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现在是死亡人士了,世上没有我这个人了。
隔壁房间正躺着一具尸体,那才是我,那人身上还装着我的一颗坏心脏,脸长得也像我,身材也形似。
老天终是不负有心人,让老子终于摆脱了挖空心思整死人的李家……
老天佑我!
「看好戏了……看好戏了……」我满脸兴高采烈,但这话也只敢在心底默默念,要不,肯定要有人发飙……
王双守被我折腾一天,脸色完全符合全家人死绝了的凄惨,对此我很满意。
至于我妈,不用我教,脸色比踩了一坨超级大便还难看,她正恨恨地对着镜子补妆,粉擦得像死鬼,等下就要帮我的
尸体运往灵堂了,我妈正在我病房里展示我的「决定」让她有多痛苦。
而在我病房的旁边,也就是隔堵墙的,NO,应该是隔栋楼房的旁边,我爸正面如死灰的对着刚摘下呼吸器的「我」呆
立着,监视摄影镜头正对着我爸,那……老泪纵横的……
我勉强地笑笑,这戏可得演下去,爸,可别怪我不孝顺。
「你爸真可怜……」我妈看了眼萤幕,停下手中的妆,喃喃地说,然后瞥了眼我,「怎么倒霉生了你这么个孩子……
」
我干笑,王双守在旁一副想哭不敢哭的丧气脸,我拍拍他的后脑勺,「继续保持……」换来他两白眼。
「好了,该我了……」章女士站起身,一脸惨白,拉着王双守出门。
王双守临出门抓住门框垂死挣扎:「哥……」
我对他笑:「别叫我哥,弄砸了自己找个风水宝地埋了自己,别到我面前丢人现眼……」
章女士丢了个秋后算帐的眼神给我,王双守不痛不快地跟她走了,我马上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苹果汁,把床摇到舒服的
位置,快快乐乐地一口一口喝着,对着几个大液晶萤幕。
我可是下了血本,为了满足我观看自己丧事全程的要求,我跟我妈签下了为她工作至死的那天才能撒手的不平等条约
。
妈……你儿子的复仇大计全靠你了……
被我委以重任的章女士一开场就不负我望,一进病房眼泪珠子就含在眼里,抚着盖着白布的「我」的脸半晌,才对我
爸那老实头子轻轻地说,这时眼泪往下掉:「送他回家吧……」
这可把我爸给唬得,他可从没见过我妈哭过,这下可好了,原本苍老了不少的脸更添了几分凄凉:「好……」
我想我爸还是疼我的,只是他拿我没办法,正如他拿我妈没办法一样,他学不会如何跟章家人那股子桀敖不驯的气势
相处,他只是一个憨厚的老实人,这也是我不肯告诉他的原因,不用几下子,他就会穿帮……
尸体出了医院正要运往灵堂,沿路有些得知消息的媒体一路跟着采访,别小看我这「死讯」,我爸跟我妈在L市也算知
名人士,加上我外公当年是L市的首富,虽然后来没落了,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条件加起来,本人的「离奇死亡
」算得上L市这几月的大新闻了。
有人在采访医生,我舅的助手在十几根「棍子」前面沉重地说:「没有度过危险期,王先生卧病期间心脏病突然发作
,抢救无效……」
众记者七嘴八舌,「请问,王先生送往医院时是从B城回来的吗?」
「王先生在B城就医,为什么要送回L市?」
有神通广大一点的记者就问:「听说王先生在B城送往医院并不是因为心脏病,章女士从美国回来,把昏迷的王先生用
包机从B城转到L市是有什么原因吗?」
医生们昏了,一句「无可奉告」,逃了。
这么大场面,我就知道,我这一死,从此以后,不可能再大白天出现在众人面前,要不,人们会看到我就逃之夭夭,
然后相互告之「见鬼了……」。
我下这么大工夫,唉,李越天,我算是给面子了。
不教你尝尝我当初痛失「爱」的痛苦,你就真以为我的心肝是铁打的。
你爱我……你爱我……这不更好吗?
