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径庭本来开设"萃芸间"只是意在作为自己报仇的工具.他培养的五十多个弟子大都是些无牵无挂的孤儿,为的就是让他们以后能在江湖上为自己办事.可是,他又哪里想得到,这些捡来的时候才八九岁的孤儿,长大后竟然全都对他产生了爱慕.含径庭喜欢美丽的事物,所以收养的孩子也都是些漂亮的孩子.而他本身则是个玉树临风的潇洒男子,任谁都无法抗拒他的魅力.对那些孩子来说,他是恩人,是天神,是他们身边所有幸福的来源.在他们小的时候,这只是一种儒慕之情,在他们长大之后,便转变成了纯粹的恋爱.后来,自从红娟樱第一个对他献身成功后,向他展开爱情攻势的人越来越多.也怪含径庭是个没什么操节的人,对美人他从来是来着不拒.献身的人一个接一个,不到两年时间,整个"萃芸间"便成了他的后花园,俯拾皆是的情人.
含径庭一直没有对宫迎远说这些,只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他本就是一个多情的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爱谁,或者说是对宫迎远的感情和这些人比起来有什么不同.他是爱到麻木了.
当事实展现在宫迎远面前的时候,不知道是怎样的残酷!
宫迎远觉得,自己似乎也已经麻木了.第一次踏进"萃芸间",五十几个艳装的少男少女涌向含径庭,将原本和含径庭并肩走着的他给硬生生的挤开了.含径庭看到这么多莺莺燕燕,简直晕了头,如鱼得水.他一头扎进美人堆里,顷刻间就将宫迎远忘了个干干净净.
宫迎远原来还当那些人是和含径庭分开太久了,想念师父所以这么激动的.虽然觉得含径庭和他们搂来抱去的过于亲密的举动提醒着他含径庭和这些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但他还是告戒自己不能多心.
然而,事实却将最真实而又残酷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萃芸间"的两大护法红娟樱和季鹤阮是含径庭身边最得宠的两大红人.两人的长相也是"萃芸间"中的佼佼者.含径庭自从被簇拥着离开后,便没有人再来接待他.他一直在前门等了很久的时间,最后迎来的却是红娟樱和季鹤阮.他们只是请宫迎远去了东厢房住下.其他关于含径庭的话他便一句都没说过.那天深夜,含径庭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和他好好的温存了一番,第二天一早就又要离开.他说因为才回来,要和门人一一叙叙旧,可能没有时间陪他,叫宫迎远自己随便玩.说完话便走了.宫迎远很落寞.倒不是说含径庭对他冷淡了,因为他们的夜晚依然热情如火.只是含径庭已经明显的不如以前那么重视他了,一天整天下来就只有晚上的时间才能见面,而且见了面,说话的时间少了,温存的时间也少了.含径庭往往都是接个吻后倒头就睡.宫迎远因为白天常一个人,所以就经常睡觉,倒是晚上的时候精神好.他常常半夜起来看着含径庭的睡脸.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好好的看到含径庭.
含径庭大白天在忙什么他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但是渐渐的,在他熟悉了"萃芸间"的地形,能出去走动的时候,就常常的听到"萃芸间"门下的那些弟子们在那里谈论着现在,大白天的时候,他们的掌门含径庭正在哪个人的厢房里,制造出了多么大的响动.宫迎远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形容自己的感觉.含径庭晚上的时候那么疲劳,真的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在别的人那里"剧烈运动"过了么?他陪着别人情话绵绵了么?他也对别人说了那些曾经多少次在自己耳边倾诉过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么?
宫迎远不敢去问含径庭这些事情.直到有一天,他实在受不了了,便偷偷的跟在含径庭的身后,想看看他去做什么.那时候他的心跳得好厉害.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种偷偷摸摸的女人行径会丢光他一直引以为豪的武人尊严.可是,与其被猜忌折磨着,还不如干脆的去看个究竟.所以,他还是跟去了.
他亲眼看见了.含径庭踏进了另一个女子的房间,不一会儿,便从里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他本来还有一丝期望,也许是他听错了!可是,当他从门的缝隙往里面看过去的时候,印入眼帘的却是含径庭和另一个女子交缠着的画面.
可那个时候,他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宫迎远很冷静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大开着房门,让风不停的灌进屋里.然后,什么也不想的睡一觉.
那天晚上,含径庭又回来了.
含径庭照旧的想吻吻他,可是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今天含径庭身上的香粉味特别逼人.让他连骗一骗自己的可能都没有.
含径庭还以为宫迎远是不舒服了,正想睡下去的时候,红娟樱和季鹤阮等人突然跑了进来."掌门,探子回报,那薛伍广在金笸箩失窃那天就吐血身亡了.皇帝因为见他为了护宝竟然豁出性命就不加责罚了,反而让薛伍广的儿子世袭薛伍广的爵位."
"什么!"含径庭震怒极了,一掌劈开了石桌.
"掌门息怒!"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来.只有宫迎远还昂然站着.
"退下吧."含径庭挥了挥手,命众人退开了.
