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rderline边界线——伊藤雪彦
伊藤雪彦  发于:2011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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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来找她,是希望你能彻底死心。”

阿尧低低开口:“你不是爱她,而是爱她给予你的憧憬和自我期许。

旁人看得很清,你却一直淌在那潭混水里。过去想劝你,可我知道你一定气得听不下。

你会讽刺我,嘲弄我,用恶毒的言语伤我,或者火起来扁我,最后还笑我哭鼻子。”

他用袖子擦乾眼泪,小可怜似地瞪着我说:我常常想,待我好的人大有人在,

我犯什么贱老跟着你,老为了你无心的话难过,然后自顾自发火。

你整过人以后都巴巴地跑来安慰,吃定了我没法子,流氓得不得了,

可有时候露出的真心笑容,却让人感到寂寞,我常想我要是真不管这个人,

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把自己逼到绝境的。季政……你以为我不懂得爱,是因为你不懂我的感情。

“讲这什么话呢,肉麻兮兮的。”

后面那句话听起来像极了告白,我不禁失笑,抱着他单薄身子的手又紧了紧。

“你啊,用那张可爱的脸蛋对男人说话,就算是柳下惠再世也招架不住。

小心我色心一起,卯起来就在这奸了你。”

说完我带着淫意嘿嘿笑着,往阿尧后腰上摸来摸去,一下子挨了他一个膝盖,正中要害。

“呜!”我捂着胯下弯下腰痛个半死。

阿尧气呼呼的,满脸红通,抬起脚往我脸上极其能事的踹:

“季政!我收回前言,你给我去死!”

“饶命啊少爷!”

