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心中的委屈一时间冲入大脑,连带着嘴里也苦涩了起来。就算平口里再怎么冷漠坚忍,他也只是个常人,他也会
希望有一个知心的人能够温柔地待他,为他疏解心中的苦闷。
可是,为什么是他?这个男人虐杀了他的妻儿,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他的,但是此刻却又贪恋他片刻的温柔,
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陈中双手不便,晚膳时间席婺特地使人在龙榻上支了矮案,将他拥在怀里,亲自喂他用膳。陈中也不闪不避,只是沉
默地将席婺送到嘴边的膳食一口一口全部吃了下去。
撤了晚膳,席婺去御书房挑着取了些奏章回来,倚在榻前看了一阵。陈中侧身躺在他身旁,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
过了许久,席婺听得外面打更,才惊觉时候已经不早,挥手让站在一旁掌灯的樊平收了奏章朱笔,自己用温水擦过了
手脸,宽衣躺下。
静静地躺了一阵,席婺见陈中的呼吸不似入眠时的均匀绵长,便伸手轻触他的后背,陈中不语也不动。
席婺挪了挪身子,将陈中抱在怀里,手探进他的中衣里去,抚摸着他的胸腹腰胯。可陈中全无反应,席婺怎么摆弄,
他便是什么姿势。席婺看他不应,将手抽出又探入他的裤中,握住他的分身,陈中亦是任他动作,既不拒绝,也不配
合。席婺弄了一阵,自觉无趣,想想今日的混乱,也没了心情。抱紧陈中,席婺将鼻尖埋入他的发间,也未将手抽出
,就着这个姿势,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八章
就这样隔了几日,陈中手心的伤口都已结疤。席婺到了夜间便有些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耳鬓厮磨,不一会儿就褪
去了他的衣服。可是任他怎么抚弄,陈中的身体硬是没有反应,他不免又下意识地看向陈中被包裹着的双手。
宽衣而眠的陈中头上身上早已没有了什么饰物,席婺暗笑自己多心。他二人夫妻数月,以往一向无事,那日也是他在
言语间激他,陈中才会做出此等伤己的举动。
心下放宽,席婺自己胯间的火热便忍耐不住了,将陈中身子翻转,让他伏趴在床上,席婺从背后分开他双腿,迳自快
活起来。
一波情事梢停,席婺意犹未尽地俯在陈中背上,一只手又绕到了前面,抓住陈中的下身时轻时重的套弄着,可陈中还
似刚才,不语不动,也无反应。席婺见只有自己一头发热,心里便也有些梗住,他翻过陈中的身子,跨坐在他的胯间
,百般挑逗,执意要让陈中与他一道快活。
陈中被他弄得有些烦躁,伸手格开他的动作,「不用弄了,没用的。」
席婺闻言有些怔忡,「什么没用?」
陈中仰视着他的眼睛,神情中有些自嘲的得意,似笑非笑,「我说我没用了。我废了。」
席婺的心跳恍若一顿。他看向手中的阳物,轻轻握住。它还是一样的温热,垂在手心里,有些滑腻的沉甸甸,与以前
并无分别,怎的就会没用了?
