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兄弟 上——尼罗
尼罗  发于:2011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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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一笔不菲的辛苦钱,也随他跑的分外来劲儿。

除此之外,他还买回了一沓子红地儿洒金粉的小福字,在房内几乎所有的门板窗户上都倒贴了一张,营造出了一种粗

制滥造的喜气。为了让众人能和这又红又金的福字保持一致,他还出手阔绰的大派红包,哄得虞宅上下仆人全部容光

焕发。

这一切都是在虞幼棠熟睡之时进行完毕的,等虞幼棠洗漱穿戴后出门之时,所见的就是一个换了天地的新世界——四

处都是花红柳绿的,自己那房门外面居然还贴了一张娃娃抱鲤鱼的年画!

虞幼棠觉得眼前这副情景太可笑了——又鲜艳又恶俗,两者合在一起,最后就凑成了一个有趣!

他在午饭时间,与盛国纲相遇在了餐厅中。

盛国纲虽然在昨日出了丑,不过经过了彻夜的休整,一觉醒来又是一条好汉,那种羞愧的情绪早已无影无踪。和虞幼

棠相对而坐了,他先是微笑端详了对方的神情,然后主动开口道:「虞先生,你总说让我不要客气,我听了你的话,

就真没客气。你这房内收拾的太素净了,没有过年的样子,我自作主张的重新布置了一番,你看着还满意吗?」

虞幼棠捧着一碗粥,因为实在是想笑,所以简直无法正视盛国纲的眼睛:「好得很。」

盛国纲见他斜着眼睛望向桌面,表情似笑非笑的,脸上又泛了点儿红晕,便不由得一边心虚一边心动:「到底好不好

?我当你是自己人,你可别不好意思批评我。」

虞幼棠用小银勺缓缓搅动了碗中的稀粥,强自镇定着望向了对方:「喜气洋洋,真的是好。」

盛国纲也觉着自己这一手干得不错,如今得了褒奖,就心中得意,盯着虞幼棠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我就是想让你

高兴一点。」

虞幼棠含笑垂下眼帘,用勺尖挑起一点米粥送进嘴里抿了一下,然后向盛国纲微微歪了脑袋,小孩子偷偷传话似的轻

声答道:「我很高兴!」

盛国纲大喜,美的要死,都要乐瘫了。

饭后这二人无所事事,便去那蒸笼一般的客厅中闲坐聊天。虞幼棠手里攥着一瓶酒,三言两语的就把话题引到了虞光

廷身上:「盛先生,最近你有没有见过我家老二?」

盛国纲这才做出惊讶状:「对了,虞先生,我听说你们兄弟两个分家了?」

虞幼棠抬手按了按胸口,忽然觉着有点儿窒息,立刻连喝了几口酒:「兄弟大了,也该分家啦!」

盛国纲用手轻轻一拍面前的茶几,做老朋友掏心窝子状:「虞先生,我这人话糙理不糙——就虞二爷那种花销方法,

如果没有你这做哥哥的支援,不出一年他就得要饭去!一年这都是往多里说了!前些天他被人逼着还账,拿着账单子

过来请我帮忙——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能有多少面子呢?好说歹说才替他暂时顶回去了七万的欠款。这追债的刚一

退下去,他就也跟着没影儿了!」

虞幼棠点点头:「原来是盛先生出手帮了忙——」随即他强咽下去了后面的道谢。

他和虞光廷已经是各立门户了,不能把麻烦再往自己身上揽。虞光廷欠了盛国纲的人情,那是虞光廷的事情,与自己

无关!再说盛国纲定然也没少算计自家弟弟的钱财——一群乱哄哄的狐朋狗友!

