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村庄 上——麦子
麦子  发于:2011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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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着让我交数学作业。周蕙芳问我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我谢过她的好意,向寝室长要了钥匙,独自去

了宿舍,躺在李飞的床上,倒头便睡。

大伙儿陆续回到宿舍,惊奇于我这稀客又回到“娘家”,看我反应异常,都促过来用手探探我的额头。

“好像有点烫呢!”

李飞坐到床边,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再试试我的额头,轻轻地揪了揪我的耳朵说:“小傻瓜,有点发烧哟,吃点药

,我这儿有。”

“没事,下午在水里玩累了,想睡觉。”

“子凯和我说了,他让我代他说声对不起,请你原谅呢。”

“要说对不起,干嘛他自己不亲自来说?一点诚意也没有。”我气呼呼地说,心中却不免有些欣慰起来。

“子凯让我交给你的,起来看一下嘛。”李飞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到我眼前。

“不看,你还给他好了。”我故意转身朝里墙,我知道李飞会告诉张子凯我的情绪,这样他就会更加内疚。如我所料

,李飞轻轻地把信放在我手上,然后将毛毯拉到我的肚子上,起身出去了。

我摄手摄脚地穿上拖鞋,病恹恹扶着床檐向正在倒开水的刘尚文讨口水喝,刘尚文见状,赶紧来将手中的水杯递过来

,还冒一句:“看样子被张子凯这禽兽打得不轻。”

我边喝水边窃笑,我这身子骨,从小就被父亲魔鬼般训练出来的,张子凯他那两下算个屁啊,这帮家伙,都以为我是

温室的花朵呢。我起身慢步来到走廊,我感觉李飞刚刚出去,一定是去找张子凯。果不出我所料,张子凯就在楼下大

门处,李飞正对着他说着什么,还不停地朝楼上张望,我赶紧钻回宿舍,又重新躺到床上,牵一牵毛毯,不露蛛丝马

迹。

“张子凯和刘斌咋回事呀?”我听见同学在窃窃私语。

“张子凯这家伙真不像话,就为下午班会课刘斌顶了他两句,放学就打了他;这会儿正后悔,晚饭都没吃呢。”刘尚

文轻轻回答道。

“谁告诉你的?不是为下午的事,他也没把我怎么样。”我坐起来,急躁地纠正刘尚文。

“张子凯他自己说的,为下午班会课上的事打了你,你还护着他呢,我们谁没挨过他两拳!不打不相识嘛,打过了还

是朋友,刘斌你也别太放心上。”

“是啊,刘斌,你看张子凯把你这弟弟当老婆一样护着,偶尔脾气坏一下,也是无心的,你就甭生气了。”蒋新笑着

说。

“早没生他气了。”

“还没生气?都挤回娘家睡啰!”

“那是因为我床上的垫子毯子被我不小心泼了一桶水,在晾着,没地方睡。”

正说话间,李飞回来了,我收敛起脸上得意的微笑,长叹一口气,又躺回了床里边。

“子凯让你看看他给你写的信,不管你原谅不原谅他。”

“不看,你拿回去给他。”我依然和李飞较着劲。

李飞也长嘘一声,洗漱完毕,与我相背而眠。

这个夜晚似乎很漫长,我闷热得浑身湿透,几欲踢掉毛毯,又不忍惊醒熟睡的李飞,于是眯眼望着脚底窗外的星空,

想着和子凯在一起的种种,恍若隔世,却又那么真切,是不是上辈子我们就在一起过?原谅他吧,我告诉自己,明天

,只要他主动当我面说声对不起,我就将今天不愉快的事一笔勾销。

这夜我梦见了大海和夕阳,还有大海里朝我挥手的子凯。我从没有见过真实的大海,我兴奋得像掉进鸡群里的狐狸,

迫不及待地朝子凯奔去。蔚蓝色的海水是甜的,不热也不冷,我钻进水里,才发现背上长了鳍,像蛙人一般。我们在

大海里嬉戏着、追逐着、欢笑着、飞舞着,直到我们都精疲力竭,直到橙红的太阳浸在了海平面,直到星星都慢慢睁

开惺忪的眼睛,直到岸上的灯火若隐若现,我们相拥在水底,屏住呼吸,比拼着谁憋的时间更长,直到都再也忍不住

,一起蹬脚浮出水面,终于呼吸了一口空气,世界却在这一瞬间灯火通明。

我惊得睁开眼睛,才发现内裤里湿成一片……

星期六早晨,我一扫昨日的阴霾,精神抖擞地拿着英语书,朗声念着单词,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现整个教室里只有我

一个人的读书声,其它同学全部都在默念。

“发神经了。”代芸和潘婷轻声笑着说道。

“不淑女一点,我就告诉李飞去!”

