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五卷 九重天上——饮风沈醉【有前部连接】
饮风沈醉【有前部连接】  发于:2011年0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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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他三族族长也基本放下心来,终于确定龙神们无意追究过往。不然在八位龙神皆已成年的情况下,没有顾虑的上干帝完全可以无视敖晏的要求。

飞廉一直认为,这四位族长能掌控七千年的实权,实事求是地说的确才干不凡。但他们最终还是被欲望蒙蔽了眼睛,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龙神开始夺回主动权。

尽管身为未来的麒麟王,飞廉却并非王族出身,甚至严格地说,他也并非真正的麒麟族。他的始祖是麒麟的分支,但历经多次混血,已难辨本源。可是意外的返祖现象在他身上表现出了更多麒麟的特征,才被接纳为同族。不过在重视血统的世族中,飞廉始终属于边缘群体。

直到他认识了龙神睚眦。

睚眦用不知从哪里得到的麒麟王族精元改造他的灵体,随后为他编造了某位战亡的直系王族私生子身份,让他堂而皇之地“认祖归宗”。

当时的麒麟王陆吾尚无子嗣,看中了没有沾染上大多数王族公子纨绔习气的飞廉。凭借出众的才能,飞廉逐渐获得了陆吾信任,终于成为他的心腹子弟。等到陆吾为了“封神计划”长久滞留凡界,飞廉开始着手侵吞麒麟王的实权。

与之类似的还有九婴,他被龙神狻猊点化成蛟,而后慢慢博取蛟王延维的信任,待延维忙于“封神计划”之时再吞并他的势力。

至于毕方族的赤殊,作为名正言顺的王太子他的行动更不容易引起怀疑,所以直到权力完全被架空时,赤昴才发现爱子早已投靠了龙神。

四位族长谁都没有察觉这些潜在的变化,那时他们的心思更多集中于凡界的“封神计划”。

经过多年养精蓄锐,神族重返天界的夙愿越来越强烈。不过这一次,他们显然学乖了。在准备挑起战争之前,为了了解敌我双方的实力,有位谋臣提出了一个模拟战争的构想。后来这个构想付诸实施,并命名为“封神计划”,意指被剥夺族名的神族终将再度封神。

计划一开始,蛟王延维潜入凡界,化身为凡人伊尹。时夏桀暴政,伊尹助成汤灭夏,一统中原,建立了殷商王朝。之后延维不断变换着名字和身份辅佐商王,并且在商王室中逐步混入灵族血脉。

玉帝当政后,为了监控滞留在凡界的灵族,设立了名为“截教”的妖魔监察司,由仙族三长老之一的玉清主持,化名通天教主。截教内有不少被仙族收服的灵族,麒麟王陆吾化名申公豹入教。在人间耽于安逸享乐,过惯了太平日子而失去警惕的玉清一时不察,掉入陆吾设计的陷阱,灵体被禁。同延维一样,陆吾利用通天教主的皮囊渐渐把截教变成了灵族大本营。

商纣王时,主持监控凡界人族的“阐教”,化名原始天尊的仙族长老上清终于察觉商王室的异常。以灵族女子为妃、身边宠臣多为灵族的商王,本身同样具有八成以上的灵族血统。灵族统治了人族的事实让天界高层震怒,决定予以剿灭,同时扶助西周文王建立新的中原王朝。

然而令仙族万万没想到的是,通天教主竟然会带领截教维护商王。因为战斗对象是灵族和异化的人类,基于种种限制,天界只能让下凡的仙人转世为凡胎,以人类的身份参战。结果,一场本该短时间内结束的小规模战争演变成了长年的消耗战。

最后战争虽以周王朝的建立而告终,但神族也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不过让四大世族万分痛惜的是,蛟王延维和麒麟王陆吾事后没有来得及逃脱仙族的追捕,先后被围杀。

陆吾死时,飞廉尚未完全掌控麒麟族。他曾请示睚眦,万一局势失控该怎么办。

“不受控制的话,就没必要存在了。”