咕咚咕咚又灌了两口酒,虞幼棠往后一仰,毫无预兆的睡过去了。

虞幼棠在年夜饭前醒了过来,这时仆人把虞嘉棠也给搬运过来了。

虞嘉棠最近好像是要冬眠一般,终日只是睡不够,而且毫无攻击力,谁都不认识了。虞幼棠根本不想让他出来见人,

但是大过年的,盛国纲又知道他没死,所以连藏都藏不了。

他很不愿给盛国纲留下一种满门病患的感觉,然而盛国纲显然对此毫不介意,甚至对虞嘉棠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亲热。

他亲自把虞嘉棠搀到了首席坐下,然后又像逗小孩儿似的探头去问:「司令,您还认得我吗?我是国纲啊!」

虞嘉棠向前方桌沿一扑,枕着手臂闭上了眼睛——半分钟后他忽然直挺挺的又起来了,摇头晃脑的开始哼出了曲调。

虞幼棠很难堪的坐在一旁,看了看盛国纲,又看了看自家父亲,本是打算说两句抱歉的话,哪晓得这一眼望出去,他

忽然发现盛国纲和父亲竟有几分相像!

轮廓最像,其次是鼻子,嘴唇和下巴也类似,只是虞嘉棠偏于清秀斯文,而盛国纲偏于高大威武,所以单看其中一人

,决计不会联想到另一人的身上。

虞幼棠略觉吃惊,然而又不好随便开口说外人长的好像自己亲爹,只好把这发现埋在心底,随着米粥一起消化了。

年夜饭很丰盛,可惜虞幼棠胃口虚弱,吃不得;而虞嘉棠坐在首席哼了二十分钟的歌曲,然后一口东西也没吃,只是

闹着要回去睡觉。虞幼棠无可奈何,只得命仆人将他带走了。

盛国纲倒是吃的痛快——他平时不注重饮食,吃不到什么好的,如今来了虞家,心情愉快,胃口大开,觉着样样都美

味。虞幼棠病病歪歪的靠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怎么没有丸子?」

盛国纲咽下口中食物,抬头对着他笑:「我特地嘱咐了厨房——上次在你这儿吃的太多,从那儿往后就戒丸子了!」

虞幼棠这小半天内一直是和盛国纲谈笑风生,这时就疲惫的有些支撑不住。向对方微笑着一点头,他刚要开口说话,

然而就觉着自己这身体忽然向一旁缓缓歪去—— 他慌忙伸手去抓手杖,然而已经晚了,他在盛国纲的惊呼声中侧身摔

倒在地。

盛国纲简直受了惊,赶忙起身绕过餐桌,他手忙脚乱的把虞幼棠扶了起来:「这是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虞幼棠脱力一般靠在对方怀里,心里也着急,可是手脚都不听使唤:「没事……」他气喘吁吁的安慰盛国纲:「有点

儿累,躺一躺就好了。」

然后他就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喘息起来——他拼命的要吸气,憋的脸都青了!仰起脸望向盛国纲,他挣扎着从嗓子里挤

出字来:「酒……给我……」

盛国纲给虞幼棠喝了一点酒——他不知道这酒的成分,只以为这是药酒。

虞幼棠的哮喘病仿佛是缓解了一点,然而喉咙和胸腔里都在嘶嘶作响,眼睛发红嘴唇泛青,两只手冰凉的攥着,额头

上全是冷汗。

盛国纲以为虞幼棠是要死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托抱住虞幼棠的上身,一手拿着小酒瓶挨准了对方的嘴唇,慢慢的倾斜瓶身喂他喝酒。虞幼棠

微微张着嘴,酒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然而眼睛还睁得很大,黑眼珠子透蓝,白眼球上现出了红细血管,又可怕又可怜

的紧盯着盛国纲,眼神是一种惶惶然的哀求和依赖。

盛国纲觉着他这是在指望着自己救命——这个念头甫一生出,让他那心疼的都要碎了!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面颊去蹭对方那冰冷粘腻的额头:「你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哮喘病而已,没事的!」

「不用……」虞幼棠痉挛似的发出微弱颤抖的声音:「很快就会好……不用去……」

虞幼棠是久病成医的人,他说自己很快就会好,结果过了半个多小时后,他当真是缓过了这口气。

大过年的,盛国纲没有惊动仆人,悄没声息的就把虞幼棠抱回了卧房床上。

25初一

大年夜里病人犯了病,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盛国纲绝不声张,只悄悄的把虞幼棠送回房中,又若无其事的命仆

