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君心似我心————词牌名
词牌名  发于:2009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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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日久,易宁渐渐发觉永延看来随和自喜事事无可无不可,其实是对外物漠不关心,风流成性的模样也多是因为常与人调笑嬉戏才落了这么个名声。私下里永延总是喜欢做些古古怪怪的事,比如这日里,好端端在园中读书,突然一时兴起,硬要拉着易宁跟他一同用硬纸折些小人,又向丫鬟要胭脂水粉染成红的白的,分出士卒将帅,回屋里将被褥堆在床上算作山地,两人大玩调兵遣将。虽近乎儿戏却也玩得不亦乐乎。永延计策机巧层出不穷,常在山穷水尽时死里求活。易宁却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倒也难分高下。
玩过几回,易宁甚是佩服永延熟读兵书谋略筹划之妙,便问他为何不在皇上面前一展才华,也好建功立业。永延只笑说自己不过是纸上谈兵,若真上战场还不连大营都让敌人占了去--说得倒也没有纰漏,易宁却仍一眼看出是托辞伪饰,知道王爷必也有些隐情,正想着忽然正对上永延的目光。两人对视一阵永延终于绷不住讷讷笑道:“究竟瞒不过你……其实我再不才也自认比寻常人等略高明些,只惜这些本事断不能在我皇兄面前显山露水,否则当真哪日被派去出征平乱,侥幸得胜归来之时便是我命丧黄泉之日。”
听得这句,易宁心中不由微微一颤。 自 由 自 在 说着死的时候,永延竟仍是笑着……
他下意识地轻拍拍永延的肩膀,待永延转头诧异地望向他时,才发觉自己竟将与同僚相互鼓劲的手势用在了王爷身上,正待缩手时已被永延一把抓住,笑得甚是得意:“你这算是安慰我么?”
易宁只觉得心头一阵发热,略平息了这才淡淡解释说以前自己与同僚办案时若遇上为难之事,便常拍肩以示支持。 永延听了正色敛容道:“易宁,我并非你同僚。”
易宁一怔,讪讪地将手抽回,低声道:“是我失礼。”
见他误会,永延一笑,又是一脸百无禁忌的调笑神情:“我本就不是你同僚嘛,若要安慰也该用其他方式。比如……”他一面说着,一面已凑过去靠在易宁肩上,顺势拉起易宁的手环住自己。易宁愣住,见他半晌并无其他动作才渐渐放松下来,心想王爷无非是恶劣性子发作,做什么也不必奇怪。
这边易宁永延还在屋中调兵遣将,那边煦云正在书房学画。一连数日不能与宁哥独处,煦云索性死了心,也晓得大家是为自己好,于是越发学得认真。李颖宇在一旁却瞧得皱眉,指点道:“作画不能只仿前人,要有点灵性,所谓胸有成竹,笔下自然凤尾萧萧。照猫画虎一辈子也只是个画匠。”
煦云一愣停笔,神色间怯怯地甚是可怜。李颖宇见状只有长叹,取过一支画笔随手勾划,不一阵便见一副泼墨大山水跃然纸上,留白写意,一派清幽高远之气。煦云直看得怔了,心中暗暗佩服。
摞下笔,李颖宇见煦云眼神甚是羡慕,这才温和地抚了抚他的头,重新铺开张纸道:“索性今儿个也不拘画什么。你心里喜欢什么只管画去,无论好坏总是有真心实意在内。”煦云点点头,稍寻思一下才拣起支笔细细画起来。因他作画生疏,李颖宇才会较为严厉。现在见煦云一心一
意全在画中,微微一笑,自寻了本书坐在一边读起来。 过了一时再看,虽未完成,但已可大致看出形容。李颖宇呆了半晌,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煦云煦云,那人在你心中当真如此之重么? 纸上一清秀男子持剑而立,眉宇间尽是英气逼人。笔法虽嫌稚嫩,但情意自现,正是易宁。
屋外不远处,一浅衫少年立于花丛中瞧着两人神色,笑得狡黠,指着李颖宇向身边的青年道:“那人是谁?”
