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君心似我心————词牌名
词牌名  发于:2009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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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扯絮拉绵般的话下来,煦云早听得晕头转向。易宁素来是不在这些事上留心的,家里大嫂虽然做得一手好菜,对他来说却也可有可无,虽佩服永延对这些享受之道如此熟谙,却也早知道永延不过是借此调笑,又听他说什么“叫化鸡叫化鸡,就是要像叫化那样使手直接抓着吃的”,虽然荒唐可笑,却是敛容正色一本正经得很,忍不住也微微一笑,心里甚是畅快。二十七布置停当,易宁依着身份地位自然让永延先入坐,永延笑道:“兄弟之间,何需如此?”说着便拉煦云与易宁一同坐下。虽已入夜,但芳菲绵软,还略带些夕照温暖,坐在上面甚是舒适安逸。走了这许久,煦云早饿得前心贴后背,手中攥着王爷刚递来的烤鸡腿,香气扑鼻食指大动,哪里还忍得住,一坐下便右手执左手接大大咬了一口,悄悄瞥着王爷与宁哥并无介意之色,于是放心大胆地狼吞虎咽起来。易宁看他的吃相直怕他被噎住,起身到湖边折下张洁净荷叶,盛了杏花酒递给他。永延见他好容易坐定下来,便拉他用酒坛对饮起来。三人闲聊打趣一阵,说了说今儿个的希奇遭遇,不一阵忽然没了下文,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易宁本不是多话的人,也无意再起头,转目环顾园中,虽然妩媚精致却略嫌过于细腻雕琢,倒是满天星子格外清亮璀璨,镶嵌在墨蓝的天幕更显幽雅沉静。忽想起自那日入狱之后就再没有如此刻一般的悠闲,一时间五味杂陈,竟看得呆了。煦云初还听着永延讲些奇闻轶事说笑,无意间却瞥见宁哥正望着满天星子的墨蓝夜空怔怔出神,眼中少了素日的冷洌如冰,愈发显得侧颜清俊温朗轮廓分明。这一刻,与他比任何时候都接近,近得几乎没有距离,却又那么远,远到伸出手只是冷冷的空气包围着指尖,攥紧了,掌心里什么也没剩下。牢中见面后便发觉宁哥心事重重,别人也许看不出,却决瞒不过自己。究竟在宁哥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以前虽然冷漠淡然,但非生性抑郁善感之人,近日来却常常神情恍惚,眼中常有悒色。何时,究竟何时你才会推心置腹,坦然相告?煦云跟你这么久,难道你还不知道煦云的心思?难道不该给一句真心实意?只要一句,一句就好,在你看来可是过分?若不为过,为何从不曾有半点回应?眼前猛然闪过王爷和煦恬淡的笑容,心里乍暖还寒,更是乱蓬蓬如麻似絮,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怎生才得分明。永延见两人本是有说有笑,没一会儿工夫却都没了声音。略想想已知端倪,又见那副痴迷沉醉模样,不禁笑了笑,忽然曼声吟道:“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稍停一下,见煦云与易宁都醒过神来看着自己,便解释说此为庄子中辞句,乃有感于苍穹无尽而发此一问。煦云恍然道:“难怪听着如此熟悉,前几日我还读到过,怎就忘记了。”
永延淡淡一笑,续道:“常听人说,天候越寒,星子便越多越亮。这几日天空一洗如碧,正是观象望星的好时候。”又向易宁道:“王兄一直瞧着星子,想必对星象也颇有些心得吧?”
易宁微微一怔,讷讷道:“我只是瞧满天星罗棋布煞是好看,却不曾深究,不过知道北斗太白大致识个方位而已。”
“哦?”永延笑道,“如此说过,我倒可以好好卖弄一番了。”说着也不管两人可有兴致,已折了段枯枝在手里指点着天空东南角道:“你们且看,那里是否有颗星,比其他更亮上几分?”
