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染尘香——公子夕拾
公子夕拾  发于:2011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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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就要去死,一个还没进府就抵死不从。

闵照影好笑,当时父子俩上谏圣上参自己一本不是很风光么?当时要老爹交出兵权不是很雷厉风行么?如今自己真是

什么都不是了,倒这般奴才相。有时候人就是犯贱,把人逼到绝境看到对手的狼狈了,在一边摆出一副嘲笑嘴脸的同

时反会良心不安担心自己是不是要遭报应。

驸马爷进宫以来第一次设宴,因为驸马的身份颇有争议,帖子送到的几是都到场了,若是再以那些名正言顺的偏颇理

由来推辞那不就明摆着是对驸马爷的不敬,自己要往断头台上闯那可真是连太医院严大人在也没的治了。再者,闵家

小侯爷也在邀请之列,如此好戏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那人分花拂柳而来,着大红色织锦袍服,戴凌云高冠,眸中星光点点,唇边笑意涟涟。一路上同大小官员对饮过来。

闵照影不是不奇怪,依着冷青彦的性子,不该是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么?怎么就还“特意”邀了他?

“小侯爷。”隔了几支花枝,那人抬手,举杯,朝他敬了敬,姿态风流婉转,恍如昨日里水袖翩跹。

闵照影不期然地想另一个人,握着杯子一笑。

闵照影手中的杯盏抬了抬,容色不变,“驸马爷客气,如今……”如今他是长公主的驸马,爱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罢

那一笑分明地落入冷青彦眼中,笑意淡薄却媚到丝丝上扬,以往都是对着自己,这一次又是为了谁?

驸马爷再次举起手中的碧玉杯盏,向闵照影一敬。

说话的却是另一个人,“照影哥哥,多谢你这段时间对驸马的照顾,妹妹先干为敬。”

闵小侯转身,恭敬地朝北澜的长公主笑了笑以示回礼,也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真的幸福,“公主言重,照影不

曾尽过几分心,倒是家父向来对驸马爷照顾有加。”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千叶桂花酿,清冽有余烈性不足,想要

买醉的人最是喝不得。

长公主的生母是今朝故去的张皇后,北帝爱极这位已经仙逝的皇后,直到现今都不曾立后,皇后生前无皇子留下,只

有这么一个女儿,北帝对这个女儿自然千依百顺爱护有加。

闵照影的爹是今朝太上皇的亲弟,闵小侯同长公主便是堂兄妹,话说回来,虽是堂兄妹,确是一点不熟悉的。长公主

是美人,整个北澜城皆知,然后是叹息,长公主从出生时带有残疾注定了一辈子无法自己走路,也因为这一层,长公

主同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来往并不多,更不用说一年里都鲜少见得一面的闵照影。

轮椅中的女子杏眼桃腮笑意盈盈,笑容里漾着的甜蜜晕染出一层醉人的薄红。

闵照影喜欢美人,所以他挺喜欢这堂妹,老爹临出府特别交代若是敢冲撞了长公主老子打断你的腿!若是真冲撞了,

也不需要老爹动手,只怕北帝先砍了他罢。

酒过三巡。朝廷的一些老人便不再同他们小辈胡闹,随了传话的公公进到正厅陪北帝饮酒说话。

闵照影握了一壶酒到廊外的莲池边独自喝,有人从身后走近,紫竹制成的扇子正合着,将一个酒杯推到自己面前,“

一个人喝酒岂不无趣?这桂花酿你平日里不是最不喜欢的么?”

