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夏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传说中的莫莫所在的诊所是一家合资医院，座落在市中心十分繁华的地段，看起来设施齐全，服务也没的说。就象这

时，医生和两个护士已经推了担架等在那里。焦山全心里一突，忽想起来自己身上连张红色纸币都没有，万一应付不

了诊费，岂不尴尬至死。

根据护士指的访客停车场，他停好车，回到大厅。刚刚在门口出现过医生抢先他一步在护士台填表，办理手续，转头

看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等着。

诊费貌似有了着落，焦山全捋了捋气，依言坐下，一会儿感到身后有很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同时，低沉的声音也响起

。

“久等了，我姓莫，单名一个默字，沉默的默。”这么嗲个名字，竟然配在个冷面帅哥身上。

“呃，你好……”焦山全慌忙的站起来，伸出手去，对方只是摊摊手，表示不方便握，又尴尬的收回来。

“抱歉，刚刚还以为是你把Sam弄成这样，不过好像不是。”

这个莫默看起来比自己并没有比高出几毫米，气势却是很压人，道个歉也面无表情的，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

“没关系。”他还是笑笑了之，“小夏他……”

莫医生双臂交叉，“外伤没什么，但是有没有感染还需要检验，他也不知道对方的来路，爱滋的排除可能更久。”

焦山全倒吸了一口凉气，“爱滋？”

“也不用那么紧张，只是不确定。”莫医生说话的时候很随意，掏出个放了钥匙的纸袋，淡淡的说：“Sam似乎有些什

么事要你帮下忙，他的狗，呃对，还有他的车。”

说着又在裤兜里掏出张卡和名片给他：“他的车里的椅套需要处理掉，这是定点的保养店，这是我的信用卡，所有开

销从我的卡里划，签我的就好，你知道吧？”

“嗯。”

“还有，Sam要你别跟郝伯说，也别辞职，你有什么意见明天来了跟他说，我不负责传话，反正诊所的饭肯定不和他胃

口。”

莫默说完话，十分简洁的道了别，转身进了病房。

焦山全舒了口气，掰手指头数了数，自己总过说了不到二十个字。

可真够酷的，他感叹，要也是Gay的话，倒是跟坏脾气的小夏很搭配，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心里嘀咕着，抬步出了诊所，在门口抽了抽鼻子，好像哪间房正在烧醋，弄得空气中都是糊酸味儿。

莫默将手里的写字板啪的一声摔在床上，扯椅子坐到病床边。

“太胡闹了，这烂摊子又让我帮你收拾，上次是你是有运气，这次万一中了奖，你让我怎么跟舅父交代。”

白小夏已经换了干净的住院服，缩在毯子里颤了一下，眼睛也不敢看着莫默，说：“……我不想让他知道才来你这儿

的，就算真的有事，有我在他也不会去骂你……”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

“你到底有没有自觉，这种事是闹着玩的吗？就为了这个你不报警？你什么时候也能让我省省心？”

病床上的人缩在毯子里动也没动，“我没你那么幸运……我也不想每次都伤成这样。”

莫默不耐的哼了声，臭着一张脸转移话题：“送你来的那个呆鹅，你要我改报告，就是为了他？你不说他吓跑了吗？

”

“呆鹅？”听到这两个字，白小夏愣了片刻，苍白的脸上还是忍不住笑了下，“哦……是他，我本想做一回好人，顺

便堵他的嘴，谁知道郝伯怎么跟他说的，又跑回来了……”

“我看那小子都比你那个什么阿易强，至少不会有老婆冒出来甩你的脸。”

白小夏猛地翻了下身，牵动了伤口，痛得嘶的倒吸气，叫道：“开，开什么玩笑！拜托你有没有审美。”

“说个玩笑也能激动成这样。”莫默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整了整白大褂的衣襟，“睡吧，你也不是第一次失恋搞得那

么惨，养好精神再说。”

一觉醒来，窗户外面是艳阳高照，看起来很热的样子。

白小夏揉揉眼睛，身体不那么痛了。熟悉的保温食盒出现在床头，房间里却一个人也没。

他好奇的打开来看，里面竟然是满满的粥，还冒着热气，米煮化了，掺着碎菜和蛋花，还有肉松。

莫默架着两只熊猫眼进了病房，就看到这样一个场景。白小夏抱着一大罐粥发呆，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这样看着粥，能长出水稻吗？”他抄起写字板看上面护士的记录，烧退了。

“为什么是粥？”

“怎的你还期望是水煮鱼毛血旺？”

“可以他的智商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伤……”白小夏抬眼看到那黑眼圈，“呃，你的眼睛怎么了，今早林中没让你睡觉

？”

莫默嘴角一抽，眼皮又开始跳，“还不是你那个极品保姆，不赶早不赶晚，偏偏我刚睡着的时候打电话过来。”

“他打电话给你……干什么？”

