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向打开的笼门，迫不及待地想展翅自由飞出去。
最后一门考完，教室里紧张了两天的气氛终于和缓下来，学生们一个个死灰复燃地蹦跶，兴冲冲地相约放假去哪里玩
，然后呼啦啦成群结队的出去聚餐。最后出门的几个同学看了拖拖拉拉收拾书包的晚意和杜若一眼，笑得颇为暧昧的
快步走掉，只留他们两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晚意把笔袋里的几支笔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问杜若：“寒假有什么安排？”
杜若抓抓额头：“没安排，就天天在家里休息休息吧。”
晚意锲而不舍：“那今天有空吧？我们一起吃饭去。”
杜若踌躇着：“这几天都挺累的，我想赶紧回家。再说小晔昨天考完了还在家等我……”
太明显的托辞。
晚意仰起脸审视地望着他：“杜若，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冬天太阳起得晚，考试完到了中午，才刚刚不那么阴沉沉的冒了点热气。窗明几净的教室亮堂堂的，藏着掖着的地方
都想拿出来晒晒。淡蓝色碎花窗帘懒懒地扇着角，懒懒地等着风把它全掀开，等着亮出答案。
与其说耐心在消磨，不如说是信心。晚意盯住杜若呈现复杂神情的脸的目光软下来，心里突然开始害怕。
不是怕那个答案，只是怕听到那个答案。刚想挥手说“当我没问”，杜若已经开了口。
“小意……”
晚意一颗高悬许久的心如千斤重直直砸下，坠落谷底，像被压制住，微弱的挣扎跳动。
乍听见这两个字，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挺温暖的呢。至少，比自己想的还好一点。
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面部肌肉把眼泪都顶上来，模糊中阳光闪着六边形的光点。晚意低下头，把眼睛揉得红通通
的，手背上的水渍很快被皮肤吸收。
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明亮，晚意抬起头来倒是一副很精神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闲闲开口，只是再没往杜若脸上看一眼
。
“唉，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早。是我预测失误啊……”
杜若以为，晚意这么要强的女生，一定不会在自己面前哭。看到她硬撑着抹眼泪，杜若心里蓦地疼起来。一边自责一
边委屈，因为自己的私心伤害她，确实错得很厉害，但是不够爱就是不够爱，谁也怪不得谁。
晚意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眼中一阵明一阵糊，嘴角不易察觉地翘，微微地抽。
安静的压抑，杜若想安慰她一下，却词穷的说不出话。
手机适时地响起，小晔的名字欢乐地闪烁。
杜若背过身去接，晚意还是隐约听见寒晔在那头满怀期待的问他是不是回家吃中饭，杜若压低了声音回答：“嗯，我
马上就回去。”
挂下电话转身，晚意已经背起书包站到了门口：“我走了。”
杜若追上她：“我送你回宿舍吧。”
晚意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样算什么？怜悯和补偿？
晚意不屑于做作地说什么“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也知道杜若给不起她想要的补偿，可是，不想他送。送了这就是最
后一次。
晚意不想清晰地记得“最后一次”，免得以后想起来心痛。
“不用了，我要去火车站买票呢。放假了要回老家的。”
杜若觉得还是要表示一下对同学的关心：“你还没买票啊？现在学生都放假了，怕已经不好买了。”
晚意点着头，很轻很轻的说：“我本来想，今年寒假不回去的……”
这话说得若有所指，杜若一时接不上。两人一路沉默，并肩走到校门口，杜若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喜
欢橙子，草莓，还是葡萄？”
晚意瞪了他十秒钟，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杜若犹豫了一小下，答：“送你礼物。”
晚意惊讶的双眼睁圆，天真地问：“啊？你要送我一箱水果？”
杜若被她的表情逗笑，故意说：“是啊，等着收吧。”
暂时，不愉快的事都忘掉，晚意眼角一弯，杜若看着她，在阳光下笑得竟有些幸福的错觉。
来接杜若回家的宝马响了两声喇叭，杜若低低说了句“小意，我走了。”
晚意低下头，摇摇手，挂着淡淡的还没收拢的笑：“嗯。再见……哥哥……”
