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村庄 上——麦子
麦子  发于:2011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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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场四十五分钟,我们班有惊无险,最后打成零比零,二班的实力不可低估,尤其是10号前锋和9号中卫,屡次攻破

我班后防,三次射门,都被我们班守门员蒋新扑出。10号和9号高大威猛,喜欢传半高球,屡次故意往我班7号何军手

上传球,想造成何军禁区手球;另外二班后防个个健壮如牛,尤其是5号,铲人动作非常明显,又稳又准又狠,无奈我

班前锋10号钱峰平衡性太好,几次都没有摔倒,裁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他得了二班什么好处。

这种赛事,我是没有机会上场的,尽管有时候我梦想着能成为国家队的一员,携郝海东、范志毅一起截下阿里代伊的

攻球,拦住贝克汉姆的妙传,顶回卡洛斯的倒勾,破卡恩的铁门。梦想总是美好的,而现实是残酷的,我只能在班上

当一名替补。

中场休息,二班女生似乎对这场足球没有多少信心了,悻悻地陆续离开,我们班女生却兴趣倍增,逮着男生问这问那

,“怎么就是犯规,什么叫越位,黄牌罚了有什么用,什么是角球、任意球、点球。”

下半场,李飞换下了在操场上摔了一跤、被沙子划伤膝盖的边锋刘尚文。由于女生的离场,二班的士气锐减,我们班

男生却是倾注了十二分的精力,变守为攻,极为活跃,让二班节节溃退。下半场比赛进行到二十分钟时,李飞用他闪

电般的速度,一记香蕉球向对方球门射去,引来全场的欢呼,就在这一刻,惨剧发生了,二班的后防5号,穷途末路,

狗急跳墙,双腿加左手齐落地恶意扫向李飞,只见李飞如他的名字一般,果真飞了起来,左手在空中划道弧线,侧身

重重地落在地上,然后便有女生们抱成一团齐声尖叫。

全班男生都冲了过去,李飞面色胀紫,大汗淋漓,右手握着左肩,缩成一团,似乎想声嘶力竭喊叫,却又发不出声来

张子凯急坏了,“李飞,没事吧”说着便要扶他起来。

“别动!张子凯,怕是骨折,不能动!”说话的是代芸,此刻她比我们都镇定,“李飞你忍着点,我去喊校医。”说

着便独自飞跑着离去。

“啧啧,飞毛腿导弹!”张子凯笑着说,“刘斌,我们也去,李飞,撑着点啊。”说完便拉着我一起追代芸去了。

几分钟后,子凯一个人抱着布担架,跑在前面,领着我和医生赶到操场,把代芸抛在老后面——千金小姐的体力是不

言而喻的。

李飞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脸色却发白得厉害,半睁着眼睛边喘着气边说:“刚才……痛死我了,我快被……痛死了

。”

医生轻轻地托着他的上身,剪开李飞那脏成一团的T恤,仔细查看他的肩膀,女生们全部转过头去,我发现唯有代芸依

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飞。医生让李飞动一动手指,李飞皱着眉头说整个胳膊哪都动不了。

“胳膊脱臼了!这里治不得,得送到市里去。”医生说。

“啊?真的啊?”李飞吓一跳。

代芸急忙说:“我妈就在市骨科医院上班,我这就打电话去,让她派辆车来。”说完扭头就跑开了。

“我跟你一起去,代芸。”苏佳佳赶忙冲上去,牵着代芸的手,一起去教学楼边打电话。

“先给你打一针止痛的。”医生边用针筒吸着药液边说。

“不很痛了,好多了,还以为我要死了,刚才痛得嘴巴都张不开。”李飞有气无力地说。

“医生,要么我们抬着他去你医疗室等车吧,在这里救护车开进来,被老师看见了,就不好了。”张子凯说。

“是啊,是啊。”同学们都附和着。因为学校是明令禁止禁足球的,要是让学校知道因踢球伤了人,班主任怕是要大

动干戈了。

“5号,二班的,往哪跑!”陈国栋大喊一声,我们循声望去,5号正朝宿舍那边走去。

“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庙,还文明班级,瞧瞧,踢球都没有道德,出了事还想开溜!”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