“如你所说，他没那智商参悟，不过好在还知道不耻下问。”莫默即刻就发现了自己话中的毛病，顿时感觉头疼－－

果然睡眠不足会让人变笨。

白小夏嘴也跟着抽了下，怕戳破了挨骂，便闷头喝粥。

“果然是人种问题吗？这次比上回轻许多，我看你明天就能回家养着了。老样子，四个月以后拍板定案，这期间你老

实点吧，虽然在这种小城市几率不会太大。”莫默扯了椅子坐下来。

小夏舀粥的手忽然停下来，“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再爱谁了……”

莫默上前轻轻抓了抓他前额的碎发：“你哪次都这么说。每回都要这样自虐吗，明知对方不是什么好人，还是会义无

反顾的送上门去。”

小夏也不反驳，搅动着粥。

“莫莫，我可以不可以出院以后住你家？”

“晚了。”莫默按着头，“空屋被林中租出去了，除非你想睡客厅。”

“唉。”

“你想做什么？”

“一个人住在那个地方，很寂寞。总是会想起很多事……”

“你以前可是执意要选那地方住的，没有办法，让呆鹅陪你吧。”莫默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开。

“房间租给谁了？”

“说起来很奇怪，一对Les，林中工作上合作的朋友。我还有工作，你好好休息。”

说完微笑着合了门。

除了护士，门再打开是接近傍晚时刻，白小夏又睡了一觉醒来。焦山全满面油光的冲进屋，额角还挂着汗。他把吃完

的食盒收拾好，递上晚餐。

依旧是粥，切的碎的青菜，没打蛋花加了咸蛋，同样也碾的极细掺在里面。

把碗推到白小夏的手里，掏出了笔记本和几本杂志，又开始汇报：“伊丽莎白很想念你，不过它现在能吃能睡好的很

，我给它喝纯净水没有问题吧？”

“车里的座椅套染了不少血，莫大夫说必须处理掉，所以我就做主换掉了。刚巧到了该维护的时候，本来要留在店里

，不过我担心你还有用，所以帮你延后了。”

“还有哦，那些店员看到车里有血，我又不是车主，还好盘问了我一阵，哈哈……”

白小夏低头听着，突然仰面打断了他，说：“要我怎么回报你？”

焦山全愣住，抓抓头：“啊，什么？”

“我是说因为协议里也没有要你做这些……我不能让你白干……”

焦山全讪讪的看着膝盖，喃喃没话可说，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莫莫说我明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哦，那好，我问问莫大夫可以不可以下午，下午车少，毕竟我开车还不太熟。”

“不用麻烦你开车的。”

焦山全一怔，以为是怕撞了他的车，连忙说：“莫大夫有时间送你？那更好了。”

“不是……”白小夏眼望向一侧，解释：“你已经帮了很多忙，我打车也一样。”

“原来是你过意不去了……哈哈哈，你的小猪窝那地方，打车八成会遭人拒载。你舍得把亚历山大交给我，我就能送

你。时间我跟莫大夫说就好，你安心休息。”焦山全摩挲着下巴，难得某只猪服软。

白小夏脸刷的又变了，眼一瞪，左右看看手里只有那一饭盒粥，却又不太舍得扔，怒指道：

“喂，你给我说清楚，谁是猪，你个土包子焦圈！”

不再给发作的机会，人已经一溜烟跑出了病房。

12.病

第二天，照旧白小夏醒来的时候，看到已经摆在床头的粥，这次是荷叶桂花糖的。

中午时分，焦山全再次和莫默一起出现，然后两个人一起帮小夏收拾了东西。等他吃过了午饭，一起扶他坐上车。

白小夏看看车里的装饰，只说了一句话：“这就是你选的？颜色太死板。”说的时候嘴角却是微微勾着，一点没有生

气的样子。

焦山全习惯了，只是耸耸肩：“反正用了莫大夫的信用卡。”

这时莫默拿着一包药赶过来，从窗口递给小夏。

“诺，记得要按时，我可不希望你留着以后还有用。”他有意无意的向车内看了眼，“嗯，这套行头比以前的雅致多

了，安静、舒服。”

焦山全已经憋合不拢嘴，白小夏则是哼的一声，留给照顾他的医生一个后脑。

伊丽莎白两日没见白小夏，听见车声迎上来，使劲摇尾巴。白小夏只是隔着车窗摸了摸它，表情里有说不尽的没落。

焦山全先下了车，抚了抚它的头，拴上了链子。

屋里都重新打扫，碎掉的陶片清走了，水渍也擦干，沙发罩和窗帘也都换上新的。

“焦圈儿你还真会做家务。”白小夏环顾了一圈，淡淡的说。

“啊？白小猪你说什么，你在夸我？”

白小夏没搭话，走到工作台边，看到那天混乱中幸免于难的几个作品，又被整齐的码在架子上。又问：“怎么又摆回

来，你干嘛不帮我摔了它们？”

