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重逢

“严叔，严叔，你来看看，我这空调怎么坏了？”杜若一早就嚷嚷，“昨天晚上睡觉好冷。”

严管家东翻翻西看看一小会儿，拎出一根电线：“少爷，空调里有根线断了。看样子也不是老化的。”

“会不会是老鼠咬的？”小晨担心地问。

“切口很整齐，再说家里哪来的老鼠？叫个工人来接上就好了。”

杜若连忙接口：“不好吧，明天就过年了，现在哪里找得到工人？”

严管家狐疑地看看杜若：“那少爷怎么睡？”

杜若成竹在胸：“没事没事，我跟小晔挤挤更暖和。”

严管家盯着杜少爷看半天下楼去了：“少爷这么说就这么办吧。”

小晨边收拾着边嘟囔：“一直用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坏了呢……”

电话铃响，过一会儿小晨三步并两步冲进寒晔房间：“二少爷，你爸妈，找到了！”

寒晔蹦起来就往楼下跑，被小晨拉住：“他们没在这儿。”

“那在……在哪？”寒晔连声音都在颤。

杜若敲敲寒晔的脑门，递过房间里的电话：“接吧，小呆瓜。”

听筒靠近耳朵，寒晔听见严叔正彬彬有礼地介绍他在这里的生活，接着一个急切的女声：“可以让我和小晔说说话吗

？”

熟悉的声音。

在离开家的初期，寒晔时常觉得听见妈妈的声音，然而四周一看却没有她的身影。后来，寒晔觉得，自己已经快把爸

爸妈妈的声音忘了。只是现在一听到，记忆就被唤醒，好像自己终于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妈……”寒晔喉咙里低低的发音，似乎不习惯说这个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接着更急切的声音传来：“小晔，小晔是你吗？”

女声因为激动有些尖锐刺耳，而寒晔依旧把话筒紧紧贴着耳廓，几乎开始抽泣：“妈妈，我是寒晔。”

一家人太久没有联系，这会儿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寒晔和妈妈情绪波动都很大，隔着电话听不出来是哭还是笑，反正

话是说不清楚。杜若搂过寒晔轻轻拍着，另一手拿过电话邀请寒晔的父母来他家过年。

原来当年寒晔的父母逃生之后与寒晔走散，寒爸爸怕儿子没逃出来又冲回火场查看，不小心被绊倒，腿部骨折，行动

不便，差点丧生火海。所幸被消防队员救出来，然而身体严重受伤，转到了外市大医院治疗，所以楠和寒晔当时没有

找到他们。

病情稍有好转，寒晔的父母就开始到处寻找儿子，也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无奈他们的财产在火灾里损失的七七八八，

寒妈妈抢救出来的唯一一个存折里的钱也用了大半。治疗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和金钱让他们无法专心找寒晔，有几次都

是与寒晔前后到同一个城市，却都错过了。

约好两天后寒家夫妇到南林来，挂下电话，寒晔终于平静了一点，扑进杜若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哥

哥……”

小晨在一旁温和地笑：“二少爷，哭成小花猫脸了还往少爷身上擦呀，快洗洗去。”

寒晔闻言刚一抬头，就被杜若拉回怀里：“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小晔这个样子。”

“你喜欢我哭的样子？”寒晔疑惑抬头。

杜若捏捏他的鼻子：“不。我是喜欢你感谢我的方式。”

一连两天，寒晔都是坐卧不宁的，晚上也是翻来覆去，连累杜若也没睡好。杜若看着寒晔在房间里绕来绕去，把橱里

的东西拿出来放桌上，再把桌上的东西放回橱里，终于忍不住：“干什么？准备收东西搬家了？”

寒晔抓抓头：“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没事干做作业去。”

“做完了。”

“……真是好学生……”

寒晔停下动作：“哥哥，我爸妈是不是今天下午就会到？”

杜若扶额：“是……你还要再问多少遍？”

“那他们旅馆订好了吗？”

“他们晚上住这里。”

“那我们睡哪？”

“我房间咯。”

“你房间空调不是坏了么。”

“是啊。怕冷的话我抱着你睡。”杜若笑眯眯地看着不知该如何接话的寒晔，在心里补上一句，早知道你爸妈会来我

就不用剪电线了……

见家长的场景感人至深，寒妈妈听着自己儿子讲述悲惨生活，几度落泪。

夫妻两个对杜若千恩万谢，不知怎么报答才好。

杜若小大人一样的说：“叔叔阿姨不用客气，小晔我很喜欢，他能住在这里陪陪我，我还要谢谢他呢。”

寒妈妈拉着寒晔细细看，欢喜又心疼：“两年多了，儿子真长大不少。要是早点找到你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又