杜若听着她飘浮起来的尾音，突然想抱抱她，想说对不起。然而却只是握住她摇摆的手，应了声“嗯”，便向车子走
去。
晚意的指尖被包裹在杜若的手心里，还是以前一样的温暖，有点潮湿。感受着自己的手指从他的掌心悠悠滑落，不知
是谁失去了谁。
杜若一路心情说不上好，但是很轻松。该自私的时候，一个人受伤总比两个人互伤好。
长痛不如短痛，晚意也是个明白人。杜若在心里没劲的笑了笑，分手容易，也是当时选择晚意的理由之一吧，原来潜
意识里，早就把自己一步一步领向这个结果。
回到家刚下车，寒晔已经开门迎出来：“怎么才回来？考试不是早结束了么。”
杜若习惯性搂过寒晔的肩膀，想起晚意，脚步一顿：糟！以后晚意不能经常来住，那要找什么借口去和小晔拼床？
18.失恋
寒假短短二十天不到，刨掉几天来写作业，不过就剩个春节外带个双休日。不过学生们还是照样捡了大便宜一样的开
心，抓紧时间放纵一把，作息时间跟东欧那儿同步，狠狠恶补了下平时严重不足的睡眠。
不过杜若没这个福好享。放假第二天就收到佩雯的邮件，列了一长串学生会要为下学期做的准备、活动安排和工作计
划，要杜若做详细策划和安排。
这不是重点，让杜若晕眩的是，后面还跟了学生会成员的寒假安排，有空闲时间的不够得力，有能力有经验的不是要
旅游就是要复习迎高考。
杜若瞪着满屏让人眼花缭乱的数字怒火中烧，一个电话打过去：“学姐你们这是欺负我高一的学生第一年当主席呢？
”
佩雯在那头打哈哈：“怎么会呢～高考实在很重要嘛，平时忙这忙那学习都耽误了，现在剩最后一学期你就多担待点
啦～正好你刚失恋嘛，专心去做大量工作可以转移注意力哟～”
杜若眉头一拧：“谁告诉你的？”
“我消息一向灵通，有什么奇怪的。”
“学姐～你既然知道我失恋了已经很痛苦了，就帮我分担一点嘛～”杜若装可怜，平时佩雯还都挺疼他。
“你失恋都那么多次早麻木了，我这儿还一个刚刚第一次失恋的孩子要陪着呐，没工夫管你。”佩雯的声音听起来有
些阴森森。
“谁啊？那么巧。”
“单晚意。”
“……”杜若有点退缩，但还是硬起脖子顶了一句，“你对晚意很特别嘛，怎么以前从没见你安慰过谁。难道……”
电话那头暴喝：“滚！晚意是我表妹！”
杜若被震得耳鸣，顿觉自己一颗小玻璃心被声波划拉成片片碎。
泪，以前想要了解什么信息都是去问佩雯，自己很少主动去打探别人的事，晚意和佩雯在学校里接触很少，也从没提
过她们是表姊妹。
小心翼翼地靠近拉开一尺有余的听筒：“学姐，我挂电话了。你们好好玩好好复习吧……”
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叹一口气，寒晔推门进来了：“哥，刚跟谁吵呢？”
寒晔的小脸上倦意满满，长长睫毛上挂着沉甸甸“没睡醒”三个字，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短发乱乱的翘着，脸蛋被
空调吹的久了有些干燥的红。
杜若抱歉地说：“讨论工作而已，把你吵醒了吧？”瞄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小懒虫，都快中午了还没睡醒？”
寒晔无精打采应了一声，揉揉眼睛：“昨晚睡不着。”
杜若随手关上电脑显示屏，拉着寒晔坐到床上：“没睡醒就再睡一会儿。”
被子还没叠，松松垮垮堆在一边，对寒晔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寒晔踹掉拖鞋，扑在垫高的软软大枕头上。
杜若自己也侧躺下，霸道地拉过枕头两人各枕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寒晔的刘海：“考试都结束了，还想什么想
得睡不着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寒晔养成了侧身睡半边床的习惯。
房间里开着空调，可是被窝里头还是凉冰冰的，总要躺一会儿才会暖和。杜若不在的时候，总觉得背后空了一块，就
算把被子裹得贴身得紧也没用。
平时睡不着会想想学校生活，现在放假了，转眼又是春节，寒晔昨夜突然强烈地思念起父母来。
“哥哥，”寒晔满怀希望，“现在有空闲了，能不能试试找我爸妈？”
每逢佳节倍思亲，人家骨肉分离两年多，面对如此合情合理又力所能及的请求，杜若怎么也不忍拒绝。
杜若一口答应：“原来是我的小晔想妈妈了～我这就叫严叔去查。”
寒晔眼睛一亮，趁热打铁：“我想和爸妈一起过春节……”
这里的条件再优越，也比不上在亲人身边，找到了寒晔的父母，他就会离开自己，回到属于他的地方，是不是这样？
杜若的笑容渐渐黯淡下去，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做出难过的样子：“那你就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过年啊。