死人时经典不变的哀乐透过液晶萤幕在房间里哀鸣。
我以前的兄弟哥们得知了我的「死讯」,一个个前来追悼的时候不敢置信,有几个人不相信的甚至扒拉着棺材边角仔
细瞅着我的脸和身体,最后不得不无奈地接受了我「死亡」了的事实,哭丧了几把出门还唠叨着一定要查出我是被谁
干掉的。
吴起然也来了,他定定在站在「我」尸体面前几分钟,向我妈说了声「节哀」,抖抖身上的黑西装走人了,转身时我
看见他眼角微微皱了一下,猜不透这阴险小人在想什么,不过我想就算他真要想些什么,他也不会拆我的台,对于演
戏,他比我更高竿……
看了半天好戏,揉揉了眼睛,刚眯了会,耳边传来某女人「兴奋难捺」的声音……
只见另一旁的新闻频道上……除了跑马灯播报对于我「追悼会」的报导外,此时此刻正在附加更劲爆的消息:
在现场的女记者一脸激动地说L市飞机场发现汽车爆炸,还好乘坐的人及时发现,没有人死亡,但有两人受了轻伤;当
地警察局连忙派出数十个人前往追查真凶……
瞧瞧,我看见了什么?我忙睁大了眼,在现场直播的新闻上看到了李越天那伙人中几个熟悉的身影……
我拍拍后头的枕头,舒服地移动了下位置,「重头戏要上演了……」我就说了,我「死」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李越天
半条命在阎王爷那待着他也会爬出地狱来看看的。
如果我没预料错误的话,那颗炸弹可能是吴起然给李越天来L市的见面礼。我的「死讯」一公布,不管「事实」如何,
对于第一次来L市的李越天,作为我能穿同一裤子的哥们来说,吴起然的见面礼不会轻只会「重」。
在B城我不能干什么,但来了我的地盘,李越天,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怎么着你也得跟着我的剧本走,让我好好看看你
对于「死」在你面前的我的表现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让你知道我「死亡」的「真相」……
从距离我棺材最近的摄影机看来,追悼会场上几天没睡的王双守眼睛暴起,里面只看得着血丝跟黑色眼球。
而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是以往我最「可爱」的对手,当初用不入流的方式把我从L市扫地出门的聂闻涛,此刻却冷着
一张脸带着杀气问面色惨白的王双守:「是谁杀他的?」
冰冷的声音透过藏在尸体里的窃听器传到我耳里,让我着实诧异了一下,不知道的人听这语气……好像谁杀了对于他
不得了的人一样……作为他,我的「死」应该是件让他高兴的事啊。
知道其中蹊跷的王双守傻了,我爸则是对这个杀气腾腾的男子表现得有点谨慎,当他知道我是受枪伤而「亡」时,他
对于追悼会上每个他没见过的面带不善的人,都保持着戒心。
此时门口一片混乱,大摄影镜头里李越天一行人的车到了灵堂前停下。李越天领头,一身黑色西装包裹着的他竟让人
看得出消瘦了好几分;小王走在边上像是要推开保全硬进,可保全像是不依不挠地挡着问他们身分,现场一片混乱。
镜头里人群纷纷扰扰,李越天带来的人跟保全硬是干上了,一言不发地推着人硬要进场。
他站在人群当中,身边有两个保镖护着,不开口表现什么也不动手,直直地站在那像尊石像,脸被墨镜挡住半边,看
不清什么表情,只是冷冷的嘴角一动不动,手插在裤子里状似悠闲。
此时一批场内的保全闻讯赶出去,见不是当地的人,挽起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准备围殴。
我看着情不自禁盖着眼睛,天啊,这群白痴,来L市竟然不知道L市人民最好斗?这李越天摆的什么谱?竟然没脑子地
允许手下人在这种地方胡闹?难道我那针病毒没让他四肢不协调反而把他脑子弄坏了?
难道他不是来替我送终而是来找碴的?我冷笑,看来,李越天并不认为我死了?
只见李越天扬起了手,不知说了什么,他带的十几个人马上聚到他身前围着他,不再动手;保全们则浑身戒备地盯着
他们,围成圈包围着他们弹跳着脚跃跃欲试……
妈的,李越天是来打算闹场的?带的人全是一等一的打斗高手,弄得连人家拿钱来护场子的保全情绪都高昂了起来,
整个场子充满着争斗的火药味。
我妈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李越天看见她走到他前面,微微地弯了下腰。
穿着黑色衣裳的章女士扬起下巴,传音器里传出她尖刻的声音:「如果你是李越天,马上给我滚……」
他的半边脸被墨镜挡住,只能见他嘴边有抹讥诮:「不让我进去看看,是不是太浪费这么大场面?」
章女士身体抖了两抖,揪着黑色手套,深吸了口气,直直地看着李越天,语气像刀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儿子宁
可死也不跟你在一起。」
呀,我的妈,明显火气上来了。
李越天僵了身体,一动不动,慢慢才移动头对准我妈,墨镜挡住他的眼睛和他的脸,看不清他表情,他抿紧了嘴看着
我妈。
旁边的人退了两步,他发火的时候就是这样,浑身的怒火能把人压得夺脚而逃。
章女士像是努力控制自己深吸了口气:「李越天,我不管你们家有多大能耐,别欺人太甚,否则就算我儿子说过不许
报复,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我听得傻了,我妈,这怨气好像不是演出来的?还是她演技精湛了得?
