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抖着……抖得不成样子……像是突然被剪断了动作神经无法自控……
我爸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伸手一拉,高大的男人像是风筝一样轻飘飘地落到地下,空洞又绝望的眼睛看着棺材处…
…
「滚……」我爸冰冷的口气,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冷硬过。
李越天躺在地上咳嗽着,血像泉水一样从他口里吐出来,他闭着眼睛,咳到最后笑了起来,有眼泪从他眼睛边流了出
来……
小王带了人把他抬了出去,他的手和嘴边的血洒满了一路,他嘴边含着笑,笑得那般诡异,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却知道,我完全明白这种情形,伤痛欲绝。伤到最深处,全身只疯狂地说着两个字:痛苦。
我妈站在棺材边,拉着「我」前胸上掉满李越天手上鲜血的衣服,扬起她流满泪水的脸诅咒:「李越天,你会受到惩
罚的……」
天黑了,我关了房内所有电器,静静躺在床上,还尚能感受到手术后心口的疼痛……李越天,这地狱中的地狱,我亲
手把你送进去——以你爱我之名。
是时候让你尝尝这几年我的——痛彻心扉。
第十章
「小王八蛋,小王八蛋你真是对得起你的姓……」章女士在房间里暴怒地转来转去最后以这句话告终。
我无奈,闭嘴不语。
「我以为我生了个王子,搞到头却是流氓……」我妈彻底疯了。
「算了,不管了,我没办法,以前没管以后也管不住,」我妈反思了一下以前现在以及展望了一下未来,「反正,你
答应我的事你要是悔了,别怪我亲手杀子。」说完就要推门而出了。
我叫住她:「妈……」
她回过头,我看着她,挤挤眼笑:「我不会把你的产业败光的。」
就在两个小时前,「王双唯」进了全市风景最好的墓地里……而那个叫李越天的男人,满身血渍随着飞机回去那个他
出生的城市。
我们之间,终于,不分胜负……但愿,他能好好妥善「享受」他所曾给予过我的「痛苦」,不枉我把过去的疮疤再次
血淋淋地展现在自己面前一遍。
有些事情,不管愿与不愿,都无法收手,更远远没有结束,无论如何,我都认为,什么样的挑战我都会接受。
外面的黄昏很漂亮,桔红的天边夕阳淡淡,蓝天白云装饰得天空很美丽,可惜的是如此美景过后却只能迎来黑夜,然
后,妖孽横生。
事务缠身的女强人要走了,临走时褪下暴躁的脸孔,恢复了她的冷静,她问我:「还爱他吗?」
我看着我妈笑:「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她抚上我的脸,「你从小都是个爱笑的孩子。」放下手,「我不是很理解你,毕竟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我知道,你
有多爱他。」
「是曾经……」我认真的想了想回答她:「妈,我是曾经很爱他,太爱太爱。」笑笑,想起那些爱着的年月,那些心
情,确实,爱得太过重要,比命和骄傲都要重要。
我妈静静的看着我,我收住笑意,直直回视着她:「可是,爱是会被磨光的……」
我妈抱住我的脑袋,生平第一次这样抱着我,比小时抱我的时候还亲密,她是母亲,天生的母性让她在这个时刻抚慰
我,我在她怀里摇头:「不,妈,我现在不伤心,也不难过,只是……一切要重新来过。」
也许是我神情太过哀伤,也许在缅怀过去时,想起自己最终还是一无所有,有些落魄,我妈摸着我的脸,哭着说:「
会磨死人的……」
我回抱住她,说:「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外公曾说:「祖宗可以给你留下身分,地位,金钱,权力,但这一切都是可以被带走的,只有你通过自己能力真正
掌握的,这才是属于你的。」
这话从小时就被我奉为金玉良言,我信奉自己,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把自己想要的留在手里。
而面对那个叫李越天的男人,我生平第一次献出所有热情、感情,掏空所有、为之倾倒,被他压到身下第一次时,我
咬破了舌头想,太爱了,我认了。
少年时期就已尝够呼风唤雨的我,爱他爱到把所有天赋予我,人赋予我的骄傲扔到角落里,只因为他是那个我宁可失
去自己也不愿失去的人。
我有多爱他,爱到偏执,甚至到他伤了我都恨不起来。这不像我,我一直都是相信什么都要尤其是仇恨要有来有往的
不善人士。
我努力地爱他,用自己的手段排除所有不让我跟他在一起的因素,可天不从人愿,我败了……我那般努力过,忘了我
要的东西要有他的配合才能得到。
爱,到底最终还是被磨光了,我只是想看着他偿还那些我所经历过的痛苦。
李越天这辈子永远都无法偿还给我的东西,则是我失去了的……爱的信念。
他残酷地抹去了我对感情的所有信念,我变得荒芜,他最终让我没有办法找到理由原谅他。
