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你是昨儿个吃面吃上瘾啦!”还有一句弘啸没说出来...就有两碗面儿,恐怕你也是会和我共吃一碗吧...想着
忍不住莞尔一笑,拉住弘远的手腕道:“哥,你别去跟和尚们抢嘛...怪难为情的。”
“咦,不要我去?”弘远就势转身右肘支着身子在弘啸身边侧躺了下来,一边左手食指挑着他的耳垂子玩儿,一边低
声笑问道:“你个小样儿本就瘦,再饿着了我岂不心疼?!不如......”说着低头附在十三的耳边吃吃地笑道:“不
如我这做哥哥的牺牲一回,把自己喂了给你吃,如何?”
“才不要!”弘啸“卟哧”一笑,伸手在弘远赤裸的胸膛上重重拧了一把,“你肥嘟嘟的,我才不吃呢!”
“胡说!我哪里有肥,你摸摸看嘛!这不,浑身都是纯精的,你不尝一下,怎么知道?!”说着弘远便压在十三的身
上,捏着他的脸“呵呵”笑道:“这一回可由不得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哥...佛门圣地...不要搞啦...”
“十三...你别乱动嘛...”
正在兄弟两个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笑,随即响起了那个油嘴滑舌的声音,“阿弥佗佛,还好我
来得及时,难不成没有早饭,十一爷便要效如来雪山割肉伺鹰之舍身故事?”
说罢,那个一身打扮与乞丐没有两样的丫头晓晓,已是托着一个大木制条盘笑眯眯的推门进来,向床上的兄弟俩微一
点头示意便将条盘往桌上一搁,呵呵笑道:“这不,帮主一早安排了早膳,让我给两位爷送来。”
弘啸瞟了一眼身旁弘远那一副气呼呼嘴嘟嘟的样子,强忍着笑,起身拱手道:“还是你们帮主想得周到及时,劳他费
心,用罢早膳我亲自去道谢。”
“不用啦,”晓晓本已向着屋外走去,听到这话便回头一笑道:“帮主和三堂主他们一早就全部回总舵啦,就留了我
、阿莫和狐狸三个人陪二位爷上路。”
这晓晓果然长得甚美,简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直把弘啸看得一愣,过了半晌这才问道:“喛...你们帮主怎么不告而
别了?”那边,晓晓却早已是去的远了。
弘远斜睨了弘啸一眼,嘟哝道:“怎么偏偏让这闹人的小丫头和咱们同路,我瞧着这回京的一路上是不得安生了!”
“骆帮主心思缜密,如此安排必有他的道理。”说罢弘啸便拉着弘远起床,到桌前来一起用早膳。
寺院里预备的早膳算不上丰盛,却是十分精致,只见桌子上摆着四五个攒花连枝青瓷碟子。一碟子是碧绿清爽的腌黄
瓜,一碟子是翠绿嫩白的葱拌豆腐,一碟子是木耳香茹烧面筋,一碟子是西芹百合爆红椒,中间一只七宝图纹的砂锅
里头炖的是豆腐粉条素丸子,还腾腾冒着热气。
弘远只瞧了一眼便皱了皱眉,坐在桌前叹着气道:“又都是些个黄瓜豆腐!吃了两天我也快要变成和尚了。”
“难不成在这庙里头你还想着大鱼大肉,罪过罪过!”弘啸提起手中的筷子便往十一的头上敲了一记,笑骂道:“快
给我吃吧,你有够肥了,正好清胃!”
弘远嘟着嘴望着弘啸很是委屈地道:“难道我真的有那么重么?十三啊......”