“哈哈哈……”全班同学都笑了起来,我这才发现,我的嗓门太大。代芸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不敢抬头了,我暗地里

祈祷她不要雇杀手晚上拿刀捅我。

下了早读课,本只想去食堂买两个包子,我却故意去住宿的地方拿瓷缸打稀饭,我猜想张子凯定会像往常一样,也会

回到住处拿瓷缸,再买两个鸡蛋,打二两稀饭。这可以创造我们单独见面的机会,他就可以无所顾虑的向我认错。可

惜我打错了如意算盘,我在楼上张望了许久,直到预备铃响起,也不见张子凯归来的身影,想必他早已将我抛到九霄

云外,正酒足饭饱,打着饱嗝呢。

我愤愤不平地跑回教室,站在教室门口大声地对英语老师喊“报告”,英语老师傻眼地望着面无表情喘着粗气的我,

许久才点点头说“进来”。全班同学都朝我看齐,我瞟了几眼张子凯,唯有他在低头看书,我知道他是故意不看我的

,他有没有长心肺?害我白白等他半小时!反正他不先主动道歉,我是不会理他的!

中午放学,我故技重施,拿饭盒去食堂打饭,希望能在路上单独遇见他,却又失算了,于是打饭时,我故意排在队伍

的最后面,巴望着能等到张子凯。

“刘斌,饭盒拿来,我帮你打。”李飞在队伍的前方喊我道。

我把饭盒和半斤饭票递给他,本想问“张子凯呢”,却改口成:“打二两就够了。”

“那么少啊?下午课上一半肚子就饿了。”

“不饿,不想吃,你还给谁打饭啊?”我见他拿着两个瓷缸,知道肯定是给张子凯打饭,但还是憋不住,又搁不下脸

直接问他张子凯的种种。

“给子凯打,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打了估计他也不会吃,早上给他买了鸡蛋,他还放在桌子里,我总不能

把他嘴撬开喂他吧。”

“他干啥不吃?”

“为你呗!”

“为我个屁!他吃不吃关我鸟事!”

“他胃不好呢,上午上课一直捂着肚子,还吃了药,你就劝劝他吧,好不好?”

“拉倒吧,又不是我打了他,是他打了我耶,老大。”

“打七两……师傅,七两,不是一两!”旁边女生打饭窗口传来潘婷的声音。

李飞惊得睁大眼睛,我朝他伸伸舌头,扒在他肩膀上小声地大笑起来,直到笑得全身痉挛。

下午上代数大课,老师给我们分析最难的双曲线,这也是我的弱项,于是我尤为认真地听讲,每每代数老师一提问,

我就第一个举起手来,还不断地主动问他稀奇古怪的问题,惹得他也不停地拿粉笔在脑袋上划来划去,我喜欢看数学

老师的这个表情,一节课下来,满头的粉笔灰;我这样做也是故意表现给子凯看的,你不想理我,我还不要你理呢,

你不理我,我学习更带劲!

下半节,代数老师大约讲累了,我想,肯定有我轮番轰炸的原因,于是他开始让我们做题,潘婷有幸又被叫上黑板,

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中午的“七两饭”,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师,老师,不得了!张子凯晕掉了!”是李飞惊慌失措的声音。

全班同学全部向后扭过头去,我一愣,胸口一紧,赶紧站起来朝他望去,被后面的同学们严严实实地挡住。只见数学

老师奔过去,全班同学哄成一片。

“怎么回事?”

“怕是他老毛病,胃溃疡!”

“送校医室,快!”

子凯最终被救护车送到了市里,李飞陪他去的,校医说可能是溃疡引起了胃穿孔,很危险。我吓得不停地哆嗦,以至

于回来时走校医室的楼梯几次踩空。

“他干啥不吃?”“为你呗!”中午和李飞的对话一直在脑袋里回旋,假如子凯有个三长两短,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刘斌啊刘斌,你是作孽啊!一件小事,被你闹得这么大,你非得害得人家一命乌呼,你就安心了。我无心再回教室

上课,向代数老师告了病假,一个人回到宿舍里。我躺在床上,想起李飞昨天递给我的信,依然藏在我的枕头下,于

是我赶紧撕开,翻开第一页后,我竟惊得不敢再翻开第二页。

是一封血书!我生平第一次收到一封血书!一页纸上六个大字,竟有十来页。

“弟弟,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我该死,请你原谅我好吗?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一定会好好对你,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

接下来是一行钢笔字:“我在寝室外面墙上划了一个圈,如果你原谅我了,就在上面打一个对号好吗?”