这是睚眦的回答。

不知是基于对同族的归属感还是不愿愧对主君,飞廉最后成功掌握了麒麟族大权,成为代理族长。

直到现在飞廉依然记得,三千年前睚眦那种毫不在意的神态,和今天,如出一辙。

檀姜犹豫了很久。

她再一次审视自己的衣装是否得体。一身素雅的露肩长袖丝裙,外覆一层淡渺如烟的葛纱,极好地勾勒出她柔和的美貌与高贵的气质。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檀姜并不是在等待丈夫的宠幸,她将要去面见的是此刻坐在花海间的少年,她丈夫新认的幼弟椒图。

事实上,至今檀姜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爱子的奴隶成为了龙神。对于这位当年先帝的九皇子,檀姜不甚了解。关于他的话题似乎一直是禁忌,檀姜也只是略有耳闻。有传言九皇子是在第一次天界战争后失踪的,还有种说法是西王母叛逃时把他带走的。在这些悄悄传播的流言中,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

现在,这位传说中早已死去的第九位龙神却突然凭空出现,成了天界最近的热门话题。

檀姜望着远处话题的中心人物,心情复杂。尽管外表是少年模样,但认真说来他还长她三千多岁,辈分上更是爱子敖启的亲叔叔。可之前他曾是敖启的奴隶,无论是否为无心之过,从那天宴会上龙神帝的怒气可以想见,这是多么严重的错误。

这也是檀姜决定面见椒图的原因,为了她的启儿,至少希望这位九皇子能减少对龙族的敌意。所以方才,当她远远瞧见龙神狻猊不知何事离去,留下椒图独自一人之时,终于提起了上前的勇气。

檀姜慢慢地步入花海。她很紧张,甚至没有注意到站在玉石径入口向她行礼的夫诸和九婴,更没有留意夫诸犹豫着想要阻止她,却被一旁的九婴拦住。她只是盯着她的目标向前走,缓慢但坚决。

玉石小径终于到了尽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换上最为亲切的笑容,踏上了玉台。

那传说中的龙神正靠在椅子上假寐,感受到她的接近,他睁开了眼睛。

檀姜设想过对方的多种反应,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少年瞬间煞白了脸,近乎反射性地跳了起来,躲到了椅背后。

那种惊恐万分如临大敌的姿态,让檀姜瞬间愕然。

“我、我没有恶意……”檀姜急切地解释,试探地向前迈了一步。

少年显然没有接收到她的诚意,踉跄地往后急退,倏地脚下一绊,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稳稳地扶住了他。

“小九,怎么了?”

白影把少年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同时抬头,瞥了檀姜一眼。

檀姜惶恐地后退一步,“嘲风殿下,我没有恶意……”

嘲风不置可否,只是冷淡地说:“退下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檀姜咬了咬唇,施了一礼,低着头默默离开。

“她做了什么?”囚牛出现在玉台上,看了眼檀姜落寞的身影,又看向埋首嘲风怀中依旧有些颤抖的少年,皱眉问道。

“她没做什么,在这里也没人能伤害小九。”嘲风低声回答,“不过消除小九的阴影,看来还需要不少时间。”

“那就先让檀姜回龙族好了,省得再惊吓到小九。她跟敖启一个长相,而且那天的宴会她是主宾,难怪小九会害怕。”

一同拍抚着幼弟瘦弱的身体,囚牛十分心疼。

少年静静地享受兄长们的温柔,听着他们的对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这只是一刹那的事,却被普回到花海的飞廉恰好尽收眼底。

“椒图殿下很懂得保护自己。”他平淡地说,侧身,接收到了睚眦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立刻恭敬地低下头:“恕属下失礼。”

“你也是用心良苦,旁敲侧击地提醒我小九在骗人吧。”睚眦微笑着,口气难辨情绪。“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

