地要卖自己这一身皮肉了,平日也很少搭理冯希坤,对方要干就干,他也不反抗。可是人总有个忍受

的极限,这夜他被冯希坤压在身下,真是有点忍无可忍了。

「疼……」他趴在床上,几乎恍惚的仰起头发出呻吟:「别弄了,我好疼啊……」;

冯希坤大汗淋漓的亲吻着他的后颈和脊背,一只手向下探到他的股间,用两根手指抠挖那后庭穴口。他动作的很用力

,手指整根插进去乱捅乱搅——好容易到手的宝贝,他恨不得把虞光廷玩死了生吞了!

翌日上午,虞光廷在日上三竿之时才醒了过来,扭头一看身边无人,就知道冯希坤大概是清早离去了。

他拖着两条腿去洗漱了,然后就下楼去吃早饭。小猫正蜷在一处窗台上晒太阳,忽然见到了他的踪影,就飞檐走壁的

跳下来一路蹿到了他身边。

吃过饭后,他也在满室阳光中坐下了,捏着小猫的爪子为它剪趾甲。小猫仰面朝天的躺在他怀里,对此行为显然是很

不满,喵喵叫个不休——可也只是大叫而已,并不对虞光廷乱抓乱挠。

虞光廷唠唠叨叨的低声做出安抚:「叫什么叫?臭妹妹,你把我的裤子都抓破了。」

收拾过小猫之后,虞光廷无所事事了。

今日外面那天气是非常之好,天空一碧如洗,真是显出了春日风光。虞光廷忽然很想到大街上逛一逛,便上楼去换那

出门的衣裳——冯希坤给他制了许多新衣,专门腾出一间空屋来放置;而他在这四面墙全摆着西式大立柜的房间里踌

躇了一下,随即打开一扇柜门,预备给自己找一套半厚料子的西装。

衣柜里除了中间挂着衣裳,下面还层层叠叠的摆放了衬衫领带等物;他在里面翻翻检检的,末了却是掏出了一只红色

的热水袋。

他觉着这东西很是眼熟,不禁就盯着它思索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了——这还是他过年从医院里逃出来时,半路那家

小咖啡店里的白俄伙计送给他的!

其实也不是送,不过是看他当时冻得可怜,人家借给他取暖的;没想到他离去的匆忙,竟然顺手牵羊的将其带走了!

虞光廷觉着这事儿很有趣,伶伶俐俐的将自己穿戴整齐,他夹着那只热水袋下了楼,想要把它物归原主。

小猫见他要出门,立刻竖着尾巴跟上来,且用不复锋利的爪子去扒他裤管;他今天不打算带它出门,所以轻轻巧巧的

就把它踢开了。

小公馆内的司机,是位严肃无趣的中年男子。发现虞光廷要出门,他立刻就小跑着追上来说道:「虞先生您稍等,我

这就去发动汽车。」

及至虞光廷上了汽车,司机背对着他又问道:「虞先生想要去哪里?」

虞光廷也说不准那家咖啡店是在哪里,只好答道:「你把汽车开到维多利亚医院,然后再从那里往火车站走。」

司机很警惕的从后视镜中瞄了虞光廷:「您去火车站干什么?」

虞光廷知道这司机是冯希坤派过来的耳目,故而也无意解释,直接冷淡答道:「你开车就是了!」

虞光廷凭借着自己这个笨方法,还真是找到了那家小咖啡店,同时发现这家店子其实离自己那处公馆只隔了两条街,

步行也能走到了。

司机以为他是要吃点心,又没有陪他同吃的道理,故而就坐在汽车上不曾下来。虞光廷独自推开店门后探头一瞧,果

然是看到了柜台后面的那个白俄伙计。

白俄伙计和他记忆中的形象是完全一样的——白衬衫黑长裤,打着个小领结,褐色短发梳的一丝不苟,正是个侍应的

标准像。

抬头望着虞光廷,他睁大了一双灰眼睛,仿佛是很觉惊奇;而虞光廷迟疑着笑了一下,迈步走进去主动问道:「你还

记得我吗?我先前来过你这里的。」

白俄伙计立刻点了头,并且在脸上露出了笑容:「记得,您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新年呢。」