转向丈夫，“现在好了，儿子找到了，不管他什么样都好。”

众人聊天到很晚，两个家长两个孩子，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很有一家人的味道。

晚饭后，寒晔父母委婉的提出想带寒晔回家，杜若跳过这个话题，热情地请两位在这里多住几天，权当是来南林旅游

一趟。

直到凌晨，因为重逢而过度兴奋的一家三口才终于觉着疲倦，分别道了晚安休息。

杜若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直睁到眼睛酸疼，突然将一只手臂砸在寒晔身上：“小晔，你爸妈想带你走吧。”

寒晔在迷蒙中被砸醒，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杜若又问：“那你跟他们走吗？”

“他们是我爸妈啊，有那么久没见。他们要我跟他们回去我当然走。”

杜若好像早料到他的答案，没听完就接口：“你说过你会留下的，你说过你想的。”

寒晔被他的大声吓了一跳，有点惊愕地看着杜若微微发红的脸，杜若把眼光移向别处。

滴答滴答的时钟催促着心跳，寒晔压低声音，深思熟虑之后才悄声问：“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杜若赌气似的闭着眼睛，半晌都没有回应。

累了一天，激动了一天，寒晔撑不住的即将陷入沉睡。却听见杜若梦呓般的低喃：“喜欢，很喜欢。不是一般的那种

喜欢……”

静夜，心跳加速又渐渐平缓。寒晔嘴角勾起，让人羡慕的以为，他在做的梦一定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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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晔父母原本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的孩子当然应该跟他们走，可是几天下来，杜若有意无意的详细描述了许多寒晔在

这里的生活和学习情况，他们这才发现听到寒晔的消息一时激动，忽略的问题还真多。

寒晔在杜家的生活质量肯定比跟着几乎已经没积蓄他们要好，而且所在的学校若是放弃也太可惜，孩子的前途还是很

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寒晔一口一个“哥”的叫着，显然对杜家已经习惯，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的，带走了也会伤心吧。

何况杜若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哎，而且也不过是个孩子。当他抱歉而满怀期望地看着你请求说一个人太孤独，很想很想

寒晔陪着他的时候，作为一个大人，忍心说“不”吗？

假期原本也没有几天，被杜若一天一天的挽留，等到想起来看看日历，才发现该上班了，孩子们也快要开学。

终于商定寒晔的父母自行回去，就当是把寒晔放在寄宿学校了，而且不交住宿费，随时想见面都可以来，对所有人都

是最好的选择了。至于学费，寒晔父母算了算账，还得要更努力的工作才能把之前杜家出的钱还清，以及为寒晔的将

来做准备。

杜若发现，寒晔日常发呆的时间比以往多出好几倍，有时候眼眶还微微泛红，问他，他只说有点想父母。

杜若不禁担心：“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硬要把你留在这儿。”

寒晔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如果我跟爸爸妈妈回去了，这会儿也会这么发呆想你的吧。

想到前几天夜里那句“喜欢”，寒晔立马血往脸上冲，当时除了继续装睡竟然什么反应都不敢有。

杜若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奇怪又不好问，只得说：“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想爸妈了我就送你回去看看，别一个人

闷着。”

寒晔看看杜若满脸关切，继续红着脸连连点头。有什么东西膨胀开涨满了胸口，把对与父母再次分别的一点小伤感挤

得无影无踪。

20.开学

开学除了意味着又要开始做不想做的事，还意味着又要见到不大想见的人。杜若在班门口撞见晚意正往外走，就是这

个感觉。

倒不是讨厌她，只是两个人面对面瞪着眼实在太尴尬。

晚意看起来有些憔悴，大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嘴唇干的起皮，脸色也苍白着，看向杜若的眼神起先有点无精打采，

渐渐的炽热起来，颇为礼貌客气的笑容下掀着狂澜。

最后还是晚意先打了招呼：“哥哥，过年好呀。”

杜若不自然地避了她的灼灼视线，点点头道：“小意也新年好。你没生病吧，怎么看着……”

晚意揉揉眼睛：“哦，因为每天都睡太晚了，气色不大好吧。”

“不是送了你唇膏，怎么嘴唇还干成这样？”

晚意笑得很温柔：“不习惯擦呀，收起来了。”

杜若叹气：“那个，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晚意停了两秒钟回味这句话，继续温柔的笑：“嗯。”

一个假期没见面的同学们相互之间突然好像有了说不完的话，聚成一团一团吐沫横飞的聊得起劲，杜若却趴在桌上傻

笑着拿着手机一条接一条的发短信。晚意的眼睛往他身上瞟了千百次，眼珠都隐隐作痛了，终于忍不住凑过去问：“

哥哥和谁聊那么开心呢？新女朋友？”