四宜书屋。
日昳时分,湛青的天际万里无云,一轮金乌高挂正中明媚光艳,十分慷慨地将万道阳光洒落下来,四宜书屋的红墙黄
瓦都融融与与的沐浴在这一片灿烂光芒之中。
乌灵阿.琉珈转过一道爬满嫩绿色长青藤的女墙,迎面便瞧见穿着一身浅驼色江宁绸缎袍,腰间束着盘龙金线纽带,头
戴一顶青缎纹龙台冠的皇上被十几个太监、嬷嬷簇拥而来,忙盈盈下拜道:“奴婢乌灵阿.琉珈恭迎皇上圣驾。”
胤顼微一抬手,温言道:“起来吧,随朕屋里头说话。”
“是。”琉珈应了一声,便起身跟随在皇上身后,穿过排着一溜儿青葱翠绿的万年青盆景的院子,步入四宜书屋。
才一进屋,胤顼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问道:“昨儿你没来,但同在你钟粹宫的秀女纳兰氏却出现在我这四宜书屋的
周遭,可是你告知她,朕昨日里在这儿的么?”
“皇上行踪,奴婢岂敢随意告之他人,”琉珈微笑着回道:“只不过是昨儿早上宫里嬷嬷来传话时,她也恰好在场罢
了。”
“哦......”胤顼顿有所悟,突然问道:“那对此事你作何想?”
琉珈望着胤顼从容道:“皇上,奴婢不宜在背后非议他人,但纳兰.汀爽在进京时我俩共乘一车,因此奴婢对她还是略
知一二,别的不提,论心,她可是对皇上极为仰慕的。”
胤顼听罢莞尔一笑,又问道:“那你呢,你对朕仰慕么?”
“皇上英明睿智,才纵四海...”琉珈脸色微微泛红,清澈明澄的双眸满是柔情的注视着胤顼,缓缓道:“但奴婢不愿
仰慕皇上...而愿将皇上当作奴婢的夫君来爱慕...”
胤顼温柔的目视着眼前这个柔弱娇小却语出惊人的女子,微微笑道:“即是如此,你怎地还自称奴婢,朕允你自即日
起可称臣妾。”
“多谢皇上厚爱,”琉珈轻甩丝帕向胤顼蹲了一礼,却又正容道:“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奴婢虽幸得蒙圣宠,但自
知身份,并不敢持此微宠而骄,更不愿为奴婢一人而坏了宫中规矩,奴婢不胜惶恐。”
“很好,你很识大体。”胤顼抚颌点头,在屋内缓缓踱着步,在一幅前朝高士奇的字画前站住了,看了良久,突然轻
吁一声道:“朕每日操劳国事,到得后宫之中,唯有二人,能使朕心境平复宁静淡然,你...是其中之一...这或许就
是缘分?”
琉珈闻言只淡淡一笑,“那另一人,想必就是慧妃娘娘了吧?”
胤顼心头一震,转过头深深望了她一眼便又回过头去,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地道:“她...和你不一样。”
琉珈静静地站在胤顼身边,一同看着这幅水墨月下塘荷图,因年代久远,纸色已是黯然泛黄,上头一笔极俊秀的颜体
字写着一幅联:
“霞乃云魂魄,蜂是花精神。”
琉珈在心里默念几遍,突然感到一阵黯然神伤,幽幽的道:“奴婢...倒情愿能和慧妃娘娘一样,有一片只属于自己的
小小天地,远离宫闱之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权夺宠......而就这么静静的等待并享受着皇上的关切和些微的
宠。”
“你......”胤顼转过头不动声色的瞧着琉珈,一阵语塞。于一片静宓的沉寂中,突然有一阵淡淡温馨的情韵在两人
身边旖旎盘旋。
17 美人出浴图
广灵镇。
这一日,弘远弘啸一行众人已是来到恒山脚下的广灵镇。现在驿道上多是赴京赶考的公车举人,弘远弘啸便也打扮成
应试的富家子弟模样,阿莫和狐狸两位算做是随侍的青衣书童,还好两人均是眉清目秀,看上去没半点匪气,扮起来
倒也蛮像那么回事。
几位侍卫穿着一色的玄衣短褂,算是两位公子身边的伴当骑着马儿跟在两位皇子的马车后头,唯有阿晓仍是一袭破衣
,坐在马车前赶车。
只见阿晓刷地一鞭子抽向拉车的一头走骡,口中兀自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吃料的时候你个猪头拱着尽拣好的吃
,现在做活儿时没你!妈的,给我跑起来!”
弘远在车子里头听得直笑,对着弘啸道:“十三,你说这丫头以后能嫁得出去么?”
