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兄弟 上——尼罗
尼罗  发于:2011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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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志蓄谋给虞嘉棠扎一针镇定剂。因为虞嘉棠近来进入亢奋期,已经是很不听话了。

然而未等他找到机会出手,虞嘉棠已然把虞幼棠扔到了卧室床上。他是诚心诚意要带儿子睡觉,站在床边就开始脱衣

服。

把自己扒的只剩下一条裤衩了,他又去撕扯虞幼棠的衣裳;虞幼棠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头脑中一波一波的眩晕着,同

时胸中烦恶,心脏也跳的又轻又快。

幸而虞嘉棠跳上床来展开棉被,当真是抱着虞幼棠睡觉了——说睡就睡,方才还那么精神呢,不久后就打起了高低起

伏的呼噜。

睡觉也不成!

阮明志还是上来给虞嘉棠注射了镇定剂,而后命人为他重新穿戴好了,连抬带抱的运回了住处。

为虞幼棠重新盖好了被子,阮明志关上房门坐在枕边,深深俯身和对方面颊相贴了,结果发现虞幼棠面红耳赤的在发

热。

向下蹲在了床前,他眼睁睁的凝视了虞幼棠——虞幼棠虚弱但不枯瘦,皮肤是鲜嫩水灵的,从里向外透出病态的红晕

来。

阮明志托着下巴,忽然笑了,因为觉得虞幼棠真好看,随即他又想到虞幼棠现在是个半裸状态,棉被下面的身体是衣

衫不整的。

这让他心猿意马的站了起来。围着大床烦躁不安的绕了两圈,他忍无可忍似的最终在床尾处跪下,把手插进了棉被之

中。

摸索着握住了对方的一只脚,他像吸足大烟似的长出了一口气,同时觉着自己很恶心。

22新年前夕(二)

在新年的一月份里,虞嘉棠变得迟钝而木讷起来,不再吵着要见儿子了。

虞幼棠对此很感庆幸,开始生出闲心来准备新年事宜——明年正是他的本命年,他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接连生了几场

大病,险些夭折,故而对此十分重视,生怕自己在这一年中会再遇波澜。

然而他尽管心里重视,可是落实到行动上,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是按照习俗,给自己从里到外的置办了几身红衣裳—

—非常红,连裤衩汗衫都是红丝绸制的。

除此之外,他又另外在成衣店里订制了一件大红缎面的狐皮袍子——照理说,其实枣红的更合适,既喜庆,瞧着又不

那么刺目,男人穿了也不突兀;不过虞幼棠生平最爱浓艳色彩,这回正好借着本命年的由头,穿两天大红衣裳过一过

瘾。

他饶有兴味的期待着新年,不想新年未至,他先等来了一叠子账单。

账单是从天津用快信邮过来的,外人不知道虞氏兄弟分了家,还按照老例,把账单往北平虞宅邮寄。虞幼棠知道自己

那弟弟穷,心想若是这帐在五千以下,自己就默不作声的替他还上算了。

坐在沙发上一封封的撕了封口,他发现这信件的来历五花八门,从皮鞋店到跳舞场乃至饭馆子,应有尽有;而一张单

子一张单子的心算了数目后,他气的差点厥了过去!

想要替虞光廷堵上今年这个窟窿,他大概得卖房!

虞幼棠默不作声的在沙发上哆嗦了半天,后来觉着心绪渐平了,这才把那单子尽数塞回信封,又让仆人拿来一只牛皮

纸糊的大口袋,将其全部装了进去。

仆人拿着那只大口袋出门奔邮局,把它邮寄回了天津虞公馆。而虞幼棠独自灌了半瓶白兰地,痛心疾首的佩服自己英

明神武,快刀斩乱麻的和那混账弟弟分了家!

这账单抵达天津之后,虞光廷当如何处置,这就是北平虞幼棠所不能知晓的了。如此过了半个月,他并没有听到虞光

廷横尸街头的消息,便想这弟弟虽然败家,但也不是一无所长,竟然能撑着不向自己求援——不过他又能从哪里弄来

这么多的钱来还债呢?