焦山全已经折到了洗手间去，隔着堵墙，高声应：“啊？你说那几个，为什么要毁掉？”

声音从洗手间里渐渐晃出来，“那不也都是你的心血吗？为什么为了无关的人作践它们？”

白小夏一怔，推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自言自语的说：“毁掉才能忘掉啊……”

焦山全甩着手又出现在屋里，“我该走了，六点再来。”

“焦圈儿，你可以……”

“啥？”

白小夏清了清嗓子，憋红了脸，“你可以白天就留在这儿……如果你介意，我为以前的事跟你道歉。”

“啊？”焦山全张大嘴，很夸张的拖了很长的音，“你竟然会道歉，是不是怕鬼啊，你放心，大白天的不会闹鬼啦…

…”

咚的声，靠枕重重的击中脸部。

那以后，焦山全的工作就更加轻松了。每日九点到，某猪还没睡醒。一脚踹起来，喂饱后的猪话不多，也很少再恶语

相向，他就可以随意的看看书，逗逗伊丽莎白，不用再奔波赶时间。

市郊的菜便宜的很，就算有时和小夏共餐，也还是给郝伯省下不少开销。

白小夏这边踏实了点儿，吴易那边开始了四处灭火的日子。

先是将上任秘书告上了法庭，告的是损害名誉和窃取公司财产。小夏作品买卖用的都是艺名，更没什么人知道他的真

实身份，根本就用不着惊动他。最主要的是彩信发给吴易妻子的照片本身就是拼合的，案子没什么悬念的就判下来。

知道真实情况的，除了焦山全就只有当事人本身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吴易两口子又回复了当初，而且吴易的秘书

造了假照片，又伤了白小夏，被判也不冤枉。

焦山全就安心的当了个闷葫芦，在外人面前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案子完了，事没完，婚外情和同性恋这两个关键字，在婆婆妈妈脑袋里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加之被告暗通的一伙人煽风点火，传言立即普及到了整个小城，认识不认识的，都能在茶余饭后嚼嚼。

吴易最终暂停了手里的工作，无奈躲去旅游，避风头。

焦山全这天下班回家早，洗了洗手到厨房忙老妈做饭。

老妈开始叨叨，菜价怎么又贵啦，门口的保安又怎么不讲理啦，又看见山晴跟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之类的，他就有一搭

没一搭的应着，老妈突然一转话题。

“你跟小琼的进展怎样了啊？”

焦山全的心脏一抽，想起了那天夜里吴琼穿着单薄的睡裙，以及自己跑出房间时的狼狈相，赶紧打哈哈：“啥进展，

还那样呗，妈你不要乱操心。”

“啥叫乱操心，这孩子，你妈我不是关心你吗？嗳，我还听说吴琼他爸还搞了个男孩，也不知真的假的？他得病了吗

？”

焦山全更加心虚，“嗨，您都这是哪听来的，吴叔叔的官司不是打赢了吗？再说了，同性恋就非得得病啊？”

“谁知道他怎么赢的，不是说都有照片的吗？”老太太反驳说。

这个时候，老爸不知哪儿冒出来，趁他娘俩拌嘴之际摸了个番茄走。

老妈反应过来，摇摇头，意有所指：“唉，现在的男人呦。”

老头回身瞪眼：“男人就怎么了！也比你这些乱传谣言的婆娘强！”

老妈把刀一横，剁在菜板上。“哪里强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刚洗的菜，你都给我摸走了我怎么做饭啊！”

焦山全赶紧推着老爸出了厨房，“爸您先回去打游戏啊，饿了，我切两块西瓜给你垫垫，晚上咱们加个菜－－瓜皮炒

肉丝，又祛暑又降火。”

老爸走了，他从冰箱里抄出半拉西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先给老妈嘴里塞了两块，接着普及教育。

“妈，你不知道啊现在电脑可厉害了，照片都拼的跟真的一样。您要是想长个玛丽莲梦露的身材，电脑啪啪啪几下就

搞定。”

“去去，什么莲啊露的，穿成那样我都替她害臊。我这儿不用帮忙了，跟你爸玩去吧。”

焦山全长舒一口气，终于安全逃脱了一次拷问。

一连十几天下去，焦山全为了躲避老妈的围追堵截，越来越多待在白小夏那里，周末也偶尔也逛荡两圈。

焦山全在的时候，白小夏就一动不动的倚在沙发上，透过窗户看着他在院子里教伊丽莎白识数。摆手势，摆成几就要

它叫几声，叫对了就给饼干吃。不出几天，果然还让他给教到了五。

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发发呆心不在焉的看看杂志，或者有一搭没一搭的上网。

烧陶的小火炉一直闲着，罩了层灰。人总是这样懒懒的，什么都没兴趣，食欲也不是很好，有人终于也忍不下去了，

恨不得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喂，半个月了，再这么下去你可真成猪啦，该干点什么干点什么吧，就这么天天闲着太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