他掀了掀唇,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只是用上了双手,从下面的会阴部细细地往上抚摸着。陈中再次拉出了他
的手,「没用的。我已经废了。」
席婺抬头看向他,面上复杂的表情难以形容,开口时嗓音已暗哑:「怎么会这样……」
「皇上也该满意了?」陈中言语间倒似轻松许多,「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子了。什么也不会有了。」
席婺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来,最终,他似已忘了自己身上未着寸缕,下了龙榻向着宫门大声吼道:
「御医!快传御医来!」
御医躬着身子,轻轻为陈中覆上锦被,转身跪在席婺面前,「皇上,老臣这儿有一副药方,依这方子慢慢调理,皇后
娘娘的身子……」
席婺冷冷地打断他:「究竟何时能治好?」
「这……」御医迟疑地皱起了眉头,「这老臣也说不准……兴许过些日子就会痊愈……」
「朕不想听这个!到底什么时候能治好?」
御医猛然重重磕头,「老臣无能,望皇上恕罪!」
「废物!一群废物!」席婺怒气冲冲地将榻前矮桌上的医箱一把扫到地下,「朕要你们有何用?来人!」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年老的御医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只听咚咚作响,「皇上饶命啊!」
席婺任他哀求,仍是冷冷站在一边,毫不迟疑地吩咐:「拖出去,斩了!」
侍卫们上前提起已支撑不住自身的御医,这时躺在床上的陈中突然开了口,「皇上,放了他吧。」
「一群没用的东西,留着还有何用?」席婺面容有些扭曲,「他们都该死!」
「这与他们有何干系?」陈中反驳道,「世上总有医治不好的疑难杂症,照皇上看来,这世间的医者又要来何用?」
席婺不为所动,依旧吩咐这:「拖出去!」
陈中气急,他竟如此意气闲事,草菅人命。
「杀了他我也不会好起来,何必徒伤人命?」
席婺置若罔闻,还是没有收回成命。
宫侍架起摊倒在地的御医,向外拖去。
陈中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愤怒。他看着向他走来的席婺,恨声道:「昏君!」
席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未曾听见他大逆不道的言辞,伸手拉开方才披在身上的衣物,除去靴子,在榻上背对他
侧身而卧。
陈中动了动身子,挪离他的身边。
席婺察觉他的动作,也未转身,只是道:「折腾了大半宿,你也累了。好生休息吧。」
陈中静静地倚桌而坐,身前跪着一位以前没有见过的御医,哆哆嗦嗦地解去缠住他双手上的棉布,然后小心地用温水
擦拭,再涂上清凉的膏药。
伤处厚硬的疤痕颜色很深,里层已经开始愈合,长出的新肉有些瘙痒,每日,御医都要为他净手换药,然后重新包扎
。
昨夜他的同僚莫名被处斩,虽不知道原因,但太医院的人莫不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想要守住秘密,死人的嘴自然是最紧的。只是席婺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过狠毒。
那个唯我独尊的男人,总是把不相干的人命看得一文不值,但在陈中的眼中,无论高低贵贱,那终究是一条人命。曾
经沙场的陈中明白,每一个人的生存都是万分的不易,可是席婺并不懂得这个道理,他手中掌握着万民的生杀大权,
可以随性地处死任何一个人,皇宫中的闭塞生活让他把人命看成了一件件的工具,只分为有用的或是没有用的。没用
的人,自然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孤独,就是万民景仰,权大于天的代价。他一直都寂寞的,一个人站在权力的顶峰。
陈中收回心神,淡淡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他怎会突然觉得,在那个男人残酷的背后,隐藏着让人心疼的辛酸。
活动了一下手指,他吩咐道:「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陈中看着他躬身退出了宫门,脑中不禁又浮现出昨夜那凄厉的哀嚎,心下一阵烦躁。
他站起身,走到宫门前,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没有去处。
仰头痴痴望着头顶的一片天,陈中最终还是垂下眼睛,避开阳光,退回了暗处。
风和日丽的午后,德妃让奶妈抱了鸿儿出来见见太阳,在御花园中走了一会儿,德妃有些累了,便挑了一座临湖的凉
亭,将鸿儿接过抱在怀里,倚栏小坐。
