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里的夜色尽显幽暗,满天的星辰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彻骨的寒意,一明一暗的只是闪烁出了微弱的光芒。
恍若陈中如今星芒尽掩的眼睛。
回想起与他初见的那日,席婺又转身拿起了那支灰翎长箭,举目眺望着远处清泽宫那一片暗色的顶子,他手下竟不自
觉地越来越用力,『啪』的一声脆响,他低下头,那箭任一双玉白色的手掌中,已然断成了两段。
莫言错,却是愁。
君不见巍巍少年,其心朗朗,其眉锁忧。
第七章
德妃一早起了身,抱着鸿儿坐在膝上,怔怔地望着洒在门前金黄的阳光,心思不由自主地又转到了那个叫她又爱又怕
的男人身上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暗自感怀,自古朱墙锁红颜,想得再多,也不过是徒生幽怨罢了。
不多时,奶妈上前,抱过小皇子去喂粥,小孩子火气大,身体又一向不好,药石只有三分毒气,他是受不住的,便要
靠餐食来慢补。德妃靠在桌边,看着奶妈小心地用银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鸿儿,孩子倒也乖巧,慢慢地吞咽着,只
是不时地伸出小手去触碰奶妈头上轻荡的珠钗。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尖厉的高叫:「皇后驾到——」德妃被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来,不知是因为这突然的叫声还是因
为这突然到来的人。
虽足不出户,但这深宫之内人多嘴杂,陈中做事又没有半分的顾忌,德妃早已得知兄长那日从自己这里出去之后的事
情。他此番前来,只怕是不善。德妃急急地抱过小皇子,快步走到门边,就要下跪。
「免了吧。」陈中站在门外,背着双手,清晨的朝阳隐在他的身后,垂顺在两肩的发丝竟像是会发光一样闪耀着金色
的光斑。
德妃起身,轻轻地退后了一步,方才抬起脸来。还未看清陈中的脸,心思却被那像是会发光似的耳垂吸引了去。阳光
投进那一片小小的血肉,隐隐的泛着红光,夹杂着金色的光线,让它看起来华贵而温暖,是那人身上唯一的一片温柔
。
陈中缓缓地抬起了一只脚,迈入高高的门槛,又向前走了几步,在德妃的面前停下。德妃不动,暗沉的阴影便慢慢地
顺着她的腿爬了上来,直到完全覆盖住了她纤弱的身子。
这是一个男人。
德妃仿佛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认知。她丈大的妻子,是一个男人。
陈中没有说话,眼睛定定地落在德妃身上,只是轻轻地扬了一下手,他身后的一个内侍捧着一个红木雕花的盒子走到
了她的身侧。德妃手脚冰凉,却不敢动,只能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死紧,像是想要抓住一块浮木,但孩子已经被她勒得
小脸通红,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德妃顿时手足无措,想将孩子放在地上,却又觉得不妥,陈中倒是开了口,「没看见小皇子哭了么,你这奶妈是怎么
当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却吓得一旁的奶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行了行了,小皇子哭你跪我做什么,还不快接了去好好哄哄。」
奶妈赶紧起身,从僵硬的德妃手中抱过孩子,快步转入后殿。
手中没了孩子,德妃才觉浑身都在抖,她尽力地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个盒子,那里面也许是一杯毒酒,也许是一把匕首
,也许还会是……一条毒蛇,想想面前的人曾怎样对待自己的兄长,她是该恨他的,但此刻身体却抖得不能自已,心
底只剩下对陈中的惧怕。