杜若手指一抖按下挂机键，干笑：“我哪那么快就有新的了。”

晚意咬了咬唇挤出一个笑容：“哥哥别骗我了，怎么能不告诉我我嫂子是谁呢？”

杜若刚想继续否认，突然一阵凉气直袭后背，玻璃窗上咚咚两声。晚意立刻心虚地从杜若桌上支起身子，对窗外面无

表情的长发女子露出一个灿烂微笑：“表姐。”

丁佩雯斜了自己妹妹一眼，继而冷冰冰的开口：“杜若，出来一下。”

杜若一个寒颤，拉上领口的拉链，把学生会的文件双手呈上，心情异常郁闷：明明我才是会长老大，为什么对个下属

毕恭毕敬的……脸上却是把嘴角扯到肌肉拉伤：“嗨～学姐，寒假愉快吗？”

佩雯看都没看文件一眼，开门见山的说：“你也看到小意的脸色了吧，一个寒假她都没能好好休息，经常晚上偷偷在

房间里哭，还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杜若很无辜：“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佩雯的眼睛眯成条缝，嘴角一斜：“哼，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吧。”说完掂掂手里的文件，扬长而去。

杜若回头，晚意正在发呆，在周围兴奋着七嘴八舌的同学们中间显得不同寻常的孤单。

以前连想都没想过，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会因为自己哭泣到深夜，把身体都糟蹋了……

心情真沉重……是因为，觉得都是自己的责任吧。

“杜若！哎呀，好久没见到你了，哈哈好开心呀～寒假过得好不好啊？有没有去哪里玩？我爸妈带我出了趟国呢！听

说你这学期要去美国是吗？有什么要知道的尽管问我哦！”

一听这娇滴滴的声音杜若就一身鸡皮疙瘩，果然是某只快被人遗忘的孔雀小公主。

“江思纯同学啊，谢谢你。哦，那个，我要交作业了，再见啊。”说完逃回班，晚意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望着他。再

看看被晾在外面一脸委屈的江思纯，杜若暗叹，为何女生都这么麻烦？

不等晚意开口，杜若抢先找话题：“刚才你姐把我训了一顿哪。”

晚意不好意思道：“表姐是看不得我受欺负，她比我还激动，其实我没什么的，你别在意。”

杜若心里不是滋味，愧疚至极：“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不情愿伤害你的，所以你也别辛苦自己了。”

晚意眨眨眼睛，好像听不明白，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再问，只是说：“以后，哥哥不要再骗我就好了。”

“我没骗……”

“有！就有！”晚意龇牙咧嘴，一副蛮不讲理小野猫样，眼睛还是红的。

“好好好，以后不骗你不瞒你好了吧？”

晚意瞬间爆发又瞬间安静，幽幽地吐出一句话：“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吧？”说完有意识往窗外瞧，小孔雀正在抿嘴

磨牙对她翻白眼。

杜若苦笑：“不是她啊，别乱猜了。”

晚意紧追不舍：“那就是有别人咯？谁？”

杜若犹豫再三：“这是我的隐私，没必要告诉你吧。”

晚意提着嘴角笑：“说嘛说嘛，刚才答应我不瞒我的，这么快就想反悔？”说到最后，声音竟然变了调。

杜若下意识望了望邻边教学楼三楼，初二3班门外走廊上正站着一个学生，趴在扶栏上看向这里。

今天的阳光真好～

如果喜欢上另一个女生，告诉晚意也没什么吧。可是，小晔的话……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呢？

“这个不能说。我想保护他。”

晚意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倒是隐隐有些愤怒：“保护她？你难道认为我会去害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别生气。”杜若按住晚意拎着数学书砸向他的手，“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吃醋……呃，也不是……

”

晚意被火上浇油，气得一时冲动就把某个不纯良的念头吼出来：“我才不吃你的醋！我现在就希望你能跟别人相亲相

爱，最好还是个男人！”

心脏猛地一抽。“你说什么？”

晚意冷静了一点，看看杜若严肃的表情，吼不出来了。小声道：“你不是听见了么。”

杜若一时糊涂，艰难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下轮到晚意糊涂了：“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欢的是……”不对！杜若一个急刹车，把剩下的两个字咽回肚里。可惜已经迟了，杜若惊讶的发现晚意慢

慢睁大的眼睛里第一次闪出一丝一样的光彩。是欣喜，甚至，兴奋？

晚意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顾忌着压低声音：“哥哥，你喜欢上的是男生？”

“呃……”杜若抓耳挠腮，顾左右而言他，“老师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作业可以不用交了你说是吧？”

晚意单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一派天真无邪：“哥哥，你这样，跟直接说是，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