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不准取笑我,也不准跟别人提起!"
我的警告很有效,彦脸上的笑变戏法似的被阴霾代替。他面色无比凝重地拉我走到窗前。
"你看......"
"看什么?"我白痴似地向窗外毫无目的地扫视,最后顺着他修长的指尖落在楼心花园的入口处,那里有一个凹陷,里
面有浅浅的积水在月光下泛着阴冷的微光。"怎么了?"我一头雾水。
"她当时就是从五楼落到那里的,自由落体后头直接砸在地砖上。她一定砸得很痛,因为留下了一个约十厘米的凹陷。
"彦说着还用手比画着,半死的月光冷冷地打在他的侧脸上,加上他那白得不像话的脸,活脱脱的白无常......
我已经吓得忘记了尖叫,心虽恐惧非常,却仍旧在听,依旧在看。
"她流了很多血,之后警方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血迹擦掉,留下了被蚀白的地砖。现在看着那些痕迹可以想象到她血溅的
方向。最诡异的是,那个凹陷一直都有积水,它们像血一样,从来没完全的干过。大家都说,那是她的怨气所致。"
"呵呵~~~"我哭笑不得,"她很可怜,我知道。死得很冤枉,我也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待会儿还要回去,就现在这
状态,我,我怕是......"
"那就留下来吧,好久没和你聊天了。说来奇怪,每次和你在一起就不自觉地多话了。"
我的心跳~~~不行了。拜托,别说那么暧昧好不好?反正我也回不去了,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我要靠床边睡。"
他笑着答应了。
单人床很窄,两个大男生只能背对背地靠着。我穿着他大得有些滑稽的睡衣,小虾米般地蜷缩着。那个女孩的事情在
我脑里久久不去。
"你说,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莎士比亚不是有句名言么,‘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他说着转了个身,呼吸打在我的颈项上,痒痒的。
"喂,怎么能这么说!"我虽不是女权拥护者,但他这样说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谁让她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自作自受......"彦越说越小,最后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自作自受,是么?
"你,认识她?"我的心没由来地痛了一下,接着我也转了身,却不想令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的睡脸近在咫尺,
只要一个小小的动作,我们就完全可能......
哎呀,我在想什么!!
姬流云,你这个饥不择食的色小鬼,怎么能对着你最崇拜的彦木头胡思乱想啊?他又不是香香甜甜的小女生,他可是
个彻头彻尾的大男人。自我掌嘴中。
我在极度的自我厌恶中转回了身。一摸脸颊,温度烫得可以煎荷包蛋。
我到底是怎么了,谁来告诉我?
夜深沉,枕边人鼾声正起,而我,在这自然的节拍里睡着了......
错爱
一阵清晰的敲门声敲碎了夜的宁谧也扰了我的浅眠。我吃力地撕开眼眸,看到一片荡漾的月光。
"彦,去看看是谁?"我慵懒地推推古彦,见他哼了一声,又转身睡了起来,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去应门。开门便见一
个白衣黑裤的纤细少年,月光下他精致的五官仿若粉雕玉琢。他脖子上懒懒地系着一条黑色暗花领带,显得玉树临风
。可是,大半夜的,他来找古彦有什么事?
"请问,你有事么?"
"能陪我聊聊吗?我,好寂寞。"他,不,应该是"她",她声音如瓷器碰撞般温婉,还夹着清脆的南方口音。现已入秋
,微凉的夜风吹起她白衬衣的衣角,隐约可见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所有的视线都被她吸引,不知为何,我无法拒绝她
的要求。于是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跟她进了一间教室。
她背对我,凝望窗外,光是一个背影都透着无限的苍茫与寂寥。
"看的出,你很难过。"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出来吧,我会是最好的倾听者。"反正我睡意全无,说不定还可以拯
救一个孤独的灵魂。
"你爱过么?"e
"那种奢侈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
她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眸,意味深长地说:"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世界上最大的悲哀也许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道理谁都明白,可一旦沾了情爱,就糊涂了。"她自嘲地笑着。
"你喜欢上了谁?"虽然我自诩不八卦,但本能驱使我继续刨根问底。
"她是我的邻居,我们从蹒跚学步起就在一起了。小学、中学、甚至到了大学,我们都从未分开过。为了保护她,我努
力让自己变强,变优秀。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是这种纯真的友情是从什么时候转变成爱情,我也记不清了,也许是
在她告诉我收到某男生的情书时,也许是在我们认识的最初。我只知道,内心对她的独占欲在一点点加深。她说,我
的脸型适合留短发,我就毫不忧郁地剪去了心爱的长发。因为,她的笑才是我最最珍爱的。"她望着远方,陷入了往昔
的回忆,渐渐的一种哀怨爬上了她纤长的眉梢,"可没想到,忽然有一天,她哭着求我,要我放开她。那是她第一次求
我......"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她竟然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男生要离开我。没想到,将近二十年的情谊还比不过