临水的阴凉处有风,德妃刚坐了一下,便想起孩子受不得风,将小皇子交与奶妈,起身就要回去。这时,一行人转过
了亭侧的假山,向着小亭而来。
德妃瞧见走在最前面的人,心里一惊,赶忙向前走了几步,提了裙裾跪安,「皇后安好。」
陈中微微笑了,「德妃,真是巧啊。」
德妃依旧垂头而跪,不敢随意答话。
陈中向后使了一个眼色,他的近侍从腰间摸出一块银锭,塞到方才领路过来的小太监手里。那小太监赶忙接过,一躬
身子,匆匆跑开了。这时陈中才又开了口:
「德妃,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地上凉,小心伤了身子。」
德妃闻言方才慢慢起身,垂着头向后退了一步。
陈中走到亭边,倚着红漆栅栏坐下,望着碧绿的湖水,淡淡问道:「绿水涟漪,弱柳扶风,德妃得着这么个好地方,
怎么偏偏独倚栏杆呢?」
德妃僵硬的笑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也爱此风景。」
陈中回头,突然间笑得和蔼可亲,「干嘛站着?都坐吧。」他又看向一边拘谨站着的奶妈,说道:「啊,小皇子今日
难得出来瞧瞧风景,来,让我也抱抱小皇子。」
奶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德妃,可德妃也只是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慌乱,不知要找什么说辞拒绝,奶妈
见状只好上前,将小皇子递到了陈中手中。
陈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软绵绵的一团,还带着暖暖的奶香,不轻也不重,乖乖地伏着,竟像个小动物似的。
孩子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陈中,片刻间就伸出了小手,想要摸他的脸。陈中双手支在孩子腋下,伸展了双臂将他
举起,孩子挥动的小手怎么也抅不到他,便有些急,鼻翼一掀—掀,好像就要哭出声来。
见他此举,德妃有些着慌,一下子站起身来,被陈中一瞥,又垂下头讪讪地坐了回去,只是还不时地偷眼看着陈中动
作。
陈中见众人都如此紧张这个孩子,心里突来一股怒气,他猛然转了,将孩子平平地端在栅栏之外,高高的举在湖水之
上。
德妃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倒在陈中身后,「娘娘,他还只是个孩子啊,皇后娘娘!他什么事都不懂,有冒犯了
娘娘的地方,臣妾向您赔罪了,」说到此处,颤抖的语间已然带了哭腔:「娘娘,他还小啊,什么都不懂……」
孩子仿佛也察觉到了大人们情绪间的波涛暗涌,不安起来,晃动着两条短短的小腿,小手向前伸着,想要重回温暖的
怀抱。
陈中就这样看着孩子,不语也不动。
德妃依旧跪着苦苦哀求:「娘娘,臣妾向您赔罪了,把鸿儿还给臣妾吧,娘娘……」
陈中不耐地微侧了身子看她,手中的孩子随着他的动作,身子晃了几晃,德妃看着,更是心惊胆战,一动也不敢动,
怕惊着了孩子,更怕惹怒了陈中。
陈中又转回身,静静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来,这孩子还算是在世上走了一遭。可我那孩子,他又犯了什么错?他还
未到这世间看上一眼,就这么被人杀了。」
说到这里,陈中竟然翘起嘴角,微微一笑,似感叹一般:「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好。与其让他们母子二人留在这肮脏的
世道上,倒还不如这样走了干净。」
德妃啜泣着抬起了头。
这些传言中的事情,她是隐约听说过一言半语的。可对于这些残忍冷酷的事情,她宁愿什么都没听说,什么也不知道
。经历了这些事情的人,心中当真还会有仁念么?
德妃的心里冷透了,猛然间她发疯似的扑上去,想要抢回陈中手中的小皇子,绝望中的母亲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连陈中也有些抵不住,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方才一直举着小皇子,陈中的手臂有些疲软了,被德妃这么一闹,他的注意被转到了身后,手中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
,闪神之间,孩子就这么从陈中的手下掉落,一声闷响沉入了水中。
德妃一声尖叫,扑到了围栏边上便瘫倒,陈中立在一旁,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的疤痕还没有完全愈合,扭曲
的丑陋着挣拧着,方才,就是这双手,放开了一个小小的生命,他曾经峥嵘,灭敌无数,却何时残忍对待过一个老弱
妇孺!