闵照影的紫竹苑中常年植着从普陀山移来的紫竹,新竹绿色,秋冬季节逐渐呈现黑色斑点,以后全杆都成了黑色,冷

青彦手中的这一把,扇柄几是全黑的,从二月新竹到这光景,尚且不到一年。换句话说,不过一年已经物是人非。古

语有说“紫竹,出南海普陀山,其干细而色深紫,段之可为管箫。”冷青彦眼馋他的扇子,又说不愿意夺人所爱,非

要让他折了小苑的几杆竹子为他制这扇子,日后便时刻带在身上。

这扇子……他竟然还留着。

原来不是不爱的,不过只是他要的正好又是自己给不了的。闵照影有些释然地侧过脸看了一眼那柄扇子,潋滟的一双

眼弯了弯,“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会习惯的。”

“小侯爷从前那柄扇子怎么就换过了?”从前那柄扇子便是同他手里一样的质地一样的扇坠,几是连上边几处走笔的

图案都是相仿。

闵照影低头瞧了瞧手上的翡翠折扇蓝田玉坠,淡淡道:“以前喜欢的,不见得以后也是,这个道理,想来驸马爷应该

是比我清楚的多。”

冷青彦垂眸,眼里落进几分笑意,“我将走的前一晚……姐姐同我说了些话,你可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

“你们姐弟之间的事情,外人本也不该过问。”

“那位萧公子,同我真的很像?”

闵照影站起身,将手中的白玉壶提起,壶中剩余的酒水沿着壶嘴细细地流入莲花池,“模样确实有几分像,其余的么

就没一处像了。”将见了底的白玉壶收回来执在手中,又道:“驸马爷什么时候起也开始关心我府中的人来了?”

模样确实有几分像,其余的没一处像。然对于萧默然他又知道多少?闵照影这话,赌气有,期望也有。

冷驸马端起栏上的酒杯望着闵照影,那人就这么站着,没有回过身来的意思,“听说这位公子病得不轻?”

“还活着。”

“小侯爷还是一点没变,总是这般菩萨心肠。”

“驸马爷过奖了,也不过就恰巧行了几次善,这一点没变更是说不上,如今也不过是更不堪罢了。”

冷驸马顿了顿,道:“听说还请了严太医去。”这恰好也未免过了些。

“总归是要请大夫的,请谁不一样?”

呵,一句“请谁不一样”就直接是太医院首席。冷青彦看他一眼,一时间凝了所有的表情,目光好似经了千回百转终

才化得这么轻轻一笑:“照影,你如何才能原谅我?”

闵照影怔了怔,随即也跟着笑起来,细长的丹凤眼微微扬起,一丝一缕的都是让人晕眩的媚,“驸马爷如此言重了,

闵照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人物,公主与驸马尚记得往日的恩情便是足矣。若说原谅不原谅的,那是万万不敢当的。”

冷彦唇齿微启,面上的神色转了几转,终于也笑笑,“照影,这样可好?”

不待闵照影反应过来,冷青彦挥手狠狠甩上自己的右脸上,力道重得直把他另一手执着的那杯子里头的酒水晃荡出近

半,洋洋洒洒地倾在两人的衣衫上。

不及阻止一掌便又挥下去。

“青彦!”闵照影一把攥住再次扬起的手,指节清晰消瘦的骨节有些磕人,闵照影脸上的神色终于变了变,“青彦…

…”

冷彦唇角隐约牵起得逞的笑意,“你终于还是愿意唤我一声名字的,这是你给我取的,我一直都记得。”

“……你这又是何必?”

冷青彦笑着笑着就笑出了几分凄楚,“那么多的人,便如你,一出生便锦衣玉食,我不一样,我要的每一样东西都要

靠自己去争取,别人说我忘恩负义没关系,可是为什么你也不能理解我一分?”

怎么明明自己才是最凄惨的那一个,却反要被他这个得意如斯的人来质问,好没道理。

冷驸马不依不饶,“若是你能原谅我,再多打几下又何妨?”

闵照影下意识地攥紧了冷青彦的右手,“你够了!”

“怎么,”冷驸马挑眉,“你心疼了?”