人撤掉饭菜,放他们自去吃喝娱乐。

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门,他见虞幼棠还保持着被自己所摆放成的姿态——上身仰卧在床上,两条腿却是长长的拖在地下

,眼睛还睁着,倒是不那么喘的神昏力竭了,然而胸膛依旧是明显的起伏着。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人方才要是真死在了面前,那自己以后就没法儿再过年了。

走上前去把手插到虞幼棠身下,他双臂用力将人抱起来重新安置妥当。虞幼棠转动着眼睛望向他,也说不得话,微微

张口只是困难的呼吸。盛国纲看他这样受罪,心里十分怜惜,几乎痛苦的安慰他道:「别怕,我守着你。」

他走向床尾,先为虞幼棠脱了皮鞋,随即又转到床头,弯腰摸了摸对方的头发:「现在觉着怎么样?」

虞幼棠盯着他,哑着嗓子轻声答道:「把枕头垫高一点吧。」

盛国纲听闻此言,却是当场脱鞋上了床,并且移开枕头,自己倚靠床头挤着坐了下来。

将虞幼棠小心往上拖向自己的胸腹部,他柔声说道:「你枕着我,我比枕头更暖和。」

良久之后,虞幼棠的气息渐渐恢复了平静。

「盛先生,大过年的……」他声音极轻的开了口:「真是对不住……我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盛国纲低下头,也不敢碰他,双手只能是隔着层层衣服覆到对方的肩膀上:「你都要把我活活吓死了。」

虞幼棠缓缓阖上了眼睛,脸色也重新回复了彻底的苍白:「你看……病人就是这样的讨人嫌……」

盛国纲这回深深的弯下腰,轻轻的与虞幼棠额头相抵了:「我不嫌你,我心疼你。」

虞幼棠倒是微微的笑了一下:「一次两次的,只是怕;天长日久的,就要嫌了。」

盛国纲侧过脸,用面颊去蹭他那冷汗涔涔的前额:「你给我个天长地久的机会,你看我到底嫌不嫌。」

虞幼棠悠悠的呼出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盛国纲想摸摸他的脸,可犹豫了半天,硬是没敢下手。

默默的舔了许久嘴唇,他忽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意?」

虞幼棠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盛国纲的手上出了汗,热气透过布料,一直传到了虞幼棠的肌肤上去。

「我的心意——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虞幼棠在他的怀中微微一点头:「知道,可是不明白。」

他是真的不明白——一个病秧子,没什么大本事,家业也败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在走下坡路,哪里还有什么招人爱的

地方?

当然,如果自己能像虞光廷那么健康活泼,那还又是两说。

而盛国纲回答的也是语无伦次、答非所问:「我十八岁时就见过你——你的一只手,从那儿以后整过了八年,我才又

见到了你这个人……这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虞幼棠根本没听懂盛国纲的那番解释,但是也不多问。他现在是个刚刚发病完毕的病人,神昏力竭,正好可以糊里糊

涂——否则又能怎么样?盛国纲说自己八年前就见过他,可他的的确确是在几个月前才认识盛国纲的!

他和这个盛国纲根本就不熟!

午夜钟声一响,外面街上的鞭炮声遥遥的传了过来。半大的小杂役和几个年轻男仆在白天受了盛国纲的命令,这时便

很兴奋跑进院内去点那烟花炮仗。盛国纲怕爆炸声骤然响起会吓着虞幼棠,就先将他向上托抱了一下,然后用手捂住

了他的耳朵。虞幼棠本是半睡半醒的,这时候也很怯弱的把头向后仰进了盛国纲的怀中,并且紧紧闭了双眼,仿佛是

很紧张的样子。

然后窗外的鞭炮声音就开了河,排山倒海的好一阵轰鸣。及至两挂一万响的鞭炮燃放殆尽之后,院里又五颜六色的窜

起了焰火。玻璃窗上结了雾气,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盛国纲此刻松了手,歪着脑袋去嗅虞幼棠的头发:「我抱你到