陈中脑中一片混乱,就算是仇人的儿子,他也无法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消失,心中根本来不及思量,就一脚
踏上围栏,借力跃入了湖中。
外面的空气温暖而湿润,可甫一入水,陈中这是打了一个冷颤。他不停地向下潜去,直到看见那个小小的,已不再动
弹的身体,将他一把拉入怀中,这心里头才算是一松,跟着身体似乎也变得沉重了起来。他单手奋力地向上游着,头
顶的水波被太阳照得有些刺眼,看在眼底,变成了闪耀的光斑,让人恍惚的,有些留恋。他向着光斑而去,猛地又暴
露在了空气中,他有些迷茫,岸上的人在喧闹着,那声音似远似近,灌在耳中嗡嗡发响,极不真实,可他们却又是真
的在呼唤着自己,侍卫们像是入水的鸭子,一个个地向自己游来,身子被架起了,手臂被拉开了,等回过神,人已在
自己的寝宫,那水中的事,仿佛南柯一梦,想要沉溺其中,却又不知不觉地被扯了回来,像是幻灭一般,一下子什么
都没了。
席婺整夜都没有回寝宫。
陈中也不知那边的情形怎样,只是看太医院的众人忙得人仰马翻,这些时日,最不得闲的,怕就是这些御医了。
隔日一早,席婺一步入清泽宫,就见陈中正独自一人靠坐在窗前,怔怔地望着外面发呆,席婺走近,憋了一整晚的怒
气在胸中实在是难奈,他扬起了手,重重地扇了陈中一个耳光,陈中的身子晃了一晃,却还是伸出手来揪住了他的袖
口。
听到陈中的口中仿佛在低喃着什么,席婺扳起了他的脸,二人一照面,席婺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在艳红掌印的覆盖下,陈中的面色更显得惨白,双唇干裂,目中尽是细细的血丝,眼下一圈浓重的暗色痕迹说明他昨
晚并不比其他的任何人好过。
面对着这样的陈中,席婺有再多的苛责之言也无法说出口,可是想想现在仍躺在病榻上高烧不退的鸿儿,他心中实难
平静。最后席婺一甩衣袖,转身就要出门,陈中却还是固执地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放手,嘴里低喃的声音也渐渐地大了
起来,席婺细听,原来只是两个字:「孩子……」
「鸿儿没死,你失望了?」
陈中闻言手上一颤,复又猛地抓住了席婺的手,冰凉的手指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气,一股冰凉的疼痛顺着手臂钻入了
席婺的心头,他用力地想要抽出手,陈中却越抓越紧,「我没有……我不是想杀他,我只是气不过……我不是想杀他
……」
席婺撇过脸,「朕不想听你的狡辩。」说罢,他再次挣动手臂,二人就这样纠缠了一阵,陈中终于松了手,可席婺正
要举步时,他却又抱住了他的腰,「对不起……」
席婺闻言一怔,这是陈中第一次真正的对他服软。但接着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片带着苦楚的疲累,「事到如今,你说
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不是想杀他……我没有……」陈中将脸埋在席婺的后腰间,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杀他…
…对不起……」
席婺拉开他的双臂,「强留你在宫中,也许是朕错了。」
陈中的手臂突然间僵住。
席婺强忍着没有回头,大步走出了清泽宫。
谁知他刚走到御书房门口,樊平便匆匆跟上来说道:「皇上,小的这就去给您取一身衣物来,还请万岁稍等片刻。」
席婺回身淡淡道:「今晨朕在德妃那里才更衣洗漱过,你还找这个麻烦做什么。」
「可这后边……」樊平凑近些看了看席婺的后腰,「定是哪个该死的奴才,弄污了圣上的龙袍。小的马上去取一身为
皇上换过。」
席婺扭身想看看是哪里污了,可视线怎么也够不到后腰处。他不甚在意地坐在龙椅上,等着樊平为他更衣。
樊平解下席婺的外袍放在一边,席婺伸开手臂,一边穿衣一边看向那换下的衣物,一片小小的水渍印在深色的衣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