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耳光，他脸上立时出现鲜红的指印，并足渐发肿，言瑜似乎是认命，如果一巴掌能让妈妈泄气也没什麽不好，周

湘这一巴掌打出去她也心疼，从小到大她都没打过言瑜，因为这个儿子是最不用她操心的，现在却最伤她心，周湘别

过头，“回去。”

言隆惊异言瑜脸上的痕迹，可看著母子间怪异的气氛又不好问，只好私下里做和事老。

周湘一直小心翼翼，害怕言瑜向言隆坦白，每次都用怀疑的眼光好像盯贼一样的守著，言瑜也变得异常沈默，扔沟里

的手机是报废了，家里的电话周湘不给他用，完全联系不到宁瑞，他不知道现在宁瑞在那边会急成什麽样，更不知道

如何向父亲开口，因为内疚，他加倍的对两个老人好，言隆笑的合不拢嘴，直夸他孝顺，周湘的眉间却是散不开的阴

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家里第二个得到消息的人是言采，而她绝对没有母亲那麽沈住气，从学校冲回来，眼泪流

了满脸，那时言瑜正在帮父亲按摩，她不管不顾的直接问，“哥！我学校里的同学说你是变态，是不是？”

言瑜背僵了僵。

“丫头胡说什麽呢你！”言隆训斥道。

“就是就是！他们说哥喜欢男人，是同性恋，就是变态！”言采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她摇著僵直的言瑜难以置信的

问，“哥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呜呜呜～～”

‘晃铛’玻璃杯碎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周湘和言青愣站在那里，周湘整个身体都发抖，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还是

没发现了？还是瞒不了？

言青先反应过来，走过去拉著自己妹妹，“小采，你怎麽能听外面的人胡说。”

“我没胡说，学校里的人都这麽说，他们还嘲笑我，回家的时候，路上的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暗地里偷笑。”

“这是谣言对吧，瑜瑜？”言隆求证的望著言瑜，不等他回答又气愤的说，“哪个混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造谣，我

揍他！”

“爸......”

周湘嘴唇发白一张一合，用哀求的神色注视著言瑜，不要，不要说。

言瑜的头彷佛塞满了铅块，沈重的点了点头。

35

言隆身体晃了几下就倒了下去，世界忽然变成无声，言瑜眼里只有父母苍白的脸。家里的宁静被打破，而言瑜觉得自

己就是破坏这一切的罪人。一直健康的父亲如今躺在床上病恹恹的，真相瞬间就将他击溃，周湘日夜照顾，那一瞬，

他觉得父母因为他苍老许多。言瑜开始时想帮点忙，但周湘的眼神让他伸出去的手受炮烙似的缩回来，反复几次，他

也就只静默的陪在一边。

言隆躺了一天，茫然的睁开眼，努力直起身子，望了言瑜许久，期冀的问，“瑜瑜，你改得了麽？”

言瑜咬咬发白的嘴唇，低头不敢直视父亲。改？改什麽？这又不是小时候犯错，知错就改的文图，他只是爱一个人，

但却伤了其他的人。言隆从他的沈默中得到答案，颓然的倒回床上，怔怔的望著床顶喃喃自语，周湘在一旁抹眼泪。

夜间，已经疲惫的两老都睡去，言青把言瑜叫了出去，失望又责备的问“小瑜，在你心里，爸妈小妹都比不过那个男

人吗？”

“爸妈这几天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小妹不要说去学校就连家门都不出，你摸摸自己良心，你对得起吗？”

“姐，对不起。”言瑜除了这句，不知还能说什麽。

言青见他内疚便摸了摸他的头，一劝再劝，“小瑜，我知道你从小就孝顺，你舍得看爸妈这麽伤心？你快要有姐夫了

，是我在外面工作时认识的，爸妈都见过了，挺满意的，他从小就苦，父母去的早，一个人很小就出来打拼，现在也

算小有成就，他想把爸妈都接到他那去，本来我还犹豫，可照现在这个情况，离开也好，到了那边开始新的生活。”

“你和我们一起过去，忘了那个男人，以後结婚生子走正轨，不要让爸妈操心，你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才多久能比得上

一家人这二十年的感情？”

言瑜摇摇头，“姐，感情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我不想为了其他人眼里的正轨耽误一个女人，也不想将来我自己痛苦

。姐，既然你有了姐夫，就应该明白我的心情，相爱才想相守。”

言青皱眉，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这次是卯足了劲，不肯退步，“你跟我来。”言青向平时放杂货的房间走去，言瑜

不明所以但还是跟著。

“姐？”言瑜疑惑望著她，突然他被言青一把推了进去，然後是门上锁的声音。

“姐！你干什麽，放我出去！”言瑜拍门大喊。

“过些日子我们就离开，到时你跟著我们一起走，不要再想他了，什麽相爱才相守，两个男人简直是给别人看笑话说

闲话。”言青说完便离开，过了一会儿，言青又回来，她小心翼翼的开门观察了一下确定言瑜乖乖的坐里面才把被子

送进来，言瑜毫无反应，呆呆的坐在地上，言青心疼，但又觉得这才是真正为了他将来好。

“姐，异性之间不见得长久，同性之间也不一定短暂，这和性别根本没关系，我不会改变的。”言瑜在她转身出去时

忽然冒出这句话，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虽然表情有点朦胧，但眼神却是明亮的，那里面的认真让言青心头一跳。