窗前去,看看外面的热闹,好不好?」

虞幼棠摇摇头,抬手指了窗子:「这不也是一样的看?」

「看不清楚。」盛国纲边说边把虞幼棠扶坐起来,然后自己伶伶俐俐的下了床。虞幼棠见他真的要把自己拦腰抱走,

就笑着摇头:「你当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么?」

盛国纲当即在床边蹲下了:「你不用我也成,那我给你穿鞋吧。」

虞幼棠颤巍巍的站在玻璃窗前,盛国纲先用手掌将那水雾拭净了,随即站到后方一手搂住对方的腰身,一手护住对方

的前胸,把个虞幼棠稳稳当当的禁锢在了怀里,虽然不算是抱,但也不肯让他那两条腿多承受重量。

他一直想要抱一抱虞幼棠,而且还幻想着「温香软玉抱满怀」。今天真的抱到了,却是并没有什么激情——激情蔓延

开来,不复激烈,只剩下了情。

怜惜的,心爱的,感情。

院子里五光十色的热闹着,的确是好看。一时完毕后,也就到了吃饺子的时间。

饺子是一定得吃的,因为要图个吉利。盛国纲不劳仆人,亲自去餐厅端了一只大托盘回来,里面有饺子有醋,热气腾

腾的好像许多雪白的小元宝。

然而虞幼棠根本吃不下。

盛国纲找地方把那托盘放置了,然后夹了一个饺子送到虞幼棠嘴边:「就吃一个,过年了嘛!」

虞幼棠看他诚心诚意,不好推辞,只得张嘴啃了一点饺子边,随即就扭过头去笑道:「好了,就是这些了,真的吃不

下。」

吃了就行,吃多了胃里不舒服,又是一场病。盛国纲把那饺子塞到自己嘴里,鼓着腮帮子心情愉快,觉着虞幼棠这是

真的缓过来了。

盛国纲那晚饭没吃好,这时见这饺子个个都是一寸多长,皮薄馅大味道鲜美,便一口气吃了六十多个。吃完之后他那

精神和肠胃一起饱满,兴致勃勃的转向虞幼棠,就见对方侧躺在床上,身上窝窝囊囊的裹着一大堆衣裳。

他像生铁遇了磁石一般,不由自主的就起身走到床前蹲下来,并且小心翼翼的从那堆衣服中摸到了对方的一只手。

虞幼棠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盛先生,今天多谢你了。我要睡一会儿,你也回房休息吧。」

盛国纲松松的握了他的手,用手指肚儿轻轻捻那软软的手心:「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虞幼棠的脸很白,白璧无瑕,愈发衬得眉目幽黑,是一副不带活气的工笔画:「不用你……」他气若游丝的说道:「

不是同你客气,我心里有些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盛国纲知道病人仿佛都有个好静怕烦的脾气,故而十分体谅:「好,那我天亮再来看你……」

后面还有一句玩笑话没说出来——「那在走之前,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不是不敢说,而是他觉着这话戏谑的没格调,不该对着虞幼棠说。虞幼棠病的七死八活躺在床上,身边只有自己算是

个能依靠指望得上的,多么可怜呢,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去嬉皮笑脸的说那种顽话?

盛国纲把虞幼棠的手牵过来,轻轻吻了一下手背,然后又为他拉过被子盖上了,这才无声的关灯退了出去。

虞幼棠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其实也并不是真困。抬手摸索着解开马褂纽扣,他回想着盛国纲今天那一举一动,百般挑

剔也没寻出什么破绽来,仿佛对方那一切行为全部是发自真心,可话又说回来了——他究竟是看上了自己哪一点?他

那是什么眼光?

虞幼棠掀开被子坐起来,窸窸窣窣的为自己脱了长袍马褂,而后舒舒服服的躺回被窝,心无挂碍的睡了一大觉。

大年初一的上午,虞幼棠没睡懒觉,因为心里有点儿小兴奋,惦记着自己那身红衣裳!

他起床之后也未召唤仆人,自己就支撑着洗漱穿戴上了。在那浴室镜子前照了照全身,他见自己从头到脚一片红彤彤

,映得脸上都有了血色。

他很得意,心情类似于参加了一场化装舞会。这回他按电铃把仆人叫进来收拾房屋,哪知仆人没到,盛国纲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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