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 下+番外——Erus
Erus  发于:2011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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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舒服,正在屋里休息,所以没能出来迎接。

文斐点点头,便没有去妻子的房间,沐浴后换回了王爷的宽袍大袖,从包袱里摸出了一个大约一尺见方的木盒子用布

包好拎在手里,去了驸马府。

第 48 章

平阳对于十三弟的来访有些惊讶。文斐在几个兄弟姐妹里算是最难接近的,倒不是说十三性格不好,而是他太闷,别

人和他说点什么吧,他总是沉默地听,偶尔面无表情地“嗯”上一声,令人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久而久之也就不

喜欢和他说话了,也只有文玘会把这个弟弟当藏宝箱似的,什么都往里面倒——虽然也有可能是当成了粪坑……因此

十三虽然和文玘走得很近,但和其他人的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起码平阳嫁到薛家这么多年,除非是有事,否则还没

见十三来拜访过。

平阳一身素缟迎了出来,缺乏血色的憔悴面容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她看了眼文斐手上的布包,隐约能看出这是个盒

子,心里一动,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十三弟,这是……”

文斐自顾自地将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打开了包裹着的布,黑红色的木盒子露了出来,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沉沉的,

令人心颤。

平阳紧紧盯着文斐,双唇微张,却不敢说话。

文斐手上动作停下,指着这盒子,道:“给你。”

“这……是什么?”平阳紧张地问,心里有一个答案在跳动,然而那个答案却是他不愿意承认的。

文斐神色不变,淡然而无情地给出了答案:“薛将军的骨灰。”

平阳眼前一黑,差点软倒在地,好在一边的丫鬟扶住了她。但平阳再也站不住了,在丫鬟的搀扶下跌坐在椅子上。

平阳急促地喘息着,额上沁出了汗珠。虽然四个月前就已经得知了夫君的死讯,然而未见尸体始终不愿意相信,只是

在心中对自己默默说:或许,或许还活着。然而残酷事实就这样毫无阻拦地突然出现在眼前,连尸身都没有,只剩下

一盒骨灰!

悲从心来,平阳不由得掩面低泣,许多往事都在心中浮现,想到薛璁离去的那天早晨还给了她一个拥抱,那胸膛的温

度似乎还未散去,而人却……早知如此,当时说什么也要求皇兄将他留下……

平阳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文斐还在一边,便强忍悲痛拭去面上的泪水,哑声道:“谢谢你,十三弟……谢谢你……

将他带回来……”

平阳说着差点又要哭出来,然而这时文斐一句话却让她陡然怔住:

“东西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看到。”

平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地问:“你的意思是……连葬礼都……”

“对。之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文斐面无表情地说。

平阳的眼睛瞬间红了。

之前薛璁死讯传来,但因为没有看到尸首,平阳一直坚持称薛璁没有死,也坚持不肯立衣冠冢。大家既是同情同时也

希望薛璁是真的没死,所以没有勉强。可是现在骨灰回来了,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人死为大,难道还不让入土吗

!?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平阳颤抖着,“珩明他已经……连尸身都没有了,你还、你居然……”

文斐不为所动:“你可以把骨灰放在房间里,自己看着,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为什么?!”

文斐似乎是想了想,道:“他不配。”

“你、你说什么?” 平阳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弟弟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珩明他——他已经战死了,他是战死的!他

有什么不配!他哪里不配!”

文斐淡淡道:“战死的人很多,不差他一个。”

“你——”平阳指着弟弟,然而满肚子的怨怼却没有一句说得出来,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陡然拔高声音尖叫

:“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让皇兄知道!你是要瞒着他!是不是?是不是?”

文斐像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样平阳,但惊讶之色只是从他眼睛里一闪而过,面对平阳的激动,他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是。”顿了顿,又道,“生前就是个麻烦,死后就不要再让人困恼。”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那里给你带来麻烦了!”

“他让四哥不高兴。”

“什么?!”

“他让四哥不高兴。”文斐不紧不慢地重复,“他有你,有潇儿,有四哥,还想要名声,什么都想要,注定什么都得

不到,他让每个人都不痛快。这种人,死了比较好。既然死了,就不要再给人带来麻烦了。”

平阳震惊得说不出话,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表情,却是陌生的人!平阳从来不知道这个

弟弟居然冷血至此!波澜不惊地吐出如此冷酷的话语,这不是平阳知道的那个十三!她知道的那个十三一直是沉默而

温柔的,怎么会——

或许是觉得说得够多了,文斐看了一眼平阳,见对方没有作答的意思,便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将骨灰扔掉就

是了。”

说罢,文斐便伸手去拿那木盒子。平阳一怔,惊叫着扑上去阻止他的动作。

“你不能!”