“叫什么名字,今晚上把他做了!”陈国栋向张子凯提议说。

“得饶人处且饶人。”张子凯学着班主任的口气,阴腔怪调地说,“李钟馗教导我们要学好。”

“别闹事,闹大了班主任又要收拾你们了。”周蕙芳赶紧说。

张子凯轻轻放开李飞,站起来,径直盯着二班10号队员,说:“郑有名,你这队长怎么当的?有这么踢球的么?你说

怎么解决吧?”

“赵金龙又不是故意的,踢球磕磕碰碰也再难免……”

“还不是故意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你。这么多眼睛都看着的,你自己也心肚明你们班5号那德行,还信口雌黄,是男

人敢做敢当,出了事推三阻四的算什么,李飞也犯不着自己摔断胳膊陷害你们5号啊!”我憋不住了,望着比我高一头

的10号郑有名,不吐不快。

“哪里钻出来的狗杂种!再胡说八道老子敲烂你嘴巴!”郑有名居高临下,凶狠地瞪着我道。

“姓郑的你动我弟弟一根汗毛试试,老子不砍了你!”子凯冲了过来,拉我到背后,指着十号的鼻子说,“别以为你

学习好,有周博通(二班班主任)给你撑腰,你爷爷们就不敢收拾你!”

陈国栋紧随张子凯身后,以防打起架来,抢占先机。我知道子凯做得出来,从他的那坚毅的眼神里,我仿佛体会到被

一个哥哥宠爱的幸福。

郑有名见我们班同学个个义愤填膺,剑拔弩张、跃跃欲试,加上他们班理亏在先,嚣张之势,偃了七成。

“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是同学,子凯别和某些小人一般见识。”李飞坐在地上劝子凯道。

“我手无缚鸡之力,你打死我又能怎么样?证明你厉害,你就是英雄?”有子凯在前面挡着,我用更轻蔑的语调诘问

郑有名。

只见那郑有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终于软下口气说:“本来比赛是增进我们两班友谊的,我也不

想弄成这个样子,赵金龙救球心切,一心想赢球,结果犯规,把李飞弄伤,我们愿意承担所有责任以及负担李飞所有

医疗费。”

“终于说了句中听的人话,下半场还没有结束的,你们一心想赢球,是吧?看到底是谁赢谁!——裁判,这球怎么判

?”李飞来了精神,完全忘了自己胳膊断了一只,不知是足球对他有无穷的魅力还是那一针止痛药水起了作用。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球,胳膊都废了。”代芸轻声责怪李飞说。

“中国队冲出亚洲了,我就不想了。”李飞说,带着满脸幸福的褶子。旁边几个女生把头促在一起,偷偷地笑着。

一声哨响,裁判高举红牌大声说:“二班5号,禁区内故意伤人,红牌,另罚点球!”

“刘斌我们先抬李飞去学校外面等车。”张子凯说。

“不用不用,都不痛了,我能走,又不是脚断了。”说着,李飞便要站起来,“哎哟,妈耶!”

“慢点,一动就疼的。”代芸站在一旁,似乎要伸手扶李飞,却又赶忙缩了回去。

我和子凯、陈国栋扶着李飞,代芸、周蕙芳还有其它几个女生一起,跟随着医生来到医务室,等代芸妈妈派来的救护

车,其它同学还留在操场上比赛,看球。

“代芸这女子还真不可貌相。”子凯对我耳语。

“我倒是不喜欢,不知道李飞怎么想。”虽然我平日里总觉得代芸孤傲得很,不可一世,但他对李飞,看得出却是真

心实意的。

我朝陈国栋和张子凯挤挤眼皮,再瞟瞟代芸,暗示给他俩独处时间,好成全这对鸳鸯。苏佳佳眼尖,见我使眼色,急

忙拉着周蕙芳和众女生向代芸打招乎离开。子凯对我说:“小子你先回去看球,回头向我汇报,我送李飞上车就回来

。”

