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双脚只要被冰碰到,即刻失去知觉,一时间,空地上回荡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以及人因站立不稳而倒地引起的钝
响。
不到一刻功夫,以翦幽所站位置为中心,半径五丈之内,所有侍卫都已被冰封住了行动能力。
那些不懂得蛊术为何物的侍卫哪里见过此等诡异的情景,顿时都骇得往後退去,一个个都像见了鬼般瞪大了眼睛死死
盯著翦幽。
翦幽依旧没有动,脚下的冰层不再蔓延,只目光如炬地看著沁风王,声音里带著冷笑,「一刻之内,若我看不到那些
人,你整个沁风王宫,将一个活人都不剩。」
伴随著这句话的,是空中传来的诡异声响,所有人都抬头看天,只见一大群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铺天盖地飞了过来。
那虫散发著恶臭,振动翅膀的声音极响,在暗夜下看不清晰,它们以极快的速度飞来,随即见人便盯。
先前的那些惊叫声很快变成了凄厉的惨叫,被虫盯上的人,几乎立刻就被虫群淹没,而等虫离开时,就只剩下一团血
肉模糊的尸体,竟连一丝一毫本来面目都看不清了。
这骇人的场面叫那些没有被冰冻住的侍卫都尖叫著四处逃窜,而那些被冰封住的侍卫则惊恐地缩起身抱住脑袋,一个
个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入地下。
沁风王彻底被眼前的这一幕惊骇到,早就听说高明的蛊术师可操纵天下蛊虫,但是亲眼所见,还是头一次。
「再不放人,恐怕今日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的苏轻寒淡淡地开了口,目光直直望著翦幽,
如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羡慕。
翦幽也正看著他,幽深眼瞳中却覆满了寒冰。
见此情景,沁风王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斗得过翦幽,当下只得命令手下去放人。
翦幽冰冷的目光很快便从苏轻寒身上又转回了沁风王身上,冷冷地道:「你为何会知道玄冥门的事。」
未料到他会如此开门见山,沁风王怔了怔,转头看了轻寒一眼,这才答道:「寡人的朋友曾经去过中原,听人说起。
」
「仅是听说,不可能知道这麽多。」冷冷接口,翦幽显然并不相信沁风王所言。
沁风王只得朝身边一个近侍点了点头,那人随即领命返回韶沁宫,隔了一会,捧著本靛蓝封面的簿册出来,正要呈给
沁风王,手上的簿册却突然飞起,直直朝翦幽而去。
众人都惊恐地望著著变戏法般的情景,缄口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翦幽从风蛊手中接过簿册,粗略翻了下,将其塞入怀中,又抬头道:「你从何处得到这本簿册?」
「那是寡人的朋友写的。」
「他为何要交给你。」
「他已经死了,临终前将簿册交给寡人,大概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解开那上面的诅咒。但簿册上的消息寡人有询
问所有官员,并无人知道此事。」
沁风王耐著性子冷淡地答道,手下已将所有被强抓来的大夫与村民带到沁风宫前,那些认识翦幽的人顿时都惊喜地叫
了起来。
翦幽目光冷漠地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看到白晨也在人群中,正僵硬著低头看地不敢与自己直视,知道他是怕自己怪
他,便很快转回了视线。
夜色下,一地的冰蛊反射出的阵阵银光正照在他身上,将他映得有如天人下凡,他冷漠如冰的眸光射向沁风王,一字
一句道:「从今以後,不许强迫百姓做任何事,不许你的官兵踏入风山,否则的话,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
杀一双。」
说完,他手一挥,一地的冰层骤然消失,那些突然得了自由的侍卫纷纷不著力地东倒西歪。
原本在袭击人的黑色虫子也由著来的方向飞回,一转眼便失去了踪影。
翦幽没再等沁风王的回复,带著浩浩荡荡的人马走出了沁风王宫。
沁风王站在宫栏之前,抓著白玉凭栏的手微微颤抖,转头看向身边王宫总管,喝道:「给我即日起赶建陷阱机关,下
次再有人这样闯进来,你就提头来见!」
那总管吓得连忙跪下,一个劲地磕头领罪,沁风王不再多言,一甩袖,搂著苏轻寒回头走近韶沁宫。
早知道会引来这样的煞星,之前就不该让各处的官员留意玄冥门人!