虞光廷见他认得自己,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把那个大红热水袋递过去放在柜台上,他不大好意思的笑道:「我是来

还这个的……当时我走的太急,忘记把它留下了。」

白俄伙计又笑了一下,两边嘴角向上翘着,笑的还挺好看。动作利落的将那热水袋卷起来,他回身不知将其掖到了什

么地方,随即又转向了虞光廷:「没关系,我又不大用这东西。您要吃点什么吗?」

虞光廷本来不饿,可是眼见着店里处处整洁,且没有客人吵闹,就决定留下来坐一坐。

弯下腰望着玻璃柜台中摆放着的各式蛋糕,他下意识的将一只手插进衣兜里——却是摸了个空。

他没有钱——在冯希坤那里,他要什么冯希坤就给他买什么,可是不给他现钱。

外人都以为他被冯希坤养的多么阔绰,他自己也承认冯希坤不吝啬——然而,可是,冯希坤的的确确,就是不给他现

钱。

冯希坤带他出门时,凡有花销,自然由冯希坤亲自付账;而他自己带着司机出门时,凡有花销,则是让司机来付账。

虞光廷快步跑出咖啡店,抬手连敲了车窗。

司机莫名其妙的推开了车门:「虞先生,有什么事吗?」

虞光廷理直气壮的说道:「给我二十块钱,我要买东西吃。」|

司机不再说话了,掏出皮夹数了二十块钱递给他。

虞光廷这回转身又跑回咖啡店,要了一块蛋糕和一杯咖啡,然后挑了一处距离柜台较近的位子坐下了。

端起热咖啡喝了一口,他问白俄伙计道:「这店是你的吗?」

白俄伙计把胳膊肘支在洁净晶亮的柜台上,望着他含笑答道:「不是,是我舅舅的。」

虞光廷想了想:「你这中国话说的真好。」

白俄伙计打量着虞光廷,一点儿也摸不清对方的路数,只是觉着他像一只羽毛美丽的小鸟:「我很小就来到中国,俄

国话都不大会讲了。」

虞光廷环顾四周:「上午没什么客人啊。」

「嗯,总要到晚饭时候,人才能多起来。」

虞光廷没话说了。

喝光最后一口咖啡,他转而去用勺子挖那奶油蛋糕吃——不想白俄伙计忽然走过来,把他的咖啡杯子端走了。

片刻之后,白俄伙计把重新倒满热咖啡的杯子端了回来,且又送上了一碟子酥糖。虞光廷仰起脸来望向他,结果就见

到了一张很和善的笑脸。

「这个不要钱。」对方微笑着轻声解释,随即转身站回了柜台后面。

虞光廷感觉这人对自己很好,不由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俄伙计再一次把胳膊肘支在了柜台上,态度像天下所有的侍应一样和蔼可亲:「萨沙。」

然后他又补充着问了一句:「请问您贵姓?」

虞光廷将一块酥糖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答道:「虞,虞光廷。」

虞光廷在这家生意冷清的咖啡店里吃了许多甜食,离开的时候几乎都被齁着了。

虽然白俄伙计很沉默寡言,但是总比小猫健谈。虞光廷和他闲聊许久,心情倒是还好了一些,决定趁着天气晴暖,再

继续游玩一番。

他让司机把自己送去了劝业场一带,十分悠然的逛了一下午,末了在那洋行里买了一只价值三千英镑的手表。邻近傍

晚之时,他也累了,可是不打算回家休息,还想要去起士林吃一顿晚饭。

汽车沿着大道驶进德租界中街,在起士林对面的光陆电影院附近找地方停下了,虞光廷带着他的新手表,刚要推门下

车,然而车门开了一道缝,他却又骤然停止了动作。

他看见起士林门口停了一辆汽车,车门大开着,盛国纲站在一旁,双手插兜做等待状,而另有一人探身下车,赫然却

是金光耀。

金光耀下车后自己扯了扯西装袖口,然后转身弯腰把一只手伸向车内——这回又过了片刻,他从里面搀扶拉扯出一名

长袍打扮的青年,正是虞幼棠!