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接着她咬牙切齿地说,"跟她说了,那男的只是在玩她,她不信不听!果然,没几天那个
男人玩腻了就甩了她。我等她重新回到我身边,但她没有。她说,她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忠诚的朋友,而不是一个令她
恶心的同性爱人。果然无论我如何打扮得像男生,也无法得到她的爱。"她握紧了攀在窗沿上的手,血管清晰地浮现着
,"我可以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就算她要我死,我也能做到。可是,她却不愿意尝试爱我。太残忍了......"她眼里蓄
积着透明的水气,"虽然我无法给她最喜欢的孩子,但是我能给她最完整的爱。"
"你要的太多了。"我叹息道。这种爱,光想都令人窒息,更别说对方是一个思春期的少女了。"有时候刻意的隐瞒与善
意的谎言会比开门见山与坦诚相对要好。其实,朋友也有很多种,即便不能如胶似漆地天天粘在一起,但只要默默相
随,作一辈子的朋友也是很幸福的。"说到这里,我很自然地想到了十一时自己吼火车时说的那番话,不禁笑了起来。
"要是实在是憋闷得不行,就站在空旷的地方大喊几声,将心里的所有的话都喊出来,那样的话,就会好受些了。"我
认真的建议道。
"是么?"她将信将疑地说着就转朝窗口,在我出口阻止前就朝窗口吼道,"我的爱虽然有些疯狂,但那也是爱啊!让那
些该死的伦理见鬼去吧!!"
我汗颜,千万别被谁听到才好。
"真的呢,心里好过多了。"
"其实,你是个好女孩。"
"啊?"她对我的夸奖表现出疑惑。
"如果不是爱上不该爱的人,你会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比如说......"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眼里闪着夺目的光彩。
"比如说,多年后,你们会拥有自己的家庭。但是不论生活怎样繁忙,你们每个星期都会抽出固定的时间一起去咖啡屋
,边喝咖啡边聊一些驭夫术,就像约会。它超越了朋友的界限,更接近于血脉相连的亲情,又不失恋人间的暧昧。这
样的约会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你们的孩子有了孩子,直到你们腰弓背驼、牙齿掉光。你们对于彼此将是一种神圣而
特殊的存在......"
她听得出了神,唇角勾起温暖的笑意。"那岂不是很搞笑,我的名字里有‘筱'字,她从小都叫我‘小小',要是到老她
还改不过来,那多让人笑话啊。一个老太婆还叫小小,呵,我可没想过装嫩。早知道就去改个好听又时髦的名字了。"
她的刘海在风里轻轻地飘着。
我突然明白:尽管她可以表现得坚强和强势,可她终究是个需要人来疼爱呵护的女孩子。只可惜,她此刻的所有憧憬
都因去年的一时冲动,在瞬间化为了永不能实现的梦。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记得不要再爱上不该爱的人了。"我说得很小,像在说给自己听,"如果无法避免地又重蹈覆辙,
也许我们会变得更聪明......或是更傻。可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勇敢地活下去,因为我们有爱任何人的权利,却
没有权利轻易放弃生命。你说是吗?"
她一怔,随即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
"要不,你以为一般人家的小姑娘会大半夜的找人聊天么?"
"喂,你也太不给面子了。这么说我,就不怕我一生气将你吃了去?"她瞪了我半天,见我还笑呵呵的,就换上了"我服
了你"的表情,"我真不知道,晚上时你在走廊上还怕我怕得要死,现在反而......"
"你不知道,人对未知的东西才会特别恐惧,在没见过你之前,我以为鬼都是青面獠牙、磨牙吮血、杀人如麻,可和你
接触了以后,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再说了,我是好人,古彦说的没错,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半夜不怕鬼敲门
。"
"看来我这次真是找对人了,我们果然是一类人。"她在做总结陈词。
"喂,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听她那口气就像笃定我应该和她一样是个GAY,我虽不排除这种可能,可是连我自己都不清
不楚,怎能让她给我乱贴了标签。是不是GAY,那也要实践证明啊,实践才是检验一切真理的标准。想到这里,我为自
己辩解道,"我又没谈过恋爱,更没爱过谁。说的那些绝对不是什么经验之谈,也没有感同身受,更......更不可能像
你爱上什么不该爱的人!"看着她一直憋笑的脸,才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的愚蠢行经等同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真可爱。如果能早些认识你,也许一切会不一样。"
"是吗?呵呵,小生受宠若惊。"
她想起什么似地翻找着身上所有的口袋,最后宝贝似攥着一张照片,几番擦拭后,将它递给了我。照片上有两个如花
少女,短发女生的脸红得像点了胭脂,而恶作剧亲了她脸颊的长发小美女则得逞地笑着,她们的笑容连玫瑰都逊色。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她拿过照片,用指腹轻轻磨蹭着里面娇笑着的长发女生道,"
她叫王倩,也是学生会的,你应该见过她。我希望你能够替我照顾她,远远地看着就行,远远的......"她压抑着哭声
,颤抖的肩膀越发显得单薄,像秋天在树枝上仅悬一线的枯叶。
"交给我好了。"我拍拍胸脯,一幅两肋插刀的架势。原来是王倩啊,怪不得看着眼熟。
她抬起哭泣的脸,感激涕零地说:"我来生作猫作狗都要报答你!我,走了。"
"哎,等一下。"我喊住了她,"听完我这个故事再走吧!"