苏轻寒顺从地跟著他,却不时回头朝翦幽离开的方向望去,眸光中的惊羡和哀伤,全敛在了如翼般的纤长羽睫下。
第五章
「药师,真是多谢你来救我们,情急之下点燃红烛,我们也不知道您会不会发现呢。」
一出王宫,村长便朝翦幽鞠躬,周围不认识他的人也都一脸崇敬地朝他作揖道谢。
翦幽面无表情地看著众人,半晌後道:「我只有一匹马,先和白晨回去,你们结伴走回风山,一个时辰应该也可以走
到了。」
「药师您放心地回去吧,我们慢慢走,大家在一起,不怕。」
「嗯。」
和村民道了别,翦幽让白晨坐在自己前面,二人同乘一骑,快马加鞭朝风山赶去。
路上他让白晨控制缰绳,自己则靠著白晨的背休息,白晨以为他是因为召唤了蛊虫心力憔悴,没有多想地便驾起马来
。
他自天牢中醒来便开始後悔,怎会如此愚蠢地便中了对方的计,只要想到翦幽可能会有的失望,他就异常难受。
方才在沁风王宫中,看到翦幽为了救他们竟同时召唤冰王和黑王这两大蛊王,他心中巨震的同时,想到翦幽要耗费多
少心力,便觉得心中不断刺痛。
若是他再强一些,便能保护好村民,若是他再果断一些直接召唤蛊王,便不用劳烦翦幽做这些事。
明明昨日才说要与他永远在一起,若自己只会为他添麻烦,他还要自己做什麽?
「师父,这次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後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到了风山脚下,白晨停下马有些丧气地轻声道歉,身後
翦幽没答话,依旧靠在他背上。
先前一路沈思,他没有注意到翦幽竟是整个上身都靠著他的,此刻察觉了才觉得奇怪,以翦幽的个性,即便再累,也
不可能落下这般弱势。
「师父……师父?」白晨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又唤了两声皆没有得到翦幽的回应,他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
他急忙跳下马,翦幽失了依靠,顿时栽了下来,白晨一把将他抱住,才发现他早已失去了意识,一张脸在月色下泛著
可怖的青白颜色,唇边溢出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师父!」惊叫一声,白晨慌了手脚,当下不及细想,背起翦幽便回了石台之上。
相处六年来还是头一次如此近地接触,他却没有功夫欣喜,一颗心七上八下竟是找不到落点。
回了竹屋,才看到翦幽床上换下的白衣衣襟处亦有一片血迹,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翦幽在去沁风王宫前便已受
伤?
目光又触到桌上早已凉透的饭菜,他才骤然想起今日是翦幽练玄冥神功第七层最後一关的日子,方才村长提到红烛,
如此看来,翦幽定时练心无杂念时闻到了红烛的香味,随後乱了心绪受了内伤!
他竟然拼著这样的身体赶去沁风王宫,还动用冰王和黑王?难道他不要命了麽!
白晨只觉心中被人重击了下般狠狠翻腾起疼痛,之前便已深刻的自责在这一刻沈重到无以复加,床上苍白如纸的翦幽
好像掏走了他的心,让他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颤抖著伸手为他搭脉,为他运功疗伤,为他煎药,为他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六年来,白晨第一次这样守著翦幽。
六年来,他也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真正地长大了。
跳动的烛光下,翦幽总是无意识地轻蹙著眉,不知道是内伤疼痛,还是做了噩梦,那两道细长的眉隆起时,便也将白
晨的心揪了起来。
便只能心疼地看著他,时不时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心,一点一点,顺著那眉的形状,想为他把所有的不安和疼痛都抹去
。
渐渐的,翦幽便似乎真的能感觉到他一般不再蹙眉,而是安稳地沈睡了,脉象也逐渐平稳,白晨收回为他切脉的手,
嘴角终於勾起一抹放心的笑容。
安心之後,心底深处涌上来的便是愈加临近失控的无尽眷恋,白晨傻傻看著翦幽的睡容,有那麽瞬间觉得若时光能就