就在虞幼棠迷惑之际,阮明志决定回南京过年了。

在阮明志离去的头一天晚上,虞幼棠趴在床上问他:「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阮明志坐在一旁,正很小心的为他按摩肩膀;听闻此言他怔了一下:「我不想回来了。」

虞幼棠沉默片刻,后来「哦」了一声。

这时阮明志忽然又开了口:「我一定回来!」

虞幼棠侧脸枕了手臂,低声说道:「好。」

阮明志停了动作,俯下身去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是不是舍不得让我真的走?」

虞幼棠闭着眼睛微笑了:「是。」

阮明志双手撑在枕头两边,低着头好像是要咬虞幼棠一口:「我要是离开久了,你是不是……是不是也会想念我?」

虞幼棠收敛了笑容,认真而又不假思索的答道:「想。」

阮明志骤然间快活起来,撅嘴在虞幼棠的脸上亲了一下,他直起身来清清喉咙:「我给你唱一首歌,好不好?」

虞幼棠睁开眼睛望向他,仿佛是很觉好奇:「好。」

阮明志后退两步站在了屋子中央,又伸手扯了扯衬衫领口——他本来就生着一张严肃冷峻的面孔,如今一紧张,瞧着

更加气势汹汹了。

嫉恶如仇的立正挺直了腰板,他红着脸咳了两声,而后郑重其事的面向前方开了口,声音低沉浑厚的唱出了一串外国

话:「克贝拉扣萨——厄纳哟勒纳塔厄叟嘞……」

平心而论,他这嗓子不错,只是神情不善,仿佛怒火满胸膛一般,唱的义愤填膺。虞幼棠看他气哼哼的曼声歌唱,自

己想笑又不敢笑,真是憋的脸都红了。

幸而这歌不长,一曲完毕之后,虞幼棠强作镇定的问道:「这歌听着有一点耳熟,叫什么名字来着?」

阮明志盯着他答道:「我的太阳。」

虞幼棠把脸埋进枕头里:「唱得很好——我渴了,想喝点温茶。」

阮明志没有多想,径自出门去找半热不冷的温茶;而虞幼棠眼看他的确是关上房门离去了,就扯起被子盖到头上,在

一片黑暗中爆笑起来。

阮明志在第二天订了去往南京的火车票,第三天他收拾停当,拎着个硕大皮箱上了路——并不是打算一去不复返,他

那箱子里装的乃是北平土产,是要带回去送给父母尽孝的。

阮明志刚走,金光耀又来了——来看看虞幼棠,没别的事情。虞家人口少,过年没意思,金光耀有心让虞幼棠到天津

去,可又知道金茂生对这病秧子一直有点嫌,纵是到了天津,也绝不能够一起过年。

年前事务总是格外多,金光耀在虞宅住了五六天后也便回了天津。

虞幼棠没有得到虞光廷的消息,也不知道这弟弟到底要不要回来过年,正是这样不上不下的悬着心时,在腊月二十九

这天下午,盛国纲忽然提着礼物来了!

23登门之始

盛国纲携带着一只五颜六色的铁皮圆筒,前来虞宅拜访。

筒子里面满满登登的装了外国糖果——这是他从洋行里购买回来的,糖果本身当然是没什么稀奇,不过这筒子外面的

图案比较新颖,是白地儿上点缀着小彩鱼,瞧着又干净又美丽,倒是怪有点儿意思的。

他在这新年礼物上很是花费了一些心思——金玉古董是不合适的,虽然值钱,然而不伦不类;至于其它的吃喝穿戴,

对方又绝不缺少;思前想后的忖度许久,他就夹着这么一筒子外国糖登门了。

虞幼棠所居的房屋温暖太过,让他甫一进门便出了一身透汗。虞幼棠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让仆人给他拿冰镇汽水

过来解渴降温;他茫茫然的连喝了两瓶,而后一鼓作气的打了四五个嗝儿——声声响亮,打完之后他自己都懵了。

虞幼棠,因为近来心情不错,所以笑的格外诚心诚意:「盛先生,我这里热,你把外面衣裳脱了吧。」

盛国纲出师不利,幸而不是那种脸皮薄的易羞之徒,还能强自保持泰然。起身刚要脱下外面大衣,他忽然发现自己腋

下还夹着那个铁皮圆筒。

盛国纲就觉着自己这脑袋里嗡嗡乱响,深悔当初自己不该喝那两瓶汽水,搞得如今方寸大乱,一步接一步的出丑!