含径庭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你预备怎么办."宫迎远问道.
"皇帝不下手,我就自己下手.必定叫他薛伍广也灭门!"含径庭狠狠的说道.
宫迎远叹了一口气:"薛大爷已经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含径庭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他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仇化不开呢?"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含径庭的口气越来越凶狠了.
宫迎远尝试着缓和气氛:"我只是想劝你."
含径庭闷了半天没有吭气,突然说道:"我们最近很少说话了吧.不要难得的讲话就说些我不爱听的."
含径庭真的变了.宫迎远的心中打定了主意."是你不想和我说话的,白天的时候,你都已经把话和其他女人讲完了不是吗?"
"你知道?"含径庭显得惊讶,但并不紧张."我只是和他们叙叙旧,等所有人都结束后我就会回来的."
宫迎远此时方才感到了由衷的悲哀,为自己,也为含径庭.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宫迎远克制不了冲动,他要了解.
"我说过我喜欢你的."含径庭有点不耐烦了,"你今天怎么话变多了."
"好吧.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是不是可以听我的,放了薛大爷一家."
"宫迎远!你今天很得寸进尺啊!我说过不要讲这个话题的!"含径庭跳了起来,他稍微冷静了一下,道"怎么搞的,你今天真的很怪!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说着,便走到宫迎远的面前,搂住了他,并覆上了他的唇.
"!"
宫迎远拒绝了,他狠狠的咬了含径庭的舌头.
"你怎么了!"含径庭没有愤怒,只是惊讶.他突然觉得不安了起来.现在宫迎远的样子很陌生,很遥远.他眼睛里没有光彩,显得很憔悴.
是的,宫迎远的眼里早没什么光彩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无止境的哀寞和心痛.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和含径庭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就在一个多月前,他们还是那么如胶似漆的.他们在月下饮酒,在月下缠绵.可是,今天呢?
他对含径庭的爱脸依旧如往.可是含径庭呢?他没有再对他说什么缠绵悱恻的爱语,却将它们全奉献给了别的人.他对他再没有澎湃的激情,却将所有精力都挥洒在别人身上!
宫迎远觉得很疲倦.很伤心.他闭着眼睛,但是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不该是这样的.
"宫迎远?"含径庭试探的叫了叫.因为宫迎远看起来很------脆弱.
宫迎远突然爆发了.所有近日里累积起来的不安,猜忌,打击,全部像火山似的爆发出来!
他拿起身边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砸向含径庭!
"你到底当我是什么!那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你在别的女人那里感到疲累了就回到我这里来!你当我是什么!你说的喜欢我,就是这样吗!"宫迎远扯起身边的一张石凳,劈头盖脑的朝含径庭砸过去.
"你在别的人那里消耗一整天的时间,然后回到这里倒头便睡!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可以和别的女人男人亲密的调笑,晚上却像没事人似的回到我这里!你好啊!你怎么做到的啊!你怎么做得到!"宫迎远一个使劲,连门板都撕了下来.
就在宫迎远撕门板的那当儿,含径庭跃过不断飞砸过来的东西,飞快的蹿到宫迎远的身边,一把扯住了宫迎远的手:"你干什么!疯了吗!"说着,便用力的将宫迎远甩到床上去,"你冷静点!"
宫迎远的脸色苍白,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含径庭.
含径庭几乎不敢迎视他的眼睛!
含径庭紧紧的抓住宫迎远的手,说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绝对没有欺骗你!我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去喜欢过别人,这样你满意了吗!早在你之前,这里的人便已经全是我的人了!早在你之前我就已经是他们共有的了,他们没有我便活不下去!你要我怎么样!赶走他们吗?!
你觉得我没有善待你,好啊,那他们怎么办?! 你觉得你吃这醋难道比他们更有资格?!
我和他们相处了一天,最后不是都回到你身边了!"含径庭爬了爬自己的头发,闭上眼睛,柔声说道:"我说过的,只要每个人都结束了,我就会完整的回到你身边的!到最后也只有你一个人拥有完整的我不是吗!"
宫迎远说不出话了.听听,那是什么论调!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是啊,多有道理.他对他的喜欢终究只是比普通的喜欢好一点.他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也只不过是比普通的那些莺莺燕燕好一些.那么,之后他还会再遇到不同的人,再遇到-----也许会比他更好的人,到时候他又算什么了呢?终究也成了他心目中的那些莺莺燕燕中的一个吧!他的心好痛!
宫迎远不想和他再争执下去了,再多说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那么,你放了薛大爷一家吧."
含径庭愤怒了,他使劲的掐着宫迎远的肩膀,狠狠的说道:"你知道什么!我和薛伍广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薛伍广对我的家人做了什么,你又知道多少!他害死了我父母,再捡一个便宜得到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为了功名可以抛弃所有的良知!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我要他血债血还有什么错!"
宫迎远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含径庭失去理智的样子.
"..."含径庭缓缓的埋首在宫迎远的肩窝中,深深的吸了口气.