“啊?子凯你不陪我去医院啦?”李飞一脸惊慌。

“别装无辜啦!”我斜眼瞪着他道,“今日已得佳人伴,敢笑嫦娥月宫寒。”

只见代芸把头埋得更低,李飞也情不自禁脸红了。

我和陈国栋一起,一路小跑着赶回操场,正逢上点球,由我们班10号钱锋主罚。只见钱锋对着手中的足球哈了一口气

后,轻轻将球放稳。

“为什么要对着球吹气?”潘婷又开始问。

“因为球太脏了。”我敷衍她说。

裁判哨声一响,钱峰稳健地朝后退了几步,以极强的暴发力左脚向球踢去,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改变了攻势,左脚还

未触到球时,立即止住,右脚一个横扫。只见二班守门员被钱峰这一招给哄住了,他以很大的动作幅度来扑这个球,

却扑错了方向,足球很听话似的,从另一侧轻轻地入网了。钱峰也因这个怪异的动作,踉跄倒地。

“耶——!”全班同学跳起来欢呼。

比赛进行到四十分钟时,何军摔了一跤下场,刘尚文见我蠢蠢欲动,忙脱下他的球衣,递给我说:“刘斌上!”

我急不可耐地接脱掉T恤,全然不顾一旁大堆女生的唏嘘声,套上刘尚文的大号球衣,扎进短裤里,活像在表演时装秀

“高三七!”刘尚文高喊。

“加油!”全体同学大喊着。

“刘斌!”苏佳佳又接着喊道。

全班同学愣了半秒种,还是喊出了“加油”。

我兴奋得像一辆断油几月的汽车重新注入的燃料一般,铆足发动机,就等着离合器一声令下了。班上同学几乎都处于

亢奋状态,呐喊声一波接一波,都在比谁的喊声最大,仿佛这是至高无尚的荣誉。

球场就是战场,大家团结合作,合理分工,人尽其才,方能争取到赢的机会,同学们大约是被暂时的胜利冲晕了头脑

,全部涌上前线,争取再破二班大门,后防几近空洞,这给二班制造了险中求胜的机会,他们要是和我们拼个鱼死网

破,突出重围,或者来个乾坤大挪移,变守为攻,我想守门的蒋新是招架不住的。于是我一个人留在后防地带,万一

出现情况,也好有个缓冲,不至于让蒋新手忙脚乱。闲步间,瞥见张子凯已经回来了,他朝我伸出两个大拇指,边点

头边挤眉弄眼地坏笑。周蕙芳站在人群的最前端,两眼直盯着我直发愣,见我在看她,羞涩地低下头去。

“刘斌,球来了!”刘尚武大声提醒我。

只见二班10号郑有名和他们班9号神出鬼没,像两只轻捷的海燕在水面上飞行一般,连连妙传,默契相当,郑有名只做

了两个假动作,便绕过我们班6号和15号,化险为夷,带球到中场。钱峰风驰电掣般贴近郑有名,几度欲截下粘在他脚

上的足球,均未遂。见这阵势,我冲上前去,挡在跑在最前面的9号前,牢牢看住他。郑有名朝我这边连连使眼色,我

猜想他定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要传球给9号,我恐自己拦不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绕到9后后面,说时迟,那时快,

10 号郑有名就在这时传过来一个半高球,直奔我左耳砸来,这正中我下怀,越位!