********************

宁瑞在S城打言瑜的手机打不通，打他家里的电话，是言青接的，开始是说言瑜不想见他，让他不要再来纠缠，宁瑞当

然不信，要言瑜接电话，可言青不给，接连数次後，那边的电话也再无法打通。宁瑞更加坐立不安，像无头苍蝇一样

在家里来回晃，他左思右想一阵，决定去趟G城。

宁瑞出了机场已经是傍晚，天空下起蒙蒙细雨，不识路的他拦了辆计程车，这样报出地名就成，车窗外光影飞掠，雨

丝打在车窗上宛如泪痕，宁瑞生出莫明的愁绪，用翻看手机里他和言瑜的和照来驱赶烦闷。

天色足渐暗下来，车不知在夜里驰骋了多久，司机忽然打断了宁瑞的思绪，“先生，你要去的地方现在进不去了。”

“怎麽了？”

“刚新闻里播了，发生大雨，那段路被从山上滚落的泥石给堵著了，听说下面还压了个人生死难料。”司机说到後面

啧啧感慨。

宁瑞刚沈浸在回忆里，没注意听广播，现听说下面压了个人，那种莫明的心慌又涌上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言瑜干

净灿烂的笑容，手机光忽然一下暗了下去，那个笑容变成灰白，宁瑞心中的不安渐渐蔓延。

“先生，先生？”

“啊？”

“你现在去哪？”

“去附近的旅店。”宁瑞叹口气，头望後一仰，自责的暗骂，在胡思乱想些什麽！

36

宁瑞躺在床上注视浓墨般的夜幕，所有的事物在黑夜中只有模糊的轮廓，只有滴答的雨声是清晰的。他的眉头深深皱

起，这次堵塞是不是预示他和言瑜未来的道路也不平坦？摸了摸身边的空位，少了一个人，夜果然变得冷清多了。

*****************

言青送晚饭去杂物房时，发现门锁被从里砸坏扔在地上，手中的碗掉落，瓷器碎裂的声音引来周湘，两个女人怔怔的

立在那里，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没有比此刻更明了，这次言瑜是铁了心。

第二天大清早，言青收到出去的公路被泥石堵著的消息便向周湘提议，“妈，要不我出去找找二弟，也许昨天晚上路

堵著，他还没能出去。”

过了片刻，周湘惨淡的笑了笑，不抱希望的说，“这人找回来，心也不在，想跑以後还可以跑，算了算了，就当我没

这个儿子，我们家没这个人！”

“妈！”言青一听周湘说出狠话急了，“你别这样，二弟应该是一时糊涂才这样，他年轻又没见过世面，出去了给别

人两三句好话哄了去也是可能的，你别跟他生气，以後他会回心转意的。”

周湘还想说什麽，但被一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冲进来打断，“不好了不好了。”

“张丫头怎麽了？”周湘走过去。

“昨天大雨把山上的泥石冲下来，听说小瑜被埋下面了！你们快去看看！”

这个消息宛如一道闪电一下把周湘劈成两半，埋下面了？埋下面了？周湘浑身发抖，难以置信的反复呢喃。说不认这

个儿子又怎麽可能真的狠心不再管？当听到言瑜出事的消息，她只有焦虑，害怕。

“妈，你别急。”言青比较镇定，再问张茜，“这消息准确麽？”

“也不是，就是有人看到小瑜昨晚上出去，又有人说看到有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被埋在下面，现正在挖，我们去看看

吧！”

“是啊，是啊，妈，你看还没确定是小瑜呢，没这麽巧的，你别急，在家里等著，我去看看。”言青安慰完母亲，就

和张茜一起出去了。

周湘麻木的坐在椅子上，还有确定，这算绝望中的一丝曙光，她祈祷不要有那麽巧合的事发生，如果有时光倒流，也

许，也许她不会再逼自己儿子，因为，这刻，她真正体会到失去儿子的恐惧......能有什麽比他平安更重要的事？

***************

宁瑞走在小路上，放眼望去一片翠色，他疑惑周围陌生的景色，左右看了看，寻找有没有可以问路的人，忽然眼前不

远处出现一个人影，而且那个背影如此熟悉，顿觉鼻子里涌出一股酸气，激动的追上去大声呼唤，“小言，小言！”