“又没人逼着你娶她,你操个什么心,”弘啸白了他一眼,却也是忍不住莞尔一笑,“你是没瞧出来,这丫头是外粗
内细,精着呢,再者说了,她也是一个美人胎子,若打扮起来,就把宫里头几位嫔妃娘娘都要比下去了,你若是要,
我让骆兄给你作媒!”
弘远把脸一板,一旁的阿莫却嘿嘿偷笑,狐狸叹了一声道:“她是个磨人精,两位爷可千万不要去招惹她!两位爷和
我家帮主关系甚好,帮主他老人家必也不忍心拿这小丫头来害你们两位的。”
“狐狸,你说我什么坏话哪,别以为我在前头听不到!”晓晓转过身来笑骂了一句,回头又是“啪啪”两鞭,那骡子
吃痛,撒开了蹄子憋着劲儿直往前窜。
此时,天已极为阴晦,苍茫的天穹下风萧意索,一片片黄沙尘土麦秆秸草在一片荒野田埂上随着风儿在半空中裹旋盘
转,灰得发紫的一片说不上名目的杂木林子接陌天际,远到极处便像是一层灰褐色的霭云散雾,遮掩的天色愈发深暗
。
四下里一片荒芜,渺无人烟,道上只有弘远弘啸他们一行人孤零零的在赶路。
阿莫将头探出窗处,瞧着外头满眼的荆棘密布杂草丛生,一群饿极了的鸟儿在一堆乱坟中无望地啾鸣着,翩起翩落忽
忽的觅食。不由得皱眉道:“阿晓,我说往东边大道上走吧,你偏不听我言要抄这小路,如今错过了宿头,难不成我
们就睡在这荒郊野外?!”
晓晓回头朝着阿莫扮了个鬼脸,却也没敢答话,仍转身闷头赶车不提。
弘远瞧了,便微微一笑道:“你也别再责怪她了,辛辛苦苦赶了一天的车,也够难为她的了。”
“就是,我们也没那么娇贵,就露宿个一晚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苦的我们都经过。”弘啸一边儿说着,回想起和
弘远两人共一个木盆儿在洪水中漂了好几夜那事儿,便回头向弘远望去。
弘远也恰恰望了过来,两人心意相通,不由得悄悄的两只手儿便握在了一处,兄弟俩微笑凝眸互视着,心里头一阵温
馨暖热。
“咦,那儿不是有幢房子?”狐狸眼尖,遥指着右前方向晓晓道:“把车赶过去瞧瞧看。”
众人随着狐狸所指望去,果然在北面一带黑鸦鸦乌沉沉静悄悄的一座高房瓦屋压地坐落,外围院墙比普通的民宅高出
一倍不止,墙头上爬满了老树藤萝,密密匝匝的枝桠盘结交错,虬根蜿蜒如老人手背上凸起的蚯筋,在夜空之下更显
螟暗幽涩。
不一刻,马车已是在屋子的门口停了下来,两盏忽明忽暗的气死风灯下,照着黑漆漆的一块门板上写着“同福客栈”
四个粉笔大字。
弘远弘啸才下了车,里头已是有一个一脸麻子的伙计笑嘻嘻的迎了出来,一边帮着卸笼拉牲口,一边朝里头吆喝道:
“肥罗、瘦猴儿!贵客到——赶紧出来帮忙提行礼,请金掌柜预备着接客啦!”
说话间,就出来了二个人,果然名如其人,一个高大肥硕,一个矮小瘦弱年纪都在三十出头,也都满脸都堆着笑,抢
着拉车牵马卸行礼。
那姓金的掌柜也提着个灯笼迎了出来,只见他长得白白胖胖的,五官倒也端正,只右颊上碗豆大一块黑痣上长着一簇
猪鬃似的三寸长毛,带出了一丝破相。金掌柜一边儿在前头引路,一边儿笑眯眯的念道着:“俺这小店开在这荒郊野
外的,平素生意淡得紧,今儿可好,一来就是这么几位爷,承照顾了!”
