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染尘香——公子夕拾
公子夕拾  发于:2011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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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闵照影,你只让我信你一次,你说一次够么?

闵照影,萧默然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你面前。

闵照影,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就觉得很好听,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我一直记着,所以,不论我走到

哪里,上穷碧落下黄泉,萧默然都不会忘了你。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宫廷侯爵

主角:萧默然,闵照影 ┃ 配角:潘文安,尚月,冷青彦,绿萝,闵照彦,解忧

第一章

闵照影同墨衣行不是很熟,也就是这两个不是很熟的人,在江南草长莺飞的三月,遇到了一处,然后说了些无关紧要

的话。

三公子握着酒杯拍拍闵照影的肩:“我们果然是物以类聚。”

闵照影敲了敲手中的折扇,“错了,本侯与墨三公子面前就有个最大的不同……”

墨衣行笑得开怀:“若是我们连看到萧公子时心里的想法也一样,那便当真聚不到一处了。”

闵照影见到萧默然的时候,是北帝的长公主大婚那年的五月五。

五月五,是端阳。

“棕子香,香膳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都端阳。”

穿了新衣的娃娃们成了串的从岸堤上蹦过,嘴里头还咬着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胡乱嚷着童谣。

富贵人家衣着矜贵的公子趁着节日聚在一处,吟诗作赋,附庸风雅;湖边花楼乐坊的女子浅笑相随,轻歌曼舞,水袖

翩跹;湖畔柳枝上缠了碧澄澄的丝线粽子,迎风荡着,漾着。龙舟过水,画舫争艳,临微湖上一片流朱浣碧。

湖畔的酒肆外酒香随着酒旗飘摇,一袭月白衣衫的萧默然坐在湖边石桌前,望着湖面自斟自酌。小风过去,杯中酒水

晃荡,白衣公子垂眼笑笑,一手执起青瓷酒杯,将杯中的雄黄酒一饮而尽,放下一锭银子,站起身往候在一旁招呼客

人的船家走去。

跟薛忘忧走了以后就再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致了,一晃都过十年了吧?

起身处,衣摆翩然起落,单看着身影就让人有些无法侧目。萧默然的模样是极好的,秋水双目中波光流转,神色温润

,只眼梢处微微挑起,风情不在话下,生生掩去了玉色脸上微现的一丝苍白,潋白色丝缎长衫的衣摆处绣了几线天青

色流云暗纹,腰间是同色的宽幅束腰,一支翠色竹萧横斜在腰侧。

老船家有些年纪,眼力见还是好的,不等萧默然走近便主动上前招揽生意:“这位公子,可是要租画舫?”

萧默然往湖上看一眼,向那老伯回道:“正是,老人家可方便?”

老船家一听,再看眼前这公子的穿着打扮,笑得满脸菊花开:“方便方便!公子可赶巧!今儿是人多船少啊,现在这

时辰也就只剩下老儿这花船了,也就是才靠岸的,虽说这价钱是贵了点,看公子这般人品,又是这般样貌,这些个银

子当真是不应该在意的,何况今日大家伙儿也都是图个尽兴不是?……”

萧默然低头一笑,“无妨,老人家,这船我要了。”

“哎!好,好,好!公子您真是爽快人!老头子我就喜欢这样的客人!”看看萧默然弱不禁风的样子,老船家伸了手

便要来扶,“公子,您上船。”

萧默然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没让船家碰上自己,这几步退得明显,两人都有些尴尬,老船家一双手伸也不是,放也不

是。

萧默然脸上带了歉意,向船家欠了欠身,方说道:“老人家别见外,晚辈只是不习惯别人搀扶,自己来便好。”

那老儿是生意人,生意人自然都是明白人,这等矜贵的公子不是嫌自己是什么?慌忙收起手,在洗得已经灰白的土布

衫子上蹭了又蹭,笑得憨厚又实在:“公子教训得是,瞧公子这身干净衣裳,这上好的缎子,给老儿碰了可真糟蹋…

…”

萧默然的本意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心知解释也什么用,便又向老船家歉意一笑,“老伯,我们边观景边谈话可好?”

“啊……好!好!瞧我一说话都给忘了正事,公子您请上船。”说着又伸手来扶。

这一次,萧默然没再躲,只抬袖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也有了些许无奈。

这边才抬脚,身后传来一声喝:“慢着!”

这一声并不霸道反透着些抑扬的声音却似乎把那老船家吓得不轻,脚下一打滑,便一头往水里栽去。萧默然微微锁眉

,反手拔出腰间竹萧,伸手一拦,将人稳稳送上岸堤,只竹萧施力,一根手指都没碰上老者的衣衫。

“好深的内力,好厉害的武功。”有人合起手中折扇拍了拍手表示欣赏,眯起一双细长凤眼,面上带着笑。

眼前紫色一闪,萧默然抬眼,斜斜地看他一眼。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声音依旧带了些惑人的抑扬,好听得很。

萧默然长眉微拢,再展开时,脸上已没有多余神色,朝着眼前的人淡淡道:“这位公子,家中可有艾叶菖蒲?”