”
“你爸妈过年都不回来吗？”
“昨天打了电话来说，今年回不来了。”
“那，小意姐呢？前几天她还跟我说今年不回老家，想来这里玩呢。”
杜若不自在的说：“是吗……小意她，我跟她，刚分手了……”
“什么？”寒晔惊得抬起身，被杜若信手一勾拉回床上，松松搂住：“我刚刚失恋了，现在你也不肯陪着我……”
“我没有不肯……”
“找到你爸妈，以后你还会住这里吗？”
尽管不抱什么希望，杜若还是能感觉到自己问的小心翼翼，真心的，等待着，默默请求着一个惊喜。
寒晔没回答。他惊讶于自己竟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好像大家都是默认了，只要他找到父母，见次面，他还是会继续
现在的生活，只不过以后能有联系了而已。从没想过，是不是要随父母回到襄里那个小县城。
可是找到父母后还不跟他们团聚吗？还不好好弥补这两年的分离吗？还要麻烦哥哥吗？这，说不通吧……
父母自然是最重要的，寒晔却觉得取舍两难。杜若微微低着头看他，满脸失恋后的忧伤。黑色的眼睛还是能望进去很
深很深，闪动着波痕，原本一个强势的人，突然让人觉得想去心疼……
寒晔往前凑凑：“如果我爸妈同意的话，我还想在这儿……”
也许杜若嫌寒晔蹭的太慢，缩紧手臂把他揽入怀中，低喃道：“你想就好……”
寒晔被杜若突然压到身上，头埋在他的颈窝，胡思乱想：哥哥那么伤心，自己理应为他们惋惜一下，可是总觉得分外
轻松，好像哥哥陪自己单身了，好像他回到了自己身边。
犹豫了一下，手慢慢回抱，想要在安慰杜若。
而这样的安慰显然很有效果，被安慰的那个人轻轻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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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的头几天总是不知道在干什么就浑浑噩噩过去了，丁佩雯扯扯晚意叫道：“喂喂，整天在家里呆着老擦什么唇膏
啊。”
晚意心不在焉地甩手：“我嘴唇干。”
“你看看你那是擦吗？”
晚意定定神，刚才无意识地抹唇膏，手没怎么动，却是几乎将它含在唇间，轻轻晃着脑袋。
这是擦吗？这明明是吻……
神经质了，居然去吻一支唇膏？晚意暗骂了自己一句，似乎不在乎会被表姐嘲笑，把唇膏递过去：“闻闻，好像香橙
蛋糕的味道。”甜腻的恰到好处，可口的味道诱人。
佩雯拍开她的手，鄙视又同情：“丫头，不就是一个小小唇膏而已，天天这么爱不释手——还爱不释口的——至于吗
？不会还以为杜若对你有什么意思吧？”
晚意收起唇膏，淡淡地笑：“他要是还喜欢我，就会送他喜欢的口味了，不会问我的。”
佩雯翻开手机边看短信边问：“你就打算寒假赖在我这儿啦？”
晚意双手一摊：“没办法，买不到车票呀。再说都跟我妈说过不回去了。”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无聊了就用我电脑上网吧。”佩雯丢下这句话，急匆匆换衣服出门跟男朋友约会去了。
晚意对着关上的大门哦了一声，百无聊赖的在房间里转圈圈，最终决定听表姐的话，开电脑。
反正时间多，晚意一个一个文件夹点开看，在一大堆高三学习资料中，她发现了一个不让人那么头疼的文件夹，看名
字就顿时让人放松。
“‘高考减压方法’，这倒是挺有用的。”晚意自言自语，打开了那个文件夹……
佩雯晚上回家的时候，发现晚意坐在她的笔记本前，眼睛和脸上不知是不是电脑照的，似乎都在发光，打开的窗口密
密麻麻的文字，只扫一眼都会让人脸热。
佩雯扫了一眼，再扫一眼，冷汗唰的冒出来，惊叫一声扑过去压上本子的显示屏，又惊又悔：“你怎么随便翻我的东
西啊？”
晚意倒是大方：“姐，你平时说的耽美就是这些啊。”
“去去去，小孩子不许看这些东西。”
“我要看嘛要看～”
“不行！”
“不给看我就告诉姨妈！”
“……”
晚意满意地从佩雯手中拿过本本，熟门熟路地翻出一张图：“我刚才就想跟你说，这张图的感觉还没有上次你给我看
的杜若和小晔那张照片好。”
“……嗯……”
“杜若要是做小受受，那情形一定很……好看……”
“……嗯……”
“我不相信你没有YY过他被人压的样子。”
“……嗯……”
“我现在就希望他被人压得永世不得翻身才泄我心头之恨。”咬牙切齿。
佩雯拍拍晚意的肩膀：“小意，你很有潜力……”
晚意双眼一弯：“寒假才刚刚开始，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努力！”
几天来，晚意的笑容第一次由平淡转为灿烂，水润的大眼睛重新灵动起来。佩雯心里暗叹着又毁了一个清纯好少女，
却不免有些欣慰，如果这样能走出失恋的阴影，也未尝不是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