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咒术,也不怕计谋会被揭穿。
丝毫未察觉冷箫心中打算,少言只在意方才冷箫话中所言,忍不住开口道:“又没好好吃饭?这般下去,你的身体可
受得了?”
径自走在前面的冷箫闻言,不禁笑道:“无妨无妨,反正死不了,20年都是这般过来的,也不差这两天。”
快步追上冷箫,少言皱眉道:“身子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若不好好照顾,怎对得起生养自己的父母?”
“若非为了娘,我又怎会活到今日?”闻言,冷箫忽停了脚步,垂首低语着。
“什么?”
“不,没什么!”笑着掩饰自己一时的失态,冷箫开始不停口地数着沉香楼的招牌菜。
酒一下肚,冷箫的话匣子更是没了盖,从苍国的大漠之地到魔柯国的战乱,从震宇国的九雷圣地到雨水之国的极北石
林……凡是自己曾到过的,曾遇着的,冷箫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少言一方面佩服于冷箫小小年纪已游历天下,一方面对于他只喝酒不吃菜的举动大皱眉头。见他丝毫不举筷夹菜,少
言一边听着冷箫的见闻,一边不停手地往冷箫的碗中夹菜。
一扬头喝尽杯中酒,冷箫突然发现自己面前那堆满菜的碗,不禁疑惑地望着少言。
夹菜入口,少言微笑道:“你只顾着喝酒说话,也不吃菜。我若是你的家人、妻子,必定忍不住要直接塞进你嘴里。
自个的身体毕竟还是要自己多顾着点。”
少言的话令冷箫为之一怔,心中不禁浮现起母亲虚弱的笑颜。
——娘,你吃!箫儿不饿。
——傻孩子,你吃吧,莫总是顾着娘。身子是自个儿的,若哪天娘不在了,能顾着的可就只有你自个儿了。
——娘,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傻孩子,娘不能伴你一辈子,若以后遇着真心为你着想之人,可莫要错过呀。
记得那时,娘已虚弱得起不了身,却依然带着笑颜。笑着鼓励年幼的他,笑着将他递出的少得可怜的食物,推回到他
手上。笑着要他莫错过能相伴一生的人。即便是临终前,娘依然笑着要他不要放弃,要活下去。
未开口唤回因自己的话陷入沉思的冷箫,少言开始细细地打量起冷箫。清秀的脸上点缀着灰褐色的双眸,修长的眼睫
微敛着,因思索而拧起的眉画着两道优美的弧度。不属于少年的灰发高高束起,称着他一身的黑衣,格外显眼。
那张时而天真、时而忧郁、时而愤怒、时而悲伤的脸总为少言带来似曾相识的感觉。
觉察到停留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冷箫终于回过神来。眼见少言欲言又止的眼神,冷箫顿觉尴尬不已。忙举杯掩饰,却
发觉杯中早已没了酒。正待招呼小二添酒,却被少言伸手拦下。
“你已喝了三瓶,还是就此打住吧?”
望着少言不自觉流露着关怀的双眼,冷箫头一次兴起了放弃计划的念头。在心里狠很地骂了自己一句,冷箫抬头笑道
:“好!那就干了这最后一杯!”