注意到他用的复数代称,飞廉有些讶异地抬眼。

睚眦望向似乎在兄长们的哄劝下平复情绪的少年,神色爱怜。

“失去记忆,不代表完全失去性格,就算什么都不记得,有些东西还是已经刻印在了灵魂中。万余年的时间,就龙神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对他,却是漫长的四百五十三世。我们都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回复从前,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可是没关系,真也好假也罢,只要能让他高兴,只要是他的希望,我们随他所用,心甘情愿。”

他说完,露出绝色笑颜,朝着包围在宠爱中的少年走去。

“记住,他不是敌人,而是我们最重要的人。下次你再提任何一点他的不是,我会杀了你。”

飞廉沉默地注视着主君的背影,半晌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第六章 虚空权座 (上)

时隔那次最后惨淡收尾的皇妃寿辰纪念日没多久,七重天再度沉浸于节日的气氛中。相比之前的喧闹张扬,这一次则显得盛大而隆重。

七重天中央领域的朝天坛上,早已是人头攒动。朝天坛名为坛,其实是一个极为辽阔的广场,面积之大堪比一座世族的王城,如今却有三面围满了天界的贵族。他们俱是四大世族的实权人物以及下六重天的显贵,虽然还不够格上八重天的皇城,但能在朝天坛上占据一席,也是十分了不得的尊荣了。

在他们正对的方向,悬立着一面占据了朝天坛一整边的巨大方镜,正投射出玄黄城的立体全息影像。对于这座皇城,他们是带着相当的敬畏的。由于八重天以上的结界都由龙神们亲自设立,普通的神族并不能进入。即便是他们这些贵族,出入也受到限制。可以想见能够在八重天获得居住权的神族,每一个都来历不凡。因而无形之中,这也成了变相的身份象征。

留意着天界贵族们脸上表露的情绪,王晴在心中嗤之以鼻。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围城心态,在这位新近获得八重天居住权、并且任职皇城的高等神族看来,他们神往的地方不过是个坚固的牢笼。

可惜当时在人间溜之不及,每每想起,前身为饕餮的神族都追悔莫及。虽说她并非不愿为龙神效力,但作为上兑王狴犴麾下新任的监察司长,顺带兼任的宫廷御厨一职……实在扭曲了她壮志凌云的豪情。

如果给“牢笼”这个比喻限定一个更明确的范围,那就是皇城内最实用的建筑——调鼎宫。王晴被迫把监察司长职责以外的时间都献给了御厨生涯,往来于五重天双帝城与调鼎宫之间疲于奔命。有时候她甚至会幻想自己得了厌食症,尽管美食当前就立刻为这种念头而自我厌弃,但至少深刻反应出她对这个兼差缺乏职业热情。

令王晴庆幸的是,今天的册封大典她的正职占得优先权。而新任的监察司长为此表现出了十足十的敬业精神,同手下的诸多密探一起,分散于天界各处协助巡查任何可能出现的安全隐患——无论宫廷御厨大人是否把任务当作了变相假期,到底还是尽到了分内的职责。

“说到不安定的因素,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吧。”监察司长嘀咕着,毫无专业的谨慎自觉。伪装成围观者身陷人海,她也不担心被有心人听去。所有神族狂热的目光都集中在现场直播上,翘首以待典礼的开幕。

惟有王晴的视线飘向上空那座临驾众生的城堡,不屑地冷笑。

高空城王太子的起居殿内,敖启正伫立在穿衣镜前,端视着镜面反射的身影。原本身材纤细的少年被罩在又厚又重层层叠叠的礼服下,平添了几分娇贵。礼服的风格复古而大气,但在诸如褶皱、饰扣的细节处,却大胆采用了十分前卫的设计。紫色底、金箔饰边,巧妙地融合了艳丽与尊贵,恰到好处地反衬出龙王太子身上独特的个人魅力。

“你觉得如何?”敖启微微扬着下巴,神态矜贵地询问站在身后的堂弟。

“您看上去非常完美。”敖纪致意。

王太子稍稍转身,“这是恭维么?”