红衣冷冷扫了一眼,淡淡道:“据说是宝亲王介绍而来,专在京城达官贵人家中课读教些风花雪月杂学旁收,颇有些名气。”
嘉祐听了便不屑道:“我最不喜那些教书先生。前次戏弄那小倌儿时见他不动声色还当是什么厉害人物,现在看来许是当时吓得傻了才一动不动罢了。”
略停一停,他笑得灿如春花,向红衣道:“敌情尽知,咱们现在去找延儿吧?” 红衣不答,只缓缓点头。 三十八
易宁拥着永延,只觉对方身上温热气息源源不断袭来,抚在自己背上的手掌也炽热异常,仿佛冬夜暖炉--说不出的安心,一如生死攸关时有可信赖的战友背靠背并肩战斗。想起多日前为永延指点穴道方位时也曾如此接近,恍惚间竟似乎已如此相拥了很久……下意识间手指不自觉地在永延背上微微动作起来,突然听到永延在怀中瓮声瓮气地念了声:“灵台,往下是至阳。”不由得愣了一愣,与抬起头的永延对望一眼,看清眼中一抹戏谑,不由得都笑起来。
笑了一阵却又同时静了下来,两人对视无言。易宁突然觉得胸口似被压上了什么,呼吸不由有些急促起来,口中发干。却看见永延举起一只手,细长的手指渐渐近了,放在自己脸侧,微微有些粗糙,很热,但贴到脸上时的感觉却是暖暖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烫人--或者是因为自己的脸也烧起来的缘故。
意识此时不是自己的。易宁抬起自己的手,手不知何时变得很重,比以往提着剑时还重,所以只能慢慢地,缓缓地行进。行了很久指尖才触到永延的耳朵。易宁试着避开了鬓角的碎发,然后也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掌心贴上了永延的脸,小指离永延的左眼不远……永延的左眼对着的是自己的右眼,深邃的,吸引着自己全部的视线。
这个时候两人的表情本都该是极认真的,可不久便都忍不住微微笑开。易宁只觉得现在牵动唇角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位尊贵的却随和自喜的王爷…… 王爷!
易宁猛然醒悟,收手起身告罪道:“易宁一时失仪,还请王爷见谅。”
永延瞧着他一本正经的神色,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颇有些尴尬地一笑,起身拉了易宁道:“刚才是我走神了,要说失礼的也该是我。”说完见易宁脸上仍有些窘色,于是大大伸个懒腰笑道:“心情似乎好些了……时候不早,我们到园里逛一圈便去叫煦云和李先生吃饭吧。”
易宁这才勉强一笑,却不明白今日自己与王爷怎地都如此失常。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有石子击中窗棂。易宁立即向外看去,只见一抹淡影闪过,正提气欲追时永延急急拉住道:“莫忘了你现在不能运功。”易宁一怔,缓缓坐回,永延方安心一笑,也不忙着追赶,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对易宁笑道:“今儿个厨房报上来说已发好了一对熊掌,至于点心却不知是豆蓉水晶糕加核桃酥还是重阳花糕精制麻团好。你觉着如何?”易宁听得不明所以,但想他行事必有道理,于是淡淡回了句听凭王爷安排。永延浅笑道:“你口味清淡,这些却都是甜腻腻的,索性叫他们预备些薄荷糕算了。”
“不行!我要重阳花糕!” 自 由 自 在
忽然平空有人插进一句,易宁微微一怔,只见自己与王爷之间已多出一人,另一人稍慢一步进来,站在一旁并不出声。正是王爷的两位师叔沈嘉祐与傅红衣。
嘉祐本丢石子想引永延出来,谁知永延竟不中计。俯在屋顶上偷听时只听永延不住口说的净是自己最爱的美味甜点,心知他已发觉是自己,索性自动现身只是叫嚷着要吃重阳花糕。
易宁见他一脸垂涎欲滴的模样颇觉意外,想起永延曾说他的小师叔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这才觉得嘉祐倒也天真得可爱。一抬头见永延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正有些奇怪,却见永延笑望向嘉祐道:“小师叔要吃重阳花糕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总是永延孝敬小师叔,小师叔偶尔也该预备点什么给永延才好啊。”
嘉祐听着不由得撇了撇嘴,已知道小师侄向自己要的是什么,纵是百般不情愿,不过自己这次来本就是要与小师侄和好。踌躇半晌又偷眼瞥了红衣两眼,终于还是板着脸自怀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瓷瓶向易宁抛了过去道:“两清。”然后一回身揽住永延的手臂使性耍赖道:“这回成了吧?”
永延也忍不住一笑,叫了人备好晚宴,一转头看着抓住自己胳膊不放的嘉祐一笑,伸手挠了挠他的颈子直逗得他呵呵笑开才问道:“小师叔不生永延的气了?”
