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五卷 九重天上——饮风沈醉【有前部连接】
饮风沈醉【有前部连接】  发于:2011年0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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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李佑安后,潘秀秀自然不可能逃离现场,被他的几位兄长当场处决。而张扬和苏小桥的复仇对象则是潘秀秀身后的华帮,纵是知道她所代表的某些超越常规的危险,都不能动摇他们的决心。无论会花费多长时间,无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毁灭华帮,将是他们一生的目标。

唯一让他们感到不解的是,李佑安的兄长们事后全都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说……佑安会不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如果真的有灵魂存在的话……”雨声中传来苏小桥有些缥缈的嗓音。

“我倒真希望如此。”张扬平淡地回答。

“说不定佑安那些来历神秘的哥哥,都去找他的灵魂了。”苏小桥轻轻笑了两声,带着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天真。

不过张扬并未像从前那般笑话他,只是说:“也许吧,何况在见识过那些非常理的事情之后,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苏小桥的嘴角划出些微弧度,却犹如昙花一现般迅速隐去。目光垂下,落在墓碑上,所有的情绪瞬间消敛。

“下一次来扫墓,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他蹲下身,手掌慢慢摩挲着湿漉漉的碑沿,悄声低语:“佑安,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记得保佑我们。总有一天我们会让整个华帮,为你陪葬。”

他的誓言在雨中穿过了空间的阻隔,飞入了梦的世界……

李佑安从梦中茫然地张开眼睛,音节不明的话语还在尚未清醒的意识里飘荡。

“醒了?”一双修长的手温柔地盖在他的额头,“再睡一会儿吧。”

就像被催眠似的,他困顿地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狻猊坐在床边,默默凝视着他安静的脸,不禁回想起当大哥抱着伤痕累累的小九赶到广寒宫时,自己那一刻的惊骇……

“怎么回事!”狻猊从囚牛的怀中接过昏迷的李佑安,还来不及体验失而复得的喜悦,就被他的惨状给震住了。

“小九因为力量的突然增长出现了实体化现象。”

“不,我是问他身上的伤痕怎么来的?”狻猊抬头,直视着长兄。

囚牛似乎感受到了尖锐的愤怒。“他被敖启收了去——冷静一点,狻猊,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大家都找回来。在小九的灵魂还未完全实体化以前,必须马上进行融合。”

“我知道。”狻猊垂下眼睑,伸手轻柔拂过李佑安身体上正在自行消失的伤口。“可是,他这个样子,真的能回复真身么?”

“说实话,我也没有把握。”囚牛忧虑地回答,“要试过才知道。”

这时,负责召集兄弟的睚眦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四面八方赶回的诸位龙神——除了蒲牢和螭吻外,还有第三位的上巽王嘲风、第五位的上艮王赑屃、第六位的上兑王狴犴。

“好了,都到齐了,”囚牛长袖一拂,太液池边现出一张玉床。“有什么话等完事后再说。狻猊,把小九放到床上去。太液性极寒,现在的小九经受不起。所以过会儿你的‘离火’控制住他的龙体,由螭吻用‘坎水’保持龙体的原始状态。我和睚眦的乾坤之力则负责小九的灵魂。嘲风、蒲牢、赑屃、狴犴,你们四个张开结界护法,这个过程中我们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一点惊扰。”

“明白。”诸龙神得令,迅速各就各位。

狻猊站到太液池边,垂手肃立,面上无嗔无怒无喜无悲,一切的情绪归于静止。一层淡金的光晕渗入瞳孔,在他的视线对应之处,池中银白色的龙体周身,渐渐浮现出炽红的光芒。与此同时,池的另一边,一道幽蓝的水波从螭吻的身上弥漫开来,紧密地缠绕在龙体边沿。

在两股力量的牵动之下,池中龙体像被看不见的手托扶着,渐渐离开了液面。

同一时间,囚牛和睚眦一头一尾站在玉床两端,一团青黄相接的能量临空交互盘旋,静静落到了李佑安身上,包裹着他向上提浮。

其余龙神按照东南西北的正方位各自站立一角,张开了一个四方结界,直达殿顶。

李佑安和龙体在空中相互靠近。结界内的光芒越来越耀眼,一并冲淡了他的轮廓,使得他看起来更像一团幻影。在龙神们的力量之下,影子开始缓慢地贴上细长的龙体。

然而就在他们普一接触的刹那,影子的四周突然爆开了刺目的银光,带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结界内膨胀开来——

龙神们立刻变了脸色。

囚牛四人急忙出手把李佑安和龙体分开。光芒散尽,沉眠的龙重又落回太液池,而李佑安则蜷缩在囚牛怀里,浑身颤抖着,低低呻吟。

他的身体仿佛热熔的蜡一般,再也无法维持原来的形态。

青黄交互的能量又覆盖了过来。不知过了多久,明亮的光色才徐徐转暗。待到光华退去,出现在诸龙神面前的李佑安,赫然已恢复了生前的模样。

直到此时,龙神们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九……”狻猊轻轻揽过幺弟,抚摸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心痛不已。