“不,您不需要恭维。”

敖启的唇角划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抬起头来,纪。”

敖纪站直身,定定地回视他。

“为什么用敬语?”敖启的手指暧昧地抚上他的脸,问,“告诉我,你真心为我效忠么?”

“是的。”他回答,单膝跪地,执起兄长的衣摆放在唇边轻轻一触。“我向您发誓,吾王。”

敖启笑了起来,骄傲地,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说不定,今天能得到父皇的亲自加冕呢……”

“你准备好了吗,启儿?”

门外,即将卸任的龙王敖晏偕同女儿檀姜大步走了进来。

“来来,让外公看看。”敖晏喜气洋洋地围着爱孙左瞧右看,频频点头。“这套龙王礼服果然最适合你,外公在你面前也自愧不如了。”

“外公,您说得启儿都心虚了,启儿怎敢与您相提并论?”敖启乖巧地应对,惹得老龙王心花怒放。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面带微笑注视着他们的檀姜,眼中闪过深深的忧虑。这种忧虑从那天与李佑安失败的见面开始,就一直困扰着她。但是对于一心盼望孙子顺利继位的父王以及一心期望见到自己父亲的爱子,她怎么也无法把内心的不安说出口。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一切是她杞人忧天。

离册封大典尚有一个时辰,八重天的皇城内一派紧张忙碌的景象。对皇城内的神族来说,今天的重要性只在于第九位龙神的正名,其他附带的任何仪式都不列在他们关心的范围。为此,内殿总管夫诸陷入了焦头烂额的忙乱中,同一干侍官困在九皇子椒图的寝殿外,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上离王狻猊的声音突然临空响起。

夫诸如同听到天籁一般,欣喜地向出现在面前的身影行礼。“殿下,您来得正好!典礼要开始了,可是椒图殿下还没有更衣。”

狻猊看了一眼侍官们捧在手上的衣饰,朝殿内走去。

方进门,迎面便扑来一道炽热的金光。狻猊顺势伸手一探,那金光顷刻消失在他的指尖。再定睛望去,只见偌大的寝殿内,一丛奔腾的金色火焰筑起了高高的护墙,火焰中静静悬浮着一把造型奇妙的S形利器。

护墙的另一端,李佑安抱膝坐在床上,垂着眼,对外界的一切似乎不闻不问。

虽说收回自己打造的阴阳离钩不过是举手之劳,但狻猊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他停在火焰的屏障外,放软语气道:“小九,我是狻猊。可以让我进去么?”

仿佛慢半拍似的,李佑安隔了好半晌才缓缓抬起头,视线在狻猊的身上逗留了两秒钟,又滑向了他的背后。

狻猊回身望去,上艮王赑屃刚抬了半步,正要进门。

“抱歉,五哥。”狻猊道。顿了顿,又补充说:“麻烦你了。”

赑屃一脸了解地收住脚,返身。

看着他离开,狻猊露出柔和的微笑,对着李佑安轻声道:“小九,你在生气?”

第六章 虚空权座 (中)1

李佑安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生气,也不能判断此刻纠结于心的情绪是什么。

即便没有记忆,李佑安对新的环境新的身份其实适应良好,若说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七重天不堪的经历到底在心间滞留下了难以消却的不安全感。所以有时就会像方才那样,被一片漆黑的梦境和仿佛永无止境的寒冷所惊醒。

骤然醒来时,却意外地未感受到那份已经习以为常的温暖。陷落于梦中遗留的惶惑,同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悄然浮现。尽管本能地驱动阴阳离钩架起火焰的结界,心头却没有丝毫的暖意。一个人呆在偌大的空间里,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冰冷,也似乎冻僵了自己。

“小九……”狻猊眉头一皱,他注意到李佑安的视线下意识地追寻着火光。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不再犹豫地直接穿过结界,来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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