我赶紧跑到寝室外,墙上果然有个铅笔划的圈,望着它,我泪如涌泉,紧紧捏着子凯的信,不知道如何是好,唯一能

做的,只有哭泣。哥哥,是我不好,我小气,哥哥,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太在乎你了,你打我一下,比别人打我十下

还疼,哥哥,你可千万别出啥事……

星期六晚上没有晚自习,同学们都回家去了,宿舍里只剩我一人,寂寞得像一潭死水。我一夜未眠,思潮翻涌,从见

子凯的第一面到今日的种种,两个月的耳鬓厮磨都历历在目,触手可及。子凯,你知道吗?我从未有过今天的这般感

受,目空一切的我从没有如此想念过任何人;你知道吗?上次和二班的足球风波中,你将我搂在怀里,那是一种从未

有过的感觉,幸福得我想马上死去;你知道吗?我对你的喜欢早已超出了兄弟间的感情,就像代芸喜欢李飞的那种,

我知道这不好,这是同性恋,可是我还是无法抑制地喜欢你,像每天发作的毒瘾,像割了又长的顽固肿瘤,像头皮屑

,洗了又生。你知道吗?我一直想报答你山高海深的恩泽,一直都想我们能考同一个大学,所以我在努力地帮你搞好

学习,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你能永远做我的哥哥。

子凯,他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喜欢男的?不然他怎么会对我这么好?想到这,我不由惊得一身冷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可能,他长得这么男人味,简直就是“Girlkiller”,施瓦辛格的翻版,我都知道班上有几个女生正对他“蠢蠢

欲攻”。

唉,要是他知道了我是同性恋,不知会不会像谢坤当初一样。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把闹钟定到八点半,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星期天依旧是大课,学校为了照顾到昨晚回家的同学,九点才开始上课,我去教室时,李飞和子凯的课桌都是空的,

这让我极为恐慌,是不是子凯出了大问题?我不敢再想下去,强打精神,揪着大腿赶走呼之即出的瞌睡,以应付化学

老师刚刚发下的摸底试卷。做了十来分钟,就惊喜地听见李飞在门外喊报告,化学老师示意他进来,当李飞经过周蕙

芳身边时,我急不可耐地问他:“怎么样?”

“没事了。”李飞摇着头轻声说。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我重重地嘘了一口气,惹得化学老师惊诧地望着我。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化学试卷做完,

逃灾避难似地钻出来,来到后窗的走廊上,示意李飞快点交卷。

我一口气跑回住处,梳洗打扮,对镜理装,我要去看子凯,我一定要亲眼看见他我才安心,我要对他说对不起,我要

告诉他我有多内疚,我有多想他。当我匆匆跑回学校,同学们大部分都已经做完试卷跑出来了,正在争论着答案,李

飞也夹在中间。

“李飞!过来。”

“子凯没事了,昨天晚上发高烧,今早就退了。”李飞一边朝我走来一边说。

“我要去看他,他在哪个医院?几号病房?”

“不用啦,明天就能回来,你这马后炮!早让你劝劝他,你不干,非得闹出点事才够。”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真的要去见他,迫不及待地要去。”

“三院,工人路189号,505号房。”

“你带我去,真的,我一个人怕。”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子凯,于是便要拉上李飞一起。

“疯掉了,我刚回来又去,我还没睡觉呢。”

“路费我包了,回来请你吃炸鱼,吃多少我都请,好吧?”

“说话算数。”李飞在这优厚待遇的引诱下,终于松了口。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着如何向子凯开口,李飞早已呼呼大睡,我摇醒他,问道:“子凯他家在哪里呀?我还不知道呢

,我都没看他回去过。”

“他爸爸是江对面的,常年在外做生意,妈妈是咱们江北这边的。他外婆身体不好,半身不遂,五六年了,他妈妈大

部分时间都在照顾他外婆,他和他弟弟留在那头不方便,那边爷爷奶奶都去世了,没什么亲戚,再说他舅舅啊姨娘啊

都在这边,于是他和他弟弟就一起在咱们这念书了,他外婆家离我家只隔一条街,和你家就离得远了,一个城西一个

开发区,从初中到现在我和子凯一直都在一个班呢,同学六年了。”

“这样啊,我说他怎么总是把‘这里’说成‘呆里’,原来是江南人。怪不得老是不见他回家,成天就呆在学校里。

一个小时后,我们到达医院,我却愣在门口不敢进去了,路上想好的种种话语像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如何向子凯开

口。我随李飞一起上了五楼,只见505号房门外坐着一位中年妇女,李飞上前说道:

“阿姨好,子凯好点没?”

“李飞?你又来了!今天放假啊?好多了,他睡了。”阿姨笑着说,又转向我问道:“这位是?”

“阿姨好,我也是子凯的朋友,我来看看他,我叫刘斌。”

“噢,刘斌啊!”阿姨显得非常惊讶,随即又笑逐颜开,说道,“我家小凯经常提起你,刚还和我呢,说你对他非常

照顾,经常给他开小灶补课,我做妈妈的,代说声谢谢了。”

“阿姨您这就太见外了,子凯他没啥事吧?”

“没啥事,他这病,平时吃饭不注意就会发,他不能饿着,吃东西也不能太饱,以后要是上了大学,离家远了,还真

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让他考省外去嘛,呵呵。”

“我倒是这么想的呢,他呀,早就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得远远的。儿大不由娘,我说多了,他耳朵都长茧了。”

“呵呵,子凯他平时吃东西,要注意些什么?阿姨?我和他住在一幢楼里,平时我帮您多看着他,您就放心得了。”

“那还真得谢谢你呢,小凯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更不能喝酒,他又跟他爸一个样,喜欢喝啤酒,一喝就坏事,上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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