举瓶倒酒,冷箫暗运水咒,将早已藏于袖中的药混入酒中。看着少言不疑有他地一口饮尽,冷箫借着酒杯掩去眼中的
晶亮。
转眼已至黄昏,谈得尽兴的二人也到了分手之时。目送着少言渐而远去的背影。冷箫暗松口气,一切只看三天后了。
少言啊少言,你莫怪我。我冷箫活着,只为这一天,只为手刃仇人。若你不是老贼贴身护卫、若我不曾身陷地狱,若
我们早日相识,或许……我们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兄弟吧。或许……
九
玄京,象征着雨水之国威信的都城。背向雁河的它是座繁忙而喧闹的城市。以焰冰城为终点,一条宽阔的驿道将整个
玄京一分为二。雨水之国最著名的酒楼——沉香楼,最大的客栈——风满楼就坐落于驿道两旁。往西有妙手回春的百
味堂,向东有藏书万卷的青竹院。若想领略天下第一花魁的绝代风华,坐落于北方苍门附近的第一楼可是个好去处。
上位神借水神之手,不仅将天下最富饶之地赐予了雨水之国,更将百年的太平盛世赐予了雨水之国的臣民。至少,全
国上下的百姓是这般认为的。
带着些许寒意,玄京城又迎来了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尽管时候尚早,心急的商贩却已开始了忙碌。
七王爷悠闲地放任胯下的马儿踱着步,身边仅跟着不发一语、全神戒备的少言。
每年的寿辰,薛隆都会在大清早前往位于天子峰峰顶的冷寒殿祭拜。
相传傍着玄京的俯首山和俯首山脉的主峰天子峰,是当年冷寒为从乱臣手中解救伤重的定王,以神力瞬间促成。平地
而起的高耸山脉令当场的臣子拜服不易。定王登基后,遂将之命名为俯首山,将救己一命的山峰命名为天子峰。
出了苍门向北15里就是天子峰。如同之前的每一年,薛隆都不会多带侍卫同行。自从3年前少言任其护卫后,薛隆更是
有持无恐。因为他相信,凭少言的本事,天下没有几人还能伤得了他。更何况天子峰地势险要,除了一条狭窄的主道
直通峰顶外,绝无其它藏身之处。
可惜今年薛隆却算漏了一点。今年天子峰的主道旁不仅暗藏了杀手,来者更将他们逼得进退两难。
紧握手中长剑,少言一边护着薛隆,一边掂量着对手的实力。
来者共三人,一个是使刀的好手,守着下山的退路。一个绳枪超绝,堵着上山的进路。最后一个站在十步之遥,虽未
曾亮出兵刃,全身上下透出的杀气却已刺得人生疼。
三人都蒙着脸,包着头,穿一身紧身的玄色衣裤。看身形、脚步皆是个中高手。
反正不是受雇于人,就是为扬名立万。这些个人,这三年里,遇得多了。想至此,少言不禁嗤之以鼻。略一斟酌,少
言已成竹在胸。凭自己的本事,要胜过前后围堵的二人绰绰有余,需小心提防的,仅是那负手而立之人。
方一料定,身后持刀之人已按捺不住,微敛双目,手中弯刀已悄无声息地递了出去。
十
刀,来得飞快且无声无息,锐利的刀锋带着必杀的煞气。
使刀的人已巧妙地除去了全身的杀气。诡异的步伐,干练的手法,一招毙命的招式,显示着他是个训练有素且经验丰
富的杀手。
刀,来得狠毒,少言却似背后长了眼睛般,一转手腕,手中剑已候在半路,轻松截下对方意图偷袭的刀。
刀剑一触即分,双方均已透过兵刃感受到了对方雄厚的内力。
使刀之人一招之后便不再妄动,只瞪着一双鹰眼紧盯着少言,眼中除了警觉外,更多的是审视和观察。
一招之后,少言也微微察觉不对,方才提气时竟有些接不上力。一边注意着三名刺客的动静,少言一边试着提气,却
依然感到内劲的丝丝不顺。少言不禁拧眉。
一直紧盯着少言的使绳标者立刻察觉少言细微的表情变化。手中绳标瞬间甩出。
少言忙提剑相挡。这一次,少言已明显感到内息不顺。
使绳标者同样一招即收,随后持着兵器观察着少言的反应。
两招之后,少言已发现对方的异常。那如同试探般的出手,仿若知晓少言体内渐渐涌起的不适。