「你家兄长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陈中挪开脚步,转身坐在刚才奶妈喂食的桌边,将那只精巧的小银碗向内推
了推,他靠在桌边,眼睛微垂。
德妃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陈中听见了,接着道:「我那天是有些过分了。本来被困在这朱墙之中就并非我所愿,心里难免有些怨气,虽不是对
着他的,但那天你兄长确实言语有失,我便把这气都对着他撒去了。过后想想,这法子确实有些厚狠,今天特来送些
补品,先给他把这口气吊着,等到心气平复了,再慢慢医治吧。」
德妃身侧的内侍将木盒打开,里面横着一根已成人形的老参,确是吊命延气的好东西。看那锦缎铺成的垫层很浅,想
来木盒下层还应装有别的东西,但内侍没有再往下翻,他轻轻将木盒盖住,向前递进了德妃的手中。
德妃接过,只得道谢:「谢皇后。」
陈中起身,走到德妃身边,「若说是我送来的,丞相怕是不会用,不如就说是你寻来为兄长治病的。」他伸出两指,
轻轻在盒盖上敲了两下,「良药能治病。不管是谁送的。」
说罢他转身出门。德妃在他身后低头屈膝,「恭送皇后。」
待他走远,德妃虚脱般地瘫在桌旁的木椅上,将那红木盒轻手轻脚地平放在桌上,她低声吩咐:「去太医院将刘太医
请来。」
昨晚没有回寝宫的席婺整夜都没有休息好,此时他正斜在御书房的龙榻上,支着额头小憩。樊平放轻了手脚走进御书
房,犹豫着是该将他唤醒还是等他自己醒来。踌躇了半晌,他还是躬身上前,轻唤了一声:「皇上」。
席婺的身子动了动,淡淡地「嗯?」了一声。
樊平见他醒了,便开口说道,只是声音有些迟疑:「皇上,方才皇后去了德贵妃那里,这会儿已经回去了。」
「接着说。」
「皇后刚离开……德贵妃便使了人去太医院。」
席婺睁眼坐起身来。
「皇上,皇后在德贵妃那儿只小坐了一下,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兴许是德贵妃觉着身子有什么不适……」樊平顿了
一下,发现话并非向着自己的本意去了,又改口道,「小皇子身子弱,保不准是德贵妃传了那边的人去问话的,往常
这也是常有的事……」越说越觉得这话难圆,樊平惊出了一身冷汗,明知不该再说道下去,可越怕这嘴上越顺溜,「
皇上,要不……小的去寻个人问问,德贵妃那儿的宫人……」
「闭嘴!」席婺翻身下了榻,冷冷地看了他半晌,「你们这些奴才是愈发的没规矩了。在朕面前也敢乱嚼舌根。今天
这事,若是传到了宫外,小心朕摘了你那惹祸的舌头!」
「是,是!」席婺这火冲着他发出来,樊平反倒不怕了,「是小的糊涂了!小的该死!」
席婺仍是盯着他,嘴上冷冷地道:「朕身体不适,今儿不论谁来,你都替朕挡了。」
「是。」
席婺最后看了他一眼,方才起身,脚步竟然是向着清泽宫的方向而去。
樊平突地打了一个寒颤。
席婺一步入寝宫,就见陈中倚坐在窗下的桌边,对着从窗口射进的缕缕阳光,正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听到席婺进来
,他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反近日乖顺常态的漠然。
席婺走到他的身边,低着头静静地看了他一阵,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问道:「你去德妃那
里做了什么?」
陈中偏了头,将下巴自他手上移开,不冷不热地答道:「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席婺的声音有些微的拔高,「没做什么你刚一走德妃就宣了太医?」
陈中闻言有一瞬的怔忡。随后他皱起了眉头,「那不干我的事。」
席婺冷笑。
他抓住陈中的双臂,将他提起按在桌上,自己压住他的身子,脸对着脸,眼对着眼,继续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
陈中就那样仰躺着,「我没做什么。」席婺从他平静的脸上无法看出一丝的心虚与慌乱,手上便慢慢地放轻了力道,
陈中此时却又道:「只是去看看小皇子罢了。你的儿子。」
席婺手上又是一紧。
「皇上既然担心,何不自己去瞧瞧。横竖我说什么也都不值得信。」