那一脚下得有够重,我的鼻子登时流下两行血泉,抱头鼠窜起来。

虽然身上隐隐作痛,心情却是轻快的。

我见到了薇瑄,终于确定了自己依旧喜欢她的感情,并让她明白我的心思,留下联络电话。

如果这一次,如果她愿意再跟我联络。我会抛下一切,尽自己的全力让她重新幸福。

我重新确定了自己是不能失去阿尧的,没有什么比他更为我着想的、

可以当一辈子的朋友了。他一直以来都战战兢兢地站在我身边,既害怕被我伤害,

又努力地付出自己的关怀和劝告。

他总是在最糟糕的时刻拉我ㄧ把,让我回到现实,回复理智。

比起对薇瑄的了解,说不定我更了解阿尧一些;而对我,对季政这个人性子的琢磨,

恐怕阿尧明白的比我自己都多。那两个人与我的生命形成了牢不可破的三角,

无论是薇瑄还是阿尧,我永远永远不会背弃。

章四

虽说我和阿尧似乎恢复了和平,可我很快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同以往。

首先,阿尧莫名地阔气起来,手表服饰皮鞋一套一套换,整个人气质都自信了,

再来是假日不见人影,常有人在华星电影院见到他跟穿西服的男子出入,

几次系上学生聚会他也不到,渐渐地脱离了人群。

偶尔我问起,他就轻描淡写的“没什么,陪严先生吃顿饭。”带过去。

学期中阿尧让我退了宿舍跟他住,房租横竖不用钱,我也乐得省一笔,

阿尧漆黑的头发垂到肩膀,益发衬得眉目冷媚,他特喜欢黑衣,特喜欢吸烟,

有时夜里还带墨镜装帅,每次都被我笑了个气急败坏,黑衣确实适合他,

他裹在黑衫里面显得冷漠,爱骚扰他的男女也就怯步了。

跟他同住的日子大抵是愉快的,他会亲切的叫我起床,准备早餐,两人散步到校,

他去牵学校的单车,分道扬镳。下课本来我会早早靠在校门等他,现在却找不到人——

他被严先生载走了,载走那天总是很晚回家。

阿尧的生日是二月十四日,正好是西洋情人节。

想想这几年我也没对他来点好的,就翘了尾堂去九头鹰带几道他最爱吃的湖北菜,

热腾腾摆了一桌,拨了手机,没人接,留了言叫他早点回来想给他大大的惊喜。

我充满期待地盯着墙上的钟,指标慢慢地过了八点、十点、十二点,我的心一寸寸冷起来。

“见鬼了!”我拍了桌子站起,开始像只饿坏的野狗在场子走来走去,

瞪着琳琅满目的菜色,胃部绞在一起怎么也下不了筷子。

凌晨,楼下传来车门的开合声,我跳起来拉开窗帘,就看到严先生搀扶着阿尧。

三步并做两步冲下楼劈手把阿尧抢过来,

看他苍白晕软得站不直,我破口大骂:“你他妈给他下了什么药!”

严先生也没了好气,一把捏着我下巴险些捏碎了:“他不过多喝了几杯,臭小子!

就奇怪他怎么老嚷着要回家,原来是藏了个眼神凶恶的莽货!”

我撇过头,红着血丝瞪着他:“又怎样,跟好朋友住不行么?大不了我搬!”

严先生恨恨地冷哼了一声:

“没什么不行,反正我也管不着他,更管不着他交什么浪荡朋友寻自己开心!”

我气得脸色铁青:“你等着。”

将阿尧往地毯一放,我就像踏入陷阱而发狂的狼,揪住严先生的领子,猛然把额头后仰,

硬是朝对方的鼻梁来个彗星撞地球!严先生哀号了一声,捂着长流的鼻血往后退了好几步。

西服喷溅了鼻血,格外淋漓,我看了哈哈大笑,怨气豁然开朗:“嘴巴放干净点!”

严先生的脸色一下子红一下子白,最后森森地挤出笑:

“你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谁!总一天叫他跪在地上给我谢罪!”

我厥着唇讥笑:“不干阿尧的事,带种的冲我来,我早看你不顺眼!年纪也不小了,

对个非亲非故的年轻小伙子这么宠,安什么好心啊大叔?”

严先生哧一声用纸巾拧去鲜血,抬起毫无情绪的冷酷双眼:“我安什么心,他自己明白。”

脏污的血纸抛到我身上,严先生忿忿地走了。

我也没再说什么,咬着牙捡起纸团便碰地一声带上门。

隔天阿尧醒得很早,刚天亮就摆出吃午餐的阵仗在厨房转来转去,把昨夜的菜温了,

笑嘻嘻地等我。我睡眼惺忪地站在桌子前面以为自己还没清醒,迷惑了好一阵子。

“早上好!快坐下。”阿尧精神特好,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我。

“你弄这什么啊?”我吃惊地阖不拢嘴。

“这不是你特地准备的吗?昨天错过了不算,今天补办生日。好,准备好了。快说啊你。”

他坐着,乐呵呵地盯着我。

我一头雾水地回瞪他:“什么?”

“祝我生日快乐。”

他说着说着更是开心了起来,表情兴奋得不得了:“最好加一句情人节快乐。”

“是是……少爷你最大,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情人节快乐,天天快乐……你吃了什么药啊你?”

清秀的眉目乐得弯弯的,阿尧摇摇头:“没什么,心情特好罢了。”

一桌菜风卷残云吃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冷藏当宵夜,我们就上课去了。

路上跟阿尧提了关于严先生的事情,阿尧淡淡地说不用担心,他会去找严先生谈。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笑得很开心,可是眉毛间隐隐有忧虑,后来听得脸色越来越苍白,

尤其讲到严先生动怒,阿尧的表情简直要发青了。也难怪他担心,

我不由分说的来个头槌,那么一下虽然痛快,但无论是谁挨了一记都会动真火的,

严先生这下恐怕真恨上我了。

视线穿越了浏海,穿越阳光编织的帘幕,

阿尧安静地望着我:“季政,我不会让他找上你的。”

我摆摆手:“担心自己罢!老是吃败仗的家伙!”

他听了笑起来,笑的时候露出洁净的虎牙,笑容在阳光下特别可爱:

“我故意让你的。谁跟你认真?”