“这是我带回来的。”

“它是我的!他是我的夫君!”

“它是个麻烦。”

平阳根本不能阻止文斐的动作,文斐根本没有使出真力,就将木盒拿到了手上,任平阳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他的手臂

就在两人争抢木盒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仆从的高叫:“参见陛下——”

平阳和文斐皆是一愣,文斐刚想将木盒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本该已经回到宫

里的文玘站在门外,目光直直落在文斐手里的木盒上。

文斐暗道一声糟糕,但这时说什么都晚了。

文玘的视线缓缓从木盒上移开,转到文斐脸上。

文斐抿抿唇,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注视。

噔噔噔,脚步声急促地冲到眼前——

啪!

一声脆响,文斐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左脸上慢慢浮出一个红掌印。

平阳震惊地看着两个人,连拿着木盒的手都松开了。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瞒着我!”文玘咬着牙冷声质问。

文斐慢慢回过头来,注视着文玘,良久,方轻声道:“有一丝希望也比,完全没有好吧……我不想看你难过第二次。

那天薛璁战死的消息传来,文玘差点软倒在地,是文斐扶住了他,但很快文玘就自己站住了身体,虽脸色苍白,却是

镇定地回宫,召集群臣,商量对策。没有发怒、没有激动、没有哭泣,只是冷冷静静平平淡淡地处理着他该处理的事

情,在薛璁死讯传来到麦飒到来之间这段时间里,文玘没有亲近任何人。

看上去一切都很好,文玘作为一个皇帝称职得连平阳都忍不住想要骂他: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冷静!

可是越是这样文斐就越是忧虑,平静和睿智之下是对自己极度残忍的冷酷自制,若不是为了将薛璁的死亡模糊化,文

斐根本不愿意在那种时候离开文玘身边,但没想到一时大意,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他该想到文玘不会相信“没有看到

遗体”这种谎话,他应该更加谨慎一些,过几天再送上骨灰,只可惜……

第 49 章

既然文玘已经知道,文斐也就不再勉强平阳,同时也解释,因为薛璁的尸体腐烂得太厉害,才不得不火化,否则根本

没办法带回。

薛璁终于还是下葬了,年幼的薛潇还很懵懂,他只是拉着母亲的衣角不解地问:“爹爹怎么了?爹爹不会再回来了吗

?他不是说他冬天的时候会回来吗?爹爹是大将军怎么可以食言呢?”平阳搂着孩子哭得几度昏死。

出殡那天文玘没有来,文斐知道他在宫里闷着,特意进宫陪他。当晚文玘大醉,但文斐觉得这样好,心中的苦闷能宣

泄出来都是好的。

皇帝宿醉,第二日自然是废朝了。

“哥,还好吗?喝点汤吧。”

“嗯,谢谢。”

接过弟弟递上来的汤碗,文玘忍不住揉揉额头,宿醉的下场就是头疼得像要裂开似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又

酸又涨又闷,手脚无力,怎么都不对劲。

药汤下肚,苦涩的气息顺着食道蔓延开,全身的酸胀烦闷都被驱走了大半,文玘舒坦地微微眯了眼,难得没有像孩子

一样要糖吃。

文斐接过汤碗放到一边,随后挨着文玘坐下,给他揉捏额头。

文玘闭目享受弟弟的按摩,偶然抬眼时却看到弟弟左脸上隐约可见的掌印,心中愧疚,抚摸上那片青红,轻声道:“

还痛吗?”

“不痛了。”

“对不起,那天……我只是急了。”

“没关系,我知道。”文斐的神色淡然而温柔。

“十三……你真好。”

文玘浅浅一笑,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他怕自己出丑,连忙将脸埋进文斐怀里,然而身体却不受控

制地轻轻颤抖起来,不听话的温热液体还是将弟弟的前襟沾湿了。

文斐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地轻轻拍抚文玘的后背。

“十三,从小就是你陪着我……你真好,十三……”

文玘躲在弟弟怀里闷闷地说,眼泪还没有干,他不想抬头。

无意识中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大箱子,那些关于过往的记忆就跳了出来。

文玘不太记得从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就多了这个弟弟,只记得有一次他发现这个小弟弟总是喜欢远远地站着静静地看着

自己,他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喂,小家伙你在看什么?!”

小文玘带着一身的华丽来到小男孩面前,他在男孩乌黑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鲜亮的倒影,昂着下巴,像骄傲的孔雀。

文玘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小男孩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文玘不高兴,伸手就往小男孩的脸颊狠狠掐下去,捏着人家的皮肉恶狠狠地说:“说!干嘛老看着我!”