中毒!一兴起自己已中毒的念头,少言便飞快地于脑海中过滤着从出门到方才为止会中毒的可能,却无论如何也找不
到丝毫不妥。
使绳标者观察片刻后,一打眼色,便和使刀者轮番动手。出手的狠招皆冲少言而来,却又都一触即分。仅以自身内力
逼得少言不得不催劲相挡。
十招之后,少言已渐提不起手来,步伐也渐迟缓。
少言心中明白,这两认只为拖去时间,待自己毒性全发,动弹不得时,那一直冷眼旁观之人必会出手。
薛隆也已发现了少言的异常。他虽略感不安,但现下的状况,也只有相信少言。他在赌,赌少言即便处于劣势,也能
带他脱离险境。若是不幸赌输了,他便只有放弃少言。因为他还不能死,他绝不能死在这,他还要登基为王,他还未
成就霸业。
转念间,少言已同那二人拆了二十来招。见少言以中毒之身仍能应对自如,动手之人已渐心生畏惧,出手的招式也因
此缓和不少。
即便如此,少言接招时依然倍感吃力。奋力挡下使刀者反身递出的一招,少言顿感乏力,脚步一顿,已不自禁跪下身
去。心中暗叫不妙,却已躲不开射向自己的绳标。
右肩传来的剧痛令少言闷哼出声,冷汗霎时渗出,爬满全身。
然而,少言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机会,因为那一直未曾动手之人已出手了。
原本平静无风的正道上突然刮起了飓风以第三名刺客为中心,风势愈渐强烈。见他动手,其余两名刺客忙退至他身后
。
见状,少言不禁苦笑。自己果然未曾料错。最后动手之人,是即便自己状态最佳时,也无法确定胜算之人。
与咒术者相斗,若不使用带符咒的兵器,那便如同将自己的性命拱手相让。
可惜的是,少言今日只携带了普通兵刃。
可惜的是,中毒且受伤的少言已不若先前敏捷。
因此,为首的刺客才会选在此刻动手。因为他明白,只有此刻才有可能杀得了薛隆。
然而,他仍是低估了少言的本事。他未曾料到少言仍能带着薛隆躲过本该致命的一击,甚至有能力反击。
随着一声暴喝,少言已连人带剑飞射而出,直扑御风者而去。本该破不了风咒术的普通长剑,竟凭着少言硬提起的内
劲撕裂对方用风筑起的防御,凌厉的剑势昭示着少言下杀手的决心。
不曾料到自己完美的风咒竟会有被破的时候,御风者已来不及抵御,只得运起咒术向后飞跃,险险避过自己的要害。
原以为已让过这夺命的一招,却不料少言的剑竟陡然暴长了三寸,御风者的左臂顿时血流如注。
一招得手,少言忙变招横扫,直袭终于自震惊中清醒过来的二人。
递出去的,是杀人剑。因为少言不晓得自己这口气能撑多久。
第二招得手,少言不及确认是否已将敌手击毙,便赶忙反身,携着薛隆直奔下山。
一口气冲到山脚,却见先前两人骑来的马已倒毙于树荫下。少言不仅冷笑于心,果然设计仔细,竟连退路也堵得一干
二净!究竟有多大的仇恨,竟要做到如此地步!倒真想再会一会他,好瞧清楚这个意图加害自己救命恩人者究竟是何
嘴脸!
心中怒气方动,少言便感气息滞涩,先前硬提起的内劲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丹田一片空荡的感觉令少言手脚发软,
不自禁地倒下身去。
一旁的薛隆忙伸手将他扶住。
“少言!”
“王爷,属下失职,未及确认刺客情况,便带王爷离开,属下……”
“不!你已做得很好!现下最重要的是快回府医治你的伤势。若那刺客追来,我这条老命给了他便是,只是不能耽搁
了你呀!”薛隆义愤填膺地打断了少言自责的话语。
低声应了声是,少言不禁心情激动。这般为下属着想的好王爷,为何偏偏有人总想着刺杀他呢。
薛隆不发一言地搀扶着少言回府,心中却已思索起刺客的来历。能算准时机,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得,看来只有两个
可能。想至此,薛隆脸上扬起了冷笑,一双眼透着刺目得煞气。哼,想杀我?你们还嫩着点!