「你还在记恨?」席婺将脸慢慢贴近,紧盯着他漆黑的眼,「你还是在记恨。」
陈中不语。两双眼睛深深地对望。
许久,两双唇终于贴在一起。席婺微微侧了头,想要加深这个吻。
突的一声嗤笑,席蝥的动作顿住。
「我是在记恨。」陈中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我恨你。」
席婺慢慢直起身体,然后退开。陈中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仍旧一字一句地道:「我恨你!」
席婺猛然欺身再次压到陈中身上,这次不同刚才,摩擦间仿佛听到骨头也在『咯咯』作响,他捉住陈中的双手扣在头
顶,撕开陈中的腰带,陈中身子一挺,开始挣扎,窗外门边的太监宫人们拢手垂目,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安静得仿佛
只是一尊尊泥塑。
「你也想要儿子是么?」席婺的声音渐渐变得暴虐,「你想都别想!你这辈子就注定没有儿子!」
「我注定没有儿子?那你杀掉的又是谁?」陈中的脸涨得通红,语调也越发地高亢起来,「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杀死
的是我的妻子,她的腹中有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席婺的气息不稳,目中却诡异地透出了几分交织的痛楚与快意,「要不是朕,要不是朕……你的孩子
……」
陈中重重地喘着气,却仍是冷冷地看着他,双臂在不停地扭动,身体也紧绷起来拒绝配合,但席婺就像一个狡猾的猎
手,他知道该如何驯服他的猎物。
他把手伸进陈中的裤腰,抓住他温热的下身,温柔地揉搓着。
他熟悉这具身体,它太年轻了,年轻到还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马上,他就会软化,开始喘息,然后,手中握住的这
个器官也会开始涨大变硬,对,就像是现在这样……
「和朕在一起不好么?」席婺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呢喃着,「你不是一样很舒服么?……」
陈中睁开眼睛,愤恨地盯着他,他在懊恼于自己身体的反应。
「放松身体……」席婺轻易地就猜透了他心中的想法,他收回了对他双手的禁锢,更加温柔地抚摸着手中年轻的欲望
,「你不需要那些碍事的女人,和朕在一起,你能得到更多的快乐……你的身体现在很享受,不是么?」
陈中咬紧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起眼,正对上席婺惊愕的目光。陈中轻蔑的笑容,看在席婺的眼中是说不
出的嘲讽,他握了握手中的物体,惊讶地发现它确实已经萎颓下来,此时垂在手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席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再次套弄着陈中的下身,放松,收拢、圈住、旋转,它往常是受不住这样对待的。可
眼见它已经抬头,席婺还来不及得意,却又见它在下一瞬迅速地萎靡了下去!
席婺喘着粗气,紧紧盯着陈中,陈中的面色有着不正常的苍白,除此之外他再也看不出有别的什么。席婺静静地等着
,待他的呼吸稍稍平缓,他竟然低下头去,衔住了陈中的分身!
陈中也是一惊。
陈中的胸口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他的身体再次背叛了他的意志。
陈中右手中紧握着的金簪给予他的疼痛已经不足以抵抗炙热的口腔所带给他的快感,失血和疼痛已经让他的右手麻木
了。他松开紧握的手,慢慢地用左手将簪子的尖部自右手手掌中拔出,然后用血肉模糊的右手紧紧握住簪身,摸索着
对准左手的虎口,再次用力地刺下去。
下身的刺激和手中的疼痛撬开了陈中紧咬的牙关,一声模糊的,意欲不明的呻吟逸山他的喉咙,席婺不敢置信地吐出
口中再次瘫软的器官,直起身子,终于发现了陈中放在头顶的双手中,一片不容忽视的血红。
「你!」席婺气急,也气极!