小男孩疼得眼睛都冒出了泪花,但依然没有说话——也许是脸被掐住说不出话了。

好在太子路过制止文玘欺负人的行为,并且告诉文玘,这是十三——不受宠的十三。

文玘和十三就是这样认识的,后来文玘就将十三带在了身边,算是……一个小玩具吧。

最开始文玘并没有将这个小弟弟放在心上——他要什么没有啊,尊贵的身份,人见人爱的容貌,他可以随意耍小性子

做任何其他人都不敢做也不能做的坏事,因为有溺爱他的父皇和兄长,还有心心念念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小情人,他的

生活完美得令人嫉妒,而在这一切里,十三这个闷葫芦连小小的点缀都算不上。

然而或许真的是上天嫉妒了,硬要将所有的美好都收回。

文玘怎么也不会忘记他最喜爱的太子哥哥发疯一样将他按在床上强吻的模样,第二天太子离开,他只能带着一身狼籍

和疼痛躺在床上,所有的仆人都被他赶了出去,偌大的宫殿冰冷地包裹着他,文玘找不到人述说他的委屈,他哭着,

哭到睡着,然后醒来,继续哭,直到流不出眼泪,直到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十三将门推开了一点儿,小小的身子钻进来,关上门,走到他身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打来热水

给他擦拭身体,包括那污浊的私 处,随后给他揉捏酸痛的腰部,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后来文玘将十三抱在怀

里哭,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闷葫芦弟弟才是自己最该好的那个人。

之后,就是这个弟弟一直陪着他,任何时候,薛璁不在的时候,杀死太子的时候,和麦飒周旋的时候……这个弟弟从

来不抱怨什么,也从来不要求什么,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每次都是你陪着我,只有你陪着我……”

文玘的声音轻不可闻,或许他只是想找个人抱着。

文斐沉默着,手中的拍抚没有停止,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嗯,我会一直陪着你。”

良久,文玘终于用弟弟的衣服将眼泪擦干了,这才抬起头来,脸颊不知是因为气闷还是不好意思而有些发红。

文玘抿着嘴角笑了笑,抚摸着弟弟的左脸,道:“来,我给你揉一揉,揉揉就不疼了。”

文斐眼中透出了笑意。

薛璁迟来的葬礼让京城的上空笼上一层薄薄的阴霾,但不论怎样,晋王这个大功臣归来还不是不得不迎接的,过了两

天,晋王妃的状况似乎也稳定下来了,文玘就为弟弟举办了一场宫廷夜宴,算是接风洗尘。

麦飒死后拙利继承了汗位,但是拙利远没有他的哥哥那样强悍,赫狄部落在短短一个月里迅速分裂成了多个小部落,

草原又恢复了当初那纷争不断的分裂状态,这就意味着几年内都不必再担心突厥入侵了。

不但外患没有了,内忧也渐渐少了。

之前试航的两艘海船回来了,根据使用中出现的问题工匠们修改了原有设计,给新海船定型。文玘采纳了容煜提出的

意见,允许商贾注资。正如容煜所预测的那样,商贾对特权的追求超乎想象的狂热,大量资金涌入新水军,数额之大

新水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在满足了新水师的需求之后,剩下的金钱一部分归还了内府,让文玘一分钱没少就

多了一支新水师。还剩下一部分划入国库,用于修缮桥路、城墙。

不过要说那里不尽如人意,却是科举。此次科举因为文玘出人意料地突然允许商贾之后参与,直接导致大量儒门子弟

拒考抗议。虽然文玘不把这点不和谐的声音放在眼里,不过省试结果出来,临时应考的商家子弟毕竟比不得多年来苦

心钻研的儒生,成绩整体不行。但更让文玘觉得不痛快的是,他觉得还算有才的容煜成绩也很糟糕,这说明什么?有

才的人不能获得好成绩,那么朝廷靠的是什么?选拔出的又都是什么人?

文玘想改,但一时也不知从何入手。

除了这一点瑕疵,世道太平,国运昌隆,水涨船高,皇帝轻松,大臣自然也是春风得意。宴席上觥筹交错,每个人脸

上都洋溢着畅怀的笑容,不少人上前向文斐敬酒攀谈,试图和这个红得发紫的王爷拉上点交情。

经过草原一役,晋王在百姓口中声名鹊起,以前大家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受皇帝宠信的王爷,而现在他们却知道这还是

哥能征善战、功勋卓越的王爷,更有心人发现,晋王同样将自己的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欣欣向荣。一时间,“文武

双全”“大智大勇”“文韬武略”各种各样的赞美词都加之于其身上,各方媒婆也都纷纷出动,不论晋王是否已经有

了晋王妃,都加足马力地试图将各家女儿嫁入王府,哪怕做小也无所谓。晋王府门口瞬间成为媒婆们角力的终极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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