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越来越亮。他一直生活在夜叉国,吃得最多的就是鱼和鹿肉,煮食的方法也非常简单,这些精美的菜点,他从来没
有见过和吃过。
美味的诱惑当前,他难以抗拒,但对尧盛语还有一丝防备,所以他不时瞟看他一下。在毫不自知的情形之下,他流露
出来非常可爱的馋相。
“饿了就吃吧。”
尧盛语拿起筷子,挟起一只鱼球递过去,原本是想放入丹樨的碗中,但是没有想到丹樨把头凑过来张嘴就咬住,然后
一边吃一边眉眼舒展地说:“谢谢。”
尧盛语愣在当场。
身为永平王府的小王爷,他这辈子几曾做过为人挟菜这种事?丹樨对着满桌的菜式露出可爱的馋相,眼神却不时看过
来,明显是因为他不开口所以才没有动筷,于是鬼使神差地拿起筷子为他布菜。但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丹樨与徐奕
相处惯了,徐奕常常挟菜喂他,因此他很自然就张嘴咬住。
不过是无心的亲密,却让尧盛语的心湖掀起了波涛。
他已经为这个少年破例了太多。
初见时他为了救他身受重伤流血不止,他亲自动手替他疗伤。
当他沉进池底昏睡过去,他焦急之下竟然忘记了自己不会水性,纵身就跳进水池里拉他上岸。
看到他把冷硬的馅饼当作美味,突然之间就有了一丝不忍心。
……他不可以对任何人有感情,尧盛语刻意提醒自己,这个少年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他对他的破例和心软只能到此
为止。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怪异,丹樨握着筷子,不时看尧盛语几眼。他猜不透尧盛语的心思,他亲自带他上饭馆吃
饭,似乎是向他示好,但是脸色突然之间又冰冷了下去,这个小王爷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伙计捧来最后一道菜,红布覆住的托盘,上面是一碟晶莹通透的玛瑙银杏。扑鼻的清香,令人食指大动,丹樨从伙计
捧着托盘进门,目光就一直流连在他手中的食物上面。
突然之间伙计的手腕翻动,银杏泼散了一地,白光向着尧盛语的脖颈割去。
丹樨猛然睁大眼,第一反应就是拿起桌上的杯盘碗碟掷了过去。被他阻拦了一下,刺客的短刀险险地刮过尧盛语的肩
头。声响惊动了厢间外面的德祥,他立即就冲了进来。
隔壁的厢间屏风被踢破,又窜出了两三名乔装成食客的杀手。尧盛语拖着丹樨的手往外面冲出去,杀手在后面一路穷
追。
两个人被追到海边,德祥还没有赶上来。尧盛语的肩头一直流血不止,丹樨扶着他淌着浅水躲进了岸边的岩洞里面。
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杀手就在他们周围徘徊。对方的人数似乎已经增加到四五个人,他们无法离开,只能一直躲藏着
。
因为失血过多,尧盛语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丹樨扶他坐在岩石上,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说:“你闭上眼睛。”
尧盛语不解地看着他。
丹樨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沾了海水替尧盛语洗净伤口。
肩头被削去了一整块皮肉,伤口很深,沾了咸涩的海水可以想像疼痛非常,但尧盛语只是蹙着眉心,没有呼痛,也没
有阻止他。丹樨终究是心软了,不再用海水拭擦他的伤口,俯下头,以舌尖细细地在伤口上舔过。
“你的唾液竟然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
尧盛语惊诧地看着丹樨,丹榍吐掉嘴里的血沫,是他自己不忍心看着尧盛语流血不止替他疗伤,若尧盛语日后要利用
他的异能,他也无话可说。
夕阳最后一抹的亮光隐去,天色昏暗了下来。
耳畔是潮汐浩瀚涌动的声音,头顶的上方不再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丹樨和尧盛语打算离开,但是探头出去,才发现眼
前白茫茫一片,黄昏的潮水涨上来,已经把来路全部淹没,他们像是被困在孤岛上一样。