煦云与易宁依言望去,果见到有一颗星闪闪烁烁,极是显眼夺目。自 由 自 在
“这颗是全天最亮的天狼星。”永延笑道,又一抬手指向三人头顶偏后的天空中一处略暗些的星道:“这七颗便是西方白虎七宿的第四宿,又称旄头。唐李贺所谓秋静见旄头,旄头指的便是那昴宿。卫象亦有诗云,‘辽东老将鬓有雪,犹向旄头夜夜看’。指得却是老将整夜提防细心守卫的景象。”又于天空两面各画了两处道:“此为参,参指西官白虎七宿中的参宿;此处为商,商指的是东官苍龙七宿中的心宿,亦是心宿的别称。参宿在西,心宿在东,二者在星空中此出彼没,彼出此没,因此常用来喻人分离不得相见。因此曹植曰面有逸景之速,别有参商之阔,杜甫咏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煦云早听得嗔目结舌,不曾想王爷竟然懂得这许多,钦佩之余暗中用心记着,极象煞私塾里认真听先生讲书的学生。易宁听了也觉有趣——自己看了近二十年的风景,其间竟还藏了这许多玄机……不过倒也不稀奇:世间事若只从表象便可看个通透,又哪来这许多麻烦。永延一打开话匣子,三人便絮絮地说起个没完。易宁却大半还是静静听永延和煦云说。煦云几时见宁哥如此专注地瞧着自己,一时喜悦中又带些羞涩,再加上奔波一日累得紧,几口酒下肚已是斜乜了眼脸泛桃花,软软依在易宁身上却不自知,只喃喃道:“宁哥……我们来联句飞觞……满城风雨……”易宁只得扶了他苦笑。不多时,煦云已沉沉睡去,只剩下永延与易宁两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永延忽然道:“宫里,看星星最好的地方便是观象台。”
“哦?”易宁茫然地应了一声。
“那时父皇尚在,我年纪又小,还未开府建牙,在宫里四处闲逛也无人约束。无事时我就躺在那里的高台上看星星,钦天监监正很喜欢我,常讲些望星之术给我听,也曾说我紫……”
易宁忽然听他没了下文,略略诧异地转过脸。永延自失地一笑:“不……没什么……可惜他教的那些我已忘了大半。”
“是么……”易宁低低地道,心里仿佛有什么渐渐涌上来,永延说的这些离他太遥远也陌生,但极低沉有韵味的声音却如水一般温存蔓延而来,忽然有种很安心的感觉,“我却从来没想过这么多……星便是星,大概只有他们不会变吧。”
永延极少见他露出此时的微倦神色,也不插话,只静静听着。
“以前跟村里的孩子打架,打不过就逃,躲起来,后来被逼得狠了就去学武,几次赢下来便没人再敢惹我……所以只能一个人待着,闷的时候就看天上的星移斗转,看着看着就忘了很多事……”
“哦?都忘了哪些?”永延调笑着问,语气却隐隐有几分关切之意。易宁停了一阵,才缓缓道:“既是忘了,也就再想不起来了。”说完仰首喝了口酒,用手背抹了抹唇角。两人无言。半晌易宁才抬起眼,却发觉永延也恰于此时望向自己,不由得相视一笑,举起手中酒坛一仰而尽。坐了一阵突然听得不远处有女子莺声燕语而来,易宁寻思着许是夜间偷来园中游玩的内眷,正想去探探。永延却一伸手拦道:“你且歇着,我去瞧瞧。”
悄没声息地靠近前看时,发觉不过是送消夜贪图园里小路便捷的几个丫鬟,一路行一路打闹,谁也不曾注意深处还有生人。永延屏息静气待了一阵,等完全没了动静才放心地回到原处,却一眼看到竟连易宁都沉沉睡了过去。没想到易宁素日何等机警戒备,居然也会放心睡去。这几日确实折腾得他苦,或许也是已全然信任自己的缘故吧?永延轻轻笑起来,除下外衫给煦云盖上,自己也坐下想闭目养神一番,待夜深人静时再走也不迟。入定一阵永延忽然睁开眼来,低头瞧向易宁,轻唤了两声。略停一停,见他连睫毛也不曾颤一下,知道已睡得沉了,便伸手轻轻摞开他额角的凌乱发丝,细细凝视一阵,才微微笑着俯下身去。轻若落羽般抚着易宁轮廓分明的脸庞,舌尖在他唇上恋恋不舍地描摩纠缠。良久,才抬起头,眼角余光瞥见易宁手腕上犹未褪去的一抹淤痕,又淡淡笑开,重俯下身在他耳边喃喃道:
“易宁,易宁……就算你记得也好,忘记也罢,我季永延此生,定不会让你负了我的相思意……”