那人闻声停下回头露出笑容，浅浅的酒窝，黑黑湿亮的眼睛，不是宁瑞日思夜想的人还有谁？

宁瑞惊喜马上想冲过去，突然‘轰’一声，从路边的山上滑下掺著泥巴石头的洪流，瞬间就将那明亮的笑容淹没。

呼吸在那一刹那停止，头脑霎时一片空白，他的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

“啊！”睡梦中的人徒然发出惊呼，心悸的醒来，冷汗涔涔，他从噩梦中稍微平静一些後，重重的捶了捶枕头骂道，

“什麽鬼梦！”但不能抑止的，他的手在发抖，连心都是颤抖的。

37

宁瑞被惊醒後无法再入睡，睁眼一直望著外面的天色，直到它从紫黑变成鱼肚白，他马上出去问消息，前台的服务生

礼貌的说，“还没有消息，请先生你回去等，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您。”

抢险队到下午才把道路疏通，将埋下面的人救出却已是冰冷的尸体，言青到警局去认尸，因为被碎石头压到，所以那

人面目全非，她壮著胆子仔细辨认，体型不像，再在那人稍微完好一点的腿上发现了一块很明显是旧疤的伤痕，更确

定这人不是言瑜。言青大松一口气，虽然也许对死者不敬，可她真的很庆幸这不是自己弟弟。她迅速赶回家给母亲报

告消息，一路上接到的目光或同情或惋惜，但她顾不上那麽多，只想著快点让母亲知道这个消息，以免她担忧。

“小青，怎麽样？”周湘看到女儿回来立刻迎上去问。

“不是小瑜，妈你放心！”

“真的？你没骗我？”

“妈，你还希望是弟弟？真不是！我没骗你。”言青拉著母亲坐下。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周湘上拜下拜把所有的神都感谢一通後又问，“那他去哪了，怎麽不回来？”

“也许去找那个人了......”言青说完，两个女人对望一眼，都沈默了。

宁瑞知道路通了後迫不及待的拦了辆车，一路颠簸到了村里，虽然小时候在这里也呆过一阵子，但毕竟过去那麽多年

，路是记不清了，随便找了个坐在屋口绣花鞋子的妇女打听，“请问你知道言瑜住哪？”

那妇女上下打量他，彷佛他长了通缉犯的脸，怪声怪气的问，“你找他做什麽？”

“我是他......朋友。”

“你直走第二个巷口往右拐第三家就是。”中年妇女说完又多嘴的警告，“嗨，小夥子，看你人不错，别跟那家人混

在一起。”

宁瑞不解的望著她。

“那家儿子有病，你当心被传染了。”中年妇女神秘兮兮的说。

“病？他生什麽病了？”宁瑞一听焦急的问。

“他们家儿子喜欢男人，这不是病麽，你呀小心点，好好一个年轻人，免得被他传染上了。”

宁瑞醒悟过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故意靠近一步，皮笑肉不笑的提醒，“大婶，我也是，你当心被我传染上了！”

中年妇女一听马上向後一闪，骂了句变态！匆忙转身躲回屋。

宁瑞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他不知道世界上还会有人可笑的认为同性恋是种会传染的病，避之如蛇蝎，照这情况看，小

言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他不仅仅要面对他的家人，还要面对那麽多流言蜚语，他这段时间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

下？想著那总是微笑有点傻傻的人来承受这一切，宁瑞有种一种无法言语的心疼，只想给他一个温暖可以依靠的怀抱

，分担他的委屈。

宁瑞继续走，周围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彷佛针扎在他心上，小言小言，他现在只心心念著那个人。四周的议论声也传到

他耳里，“唉，没了也挺可怜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啊，那孩子我们毕竟看著他长大，虽然有病但说不定能治

好，可惜就这麽没了。”“听说他从城里回来才这样，不会城里人都有那病吧？”“胡说什麽，算了算了死者为大，

不说了。”

宁瑞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有病没病上，而是没了，死者这些字眼，心中的不安扩大，加快了步伐，找到言瑜的家，那是

一栋二层的小楼，敲了敲紧锁的门，“请问言瑜住这里吗？”

“来了。”开门的女子疑惑的望著站在门口的人，周湘跟著言青出来，当她看清来人，脸一下就白了，情绪激动，“

你追到这里来干嘛？你还不愿意放过我儿子？！” 言青顿时明白过来眼前这人就是言瑜的喜欢的人。

宁瑞担心言瑜的事也没顾著其他劈头就问，“小言他发生什麽事了？”

“关你什麽事！我家儿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来找他！小青，关门！”

“伯母，我很担心小言，你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事，刚刚......外面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吗？”宁瑞死死的扒著门框

，问到後面，声音也没了，话堵在嗓子里出不来。

“你害了我弟还想怎麽样！要不是为了你，他能半夜跑出去吗？他能出去了就不回来吗？”言青哽咽的骂，眼圈也红

了起来，她的确担心言瑜在外下落不明，所以难受，同时看到宁瑞震惊的神色，也知道他误会了她的话，而她也正是

要这种误会。

失去血色的嘴唇轻轻颤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扒在门框上的手无力垂下，‘

砰’言青无情的把门关上。

宁瑞心整个涨起来，慢慢崩裂，一点点跌入深渊，心没了，全身都虚脱无力，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像个木偶人，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