良久,他吻了吻宫迎远的脖子,说道:"我先走了.今天我们都太激动了.明天我再来."
含径庭慢慢的坐起身,走出了东厢.
7
宫迎远就这样躺着,一个晚上都没有动.他的脑子乱极了,一会回忆着他们刚开始相处的那段日子,一会儿又想着含径庭现在在哪个女人那里,一会儿又在心里重复着含径庭刚才说的话.他一直想到什么也想不了了.他发烧了.整整七天没下得了床.
第二天含径庭去看宫迎远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他呼唤了宫迎远很久,久到他都害怕了,宫迎远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宫迎远看了他一眼.不,好像是透过他,看了谁一眼.然后,就又昏了过去.
他吓坏了,请了十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是风寒,吃几帖药就好.可是,他又觉得不是那么单纯的.宫迎远的眼里还有别的一些什么,让他觉得他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他害怕了,怕再看到那种让他心悸的目光.
宫迎远终于病愈后,便走向"萃芸间"的后山.那里有个天然温泉.他向人打听了,含径庭在那里.
果然,他在月色下看到了全身都舒展在泉水中的含径庭.
含径庭也看到了他.
宫迎远缓缓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了下来.含径庭注视着他,缓缓的走到他面前.等宫迎远褪尽身上所有的衣物,含径庭便张开了自己的双手,将宫迎远抱了下来.
他们一起坐在温泉中.宫迎远披散着的头发漂浮在水面上.
含径庭用力的搂着宫迎远.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想这么做.
然后,宫迎远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唇,努力的挑逗他的欲望.
含径庭也回应着他,热烈的用自己的热情焚烧着他.
这是一个多月来,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含径庭花了更多的时间爱抚他,亲吻他,让他的身体完全的,最大限度的舒展开.
之后,他们亲昵的拥抱在一起.
"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含径庭摩挲着宫迎远的长发,喃喃的说道.
"我也不好."
"我这几天都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你高兴了吗?"含径庭将自己的头习惯性的埋进宫迎远的肩窝里.
他还是不了解.
宫迎远没有做声.
"我今后都会尽量的陪着你的."
含径庭他始终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看到宫迎远肯对自己讲话,含径庭欣喜若狂."好,十件八件都可以!"
"我想回家."
含径庭将宫迎远略微拉开了一点,让他和自己面对面."你回家,回家看看吗?"
宫迎远摇了摇头.
"那你回去做什么."含径庭的手心开始冒汗了.
"我很累了,想回家."
"那你还要回来我身边的啊."含径庭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大了.
"......"宫迎远摇了摇头.
"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含径庭用里的摇着宫迎远的肩膀.
"你答应我的.让我回家。"
"不可以!"含径庭快歇斯底里了,搞什么,在温存后讲这种话!"你不要故意气我啊!这种事情一点也不能让我生气."
"我没有.我要回家."这是他做了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分开,对两个人都好.
"你,你不要讲了!你若是要用这来威胁我不让我杀薛伍广一家,你就错了!管你在或不在我身边,薛伍广一家都死定了!"
"我知道."宫迎远的目光低了下去.
"那你还要走!"
宫迎远坚定的点了点头.
"够了!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放你走的!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就是你,你想离开我身边的事,绝对不要想,除非我死!不然我是不会让你走的!"大喊大叫完之后,含径庭愤怒的推开了他,率先爬上岸.
宫迎远独自坐在水中,使劲的搂住自己的肩膀.含径庭刚才的样子吓坏了他.可是,他不可能再留下了.那天,他们已经将话讲到那个地步了,他居然要让自己和其他的人分享他!含径庭不明白他的伤心.他们之间已经什么都挽回不了了.已经结束了.他这样告诉自己.也许杨贵妃是唐玄宗众多妻子中的一个,却最为得宠,唐玄宗最爱的还是杨贵妃.但是,他不是什么杨贵妃,他也不是什么唐玄宗.
宫迎远上了岸,穿着清楚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东厢.他环顾着四周.这里是他居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却比任何地方都叫他动情!在这里,他对含径庭的等待,对他的眷恋.都在这里!他穿着自己到来的那天穿着的白衣服------他那天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即使是现在有的几套换洗的衣服也是含径庭后来差人给他做的.这些都不是他的,他不能带走.只有,这满心的伤痛和遗憾是他的,也是他仅能带走的.
最后看了东厢一眼,宫迎远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归路.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萃芸间"的大门.他刚要推动大门,身后就传来了含径庭阴恻的声音:"你当真要走吗!"
他的手还是伸向了门的把手.但还没有碰到,身后一凉,已经被含径庭点住了穴道."我不会让你走的!"说着,他毫不怜惜的将宫迎远一路拖拽着走回东厢.
含径庭狠狠的将宫迎远摔在牙床上,然后覆了上去."我绝对不会让你走的!"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狠狠的要了宫迎远一遍又一遍.他的动作那么粗暴,将宫迎远的后庭弄得血肉模糊.他知道自己伤了他,但是他不能去看.只要一去看,自己就会心软.不管怎样,他都不能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