虞光廷眼睁睁的望着虞幼棠,发现他哥哥仿佛是瘦了一点——也可能是天暖,衣裳减薄的缘故。

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向了盛国纲。盛国纲还是老样子,满面春风的一边说话一边向内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司机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景,见虞光廷要下不下的不肯行动,就回头提醒了一声:「虞先生,您不是要去起士林吃晚

饭么?」

虞光廷失魂落魄的重新关好车门:「我……我又不想吃了,还是回家吧。」

司机浑不在意的发动了汽车,绝尘而去。

42一顿饭

金光耀,因为曾经在盛国纲那里挨过一个嘴巴,所以一度怀恨在心,派人去将对方的一处场子砸了个稀巴烂。不过从

那以后他就再没和这人生过关系,天长日久的,也就把那仇恨淡忘了。

在收到了盛国纲送来的两封请柬、又接到了对方亲自打来的三个电话之后,他迫不得已的偕同虞幼棠前来赴宴。此刻

坐在餐馆雅间里,他一头雾水的瞄着盛国纲,满心的莫名其妙,同时又提防着对方掏坏。

盛国纲倒是热情洋溢的,他选择了一处和虞幼棠相距较近的位子坐下了,满面笑容的对着二人分别一点头:「金先生

,虞先生,早就想请你们出来吃顿便饭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总算是愿望达成,鄙人真是高兴的很啊!」

金光耀对他不客气:「什么意思?」

盛国纲毫不见怪,开口笑道:「金先生别多心,我没别的企图,只是先前和您有过一场误会,所以一直想要把这个结

解开;仅此而已,哈哈。」然后他飞快的扫了虞幼棠一眼。

虞幼棠今天穿着一身翠蓝长袍,进门后就挨着金光耀落座了,此刻他沉默着垂下眼帘,嘴角噙着一点儿心不在焉的笑

意。

方才路上盛国纲碍着金光耀在场,没敢特别的恭维虞幼棠,一直正正经经的,只是抽空向他递过两个眼神,也不晓得

他有没有收到。

「也算不得什么误会。」金光耀微微侧身,一边给西崽让地方上菜,一边大模大样的回答道:「不就是一个嘴巴的事

儿么!」

盛国纲微笑着掏出烟盒,还未打开,哪晓得金光耀一眼瞧见了,立刻出言阻拦道:「你别抽烟,他肺不好!」

盛国纲赶忙收回烟盒,又抓住时机对虞幼棠笑着致歉:「虞先生,对不住,我疏忽了。」

虞幼棠这一路都没大说话,这时才很和气摇头一笑:「没什么,是他太小心了。」

盛国纲含笑咂摸着方才那几句话,发现面前这二位的确是交情匪浅,提起对方就是一个「他」字,连个称呼都不带。

盛国纲照例是让侍应把菜肴一起上齐了,然后就关闭房门,以便能够自由谈话,不受干扰。

「当时我实在是做得不对。」他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自责下去:「金先生,你我年龄相仿,我有话就向你开诚布公的

说了——那天,我的确是不认识你,所以你一发火,我这边就忍不住动了手。后来我知道了您是金老爷子的大侄儿,

那可真是后悔透了。所以你派人砸了我的场子,我一点儿都不生气,因为这是我活该嘛!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

我有心和你做个朋友,就不知道你金先生肯不肯赏这个面子啦!」

金光耀把胳膊肘支在桌沿上,正叼着果汁杯子里的吸管喝果汁,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抬头冷笑了一声:「盛先生,你这