二十八醒来时已是半夜,易宁只觉头疼欲裂,唇角也有些微微刺痛。好容易睁开眼却看到煦云蜷在自己怀中睡得正恬,微微撑起身向四周看时才发觉永延背对自己端端正正坐在上风处,不由得一愣。永延听得身后异响便回过头来,两人相视均微微怔住。永延并不说话,只温存一笑。易宁心中一暖。想来兄弟好友本该如此,相互关照相互扶持,就算是寒冬酷暑凶险逆境,也一样能安然度过。因不忍叫醒煦云,永延径自抱了他与易宁一同沿原路出了成府后院。想起王爷行路时的颠倒,易宁如何放心得下直说要送。永延婉拒笑道:“我倒还不至于无知至此。会在衙门口碰见是因为我一早猜到王兄会去那里,至于后来带着你们乱撞,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我素来起居八座,多走官道大路,对于那一带的民间巷弄本心存好奇,不过以此为借口去看个究竟凑个热闹,还请王兄不要笑话才是。”
易宁这才明白为何王爷从邱记酒家到成府竟能一副熟门熟路模样,转念想到在巷弄里王爷与煦云两个未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一笑道:“哪里哪里。王爷过虑了。”
永延见易宁笑得毫无介怀,知他已当自己是知交好友全无戒备,也笑道:“今日之行于我最为难忘,有生之年怕也是不会淡忘,也请王兄能如我一般铭记。”
易宁觉得这话好生奇怪,转念想起今日的一波三折,便也未做他想,一面应着一面与永延别过。原以为兄嫂早已睡下,推开房门时却看到大哥二哥正坐在桌边说话。灯里油已剩得不多,光线有些黯淡。易宁心里一紧,细瞧时才发觉两位兄长神情间也不是十分担心,问时才知王爷在知月楼时便命人带话回来说是朋友聚会,让他们不必紧张。易宁听得一愣,心想王爷竟如此细心。想了想仍觉不对,复又问道:“两位兄长既已知道,如何这么晚还不歇息?”
易安与易平对望一眼,才开口道:“我在与你二哥说萧兄弟要荐你入七王爷府的事。” 听得这一句,易宁心下已揣摩出他们要说些什么,也不作声。自 由 自 在
“我与你二哥大致想得一样。”易安犹豫一下继续道,“你自小不喜与人来往,一直也没什么知己朋友。煦云那孩子乖巧讨喜,但想来你也不过拿他当弟弟看待,不至交心。而那位萧兄弟,口中说是你的朋友,可看你与他情形却有些生分。说是为你好要荐你入王府,依我看怕不是有什么目的才如此热络罢。若当真进去了,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搞不好还会横生变故……”
易宁淡淡一笑,心想若昨日听这番话,自己必然也是心有戚戚焉,少不得怀疑王爷的古怪行径。可现在看来,王爷所作所为,似乎全然出自本心真意,一力相助,于是答道:“两位兄长请放心,易宁心里有数。”于是将萧兄弟便是七王爷之事说了,又辩说此次全赖七王爷自己才早早脱去牢狱之灾。易安易平这才稍稍安心,因又问道:“依你所说,七王爷倒也并不如传闻中一般荒唐,只是我看他所做之事,怎么全似是为了煦云?”
易宁忽然心头一震,讷讷应着,又与兄长坐了一阵,才回房睡下。
--本以为从不在意王爷利用自己讨好煦云,为何此刻竟有些窒息感觉?永延带了煦云回府,将他安置好后便派人去刑部和宝亲王两处分别传话,一切安排妥当才准备歇息。忽然听到屋顶上极轻的脚步声如猫儿蹿过,永延唇角一翘,已披上外衫从侧窗跃了出去。来人轻功甚是了得,举止也极嚣张,一直遥遥在前。永延怎样也靠近不得却也不至捎不上。远远近近虚虚实实一番,那一袭火红身影才在王府后花园中站定。永延立时停住脚步,正要踱上前去,忽又对不远处一丛花木朗声道:“小师叔请出来罢。”
花木丛摇曳两下,又没了动静,半晌才见一人分花拂柳而出,十七八岁年纪,浅色衣衫,尚带稚气的脸上满是不服不忿:“延儿最无趣,总是揭穿我,枉我还巴巴地叫红衣去引开你。”
“我若现在不揭穿,只怕小师叔手中扣着的三魂夺命针便要打在我身上了罢?”永延笑道,将凌乱衣裳整齐束好,只一抬头间,二师叔红衣已站到身前。永延一面暗诧师叔身手竟如此高妙,一面闲闲笑道:
“多年未见,不知道二位师叔此来何事?”
二十九听得永延如此问,浅衣少年抿嘴一笑:“当然是找延儿你玩的。”说着已一把抓住永延的手臂笑嘻嘻贴上来。永延一手被制却不在意,另一手已闪电般拧住少年左手腕,随意一抖一送,立时有四五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落地无声。
“原来小师叔找永延是为比试女红?那我可真要甘拜下风了。”永延揶揄道,心中暗笑这许多年不见,小师叔武功竟毫不见长进,使性子作弄人的心眼倒精进不少……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二师叔却愈发有师傅的威仪风采了。一面想着,永延放开少年的手,向红衣人笑问道:“不知二位师叔此次北上京城所为何事?”