“最坏的结果,”囚牛叹息,“小九的能量实体化已经进行到了不可逆转的程度。刚才差一点对他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我和睚眦只能当机立断帮助他成形。”

睚眦看向太液池,皱眉。“看来不能再进行融合了,只能另想办法。”

“大哥……”狻猊低沉地唤道,大殿内忽然腾起一丝汹涌的杀气。

囚牛不解地向他望去,顺着他的目光,视线停在了李佑安的额头——

那上面,深深嵌印着“壬巳”的奴隶纹章。

第四章 明 (下)

七重天高空城内,纹章的主人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阖,一脸的惨白。

“怎么会这样!”龙王敖晏烦躁地来回踱步,“从未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脾气,启儿到底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长公主檀姜轻柔地拭了拭爱子额头的冷汗,低声说:“我问过纪儿,陛下带走的原是一个人类的灵魂,启儿觉得稀奇才收了去。”

“人类灵魂?”敖晏更为不解。

“我也不明白。不过眼下还是尽快给启儿治伤要紧。”

敖晏忧心地注视着床上的爱孙,对檀姜道:“这样下去不成,启儿为龙神的力量所伤,不是普通的灵药能根治的。现在只能去皇城,向陛下求救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檀姜知道,但她却突然沉默了下来,半垂着眼。

“来人!立刻准备,我与皇妃殿下要去八重天!”敖晏对着寝殿外的侍官急切地下令。

“……父王,还是您一个人去吧。”檀姜静静地望着爱子的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启儿……毕竟是陛下的独子,陛下再生气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他吧。”

“也好,那你好生照看,我很快就回来。”敖晏说罢,便匆匆离去。

檀姜无声无息地静坐在床边,慢慢地,一颗泪珠悄悄滑下了她的脸颊。

“我骗了你外公呢,启儿,”她如同自言自语般地轻声低喃,“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父皇会不会见死不救。”

“从你出生起便是这样,我尽可能地宠爱你,也放任你外公对你的溺爱。我以为也许可以弥补你失去的那些。”

“但是我错了……你的眼睛那么的不快乐。”

“我可怜的孩子……”

“你是不是恨过我呢……启儿……”

檀姜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滴滴落下。

一双手从旁里伸出,扶住了她浑身颤抖的身子。“姑母,您先去休息吧,这里由我守着。”敖纪说道,把她交给了身后的女官。

也许是悲伤一时压垮了她,檀姜顺从地让人搀扶着离开了寝殿。

敖纪回过头,床上的敖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我真的曾经恨过母妃呢,”敖启的嘴角流出一抹细微的弧度,气息短促地开口,“小时候我以为父皇不理我是因为他不喜欢母妃,尽管大家都把她视作为未来的皇后。”

敖纪在方才檀姜的座位上坐下,沉默地看着他。

“我生下来,并没有继承龙神的力量。为此父皇赐我敖姓,破例册封我为龙族太子。这在历代神族都是第一次,大家都认为是无上的荣耀。外公还请命建造了临驾各族王城之上的高空城,并且自小把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可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令人高兴的事。

“百岁之前我还居住在皇城,记忆里那是个空旷的地方,除了母妃和侍从,极少看到其他人。龙神们常常不见踪影,包括我的父皇。即使遇见了,他也不曾好好看我一眼,更没有抱过我。后来我想,赐我敖姓说不定只是为了划清界限,代表他不承认我。

“一百岁时我就离开了八重天搬入高空城,直到今天的宴会,父皇才第一次踏进这里。三千多年以来,每一次见到父皇都只在那些正式的场合——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你有看到父皇抱着那个人类的样子吗?

“我真是……非常妒嫉呢……”

敖启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敖纪拿起枕边的丝巾,一点一点仔细地为他拭去,唇角的血迹。

人间,东海小岛。

空间像是被人四四方方地剜去了一整块,投射出另一个世界的场景。

“累死了。”场景里的金辰风坐在办公桌前,毫无形象地伸着懒腰。“哪怕去单挑龙神也不比和那个叫高笙的人类谈判更累。磨了这么些天,他才总算同意插手S市,帮我对付那里的地方势力。”

小岛上的江玉溪微微一笑,“能让陛下您喊累的人可不简单呐。”

金辰风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高家老三远比他的兄长强,我猜,很可能他才是高家幕后掌权的那个。”

“倘若陛下真要收服他,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为何……”

“不,我还不想在这种事上动用力量。再强的力量都不是万能的。人类明明是命如纸薄的生物,却成了凡界的主宰,由此可见一斑。而且……”金辰风稍稍皱起眉,“高笙这人,隐约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以陛下的灵觉,还有什么看不透的么?”