我妈走了,带着为什么我在如此之后还要跟李越天纠缠的想法走了。
她爱我,可永远都无法明白李越天从我身上夺走了什么;她只是不明白李越天已经生不如死,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
也不再爱他,为什么还要再蹚李越天的浑水。
可我无法告诉她,我的心被掏空了,就算换了颗新的,也回不到从前了,我无法再爱人,只有在想着折磨他时,我还
能觉得……我是可以恨人的。
我感觉失去了「爱」的力量……我得紧紧抓住李越天那根让我感觉到「恨」的线,在我痊愈之前。
王双守跟我妈去了美国,在那里继续他的大学,被我妈看着,我至少不用担心在这非常时期他会给我闯什么祸。
连系了以前跟我一起混的哥们,现在单干的电脑天才林简过来。
他一见面就围着我打圈圈,转了三、四个圈就耐不住地问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我点头,微笑解惑的样子。
「你跟他妈的聂闻涛什么关系?」
我把那句话到嘴边的「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给咽下,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啥?」
林简扑通坐下,双脚在地面点着,抱着脑袋:「疯了,疯了,聂闻涛搞什么,非得一个劲杀了那叫什么李的……」猛
然抬起头问我:「老大,你真的被那姓李的杀了……」
我一脚踹过去,咬牙切齿,「你看老子现在是死是活?」
林简哭丧着脸:「别踢我,我都三天没睡了,从你墓地回来我就被聂闻涛拿枪顶着脑袋,干了三天活一个钟头都没睡
,刚刚睡下你就跟我连系,我还以为我在作梦……」
把他扔到地上,用脚踩住他脖子,用力揉两下,「疼吗?」
「疼。」
「作梦吗?」
迟顿了两秒:「不是梦。」
「靠。」
放了他,抽了根烟点上,「聂闻涛叫你做什么?」
林简揉着脖子站起来,「老大,你确定你这几年没瞒着我们跟聂闻涛化敌为友?」
我挑眉:「怎么?」
「你死了聂闻涛比死了爹娘还惨,这阵子跟疯了似地查你在B城的事,还聚集了不少好手,说要把姓李的搞垮。」
「这些年我连你们都没连系,哪来的时候跟他化敌为友去,吃错药了他?」
我也挺诧异的,这聂闻涛以前一见我,两眼通红得恨不能马上在我身上捅十刀才舒服的样子,偏偏又奈何不了我;就
带着他那帮贫民窟的小混混挑衅完我后,身上挂着两块破布找个垃圾场待上一夜,身上那些伤更是不可能处理。
可每次这样他都还乐此不疲的找我的碴,以前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尽管以前他穷得连顿饭都吃不好,更别提
有药吃……
「谁知道……」林简两眼无神,「我现在就想睡,老大,找我什么事?」眼睛都快闭了他。
「刚才围着转的那劲哪儿去了?」我踢他。
「我累……」
「你查了李越天什么?」
「资料在电脑里……」昏昏欲睡的声音。
「给我……」
「在聂闻涛那里。」
我一脚再用力踹过去,「你不是电脑不离身,身不离电脑的吗?」
林简疼得一激灵,稍清醒了些:「我这不赶着来见你,聂闻涛不放人,我只好把命根子当人质了。」语气委屈得像老
子奸了他。
看着他,我哑口无言。
怎么我认识的这些人,这么些年,谁都没长进?
林简被我踢回了聂闻涛那,不管聂闻涛打的是什么主意,就他现在的行为对我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想玩就由得
他玩好了,管他是因为什么。
有些我在想,绝望跟强韧在一个人身上要如何体现才能显得完美?有时候人无从判断,这两种情绪很难在一个人身上
出现。
但李越天是那个中枪后被人抛在海中还能游回岸边自救的人,他不像我,为所谓感情能放弃一切,他活着有太多理由
了,断断不可能为我伤心绝望太久。但我怎能「舍得」让他把一切隐藏起来后再佯装无事继续活着?
所以三个月后,当我知道李越天回到他遭到国家部门检查的公司重新掌舵时,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判断力鼓掌一番。他
总让我惊喜,恢复力太强悍,也不得不让我的算计一步一步地实行。
他所谓对我的爱,敌不过太多东西,但总是有办法讨回公道的,不是吗?
林简火烧屁股般从B城再次赶回来,他上个月就跟聂闻涛一行人去了B城,这次一进我门就惊骇万分地问我:「老大,
你确定聂闻涛真的跟你没有一腿?」
我甩他一冷眼。
「哦……」林简歪了歪嘴,「聂闻涛那家伙跟李越天打了一架,人都没碰着就被李越天手下给收拾了,气得他那帮手
下现在在B城一个劲的大嚷大叫,都傻了那群人……在人地盘上也不知道用脑子……」
林简一脸鄙视,他从来都不喜欢聂闻涛,尤其在聂闻涛拿枪逼着他干活时更是痛恨他。
「L市的地盘现在聂闻涛有几分?」
「四分。」林简回答:「五分还是在吴家手里,另外一分都是一帮人在乱窜乱跳,成不了气候……老大,你要出山?