望着那人眉眼之间颇为得意又有些忧色的神情,闵小侯终于敛了颦笑间的风情万千,“……你多心了,如果可以,我

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哎哟喂不好了!小侯爷动手打人了,小侯爷打了驸马爷!”张公公一嗓子亮出来,连滚带爬地回头叫人,唯恐有谁

听不见看不到似的,真真是忠心护主的奴才。

然后整个场面开始了预料中的混乱,本在别处饮酒谈笑的全止了动作,有在远处观望的,有义无反顾走近了上前来准

备随时奉献犬马之劳的。

闵照影和冷青彦面对面站在廊侧的花架下,月色里,琉璃灯盏下,闵照影紧攥着冷青彦的右手,脸上神色不定,驸马

爷右边脸上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指痕,望着眼前的人,唇角有意蕴不明的笑意。

闵之谦等一干朝廷老人随北帝从正厅走出来,看到这精彩一幕,老侯爷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第十三章

笑意慢慢隐去,冷青彦定定地站着,也只是站着,凉风把大红色锦缎衣袖扬起再落下,面容上终于掠过转瞬即逝的失

措。

闵照影缓了缓神色,慢慢地松手,俯下身将手中的白玉酒壶放到地上,掀了衣摆就地跪下去,一副听凭处置的模样。

看到冷青彦青白不定的脸不免觉得好笑,你慌什么,就算我如实说了他们会相信么?说驸马对他余情未尽,扇了自己

两巴掌要他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或者,你根本知道我不会说什么。

千叮咛万嘱咐,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闵之谦显然气得不轻,痛心疾首地夺过身边侍卫的佩剑,三步

两步走到闵照影面前,举起来狠狠打下去,颤着声道:“你……你这个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给我向驸马认错!

听到没!你听到没!”

冷青彦被内侍扶到一边,已经喊来了严太医上药,老头子来的时候对着闵小侯看了又看,擦了擦额上的汗心道:“小

侯爷,有您的地方就需要微臣。”

张公公一张亲娘样的脸扭成一团,万分心痛地嚷嚷:“驸马爷,您瞧,不是奴才多嘴,这小侯爷下手也够重的,哎哟

,都肿了一大片了,小香!小香你个死丫头,还不快去兑点凉水来给驸马爷敷脸!”

冷青彦推开咋咋呼呼的张公公,低头向北帝谢恩:“父皇,儿臣不碍事。”

一边的酒壶被摔倒在地,磕着碰着碎成一片,碎片扎进掌心,正是划在之间的那一道口子上。冷青彦进闵府那时候,

他在自家府上也这么跪着,闵之谦夺过墙上的饰剑劈头盖脸打下来,闵照影抬手去挡,掌心刚好就被雕着繁复纹饰的

剑鞘勾到,随即被血水模糊一片,好了以后就留了这么一道细长疤痕。冷青彦也曾抚着他的掌心问他疼不疼了,如今

是真的感觉不到疼不疼了。

闵照影只是撑着地跪着不开口。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闵小侯成了这闹剧唯一的角,幸好公主不在。

为什么要庆幸公主没在,公主在场的话没准就知道了自己和冷青彦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对

公主总是不公平,闵小侯觉得自己当真是个好人,可惜没有好报,一顿好打肯定是差不离的。

当了大小官员的面,闵之谦就算不忍心也越发得下狠手,合着剑鞘的长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挥下去,举起了再落下,