来人扬起一双细长丹凤含情目,似笑非笑地看着萧默然。单是一个背影,教人浮想联翩,如今见着了样貌,说惊为天

人也不为过,比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个都要好看上不知道几分,武功……更不能小觑。

萧默然回望他,神色清冷,萧公子自然不会知道面前的人在想些什么,略显苍白的指尖细细抚过翠色萧管每一节,两

条青绿色穗子在风里摇晃。

紫金冠束发,配一身绛紫色珠光缎面长袍,鬓边有几缕发丝在风里洋洋洒洒,眼底一抹流云样的灵动,衬得眉眼愈加

妖娆。薛忘忧说自己好看,这人的模样不输自己,那份阴柔邪媚更是少有人能及。

“哧……有意思……”紫衣公子以扇抵唇,扑哧一声笑出来。

明明笑得那么好看,那老船家却杵在一边抖啊抖的那一个秋风扫落叶,模样好生凄凉,半晌后方才如梦初醒似的颤颤

巍巍向那紫衣公子躬身行了个大礼,“小……小的……小的见过小侯爷。”

绛紫衣衫的公子不去理会那船家,只看住萧默然,不疾不徐地摇了摇手中金漆描边的山水扇,眼中笑意更深,“第一

,记好了,本侯极不喜欢别人称我为公子,本侯随老爹姓闵,名照影,惊鸿照影的照影;第二,说是在下没有理解错

误,公子是想说本侯中邪了,诋毁朝廷……”本来要说的是朝廷官员,继而想到自己的侯位很不巧被削了,只好改个

说法,“诋毁皇 亲国戚可知该当何罪?”

闵姓是北澜国姓,那船家称他小侯爷。

北澜清还侯家的公子。

清还侯闵之谦有三位公子,大公子闵照延是当朝大理寺卿,三公子闵照贤为太常寺卿,如斯年纪已是官居九卿之首;

唯独二公子闵照影是个没出息的,也不知闵之谦上辈子造了哪门子的孽,欺压百姓,强抢民男,祸国殃民……就连他

家那位在沙场叱诧风云了大半辈子的老爹见了他也是要绕道走的。为了同长公主抢驸马爷的事,连萌老爹的荫世袭来

的官职也丢了。

眼前的这一位是哪个,想来毋庸置疑。

萧默然本来是不应该知道这个人的,无奈上了北澜的境地一路过来听到的都是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同自己的四弟行断

袖之癖再到后来的同长公主抢驸马,沸沸扬扬,各个版本都有,均是旁人闲暇时候下酒菜的谈资。若小侯爷是个女的

,也许不过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一段痴男怨女的故事,放闵小侯身上,简直天怒人怨,一个男人,同一个女人抢男人

,说出去是什么样的境况?为了这个没少挨他父亲也就是今朝清还侯的打。

皇亲国戚又如何?身份尊贵又如何?

终不过是个不着边际的纨绔子弟。

萧默然收起竹萧,抬了抬衣袖,眉眼和顺谦卑地道:“在下萧默然,南渭人氏,本不识侯爷其人,今日一见,当真丰

神俊朗,人中龙凤。”

第二章

话是好话,可惜一听便知是拐了弯的。

闵小侯反正也习惯了,只顺着你的意思去听就好,看着萧默然道:“这船我要了。”

“若是在下不愿呢?”萧默然挑眉,这么些年来,说是寄人篱下,到底还没人用命令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闵家小侯爷依旧唇角含笑,一点也没有不耐,“知道我是谁么?”

老船家有些着急,连张国舅家那最不会看人脸色的人也要让他几分,这公子怕是要吃亏,“小侯爷,这位公子才来北

澜,不懂规矩,您别同他计较……老儿这就……”

“在下从来最讨厌的便是这两个字。”萧默然垂眸,不卑不亢地道。

闵照影掉转头看向那个扯着汗巾子擦汗不止的老船家,重复一遍方才说的话,“这船我要了。”

老人家抖得那一个秋风扫落叶,做事竟还有几分原则,“小侯爷,老儿这船破了些……”

闵照影凤眼微挑,“本侯就喜欢破的。”

“小侯爷,别家的这会儿也都回来了,老儿这就给您找好的去……‘

闵照影折扇轻摇,“本侯就看上你的了。”

“小侯爷……您这不是……”

闵小侯长眉一挑,眼里笑意深了又深:“强人所难是么?本侯就喜欢强人所难。”遂又转过身去,“这位姓萧的公子

大老远从南渭过来许是不知道,莫非老东西你也是第一天见着本侯?”

话是对老船家说的,眼睛是瞧着萧默然的。

“小的……”

萧默然终于看不下去,伸手拦了,“老人家,看来在下与这画舫确实无缘,让给这位公子便是。”微作一揖,转身要

走。

“慢着!”一声轻喝之后紧接着响起另一个声音,“噗通”一声,老船家跪倒在地。

萧默然轻抿削薄的唇,脚下分毫不慢。

萧默然长发过腰,只别了一支玉簪,许是旅途劳顿,鬓角处落出了几丝,在风里扬起再落下。

见而忘俗,是这么说的吧?小侯爷歪着头用扇子敲了敲额角,悠悠道:“本侯看这画舫宽敞得很,萧公子可愿同游?