尧盛语不会水性,而且身上有伤,游泳回去是不可能,丹樨闷闷地在岩石上坐下来,看样子他们得在岩洞里过上一夜
了。
“你坐过来一点。”
丹樨抬起头,海水越涨越高,他坐的地方已经被浸湿,尧盛语的意思是叫他跟他一同坐到高处的地方。
海上的明月已经升起来,亮光被海水折射进来,驱散了岩洞里的幽暗。银白的月色下尧盛语的眉眼淡漠,他似乎偏爱
素色,自初见丹樨就只见过他穿白色的衣物。此际白袍的周围晕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颀长的身影清冷素雅。
在这样一个夜晚,丹樨深切的想念起徐奕,那个男子像是阳光一样,总是带给他温暖的感觉,但是此刻身边的尧盛语
,他像是一缕没有温度、清冷异常的月色。
“要杀我的人,都是我大哥派来的。”
两个人默默地对坐,丹樨原以为他们会无言到天明,但尧盛语却忽然开口。怅寞的语气,在夜色中听来让他的心颤跳
了一下。他说的是真的吗?被自己的兄长处处追杀,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017-椰林的热情
丹樨抬起头看着尧盛语,却见他清冷的面容漾起了一丝苦笑。
这个男子如果开怀地笑起来一定会非常俊朗,但是眼前他唇边的丝笑容充满了苦涩与嘲讽。丹樨想起自己家乡的水泽
生长的一种夜莲花,只在月色最明亮的夜晚绽放,他想一定是夜色触动了尧盛语的思潮,所以他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
不愿意被人知晓的心绪。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要成为永平王府世子,我是最大的障碍。”
尧盛语低下头,丹樨正专注地看过来,微扬的脸柔和俊美,明亮的大眼睛,清澈没有一丝世俗的功利,这些手足相残
的事情距离他相当遥远。尧盛男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但是从小到大,不管他的身边有什么,他都会抢走或是毁掉,
他越是喜欢的东西,他就毁坏得越彻底。
他至今仍对水心存畏惧,原因是幼年时曾经被尧盛男踢入水池之中,如果不是侍卫闻声赶到,他已经被淹死。父亲永
平王尧远的纵容与偏爱,使得尧盛男变本加厉,他请旨到交州督战,他为防他立下战功归去,一路派人追杀。
海水已经涨满了岩洞,两个人容身的地方只剩下一角岩石。身边的少年与他靠得非常接近,柔软的身体,清凉的肌肤
,尧盛语脑海中浮现昨日替他疗伤,所看到的完美的背部曲线,指尖仿佛还残留温润如美玉的触感。
尧盛男两次派人暗杀,都因为丹樨而遭到破坏。
若尧盛男知晓他对这个少年动了感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毁掉。
带着一点清凉的手心覆过来,丹樨握住了他的手,这个纯良的少年,一定是动了同情的心,所以用这种方法来安慰他
。
“睡吧。”
尧盛语抽回自己的手,往后挪移了一下身体,闭上眼不再言语。
家乡的夜莲花,当月色偏移就会闭合,尧盛语一下子又恢复了清冷的面容,丹樨知道他流露出心事也只会到此为止。
潮水涌上来又退下去,不停地拍打着岩石。
身边的少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他已经阖上眼睡着了。月光下的海面一片银白,尧盛语注视着丹樨完全放松了防备
的睡颜,目光慢慢地沉暗了下去。
尧盛男一再毁坏他身边的人或物,他已经隐忍了太久。父亲尧远许诺只要他找到那个富可敌国的宝藏,就立即请旨立
他为永平王世子。到了那时候他就能摆脱随时危机四伏的命运,也不必要再处处压抑自己的感情。
天色渐明的时分,海水退落,丹樨和尧盛语从岩洞中离开。
汹涌的海浪化成海滩上的泡沫,丹樨从岩石上跳下来。身后的尧盛语迎风站立着,他虽然一身简素,但是衣物的布料
都是上品,柔软宽松的衣袂在风中翻动,束腰的五彩丝绦与黑发飞扬。他一直眼望着大海,似乎十分留恋这种风波过
后的平静。
丹樨回过身凝眸看着他。昨日只差一点他就死在刺客的刀下,再往上一次也是这样,如果不是他昨夜偶然流露心绪,
他还不知道这个清冷的身影,原来一直负载着这么多。
“小夜,小夜——”
有人沿着海滩一路疾奔而来,身形敏捷矫健。丹樨欣喜地睁大了眼,会用这种称呼唤他的人只有一个。徐奕转眼间的