我正为自己的计谋洋洋得意,只见眼前一只大脚向我脸上盖来,只觉得鼻子一阵巨痛,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我掩面

翻倒。

耳畔传来女生的尖叫,我捂着鼻子,痛得眼泪本能地渗了出来。

我感觉鼻子像断了闸的大坝,鲜血奔涌而出,只几秒工夫,流得满脸、满脖子都是粘乎乎的血,模糊中,我看见张子

凯高举着拳头、暴跳起来正在打人,钱峰和刘尚文两个人在拉他。

“我叫你踢人!”子凯吼叫着。

“子凯冷静一点,先看看刘斌!”

我想喊住他,血却一个劲地往喉咙里回流,卡得我咳起来,溅得满身是血。

周蕙芳跪在我面前,拿她的衣角给我擦血,两只手都在抖个不停,我看得清清楚楚,她的两颊分明挂着泪水。

“水,水!冷水!”子凯叫道,我望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感动,从小到大,只有母才这样为我着急过。

刘尚文将给他们解渴的一桶自来水拎来,子凯迅速脱掉T恤,往桶里一泡,一把抓起,一手托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环

抱着我的脖子,托着湿衣服垫在我的后脑勺下。

“仰着头,血往嘴里流就吞下去,别吐!”子凯命令我,又转向旁边的周蕙芳,“班长,还要湿布,冰着鼻子!”

毛巾不停地被子凯轮换着,几个回合后,苏佳佳救星般的声音响起:“医生来了,让下,让下。”

“还在流血吗?”医生问。

我点点头,用手指指嘴里,刚一转头把嘴里的血吐掉,鼻子又一凉,两道鲜血又泄洪似地喷出来。

“仰着仰着,”医生赶紧说,边打开药箱,“刚送走一个,水还没凉,又伤一个,这足球啊,还是不踢的好。来,先

打针止血敏。”

“医生,不碍事吧?”子凯焦急地问。

“血流这么多能不碍事?”医生像是有意这样回答。

“早知道,就不拉着他去献血了,星期一就献了二百毫升血,这才几天,又流这么多,唉!”子凯叹了口气。我用左

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胳膊,示意让他别自责。这一刻,是如此和谐,这一刻,我如此安详,我仿佛看见了误伤阿紫而自

责的乔峰,他在抱着阿紫疗伤,即使阿紫不能成为乔峰的恋人,她也是幸福的。如果子凯的拥抱,是要用畅流不止的

鲜血来交换,我愿意全身的血液流尽,哪怕只是一个瞬间,在我的生命中却是永远;我多希望时光就在此刻定格,将

这一刹那化为永恒,从此我的生命便可以无憾地划上完整的句号。子凯的胳膊刚劲而温馨,子凯的胸膛如此贴近,以

至于我已经忘记如何呼吸,近些,离我再近些,我便可以吻到你的胸膛,我的哥哥。

那天晚上,医生给我挂盐水,子凯一直陪着我,周蕙芳、苏佳佳和其它同学在医疗室呆了十来分钟后,被我支开了,

我只想单独和子凯在一起。

“盐水好凉啊,医生,可不可以热一下啊?”子凯问医生。

“怎么热啊,这孩子,尽讲些不着边际的话,这鬼天想让它凉还凉不下来呢。”

我们并排坐在医务室的长凳上,子凯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推拿着:“手臂都冰冷冰冷的,盐水都阻在这一块了。”

“别把针头弄掉下来了!”医生急了。

我憨厚地朝医生笑笑:“我哥哥。”

“我说呢,原来是哥哥,怪不得长得就像。”

“像吗?”子凯惊讶地问。

“像,越看越像,你俩兄弟感情还真好,我两个儿子哟,跟仇人似的,见着面就吵架,孽子难教啊!”

我和子凯相视而笑,他继续给我揉着手臂,直到两瓶盐水都吊完。临走时,子凯替我交了药费,医生嘱咐他这两天千

万不能让我的鼻子再被碰着,最好是休息两天,多吃点营养品,子凯不住地点头称是,俨然一个亲哥哥的模样。

回到子凯的小屋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子凯拧了条毛条递给我擦脸,又拿他的衣服给我换下一身的脏行头,当我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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