李越天抿紧的薄唇张开,「阿姨……」
「别这样叫我……」我妈明显有点崩溃了,声音拔高了八九丈,「你们还想怎样?你妈差点害死了他一次,你现在把
他杀了,人都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啊?是不是要他尸骨无存才甘心……?」
最后两句我妈扯着嗓子大叫出来,惊得旁边所有的人齐齐的看着他们,门里门外顿时鸦雀无声。
我爸颤抖地从我妈背后出来,红着眼睛,眼泪流了下来,这个平时敦厚的男人扯着我妈的手颤着声:「是他害死了小
唯?」
我妈看着我爸,看着我爸那张悲痛难抑的脸,像是要点头却又不能,下一秒痛哭失声:「啊……」
我妈扯着自己的手,哭得难看,完全不顾自己的姿态,手抚着门栏,蜷成一团,身子往地上滑;我爸颤巍巍地像是拉
不住她,蹲了下去,抱着我妈,压抑地哭着。
王双守冲了出来,看了我爸我妈,一拳头打到李越天脸上,暴吼:「你还想怎么样?」身子扑了过去,手脚齐用像是
用尽全力「招呼」他。
李越天的手下忙上来拉开他,而旁边的人一听我是被他「杀」死的,这下了不得了:现场还有几帮以前跟着我混的人
,全部扑上来,一个个声音在嚷:「打死他,打死他……」、「别叫他活着走……」、「往死里面招呼他,兄弟们…
…」
外围的人一见情况,连打着手机,说的话竟然不是报警,最门边的传音器里我竟然听见:「拿刀子来,要最锋利的…
…」
灵堂门口人群混战,我只看见有人把我爸我妈扶进门,其他的……占据两堵墙壁的四个大萤幕里传出哀叫声并显示着
……身体乱飞的情况……那男人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混战里,不知被谁在手脚伺候着……
我躺在病床上完全瞠目结舌,这……这情况没在我预料中……好吧……我想像中的场面没这么火爆……李越天没死在
我算计给他的「忏悔」中,倒是有可能先被愤怒的人们把身体瓜分了……
警笛声凭空响起,啾啾的笛声让混道上的哥们忙收起手脚四处散开,不是的也不想惹事上身,有经验的赶紧闪,一分
钟不到,场内人退了个七八分。
靠,我仔细一看,不到两分钟,警察就有训练有素的涌入,来了竟然有五十几个人,半个分局的人全来了,明显是事
先有准备的……
我无语,傻了,竟然忘了来的人里有几个人是有大案在身的……警察局能不特别对待这块地方?难怪李越天这么有恃
无恐,看清了形势来的……这人脑子没坏……只不过……L市人民的暴力性他还是没给预料全了……
我终于在离灵堂门前的八、九米处看见了李越天,旁边还有个看着眼熟的人还想踹他几脚时被另外两个人架走了。
李越天嘴边流着血,身上乱七八糟,几个他的手下在旁边东倒西歪,只有小王站在他旁边依旧挺立着身子,不过脸上
血色一片,看来伤得也不轻……
警察见人就逮,到了李越天面前竟然客客气气的,我心里一凉,知道李越天是先跟那边打了招呼才来的……他从来不
做没有把握的事,不管是为了什么……
我妈走了出来,推开警察,直立地站在墨镜早不在脸上,身上血肉模糊的李越天前面,嘶哑着声音:「跟我来……」
她领着李越天到「我」棺前,摸了摸「我」的脸,笑了笑,扯开「我」的领带,解开衬衫,摸着「我」心脏手术的创
口,喃喃地说着:「他一年多前回来,好好的一个人半死不活,心脏受了内伤要不得了也不想换,问他为什么?他说
要留着警惕自己再也不要犯同一个错误。
「问他被谁害了他也不说,只知道笑,我查了他的事,可他说不要我管,也不许我找你,那时我真想问问你,怎会被
他这么爱着还舍得伤害他?他从小都是个高傲的孩子,从来没在他外公、他爸跟我面前哭过,可躺在医院里就算无意
识也泪流不止。
「我看着他伤心,害怕得不敢待在他身边,我最骄傲的孩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这样错待自己……」
我妈流着泪,摇着头,摸着我那颗残留在尸体内的坏心脏,脸上呈现出我从没见过的悲哀,看着李越天。
「你摸摸他的心脏,回去问问你妈妈,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待我的孩子……」眼泪像瀑布一样流在我妈的脸上,她真
的伤心了,伤心到只能藉着这种情况才能说出话来。
「你去问问她,她也有孩子,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孩子,他是我们家的宝贝,从小到大谁也舍不得委屈他一个指头;他
这么坚强的人都为了你蜷缩得看不见自己了,你怎么舍得的?告诉我,你是怎么舍得伤害他的?」
她拉过李越天带血的手摸着「我」心脏旁边的枪口,「告诉我,你是怎么舍得下手的?」
李越天颤抖着身子,哆嗦着嘴,要开口,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我妈的脸已经被眼泪覆盖,哽咽着嗓子:「你摸摸他,他这样冰冷着身子躺在棺材里想好好走完最后一程,你都要来
折磨他,还怀疑他没死干净?你的心是不是也坏了?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他为你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我想这世上最恨李越天的人……应该是我妈了……这个女人用着粗鲁的关怀掩饰着她对我「无能为力」的关心。
李越天完全不能张口,身体剧烈地抖动,鲜血从他口里流出在嘴角溢下,他的手摸不到身体,只在接近尸体皮肤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