也太谦逊了吧?」

盛国纲连连摇头:「金先生此言差矣,鄙人这都是肺腑之言,并非谦逊啊!」

金光耀还是觉着盛国纲这人虚伪的可笑,刚要再刺他两句,哪知忽然腿上有了触感,却是虞幼棠在桌子下面轻轻的踢

了他。

于是他就咽下那一篇冷嘲热讽,低头又叼住了吸管。

盛国纲觉得自己对金光耀已经敷衍的够可以了,这才安安心心的转向了虞幼棠。说话之前他先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

镇定心情,以免一个不慎,再出乖露丑。

「虞先生最近身体怎么样?」他盯着虞幼棠微笑问道

虞幼棠似笑非笑的转向他,盯着他的眼睛只答出了两个字:「还好。」

盛国纲情不自禁的就放轻了声音,仿佛怕吓着谁似的说道:「春天虽然暖和,可是反倒爱犯旧病,你要多穿衣服,别

受了寒。」

这话一出,金光耀立刻就抬起了头,很觉奇异的看向了盛国纲。

虞幼棠也觉察出来了,立刻以一种开朗的语气笑道:「多谢关怀,盛先生真是个细心的人。现在这种天气——」他抬

手一拍金光耀的手臂:「金哥都换上单衣了,我这里还穿着夹袍,其实白天也觉着热,可就像盛先生说的那样,只怕

早晚温度降低,会受了寒啊!」

盛国纲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有点失态,也赶忙接着话茬补救:「的确的确,早晚还是冷。」然后又面向了金光耀:「金

先生身体好,穿的这样单薄。」

金光耀觉得盛国纲这人说话太没水平了,叉起一块罐焖牛肉送进嘴里,他一边嚼一边答道:「嗯,我吃得多,身体好

。」

三人把这顿饭吃成了一盘散沙。

盛国纲想和金光耀说话,可是金光耀不大理他;他不想和虞幼棠说话,因为知道只要虞幼棠一做回答,自己那声音必

然会立刻温柔的不成样子。

于是他和金光耀开始对着大吃起来。

虞幼棠冷眼旁观着这二位,发现这两人好像猪吃食一样埋头大嚼,一点感情都不带的狼吞虎咽着。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毫无食欲,并且觉得眼前这幅场景十分诡异。

盛国纲厚着脸皮把自己同金光耀请过来,定然会是有个目的。要说是想与金光耀讲和,那不该是这样知难而退的讲了

两句就作罢;要说不是想与金光耀讲和,那又是图个什么呢?

虞幼棠坐在两头猪中间,很觉困惑。

金光耀先吃饱了。

直起腰用餐巾擦了擦嘴,他强忍着憋回去了一个饱嗝儿。在桌下摸索着抓住了虞幼棠的手,他轻轻的捏了一下,打算

带着对方回家去。

盛国纲这时也抬起了头,满嘴汤汁:「金先生……吃好了吗?」

金光耀到了现在,心情平和,对盛国纲的态度从怀恨转为了蔑视:「吃好了,多谢你这一场款待,改天我回请啊!」

盛国纲抬腕看了看手表:「还早呢,金先生虞先生再坐坐?」

金光耀看看窗外:「不啦,天都要黑了。再说幼棠坐久了也累。」

盛国纲舔了舔嘴唇,刚要继续说话,不想此刻雅间房门「轰」的一声被人撞开,一名青年气喘吁吁的堵在门口,带着

哭腔大声喊道:「侄少爷,不好了……老、老爷出事了!」

金光耀登时起身转向了他:「什么?」

青年也不知是跑了多远的路,此时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一口接一口的大喘不止:「国民饭店门口……老爷出、出

事了!」他自己用手指头点了胸口,挣了命的要把话说完全:「两、两枪,已经送了医院,您快去瞧、瞧瞧吧!」

金光耀那脑子里「嗡」的一声轰鸣,下意识的拔腿就要走,然而脚刚抬起来,他忽然想到身后还有个虞幼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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