功夫便已经奔到跟前,他的发丝和衣物都被露水打湿,脸带倦容,但是黑眸中闪动着狂喜的亮光。
“小夜,你是怎样躲过那些杀手的?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看到他无碍,徐奕明显松了一口气,执住他的手连声地追问。尧盛语遇刺,他们彻夜没有回行馆,只怕是教徐奕担心
坏了,倦容、露水,他一定是在外面找寻了他整整一夜。
“徐大哥,我一点损伤也没有。”
徐奕的眼里只看得到他,尧盛语从岩石上跳下来,他立即把丹樨护到身后,防备地说:“小王爷,小夜不能再留在你
身边,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带他离开。”
“我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
尧盛语竟然没有反对,但是徐奕要的不止是三天,见他越过他们身边沿着海滩离开,徐奕高声叫住他,“小王爷,到
底是什么原因,你一定要强留下小夜不放?”
“我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总之,我不会伤害他。”
冷傲颀长的身影走远,空寂的海滩上只留下一排长长的脚印。徐奕一脸猜不透的神情看着丹樨,“小夜,你和他在一
起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或许真的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丹樨的眼里有一丝困惑,一夜潮水翻起涌落响彻天明,他记住了尧盛语偶然一低头流露的孤独,一凝眸的寂寞,他能
够感觉得到他的确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对他的记恨也随着天明退潮沉进了大海。
天色渐渐变得明亮,哗哗的海浪拍击着岸边的岩石,海风掠过椰林发出飒飒的声音。丹樨背靠着椰树,双手环着徐奕
的脖颈,与他缠绵热吻。
只是分开了五六天,但是他已经觉得太久太久。
徐奕的眼神明亮得像是东方冉冉升起的启明星,英气俊朗的脸贴近,呼吸的热气落在清凉的肌肤上,丹樨只觉得一阵
酥麻。
“小夜,想徐大哥没有?”
“嗯。”
丹樨的脸上泛起了绯红,他想徐奕,非常非常的想念。他已经习惯了在夜里靠在他宽厚的胸前入睡,习惯了他温柔的
关爱。在被尧盛语禁足在行馆的日子里,他每夜都在思念这个男子。此刻被他抱紧在怀里,闻到他身上属于男性的气
息,他全身都觉得燥热了起来。
徐奕的心情与他同样激动。
自踏足交州,他们就被迫分开。丹樨不在身边的每一寸时刻对他都是煎熬,他脑海里时时浮现这个少年清澈的眸光,
俏皮的笑容,他吃不好睡不安,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走神。他无法想像,若与丹樨再被分隔开更长的时间,他会陷进
怎样的思念若渴之中。
“小夜,你有没有后悔跟着我?”
丹樨带着依恋的目光看过来,徐奕的心情黯淡了下去。
他只是一名地位普通的副将,在权势的胁迫之下,连心爱的人也无法保护。以丹樨绝色的容貌,跟着他是委屈了,但
是要他放手,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给徐大哥一些时间,我会努力立功晋职,总有一天你会不再受欺负。”
“我不后悔,一辈子都不后悔。”
丹樨扬起脸,用自己的唇把他歉疚的话语都堵了回去。徐奕热烈地去吻他带着莲荷清香的柔嫩唇瓣,以舌尖舔吮着他
的上下唇,探进他的口腔里感受着里面的甜蜜。
怀中的少年展露出欢颜,他的笑容纯真无瑕像是明净的海水,徐奕的身体向前倾,把他抵在椰树的树干上,大手扶住
了他纤细的腰身。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合着,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热烈的心跳。
在船上的日子,他们有过很多次身体交合,如此热烈的相拥激吻,情 欲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
徐奕一边吻他,一边低声索欢:“小夜,可以吗?”