弘啸便点头道:“金老板,我们都乏透了,你就随便整治些酒菜,让我们吃了好安置。”
“哎,我这就让小的们去预备起来,”金掌柜忙应了一声便要往里堂去,斜刺刺里却被狐狸一手拽住。
金掌柜不由诧异地转身问道:“这位小哥,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狐狸眼珠子骨碌碌的四下里一转,拉着金掌柜的衣袖笑问道:“金老板,你这客栈无论外头门面还是里头装潢怎么都
颇与别家不同啊?”
金掌柜忙笑着回道:“我这是祖传的家宅,后来要做生意这才改的客栈,的确门墙院落都与众不同些,不过屋子宽敞
,包爷们一样住得舒服。”说罢便转身自去准备酒菜不提。
几个侍卫们都随着伙计往上房去摆行礼,阿晓也在马房卸牲口,狐狸便和阿莫陪着弘远弘啸先在堂屋里寻了张干净桌
子坐了下来。
弘啸望着两人微微笑道:“你们帮主也太是客气,这一路都要辛苦了你们了,前头路上如果不平静,还得麻烦两位照
应。”
“两位爷恐怕这会子就要靠我们了,”狐狸向四周朝了一眼,确定没有旁的人,这才微笑道:“爷,这是一家黑店!
”
弘啸和弘远吃了一惊,沉着脸彼此对望了一眼,弘远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当真?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狐狸叹了一口气,“两位小爷啊,我们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若连这个都瞧不出来,那也甭在江湖上混了。”说罢
转头对着阿莫道:“你去厨房瞧瞧去。”阿莫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便转身去了。
弘啸这时也只能叹气,对着弘远道:“哥,我们这回出来也算是不枉此行了,想到的想不到的都遇上了,真是比书里
说的还要像戏。”
狐狸瞧这两位少爷年纪虽小却遇事一点都不慌张,也不由得佩服他们的气魄胆识异于常人。
正在这时,晓晓也已匆匆进来,一改往日嘻皮笑脸的样子,向着狐狸正容道:“狐狸,这家店有古怪,我瞧着有点不
对劲!”
弘啸和狐狸闻言相视一笑,弘远却更是诧异,张嘴便问道:“阿晓,连你都瞧出来啦,我也真是搞不明白了,你们是
从哪里瞧出古怪来的呢?”
“原来你们都已经怀疑上啦,”晓晓又恢复了原来面目,对着弘远嘻的一笑道:“这个么,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懂的啦
!”
顿时把弘远气的一怔,不由得在心里头暗骂了一声:这小丫头片子......
晓晓又笑着对众人道:“你们先坐着,我四下里瞧瞧去。”说罢,扭头便去了。
这边,阿莫已是拐弯抹角的摸到了厨房,瞧见瘦猴儿正蹲在炉下扇着火,两把注满了酒的铜壶正在火上煨着。一旁的
肥罗已在码菜,阿莫便装成来催菜模样,踱进来问道:“菜还没好么,我们少主子在外头都等了一时了。”
那肥罗笑着应道:“这不,都整治妥当了,我这就给爷们送出去。”说罢便将菜都装了碟子放在一个条盘里头,端了
条盘转身乐颠颠地就出去了。
阿莫便假意儿对着炉下的瘦猴儿道:“这位老兄,真是辛苦你了,不如你也外头陪着我们爷一道用饭去,这儿便由我
来伺候。”
那瘦猴儿盯着炉上温着的酒哪里肯走,忙笑着回道:“小哥,你自先去吧,这儿是我们做伙计的应份的差事。”
正说着,外头金掌柜已是急着在催:“瘦猴儿,酒呢,好了没?”
“哎!再等一会儿,”瘦猴儿扬着脖子应道:“酒马上就得!”
正在阿莫皱眉的时候,阿晓这机灵鬼愁眉苦脸一瘸一拐的过来,蹙眉歪脑一副痛楚模样,对着瘦猴儿道:“唉,大哥
,我家骡子可真是个犟脾气,这不,我一不留神给它加料的时候又被这畜生踹了一脚,哎哟...哎哟,店里有狗皮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