十一
风风火火地赶到王府,一进少言的卧房,便瞧见将斗大的伤口丝毫不当一回事般整理着兵刃的少言,结儿不禁心头火
起。
劈头盖脸的一顿火气发得少言不敢稍有违抗后,结儿开始细心地替他清理伤口。
“怎么这般不小心?”结儿得话语中透着心痛。
“无妨,小伤不碍事,有你的医术在,我不怕。”见她已消了火,少言才开口道。
丢了个白眼,结儿没好气地道:“我医术再好,也医不好死人,哪天你要是……你要是……”
见她勾起了伤心事,少言忙道:“没事,我结实得很,轻易死不了的!不信你打打看。”说着,便抬起左手直拍自己
的胸脯。
见状,结儿不禁笑道:“笨蛋!别闹了,手伸出来。”
见她恢复笑容,少言微微一笑,依言伸出右手。
结儿一搭脉象,遂惊道:“少言你中毒了?!”
少言微一点头,道:“可看得出是何时中的毒?”
结儿拧眉,将手自少言的手腕处移开,边整着药箱,边道:“三天前,带咒力的毒都不致命,下的量正好能于三天后
的今天发作,化去你的内力。我开个方子给你,一天便能解去毒性。”三天前……不正是自己和冷箫喝酒谈天的日子
吗?那日冷箫豪爽的笑声尚在耳边,他天真的笑颜犹在眼前,这样的他可能是企图加害王爷的刺客吗?少言摇头挥去
了心中的猜测。不可能是他,他和王爷无怨无仇的,身上又没有杀手该有的戾气,可是……
“怎么了?”见少言神情古怪,结儿偏头问道。
“不,没事。结儿,我中毒一事可否向王爷保密?今日是他寿辰,我不想让他多操心。”
“我知道啦!”灿烂一笑,结儿提起药箱,“我先回去一趟,匆忙赶过来,给王爷的寿礼都没拿。”说着,也不等少
言回答,结儿已跑出了门。
独自留在房中的少言却再度陷入沉思。
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紧握双手,少言的心中反复着这句话。
“中毒?!”
听了结儿的陈述,薛隆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扣于桌上,“什么时候中的,是什么毒?”
“少大哥中毒了?!是谁这么心狠手辣!”结儿未及回答,一旁的薛飞绯已跳了起来。
薛隆微一皱眉,沉声道:“绯儿,你先出去吧,客人们快到了。”
原想继续听下去的薛飞绯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书房。
待她退下,薛隆方点头示意结儿继续。
听着结儿丝毫不漏的陈述,薛隆拧着眉,边拈着须,边思索着。待结儿话落,薛隆微一点头,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此事我已有分寸。”
紧盯着结儿带上的门,薛隆冷笑出生。好,很好!不愧是自己一手调教的。可惜,毕竟还嫩着点。自己若再未有所行
动,恐怕他永远也不理解“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的意义。
清脆的破裂声第四次自房中响起,随着划破宁静的声响,沉林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缩起了身。他实在很担心自家公子
的伤势。
半刻钟前,大清早便出门的公子突然带着两名生命垂危的部下闯了回来,他自己的左半边衣裳也已被鲜血濡湿。
正当沉林因此而不知所措时,飞扬已雷厉风行地安顿好昏迷不醒的伤者,将公子扶入房内,并严令他不得进入。
此刻的他只有焦急地候在门外,听着房内接二连三地传来瓷瓶被砸碎的声响。
望着墙角第四个惨遭厄运的瓷瓶,飞扬边摇头边继续包扎的工作。
“我知道你很懊恼,可是也永不着拿药瓶撒气呀。”想想里面那些价值连城的药粉,飞扬便禁不住心痛。
“我没想到药性竟对他无用,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他竟仍能反击。早知如此,今日我就该独自前往。”重重地捶了
下桌子,冷箫对于因自己的私怨令忠实的部下身受重伤一事自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