“所以我才奇怪,他的的确确是个普通人类……”金辰风拿食指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我还要再观察一下。另外,你多留意哪吒,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立刻报告给我。”

“是。”

“我始终认为他不像金吒木吒那样让人放心,若不能为我所用……”

“属下明白。”

江玉溪欠了欠身,破开的空间瞬间又恢复了完整。

他随手撤去周身的结界,凉爽的海风立刻扑面而来。

江玉溪走向小岛的顶端,那里一如既往充斥着屠戮后的血腥。木青珞背对着他坐在一块岩石上,脚边搁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瓶,装满了五彩缤纷大小不一的珠子。

“看来又要换一个了。”江玉溪捡起瓶子,笑了笑,视线停留在他脸上。

殷红的血迹印衬着如雪的苍白,冰冷的表情因为渗透出的疲倦而显得麻木。

“你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江玉溪蹲下身,与他平视,“现在还只是一些中级妖魔,以你的实力取下他们的内丹本是轻而易举的,不是么?”

木青珞漠然地撇开眼。

远方,断断续续传来大海催人入眠的吟唱。

他仰望着广袤平静的天空,一瞬间那个人的影子又填满了他的思念。

小龙……

他的呼唤从心里流出,随着风,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李佑安是在模糊的呼唤中醒来的,这一次是真正的清醒。他记起了宴会上那场痛不欲生的表演,因此对着眼前突然间转换的状况一时无法反应。

他获救了,安全了,可是他仍然不能理解自己身在何处——还有现在突然冒出的这些哥哥又是怎么回事?他不记得以前的事,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告诉他,他是一个孤儿——那么,他又是何时长大的?

“这是大哥囚牛。”坐在他床边,方才自称八哥的男子正在为他一一做着介绍,“旁边的是二哥睚眦,再过去是三哥嘲风。”

他的视线顺着指引望去。这是一个五官如流线一般简单精细的男子,散发不羁,神情淡泊;一裘白衣飘缈飞扬,就如他的气质,似风一样难以捉摸。

“四哥蒲牢,再来是五哥赑屃。”

和其他兄弟比起来,赑屃显得最是高大,脸若刀削,但并不凌厉。他就像一座山,让人感到安心又可靠。

“这位则是六哥狴犴。”

狴犴的面貌是种非常冷冽的英俊,整个人也似乎极为沉默。深黑色的服饰恰如其分地把他的气质具象化地呈现出来:高贵、冷酷、令人畏惧。

“还有最后那个是螭吻,你的七哥。”

李佑安逐一扫视着这些个形貌出众的男子,他们的名字从他的左耳游到了右耳打转儿,迟疑着准备飞出去。事实上他的认人能力不太好,短时间内别指望他能分辨他们的长相,同时记住名字并对号入座。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热切的目光,李佑安忍不住向后缩进。他无法认同他们与他存在血缘关系,因为无论哪一方面的差距都犹如云泥之别。而这些形色特异的男子看向他时如出一辙的怜爱,简直让他无所适从。

忽然伸过来的一双手,阻止了他的退缩。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拒绝。

因为他总是觉得冷。

如果他有记忆也许就会想起,这是死亡的寒冷,从那时便一直凝固在他的灵魂里。

何况这双手,曾经出现在他意志迷混的时候——他还记得抚在额头上的温柔和温暖。

“小九,”手的主人,他的八哥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慢慢地总会熟悉起来。”

他有些踌躇,但还是抬起了头,回视对方的眼睛小声地开口:“我叫,李佑安。”这个名字,也是他仅有的东西。

“是的,我们知道,你现在的名字叫李佑安。”狻猊好似怕惊吓到他一般,几乎不着痕迹地揽住他,“最早的时候你叫椒图,小九是我们对你的昵称。”

李佑安又闭上嘴,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

狻猊注视着他,不知道是该喜悦或者悲伤。他大概明白,现在的李佑安只有生前幼年时的片段记忆,尽管远不像最初那般的纯真无邪,但至少没有了成长后的黑色气息。不知道这是否会是一个重新开始的契机?

“不要怀疑,小九,”这时囚牛开口,朝着李佑安和煦一笑,“你确实是我们的亲弟弟。可怜你很小的时候就与我们失散,双亲又过世得早,甚至还来不及给你取个字。”

李佑安疑惑地望向他,似乎不太懂他的话。

“我们兄弟除了本名,都会有一个字,代表身份和封号。既然父母不在,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代替他们给你取一个吧。”囚牛温和地笑了笑,沉吟片刻道:“日月为明,小九,我以长兄的名义赐你字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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