“我才没生气。”嘉祐做了个鬼脸,推着永延便往外走,只道:“解药既已给了,你便不必老陪着他。红衣自然会教他如何解毒,趁这会子先陪我去园里玩吧,前回来还没逛过呢。”永延一面应着,一面转头看了易宁一眼,歉意显而易见。易宁回以淡淡一笑,见永延与嘉祐走远后,心里不觉隐隐有些落寞。突然想起红衣还在房中,于是转头抱拳道了一声:“有劳阁下。”
三十九红衣点头,上下打量他一阵,忽然闪电般抄起他的手腕。因以前历过一次,易宁便不再诧异挣动,任由他诊脉。红衣忽然问道:“你身上的毒针已取出了?”易宁一怔,不由得想起取针时的暧昧情景,脸上微微发烧,却仍是淡淡道:“是取了。”
“永延动作倒快。”红衣放开他的手,“既如此,你先将这瓷瓶里的药服了。”易宁依言正打开瓶子,红衣又道:“此药极辛辣,用后会略有不适。若觉得昏眩时说与我知。”易宁点头应了,一仰头将药喝尽,只觉这药立时化成一团烈火也似直烧得喉间灼痛不已,不一阵便蔓延至全身。却未觉昏眩,只是周身烧得难受,口中干涩发苦。红衣见状毫不在意,冷冷道:“解三魂夺命针之毒必须以毒攻毒。现在你体内两种剧毒冲撞,自然难受。我会传你一套调息之法,你且依诀练习。”说话间运指如风,已解开先前封的几处穴道。易宁结跏而坐,照红衣所传心法运功逼毒,不过一刻已觉轻松许多。红衣见他情形,便再把脉,然后缓缓道:“照你今日逼毒成效,只需每日打坐半个时辰,七日后毒便完全解了。”易宁微微皱眉。虽不过一眨眼工夫,红衣却看得分明,冷笑一声道:“嫌七日太长?”
易宁不知他为何如此问,略沉吟一下才点头称是。红衣盯住他道:“想来王捕头中毒前是有什么急事,被嘉祐耽误了?”
他的容颜极尽精致秀丽,却透着一派孤傲冷漠,丝毫不显柔弱妍媚之态,一双眼更是深邃凝定,盯着人时竟能直瞧进心底让人无所遁形。易宁被他说中心思也是一怔,犹豫一下才答道:“实不相瞒,在下尚有恩怨未结,已打算待解毒后便离开王府。”
“既然要走,当初却为什么来?”红衣又问。易宁沉默。红衣冷笑道:“我知道了,是为那天那个小倌。”易宁听他的语气甚是轻蔑,不由得微一蹙眉:“正是。”红衣哼了一声,道:“你放心得下他?”
“是。”易宁强压下心中不快,淡淡道:“在下信得过王爷对煦云一片真心,想来朝夕相处日久煦云也定会有所回应。在下再留在这里便多余了。”
红衣默不作声,半晌忽然问道:“你与永延相识多久?” “……约有一个来月。”
红衣听了神色略略缓和下来,道:“一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要认清一个人也够了。”易宁不答。红衣又道:“你既然要走,便早早去吧,记得千万莫被永延发现。”听得这话,易宁不觉诧异,正欲问时却有人来请用膳,说是酒宴已备好,王爷正在花厅恭候。
“知道了。”红衣应了一声,见来人退出去才转头向易宁道:“你且先去,替我向永延说我有事先行离开,过两三日再回来。嘉祐暂时托他照顾,若有差池,我与他师傅都轻饶不了他。”易宁心中仍有疑惑,但红衣既已如此说了便不好再追根究底,只得道:“多谢阁下施以援手,易宁一定将话原原本本带到。”红衣见易宁答应,这才放心出门离去。只见他举止间无尽风流雍容之态,当真是翩若惊鸿直如要御风而去一般。易宁这时方觉煦云会看得眼不错睛倒也情有可原。一面想着一面也出了门,沿小路向花厅走去。又是时近黄昏。易宁想起煎饼鸡蛋的比方不禁一笑,心想自己就算离了王府,但见到落日也必会想起永延,怕是一辈子都记得清楚了。不知不觉间已到花厅门前,忽然一阵极尽爽朗清亮的少年笑声传出,让人只听着也觉心中豁然开朗。进去才知笑的正是嘉祐。只见他半倚在永延身上笑得浑身打颤,拍案叫绝道:“小云小云你太厉害了——”见此情景,易宁下意识顺嘉祐目光看去,却见煦云脸泛绯色坐在永延另一边,虽是副又羞又急的神情似在辩解什么,眼中仍是笑意盈盈。见易宁到来便起身快步迎上,抓着他的手只道:“宁哥评理,嘉祐哥哥跟王爷一道欺负我。”
永延见煦云拉着易宁不放手,便也上前,对煦云笑道:“怎地成了我与小师叔欺负你?分明是你与小师叔商量好了要骗我吃掺了辣椒的点心,被我识破又不肯喝罚酒。”又转头向易宁道:“易宁来得正好,你倒说说看,煦云明明说好喝一壶却只尝了一口,当如何罚法?”