将陈中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席婺几个大步走到门边,尚未拉开厚重的宫门,声音便已传出了很远,「快传御医!」
花白胡子的老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还没站稳,就扑通一声跪在席婺面前。席婺搂着陈中,不耐烦地一扬手,「还
不过来医治皇后的伤手,难道还要朕请你么?」
老御医再是重重一叩头,方才赶忙起身来到榻前,放下药箱就要为陈中察看伤势,陈中却握紧了双拳,拒绝他的医治
,席婺捉住他的手腕,想要他松开双拳,陈中下了力气挣扎,御医也不敢硬扳开他的手掌,只好尴尬地站在龙榻前,
看着二人僵持。
席婺无法制服陈中,便转过头瞪着呆立的御医。老御医左右为难,只好打开药箱,取出了小瓶迷药。
陈中看见,手中挣扎更甚,且死咬住牙,合二人之力也无法将药灌入。席婺的耐心告罄,扬声狠狠道:「去唤禁宫侍
卫来!」
一批身强力壮的侍卫速速进宫,行过礼之后,便按照席婺的吩咐,上下左右将陈中紧紧围起,按住他的手脚躯干。果
然过了不久,奋力挣扎的陈中便全身失力,双拳也慢慢松开,御医见状,赶忙上前为他清创擦药,而后小心翼翼地包
扎妥当。
待到处理完伤处,陈中已经全身脱力,气息微弱,几近昏迷。席婺气他不知好歹,本想就转身出去,却见他颊旁滴落
的汗珠,又觉有些怜惜。唤来宫人绞了小巾,席婺亲自轻轻地为他擦过脸,才起步走出宫门,门外石阶下静静跪着的
,正是晌午被德妃传召去的刘御医。
席婺走下石阶,余光瞧见宫人们已将宫门掩住,方才开口问道:「德妃传你去做什么?」
刘御医垂首而跪,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小心地答道:「方才德妃娘娘得了一支成形老参,便传了老臣过去,要臣看
看怎么用了才不算是糟蹋。」
「人参?」席婺抬眼看了看他,「那你是怎么回的?」
「人参乃是固本补气的上品,自然是应该用在气虚体弱,大病初愈的人身上才不算是糟蹋。」
「这倒确实。」席婺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若是用到重伤初愈的人身上,可算是糟蹋?」
刘御医赶忙低了头,「不算,不算。用在重伤初愈之人身上,当然更为妥当。」
席婺冷笑一声,这些在宫中供职大半辈子的老头子,都已经成了精了,这拈轻避重的本领练得是炉火纯青。「你知道
是谁送去的么?」
刘御医答道:「老臣不知。」
席婺冷冷地盯着他。
刘御医许久不见皇上问话,微微地抬了头,一碰上席婺的眼光便是一哆嗦,连忙把头低下去又道:「老臣听贵妃娘娘
那里的宫人们说,今晌午还算得热闹。老臣去的时候,皇后娘娘才走不久。」
席婺转开了目光,淡淡吩咐:「行了,你下去吧。」
御医再次叩恩:「老臣告退。」
席婺转身回到寝宫,坐在榻边,看着陈中似睡非睡的脸,问道:「方才为何不告诉朕,你去德妃那里是去送人参的?
」
过了许久,陈中才幽幽答道:「我有那么好心么?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席婺轻拂着他有些散乱的头发,柔声道:「你总是吃亏在你这样的性子上。以后别再这样了,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不
要都憋在心里,和朕说说也好。」
「和你说,和你说又有什么用?你会信我么?」
听出陈中言语里微微的不忿,席婺的声音放得更加轻柔,他知道刚才不信任的举动是有些伤人,「中儿,方才朕不信
你,是朕不对,朕明知道,伤了他,你心里比谁都难过,这次的事情,算是一个教训,左丞那边就由朕来安抚,你也
不要太过自责了。」
陈中闻言,用难解的目光古怪地盯着旭看丁一阵,末了只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见他如此,席婺苦笑着摇摇头,他
本是想起身去御书房的,可最终遗是除了鞋子,小心地避开陈中层层包裹着的双手,把他拥在了怀里。陈中动了动身
子,将脸埋到了席婺的怀中,席婺轻轻的把手臂收紧,微微躺平了身子,让他半压在自己身上,睡得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