看阿尧骑上单车远了,我迈步向教室走去,落叶在我脚下四散逃逸。

风起了。

手机响起,我接起来,止住了脚步。

“季政,”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的喉咙一阵紧缩,酸涩顿时弥漫了眼睛。

从远方吹过来的风扬起了我的头发,天空被遮去了一角,

我彷佛听到记忆中的钢琴淡淡地敲响。

薇瑄。

奔跑在往车站的方向,我喃喃念着,在心里一遍一遍不停重复她的名字。

车站,她瑟缩地站在人潮中,我一眼就看清了她的面容,她的头发绑起来,

露出瘦得可怜的脸蛋,眼神毫无光采,我站得远远的,长久地凝视着她,

像是要补足之前的缺憾。感觉到我的视线似地,她露出了一个虚弱的腼腆笑容。

我好久没看她笑了。看着看着我的心脏便微微地疼痛起来。

回她一个微笑,但其实我是想哭的。

慢慢走近,直到伫立在她眼前。

她沉默了很久,哀伤地凝视着我的眼睛:“季政,我相信你了。”

我见到她把我给她的纸条捏在手心。

她幽幽地开口:“不要让我失望……”

没等她说完,我拉过她的手,把她骨瘦如柴的身子按进怀里。

“薇瑄、薇瑄,我等了你好久——我们都等得太久了。”

这是我第一次拥抱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拥抱却有几分悲凉。

就像拥抱着渴望得到的物品,然而这样东西却早被其他人摔碎破坏过了。

你抱着的不过是一点点细碎的忧伤的残片,希望将它重新拼复起来,却又对此没有把握。

这样破片用它的不完美切割你,用它的不完整刺疼你,可是你依然不想松开渗血的掌心……

深夜回来,见到我们坐在客厅,阿尧惊得呆了,手搭在门把上久久没有放开,

那双清澈的眼睛射出迷惑、困扰,及难以置信的光芒。

“阿尧,你过来。”

我拉着他,他连鞋都忘了脱,傻傻地跟着我进了门,站在薇瑄前面。

他深邃的眼睛跟薇瑄相遇了。

“你倒是说说话啊。”我尴尬地催促阿尧。

阿尧穿着高领拢⒌暮诜⒓淇梢约桨尊亩郑?/p>

他冷冰冰地绷着脸,近乎责备地瞪着我:

“说甚么你都不听,何必开口?”

冷笑了一下,他自顾自地走入房间。我冲进去反手把他的肩头板过来:

“阿尧你太不够意思了——我第一次带女人回来,你板什么脸?难看死了。”

他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挥开我:“天底下就你的薇瑄最好看,看得最顺眼!

你当这里是旅馆,谁都能来睡啊?”

“我当你哥们,才把她带回来的……”

“季政、你有个限度!别拿什么哥们的感情搞我!”

他揪起我的领子,气红了眼框。

“什么朋友?什么哥们?从来都我对你好,在你眼里我又是个什么东西……什么都不是!

大剌剌的就带个女的回来拍拖,你他妈没问过我怎么想!还要我在自己家里陪笑脸!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是为了谁去和严先生道歉,去求了半天请他原谅你的鲁莽?

看来你可是一点儿烦恼也没有,隔不了一天就泡起妞来了,我说大哥你还真是身强体壮!”

“妈的你吃了炸弹了,脾气那么拗!”

“我他妈就吃了炸弹!”

“借住一晚有必要生那么大气吗?你感情未免太丰富!”

“我感情复杂得很,也从来没奢望你明白!”

他吼了我一句,开始抓衣服往行李袋塞。

“等等、阿尧,阿尧!没必要弄得那么难看……”

收东西的手慢了,我看到他漆黑的发尾微微颤抖,

一行眼泪从眼角缓缓地缓缓地崩溃。

“唉你哭什么呢?”

“你别管!”