嘉祐听他这样说便笑道:“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是跑不掉,小云过来,我代你喝一半。” 煦云听了不依道:“分明是你的主意,闹破了却非要我喝,你该罚一大半。”
“大半就大半,怕什么。”嘉祐一笑,抓过酒壶便豪气纵横地灌了一大口,却猛地全数喷出,大叫好酸。永延抚掌大笑,原来他早在酒中掺了半瓶醋,煦云只喝了一口并未注意,还道是什么古怪酒自己欣赏不来。嘉祐便上了当。易宁见这三人笑闹成一团,一时间只觉哭笑不得。暗忖不过一个时辰,怎地原还是冤家路窄的两个小家伙竟同仇敌忾起来。四十
自 由 自 在
打闹一番,好容易安静下来重新落座。易宁在煦云身边坐定,见李颖宇正在对席便唤了一声李先生。李颖宇点点头并不回话,只顾自斟自饮。易宁也不以为忤,无意间忽见永延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这才猛想起红衣的嘱咐,忙照原话说了一遍。话音一落,永延尚未反应,嘉祐却大力将筷子拍在桌上,起身便要冲出厅去,忽停了一下折回向易宁道:“他可曾说约在何处?”易宁摇头。嘉祐怒道:“你怎地不问清楚?”恨恨地一顿足,飞身追了出去。易宁怔了一阵看向永延,永延笑道:“无妨的。小师叔自小便与二师叔形影不离,现下见二师叔不告而别自然急怒,想来是觉得此刻追去尚能赶上,若无结果等下自然回来。”
易宁听他说着,忽然想到自己本也打算几日后不告而别,却不知王爷是否也会追来?这样一想却又忍不住自嘲一笑--与王爷相处方几日怎就这般依依不舍起来?便是对大哥二哥也不曾有过。一面又见煦云望着嘉祐远去背影眼中露出些许关切之色,一时间不由得怜惜起来,心想这孩子生性太过纯善,不知自己走后可会安好无恙。
翻来覆去想过几遭,全然不觉自己碗中已被煦云夹来的菜堆得满溢出来,直到永延笑着道:“易宁只管愣什么?菜都凉了。”易宁才猛醒过来,察觉自己失态。好在煦云只顾夹菜并没注意,永延也只佯作不知。倒是李颖宇一言不发,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四人吃得差不多时,嘉祐才悻悻回来。看他一脸沮丧,显然未找到红衣。永延见状忙将他拉至身边坐下,小声说了几句,嘉祐听了只是摇头。永延一笑,让人上了一早准备的重阳花糕,又不停口地讲了些笑话。煦云乖巧,也知道嘉祐心中不快,便拈了块糕点怯怯地送到嘉祐口边。嘉祐见他一脸关切,才略略开颜道:“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座大冰山。他不陪我自然有别人陪我,是罢?”说着瞧向永延煦云。永延知道他不过故作豁达大度,不禁好笑,眼中已露疼惜之色。
易宁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一跳。他强捺心神,一时间只觉伤口钻心疼痛。
永延原是担心若不及时安抚住小师叔,恐怕他又生事端,加之二师叔也嘱咐自己照看嘉祐,因此不敢怠慢,见他吃过糕点又与煦云玩笑起来才略略放心。忽然瞧见易宁神情暗淡,已知他必有心事,不由得微微蹙眉。待众人吃完后对李颖宇道:“今晚我须得外出,煦云的功课自是照旧,还请先生顺带指点下小师叔的箫竹……”
话未说完嘉祐已大声打断说为何出去不带自己,永延淡淡笑道:“我要去见两淮盐运使谈些公干,小师叔若不嫌烦闷,永延自然不敢推托。”嘉祐这才悻悻道:“我还是跟小云玩吧。”又拉了煦云的手道:“我才不学什么丝竹劳什子的。要听自然有红衣弹给我,小云教我画画吧。”煦云忙忙摇手道:“我哪里会,还是让先生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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