空空落落的海滩,除了海浪和风声没有半点人语,这个时分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丹樨红着脸轻轻地点头。
“小夜,徐大哥想你,想到快要发狂了。”
徐奕把他勒紧在怀中,满带着思念的喟叹。丹樨靠着他的肩膀,然后感到他的手迫切而渴求地伸过来,像是需要重新
确定一样,细细地抚摸他柔软的身体。带着薄茧的手指,揉弄过胸前的敏感处以及腰身,一股抵心的快感从被揉弄的
部位往上窜,丹樨的后背泛起阵阵战栗,他像是置身在烈焰之中,整个人都被焚烧了起来。
“徐大哥,徐大哥——”
他眸光迷离地低声呼唤着,徐奕的手顺着他的腰身一直往下探去。
分开又重逢,此际的他显得格外的热情与冲动。
丹樨的双唇被他堵住,炙烈的吻带着排山倒海的势头袭来,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般的狂热。他被吻得几乎窒息过
去,然后双腿被徐奕托起围在腰间,背靠着树干整个人凌空,粗硬的热物缓缓地挺进了他的身体里……
018-识破海神庙
整理好衣物离开椰林,还是天色很早的时分。
海滩上到处有幼蟹在沙子上横行,有人手中拿着薄木板,一边追打一边念叨,“清蒸还太嫩,炒着吃味道刚刚好。”
丹樨抬起头,讶然地看着徐奕。
徐奕头疼地抚着额头,离家将近一年,归来之后不是立即赶往家中,而是在海滩上捕捉幼蟹,只惦记着口腹之欲、却
又与他长相极为相像的人,——除了父亲徐枋,还能有谁?
“娘子,我回来了!”
徐枋踏进家门便扬声高叫,跟在他身后进门的徐奕满头黑线,附在丹樨的耳畔压低声音说:“我爹就是这种性子,你
相处下来会习惯的。”
丹樨睁大了眼看向徐奕,他无法想像自信稳重的徐奕,会有一个如此性情中人的父亲。他们离开椰林碰到徐枋的时候
,动情的欢爱刚刚结束,丹樨的脸上红潮未褪。徐枋是过来人,一定是看出来了,向着徐奕挤眉弄眼,把他窘得想找
个地洞钻进去,原本就潮红的脸几乎快要烧着。
此刻徐奕目光明亮地看过来,他的耳根又热烫了起来。
“又不是没有回来过,大清早的叫嚷什么?怕吵不醒邻居们?”
徐家简朴,使唤的下人只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福伯福婶,听闻徐枋的声音立即便迎了出来,而徐母也听闻声响从里
间走了出来。
荆钗布裙,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丹樨见到徐奕的母亲,立即便生出了亲切感。按徐奕在军中的官职,她至少可以
养尊处优,呼奴唤婢,但是她穿着非常朴素,明显看得出来正在操持家务。
她的话语虽然带着责备,脸上却是流露着欢喜的笑容。徐奕的长相与父亲非常相像,但是温和善良的性情,却是遗传
自母亲。
看到丹樨,她略带讶然地问:“他是——”
徐奕拉丹樨到她面前,“娘,他就是和我一起从海上回来的人。”
丹樨的身世奇特,徐奕连自己的母亲也没有说出真相。提到他的时候,只是说他的亲人都命丧在海匪的手中。但是临
乱救人,让儿子徐奕脱险归来,光是这一点已经让徐母对丹樨刮目相看。
“没想到是容貌这么漂亮的孩子。”她拉着丹樨的手既是感激又是赞叹,“孩子,你从海匪手中救回徐奕,真是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