"故事?"
"听好了,这个故事开头很恐怖,中间超搞笑,结局么又很悲惨。"
"什么故事这么悬?"她将信将疑。
"一个鬼放了个屁死了。"我用说顺口溜的速度说完,观察着她的表情。
她一怔,许久才恍然大悟地笑了。
"你太岁头上动土,开玩笑开到我头上来了?就不怕我带你一起去投胎?"
"我只是不想让你哭着上路,你笑的样子其实很好看,你不适合哭的。"
"我要走了。"她看着我,认真地说:"真该早些认识你啊!"说完她走了,轻得没有声响。
"你说过了。"我笑笑,对着她渐去渐远的白色身影悠悠道,"下次宁可不爱也不要再错爱了。"说着,我转身走上了那
条曾让我怕得手脚颤抖的走廊,朝古彦的房间走去。此刻这些脚灯不再像之前般阴森,我更觉得它们像一首小夜曲。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折腾了大半夜,还真有点累了。我打了个哈欠,打开微开的门,躺回了古彦旁边。床板嘎嘎
响着迎接我的到来,而彦这只死猪却怎么都叫不醒,本来还想跟他炫耀一下自己刚才的奇遇与英勇,现在看来还是等
天亮再说好了。
我哈欠连连,眼泪也簌簌地淌着,我胡乱抹了一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进入了梦乡......
迷糊
我是被手机闹铃震醒的。我半梦半醒间凭直觉就朝四周一阵乱抓,谁知没有摸到手机,反到让自己纤细的手腕落到了
一个温暖的大掌里。之后,我的手机便乖乖跑到我手里了。我哼哼唧唧的撕开眼眸,竟然看到我们的古大帅哥黑着一
张脸,顶着一双熊猫眼一脸哀怨地看着我。
"你醒了?做噩梦啦?"我在察言观色。
"你倒是睡得挺香,我啊,压根就没敢睡!"他指指黑眼圈,一副"人证物证俱在,看你如何抵赖"的表情。
"瞪我干嘛,难道,是因为我?"我可不想大清早就踩到雷区,边试探边投其所好,让他不忍心责怪我,于是我眨巴起
我那水淋淋的,深受古某人好评的大眼睛。
"真拿你没办法。"他起身,跳下床去,"说出来怕吓到你,昨晚你梦游了。我是被冷醒的,当时你已经出去了,还好才
走到走廊上。"
又是走廊?那儿还真是邪门了。
"我追到你的时候,你还抱着被子,闭着眼睛,张大着嘴地往前走咧。我吓坏了,本来想叫醒你的,可突然想到我奶奶
曾经说过......"
"说过什么?"
"她说,不可唤醒梦游的人,否则那人立时会三魂不见七魄的。而且事后还要招魂,好像要用竹竿绑着梦游者的大短裤
在窗前唤他的魂回来。"
听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掀起被子,看到短裤还在才松了口气。
"喂,臭小子!以为我会帮你招魂啊,我可没那闲心。"
"那你后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就将你连人带被的抱回来。因为怕你又梦游,所以......"
"所以你就守了我一夜!"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
"你小子真的该减肥了,每次都将我压得要死。为了今后能够轻松点,今天不准你吃早点!"他背对着我脱了睡衣,准
备换衣服。我的眼睛直了,真不愧是从野战排摸爬滚打两年出来的人,那身材真是好得没话说。不论是那宽阔的肩膀
还是紧窒的腰线都是我望尘莫及的。视线继续下移,我发出了一声感叹。
"原来你的内裤也是迷彩的啊!"当然,我的声音是很小很小的,要是被他听到,我就不要活了。
可是他老人家还是听到些端倪,转过身道:"你在嘀咕些什么,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
我的妈呀,还要不要我活?杀了我吧!就我现在的情形根本无法起床嘛!!
"你怎么了,没事吧?"古彦还没来得及穿上长裤就走到我跟前嘘寒问暖,我忙把头藏到被子里,支吾着说:"我梦游后
身体很虚弱,你先去上课好了,我休息一下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