他用袖子抹抹泪水,强装坚强地朝我笑:“没想到也会有女人喜欢你这二愣子。”

他嘴角笑得很勉强,没几秒就垮下来,慢慢露出了眼神的脆弱与悲伤。

他长久地注视我,直到我心虚地低下头。

地毯传来摩娑声,阿尧的鞋尖踏入我视线。

见到他骨节分明的手,黑发散乱,如雪的面容,沾着泪水的睫毛尾端,

我的心中泛起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怜惜。

手指缓缓滑过我的脸颊,阿尧的眼神像寒空里的星子一样发颤,

他蓦然抓着我的头发,把唇狠狠压在我的眉眼,鼻梁,唇畔,脸颊,下巴,

如同暴烈的骤雨一下子垄罩了世界。

我傻着任由他胡亲一气,任由他的眼泪浸透我的唇,体会着透过苦涩的吻传递而来的苦痛。

心脏跳动得要发狂,像是呼应他豁出一切的心态。

我感觉到两人之间小心翼翼把持的友谊分界,忽然之间发出可怕的崩解声,

像是被推倒的积木一下破坏掉了,用来划分的边线溢出了鲜血——

那是痛苦的、颤抖的感情,暴露了惊惧、自我怀疑、不确定、忌妒、牺牲、执着、以及迷醉。那是现在的我们无法承

受的重担,那是禁忌的,违逆一切理性的意志,像一株生根发芽的毒藤,种进了心底便汲取养分扎根……

阿尧炽热的舌尖滑过我牙龈,我恢复理智猛然一推:“你发什么浪!变态啊你!”

我大吼着,想唤回他的清醒,话才出口,我见到他的模样就后悔了。

他倒在地上怨恨地瞪着我,那个眼神似乎在说永远都不原谅我。

见到阿尧的眼神,我就想到高中时候争争吵吵的回忆,

想到他为了小学的一件事可以记仇到高中。

我想他其实是恨着薇瑄也恨着我的,在我见到薇瑄就完全遗忘他之后!

他对我莫名的执着,一遍一遍想把我从薇瑄身边拉离。

我不知道这样的用心,是为了过去回忆的疙瘩,

为了我们之间混乱不堪的友谊,还是为了他自己的感情!

阿尧一句话也不说,放任浏海在眼前凌乱成一片帘幕,遮掩住眼神。

他呼吸急促,阴惨惨地笑起来,接着疯了似地得意的越笑越大声,

竭尽了气力笑得泪流不止,笑得我感到恐怖而脸色发白。

“季政你够狠!”阿尧嘶哑着声音起身,扒了扒头发,斜斜地望着我:“这些年还真委屈你,跟变态一起混!反正我

就是这么个回事,以前到现在都一样!对你发浪是我他妈走了眼犯贱!”

他用力地拉上袋口,把简单的行李扛上肩,风也似地走出去。

“阿尧!”我在门口跟阿尧激烈拉扯起来,

薇瑄害怕得站在一边儿不敢动:“季政,季政,他怎么样?”

阿尧听了更是满脸讥嘲:“我怎么样?我好极了!季政,你老婆问你了,你怎么说?”

抓着阿尧发颤的手腕,我也急了。手足无措地看看他,又看看薇瑄。

薇瑄像是明白了什么,瘦得像鸡爪的手蓦然抓住阿尧的行李:“别走,这是你的地方,要走也是我走!没什么事不能

坐下来谈,气头上你也许听不进,但是人一走,那就什么都完了!我就是最悲哀的例子!”

薇瑄的表情异常认真,她是真的希望阿尧冷静下来。

只是时而火爆、时而老成的阿尧会作何反应,我实在没有把握。

我还挺怕阿尧伤了薇瑄或是伤了自己。

阿尧听了薇瑄的话安静下来,薇瑄则眼神悲伤地阻在门边。

“放手。”阿尧挣开我的箝制,脱了鞋子缓缓走进玄关,垂头丧气地坐上客厅的沙发。

我心中暗暗吃惊,发觉薇瑄对付阿尧真有一套,平常阿尧的脾气像风、又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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