被少年唤作红衣的青年从方才起就一言未发,只是漠然站在一旁看二人打闹。待永延问时才缓缓道:“师兄有事脱不开身,让我们送些东西与你皇兄。”
“哦?”永延心生好奇,但想到师傅的秘使身份,所送之物必是关乎国体的要紧东西,知道了也不过徒生事端。于是恭恭敬敬笑道:“原来如此。奉阳县离此千里之遥,二位师叔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怎地不通知永延早做准备,也好为二位师叔接风洗尘……”
“不必。”红衣见永延神色诚挚,眼神便略见柔和,“我与嘉祐原准备一入京便直接进宫见皇帝,嘉祐却说与你和灵武已有四年未见,既然路过何不一探,这才进来瞧瞧。”稍停一下,又续道:“你武功精进不少,师兄知道了想必也开心。”
“二师叔谬赞了。永延习武不过是为强身,起居八座侍卫如云,便有与人交手之时又哪轮得到我……”永延自嘲地一笑,“真说起来,还是谢师兄不辱师傅师叔厚望,如今京城里哪个不晓得六扇门中闪电手?”
永延寒暄着,忽然想到白天见到易宁与师兄一起的情形。看来应是早已相约,若非自己与煦云及时赶到,也不知生性耿直凛冽的师兄会对易宁说些什么——果然危险,看来自己应该先下手为强方好……
红衣也不管他在那边思虑什么,交代完永延师傅的嘱咐便要走。嘉祐想着许久未见永延哪里肯走,死气活赖也要在王府住几日。永延见红衣已有不耐烦之色,只得从旁劝道:“小师叔也不必焦躁,等进宫把事情办妥后再在王府小住也不迟,永延自当亲自扫榻相迎。”
嘉祐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却仍不忘小指一挑弹出些古怪粉末,被红衣挥袖流云也似一卷便消散无形。自 由 自 在
看着两人远去身影,永延不禁苦笑。好容易将易宁安置在自己身边,却又冒出这么两个人物——看来这回少不得又要热闹一番了。辞去公职加上与同僚告别多少也得花些时候,易宁正式到王府述职时已是两日之后。本来还想也许王爷不过一时兴起说说而已,有些犹豫不决。谁知永延早早叫人送了衣物和宝剑来,只说江公子等得急煞,催着让易宁快些过去。易宁只觉哭笑不得,原来一切竟有如儿戏般无足轻重。感慨几句,不多时已站在王府门外——以前也曾多次经过此处,却从未想到竟会有一日入府任职……也罢,只要能平平淡淡看乌飞兔走繁星满天,一切都无所谓。刚踏上石阶两步,已被门前守卫拦下,报上姓名后其中一名守卫只淡淡道:“王大人请随卑职进去。”便带着他沿王府外墙向西绕了半圈,在西侧小门前做了个手势。易宁微微蹙眉,心想这七王府规矩倒是不小,显见得傲气凌人。若不是跟王爷相处几日还算熟识,恐怕早已拂袖而去了。谁知刚一步跨入门里,竟立时听得煦云脆生生唤道:“宁哥。”抬头看时,只见煦云一身白衣短打,正站在院里手持木削小剑。本该是英风飒飒的姿势,却被他一脸桃花也似的绯红平添几分妩媚。身边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修眉凤目容长脸儿,见煦云停手不练便用手中折扇在他肩上轻轻一拍,沉声道:“剑随意转,切勿分心。”
煦云慌忙转过脸,怯怯举起剑来,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仍悄悄瞥着易宁,唇角笑意微带羞涩,看上去越发惹人怜惜。一旁笑吟吟站着的却是七王爷季永延,仍是一脸温良无害的和煦笑容望向易宁。只一眼,竟就直看到易宁心底。易宁怔了一怔,已明白过来王爷让自己从西门进来正是为省去那些繁文缛节,微微一笑,心里分外明朗。三十永延见易宁已到,便向李颖宇问可否让煦云歇息半刻。李颖宇听王爷这般说,瞥了易宁一眼,冷哼道:“此套流云剑最要紧的是心无旁骛剑随意动,煦云生性纯拙但心浮气燥,凝神不易。王爷和这位公子若当真为煦云好,还是莫再扰他心神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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