」停了手里点烟的动作,他严肃看着我。
舒展了下手臂,「不,我现在是一名黑市人口,哪能上得了台面。」
林简躺在沙发上,翘着腿一口烟一口酒,「老大,要我做什么你说句话,别把我蒙得云里雾里的不清楚,我没你聪明
,你那心思我拿不准……」
「你现在不正在帮我办着事……」林简是我信得过的一人,当初我在他继父的棒子下救了他出来,他欠我一条命;后
来他跟我混,我保他学有所成并且不过以前那在暴力之下还三餐不继的日子。
我对他有恩,而他打架会站在我前面半步,有次他替我挡了一刀擦着血说:「老大,哪天也许你自己都能背叛自己,
唯独我不会。」
我说离开L市,不会连系,他耸耸肩,说,老大,你永远是我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回来要他做事,他不说一句话,不管人在哪里都会想尽办法帮我办事,真正的兄弟是在有必要的时候用来相互帮衬
的,并且我这人护短,讲义气的人也免不了这个气息。
吴起然也是如此,所以不管我做事多没脑子多荒唐,冷嘲热讽之后还是会护着帮着,大家不是一鼻孔吸气,但是那口
吐出的恶气却是相同的。
「那人是谁?」林简问。
「该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你只要帮我查李越天公司的事就好,嘴巴闭紧点。」
林简耸耸肩,满不在乎地点头,满头的长黄发盖着他眼睛他也不嫌看不见,「是,老大。」
我只有不长的时间,美国那现在有全新的身分等着我去认领。所以,我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把所有的过往都了结,于是
在我「死」后的四个月后,我又一次去了B城。
在L市我可以算土霸王,在那里我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家族朋友连城的关系网在那里奠下的百年基业,除非是L市
全部颠覆,要不没人在那里能撂倒我。
但在B城,李越天就是那土霸王,要在太岁爷上动土,不是有一点能耐就可以的,瞧瞧聂闻涛那下场,让人冷嘲。
凭着一股气就认为天不怕地不怕是个地方就能让人闯?
我从小就没这个概念。我所得到的教育,就是永远不要小瞧有背景的人士,一层一层套着的环扣,不会让一段权力轻
而易举就能瓦解,除非你能从根拔起。
但李家的枝叶庞大,根系太深,从根拔起,异想天开。
但我要的不是拔除李家的根,我只是想在李越天身上讨回一些东西,这也很难,但还是有办法。
B城里安全的地方不好找,吴起然认为这是我自己的事要自求多福,李越天最近盯吴家盯得紧,他不好用他的势力帮我
在B城弄太多事,林简倒帮我找了个独门别墅。
问他怎么想的,他说,「老大,我不敢想你住小巷弄的样子,你他妈的当初去我家站一会都要回去泡香精澡。」
我告诉他:「我不挑剔好多年了。」
林简撇嘴:「您还是住着,这里有个地下室,上面住我,下面是你,总算让我逮着机会高你一筹了。」
我好心提醒他:「谁都知道你以前跟我混的。」
「但谁都知道你死了。」然后林简一脸的忍不住厌恶:「而你的老情人聂闻涛拼着命要帮你报仇。」
我沉默,然后暗骂了一声,问他:「你说,当年怎么就没瞅出那小子对我有那心思呢?」
林简到B城至今看了几场聂闻涛的好戏,并于昨天在跟李越天的再次对峙上,亲自耳闻了聂闻涛对于「王双唯」这个人
的感情,打电话给我表达他的意见,认为聂闻涛纯属是一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癞蛤蟆。
他不屑地说:「就他,老大,不是我说,我对姓李的恨不得捅上几刀;但我也不得不说,他跟李越天还差上几档……
动不动就意气用事,被李越天逗弄得跟一傻子一样……」
而远在B城千里之外的L市,不到一小时之后,就谣传聂闻涛以前跟我有一腿的消息,尽管他们完全抹煞了我以前跟他
一见面就要见血的事实,但谣言还是传得不亦乐乎,当夜我就被吴起然扒出来狠狠地嘲笑了一翻。
我只好干笑两声,林简自被聂闻涛用枪逼着脑袋后,对这个人感冒得很。
而我,着实不知说什么才好,怎么想都想不出聂闻涛怎么会对我有意思,以往那仇恨的眼神是怎么装都装不出的,妈
的,难道那些年头看走眼了?
我说我不至于那么不解风情吧,我一向对于那些偷偷摸摸暗瞧我的小姑娘的小情思都心知肚明,而L市除了吴家的那两
变态,都是堂堂正正打架泡马子的好少年……
我没泡,是认为L市没有让我心动的人,我这人一向宁缺毋滥,也不怎么喜欢同流合污……虽然那可能说明我有当GAY
的潜质……靠,这都什么事。
而当我在以为很「安全」的新住处,脸被冰冷的枪管抵住的时候,我慢慢睁开了眼。
「怎么?考虑在我脸上打上一枪?」我随意地问他,把笔电扔一边,也懒得关上萤幕上显示的他公司的资料。
他把枪收了回,神情冰冷,拿过笔电,按了几个键,看了一下,嘴角冷冷的扯起,看着我,像大理石冰冷,冷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