他动作未停,还是先脱下了厚呢大衣。

他身体好不怕冷,大衣里面就是衬衫配着绒线背心——衬衫是雪白的,绒线背心是天蓝的,瞧着又洁净又柔软,让人

联想到一位很讲卫生的大号童子军。

这回重整身心坐回原位,他把那个铁筒拿起来放在腿上,一边抠那上方的圆盖一边对着虞幼棠笑道:「是糖。你肠胃

不好,我不敢乱送你东西吃,不过糖果总是没有关系的……」

虞幼棠微笑着认真点头,仿佛是对筒中内容十分期待:「盛先生,多谢你。」

盛国纲咬牙切齿的抬头对着虞幼棠发笑——手上抠的正在用力,他没法笑的好看。

盛国纲好一顿抠,硬是没能抠开那个大圆盖子。

他窘的简直要落泪:「这个……没想到封的这样严密……」

虞幼棠这回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劝阻道:「盛先生,放下它吧,我现在又不急着吃。」

盛国纲搂着铁皮筒子,一脸不甘心的悲愤神情:「这东西……我没想到……」

虞幼棠怕他恼羞成怒,再对自己这里产生了恶劣印象,便起身绕过茶几走到他面前,弯腰伸手作势要去夺那铁筒,同

时又玩笑道:「说好是送给我的,不许你再搂着它不放。」

盛国纲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果然顺势松开了手,然而虞幼棠双手捧住那铁皮筒子,使足力气将它运回了自己那一方。

盛国纲连着出乖露丑了两次之后,反倒是渐渐镇定下来了。而虞幼棠也不多提其它,只问了两句闲话。盛国纲早有准

备,这时就侃侃而谈,只说自己来北平是有公务,如今公务已毕,他闲来无事,正好顺路过来探望虞幼棠。

虞幼棠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听到此处便垂下眼帘微微的笑:「真是的,没想到盛先生这样挂念着我。」

盛国纲也是笑:「没办法,实在是等不到春天了!」

房间中此刻也并无旁人,虞幼棠一动不动的端坐着,轻声评论道:「你这公务的时间不对,偏赶在了年尾,现在又挤

时间来看我,岂不是耽误了你明天回家过年?」

盛国纲竖着耳朵就等他这句话:「这要放在旁人身上,自然是个问题;可在我这里是全没有关系的。我是单身汉,家

里上没老下没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过年。」

他一说出这个话,那虞幼棠就没有退路了,只好顺水推舟的挽留道:「既然如此,盛先生也就不要急着走了,留在我

这里过新年吧。」

盛国纲毫不推辞,只以迟疑语气说道:「可我毕竟是个外人……过年期间,怎好搅扰贵府呢?」

虞幼棠看出来这盛国纲是有备而来,决计不肯走了,无奈之下索性做一个好客的主人,万分温和的笑道:「这有什么

,你是单身汉,我这里是两个单身汉,大家在一起,倒还热闹些。」

盛国纲哈哈一笑,不走了!

盛国纲在目的达到之后,一身轻松,竟然还活泼了起来。自作主张的起身做了转移,他在虞幼棠身边挤着坐下了,继

续研究那铁筒的构造,同时态度温柔的同虞幼棠闲聊不止,偶尔扭头向对方一笑,仿佛两人已有十几年交情一般。

「我在天津一直想着你。」他对着铁筒子说道:「你信不信?」

虞幼棠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我一介病夫,在这世上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何德何能……」

盛国纲停了手,转过脸打断了他的话:「你信不信?」

虞幼棠笑着叹了一口气:「信。」

盛国纲这回心满意足的一笑,觉着自己和虞幼棠之间还是有一点默契的。

然而虞幼棠随即就又戏谑着补充道:「你能买回这样一筒看到吃不到的糖果,眼光一定不好,所以我信你想我。」

盛国纲苦笑着低下头,指甲缝都扒红了:「你就损我吧!」

盛国纲在晚饭后去了厨房,用一把菜刀撬开了铁筒盖子——原来店家为了保证密封,在那圆盖子上刷了一点胶,非得

用上工具才能将其启开。

可惜此时虞幼棠已经回房入睡了,没能看到他这成果。

盛国纲的客房是刚刚被收拾出来的,就在虞幼棠那卧房的对面,中间隔着院子。盛国纲站在窗前回想往事,就发现今

天自己好像是专程过来丢人现眼的——幸好虞幼棠并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兴许不会放在心上。