萧默然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闵照影凤眼一挑,山水扇在胸前轻摇两下再迅速合上,“萧公子可是喜欢喝罚酒?”

萧默然垂眸,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波动,“在下当真没有尝过这酒的滋味。”

那一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久到萧默然自己都以为记不得了,也有一个身份如斯尊贵的人,说了几是同样的话。

“萧大人可是喜欢喝罚酒?”

这话,不是对他说的,是对着他父亲萧廷尉萧肃说的。

那个人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戏谑,当着他父亲的面将他狠狠压在身下。

那一年,萧默然还不是萧默然,那时候的他姓萧名然,是南渭廷尉府的大公子。

十三岁的萧默然还不能够明白那人想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厌恶那双在他身上游移的手和那铺天盖地席卷一切的压抑

气息,想逃,却逃不了,想死,也做不到。

直到父亲拔剑相向。

上渊侯越灵犀抬起头,脸上带着笑一字一句地道:“萧大人是要以下犯上么?我是侯爷。”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不知道是谁在那么恰当的时候看出了萧廷尉早有异心,日里夜里都想着将龙椅上的南帝取而代

之,可笑的是兵部侍卫竟还当着萧肃的面搜出了“早有异心”的证据,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明艳艳地晃花了人眼,据

大理寺的执掌勘察一番,竟然还是今上登基时候所穿,走上祭台时宽大的袍摆被梅花枝勾划了一道,连作假也无甚可

能。

萧府满门抄斩,一百三十七口人死了一百三十有六,只有萧然侥幸活下来。活着那个,也不再是廷尉府的大公子萧然

,只是忘忧谷中无父也无母孑然一身的萧默然。

忠心为臣算不得可悲,可悲的是做了一辈子的忠臣,最后旁人凉凉地来一句“我当真没看出来,您还是个这么大的忠

臣”。

父亲选择用死来换取今上的信任。长长叹息后拔剑自刎,殷红的血像飞花一般落在萧默然白色衣衫上,迅速洇染开来

,说不清道不明的艳丽。

以死明志在旁的人看来,不过是辩无可辩。父亲的死,除了把罪名坐实,再无其他。

漫天的火光里,母亲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他推向门外,萧默然至今仍记得母亲当时决然凄艳的容颜,那张美丽的脸上

没有泪,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她说:“然儿,你要记住,萧府有今天,全是因为你,所以,你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必须活下去,像那越灵犀讨回今日萧家所受的一切!”这便是自己的母亲最后对自己的话,然后她坠入火中,随自

己的夫君去了。

少年被推倒在地,甚至没有力气爬起来,他看着萧府大门口御赐的烫金匾额轰然落地,再看着尘烟四起,最后归于无

边的沉寂。

所有的亲人都死了,母亲却要他活下去,还要好好的活下去。那时候的萧默然不明白,如今想起,只觉得当真的讽刺

半大的孩子缩在残垣一角,惊恐万分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侍卫,他们手中的长刀在火光里闪着冰冷又凛冽的光。

生与死,其实不过一线之间。

在他以为一切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眼前晃过一片水蓝,然后那几个侍卫都死了,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横七竖八地

倒了下去,他们的死相比起萧府里头被大火烧死的人来说雅致出许多,身体上还闪着苍蓝色的光。

“好看么?”丝线在指尖掠过的声音,动听但凉薄。

那是萧默然第一次见到薛忘忧,那袭水蓝色款摆长裙的凤蝶纱袖在夜色里轻逸,比母亲最好看的紫纱霓裳还要好看上

几分。惊惶未定的孩子睁大了眼睛,望着正对自己的女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薛忘忧低下身,看着面前慌乱无措的少年,脸上漾起三分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仍旧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眼中有显而易见的防备。

“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么?”薛忘忧从袖口取出一只白色的细瓷小瓶,握在纤长的手指间,在少年眼前晃了几晃:“

孔雀胆。”

薛忘忧的指尖蔻丹涂抹的也是这样的颜色,清清冷冷的蓝。掌心摊开,向前送出一些,教眼前的少年看得真切。

第三章

少年很是惊恐地向后退去,纤瘦的背脊重重撞在身后的残垣上,钝钝的痛,仍然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出声,煞白的

脸上终于多出几种颜色。

这般年龄就是这样的祸水容颜,长大了还不知道是如何的颠倒众生,怪不得……薛忘忧笑了笑,“想报仇么?”

少年听了这话神色终于镇定些许,止住抽泣,垂下细长眼帘,轻声问道:“你……你是谁?”那时候的萧然,还不能

够完全理解报仇的意义,只是等到理解了,林花已经谢了春红,又是另一番模样。

看着面前少年稚气未曾全部褪去的容颜,忘忧有一瞬的失神,自己不过是出谷置药,不该多事,再者依师父不理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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