这一下两下真真实实地打下去,稍微想想就知道肯定是皮开肉绽了。

张国舅整了整衣衫笑意盈盈地看。

有些官员都不忍看下去,就是没人敢上前阻住,皇帝不开口别人乐得在边上看好戏。

“一下,两下,三四下,五下,六下,七八下……”到二十来下,闵照影开始还在心里头数着数,数着数着就没这个

兴致了。

“孽子,你……你到底知不知错!”背上又重重落下一道,闵照影只觉着整个背上火燎燎的痛,说血肉模糊也不为过

吧,好在身上的衣裳颜色深,看不出来。

闵照影咬了咬牙,终于忍着痛抬起头,声音已然有些脱力,“爹,我知错了。”他是错了,但这错他不该跟冷青彦认

人跪在那里,衣襟也散开了,束发金冠也歪了,长发垂下来落在脸侧,遮去了大半边的神色。

闵之谦握剑的手狠狠地一抖,唇边的胡须颤了几下,那张经了岁月的脸上竟有了将要落泪的表情,终于丢了佩剑,跪

倒在北帝面前,额头重重磕到地上,“圣上,是老臣的错,是老臣有失教导,还请圣上开恩,饶了他这一回。”

闵照影很是艰难撑着地站起身,走到北帝跟前再跪下, “请圣上降罪。”

一直都不曾开过口的北帝不动声色地看着闵照影,神色复杂,终于挥了挥手:“今日众位爱卿也都累了,回去歇着吧

,”转身走向銮驾,再回过头同闵之谦说话,“闵爱卿,带严太医一同回府。”

众人渐渐散去,几个官职次一些的敛了袍袖同闵之谦作揖,“侯爷莫怪,方才圣上不发话我们也为难,小侯爷的伤怕

是不轻,府上刚好有几贴良药,明日便亲自送上贵府……”

张国舅从闵之谦身边走过,抬了抬袖笑得情真意切,“真是恭喜侯爷您了,换了别个没准就真拖出去砍了,别怪我没

提醒老朋友,你这儿子再不好好调教可就不是削点兵权打几下就能完事的。”

闵之谦在原地怔了怔,终于躬了躬身,“多谢。”

轿子肯定是坐不了了,闵照影是被抬上车撵的,离了皇城就开始不安分,一路哼哼叽叽地叫唤,也不顾他老爹的脸色

是青还是白。

到了府上好死不死地又开始作怪,闵之谦正悔着自己下手太重,痛着心去扶他,没想那一位躺在车子里不动弹,眯着

眼不冷不热地丢了句话来:“老爹你这恩威并施的招数,儿子实在担待不住。”

老侯爷被他气得胡子眉毛抖三抖,大手一挥,“送严大人回府!”再转身颤指着赖在车撵上的闵照影:“你这个畜生

!还嫌打得不够重是不是?你今晚就给老子到苑里跪着,若是让我知道人不在那里,看老子明日里不打断你的狗腿!

”一甩袖径自去了。

严大人扒着轿沿欲哭无泪:“我这把老骨头哟……”

两个小厮也哭丧着脸,悲壮万分地扶闵照影回紫竹苑,到了房门口脸上神情越发得悲壮。老侯爷倒是好,就落了那么

一句话,为难的可是他们,小侯爷这副模样若是真在苑里头跪个一晚上,保不准明天就出事了,出的还是大事,这闵

小侯到底是老侯爷的儿子,现在是老侯爷在气头上,到时候气消了心疼儿子,受苦的可是他们。

闵照影挣脱了左边的人,再挣脱开右边的,自顾自毫无形象可言地在自己房门口坐下去,“没你们的事了,都走远点

,别妨碍老子受罚。”

“是……是……小侯爷。”两个小厮巴不得听这话,应了声便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再抬头的时候,看见绿萝抱了肩站在自己跟前。

绿萝丫头摇着头叹了口气,“奴婢我呀就知道,小侯爷您这回进宫准没好事。”

闵照影瞥了那丫头一眼,“我去之前你怎么就没和我说这个,现在弄成这样子,你可要对我负责。”

一句话把绿萝给逗乐了:“噗!就算奴婢我愿意你也未必肯。”上前几步轻声道:“我听他们说你是给抬回来的,伤

得很重?”

闵照影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你哪次看我是自己走回来的。”

绿萝凝眉,看了看他血迹斑斑的衣裳,就着屋子里的昏暗烛光,倒像是用来点缀的精工刺绣纹案,心里没来由地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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