前方是一片漆黑,虞幼棠想必是正在熟睡。盛国纲认为自己若是不做长远打算的话,那现在真可以摸黑溜到对方那里

去——虞幼棠不会比一只猫更有力气,一个吻就可以堵住他所有的声音。

可盛国纲想到这里,忽然又心痛起来——窒息着的虞幼棠该有多么难受啊!

他是不能对虞幼棠用强的,他舍不得。虞光廷那么一个健健康康的好小子,初经此事时还要痛的鬼哭狼嚎;而虞幼棠

这样一个一捏就碎的玻璃人儿,哪里又能禁得住呢?

盛国纲那满腔欲火忽然就退了潮,同时感觉虞幼棠很虚幻,自己也像是在发梦。

24大年夜

常年驻守在虞宅的人物,除了一痴一病两位光棍主子之外,那就只剩下七零八落的些许仆人。虞幼棠虽然痛恨虞光廷

挥金如土,然而每逢年节的时候,他对这弟弟也还是存有几分思念之情的。

虞光廷活泼爱闹,年下只要他在家,再怎么老实也能折腾出响动来,最擅长的是腆着一张笑脸去向虞幼棠讨压岁钱—

—虞幼棠身为兄长,当然没有拿钱的义务,不过虞光廷没皮没脸的向他纠缠不休,他最后逃不过,总还是要在经纪上

付出一些。

这些零碎喧嚣的琐事给虞宅增添了许多生命力,可惜今年虞光廷音讯全无,显然是不打算回来了。

虞幼棠对此颇觉失望,然而又无计可施,故而在大年三十的上午,他照例长睡不起,直到十一点多才睁了眼睛。

拥着棉被坐起身来,他倚着床头出神片刻,然后也没喊人,自己就披上衣服试探着下了床。刚要迈步前去洗漱,他忽

然听到窗外响起了一片笑语。

这在虞宅是很少见的,他忍不住临时转向走去窗前,拉长袖口在蒙雾的玻璃上拭出了一小片透明区域。

偷窥似的向外望去,他很惊奇的发现院内一片整洁,先前攀爬在廊柱上的枯藤全被扯掉了,地面上扫净了残雪,也露

出了本来的青砖面目。一个十几岁大的小杂役站在秋千座位上,颤颤巍巍的往那上方支架上拴一挂鞭炮——然而脚下

一晃,小杂役当场就吓的大叫了一声。

盛国纲站在一旁仰头看着,这时就抬腿踢那小子的屁股,口中大声喝道:「笨蛋,你下来!」

小杂役好像已经和盛国纲很熟络了,一边往下跳一边气喘吁吁的笑道:「这脚下乱晃,根本就站不住嘛!您先生上去

也是白搭啊!」

盛国纲瞧着个子那么高,其实动作起来更灵活,抬腿就踩上了秋千板:「放你娘的屁!让你看看老子的本事!」

小杂役也是在虞宅太寂寞了,这时瞧盛国纲就像大哥一样:「您先生是属猴儿的吧?」

盛国纲高举着两只手,一边系那鞭炮一边半威胁半笑的答道:「好,你个臭小子,我让你贫,你等老子下去跟你算总

账!」

小杂役一听这话,就立刻嘻嘻哈哈的撒腿跑掉了。

虞幼棠对此情景很感满意,觉着盛国纲是补上了虞光廷的缺。他想好好过一个年,不求别的,至少要有点儿人声人气

,至于是谁的声,谁的气,那就管不得许多了。

盛国纲在虞宅,很不见外。

他没烦劳旁人,亲自起早扫了院子,然后偶然间逮到了那个小杂役,就拎着对方和自己出门去买烟花鞭炮;而小杂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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