此停歇,於他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恍惚间,目光触及翦幽红润双唇,白晨忽觉心脏开始狂跳,心中一股蠢蠢欲动的小小邪念突然滋生。
他如著了魔般凑近那两片红唇,迷醉地看了它们许久,轻轻印上了自己颤抖的双唇。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相触的瞬间,脑海中爆开无数炙热火花,白晨浑身一颤,如遭电击般直挺挺向後退出了三步,
捂著嘴巴瞪大了眼睛。
唇上还残留著翦幽唇瓣冰凉柔软的触觉,那滋味无比美妙,几乎要绷断他仅余的理智。
白晨慌乱地甩了甩头,两颊如火烧一般,急忙转身奔出了竹屋。
床上,翦幽薄如蝉翼的眼皮在他跑出屋的瞬间缓缓睁开,羽睫轻颤,幽深眼眸中有著不可置信的柔情,在烛光的辉映
下摇曳出动人心魂的美豔光辉。
他望著白晨跑出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淡若浮华的微笑,心底深处,淡漠惯了的心湖也禁不住荡起丝丝涟漪。
「师父,该吃药了。」次日一大早,白晨煎好了药端到翦幽床前,小心翼翼地扶他坐起身,再看著他喝下,这才安心
地松了口气。
看来师父的内伤并不如表面上这般凶险,安睡一晚後今日脉象已基本都恢复了正常,虽然仍有些虚弱,但是只要静养
几日,相信便会没事。
「师父,给。」接过碗,他颇为腼腆地伸出手去,只见掌心之中,麽指大小的麦芽糖静静躺著。
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转了六年,翦幽脑海中倏然出现的,是那因为药太苦而皱紧了眉头的孩子,当时那一双黑白分
明的大眼睛,还曾怯怯地望著自己。
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了细微的弧度,他伸手接过麦芽糖放入口中,香甜的味道顿时在味蕾上蔓延开,便如漫天冰雪中的
一束暖火,将人心都烧得热了起来。
却未意识到,自己那浅淡却美到了极致的笑容,让他这心中本就千头万绪的徒弟看得几乎傻了眼。
任甜味在唇齿间回味良久,翦幽才抬起头,入目的,却是白晨一张涨得通红的脸。
心里知道他在想什麽,翦幽却不点穿他,便似什麽都没注意到一般,淡淡开口:「昨夜我虽然威胁了沁风王,但是难
保他不会再对村民发难,这几日,你提点大家都小心一些,若是进城遇见官兵,要避免接触。」
「是……是!」骤然回神的白晨忙不迭地点头应著,视线却是再也不敢落在翦幽脸上,双手绞著自己衣摆,好一会儿
後突然站起来说:「师父,那你休息,我……我去练功了。」
「记得布下光隐。」
「嗯,知道!」轻快地应了,白晨朝他笑笑,转身跑了出去。
翦幽望著他的背影,想起昨夜他偷偷亲了自己的事,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事,他不会去点明,在彼此没有足
够的能力去承担时,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
白晨,终究还是个孩子。
便靠坐在床上,拿出昨夜从沁风王那取来的簿册,翦幽深吸了口气,知道这本簿册中记载著的也许就是他至今为止一
直无法解开的秘密。
牵扯到玄冥门,还是白陌死後的现在,他无法不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毕竟玄冥门在江湖消失已久,唯一的传人白陌又
隐居风山,按理说,世人不应再提起玄冥门才对。
他记得白陌说过,玄冥门叛出师门的蛊宗众人,後来组建了一个名叫万蛊堂的新门派,只是,万蛊堂成立至今已有十
多年,没有道理会继续披著玄冥门的影子。
所以,这本簿册中记载的,势必是正宗玄冥门的事。
而记录这本簿册的人很有可能认识白陌,或者至少,是很了解玄冥门的人。
这样想著,他翻开了簿册,这册子颇薄,不过数十页,翦幽看得仔细,也就一个时辰便看完了,但是其中内容,却让
他甚为震撼。
册中记载了中原广陵一户季姓的富贵人家,一百年前被一个蛊术师下了诅咒,家人一到三十岁左右便会暴毙而亡,据
说他们请了很多蛊术师、药师去看,都无法解开诅咒。
直到十六年前,季家请到了一位很厉害的药师,那个药师是玄冥门最後的传人,他查出了季家被诅咒的真相。
原来,一百年前下咒的蛊师,在季家的地下养了一只母蛊,母蛊产下的子蛊爬进了季家人的身体里,子蛊融入血中,
当成长到一定时候便会让宿主暴毙。
而这种蛊在进入人体後会迅速繁殖并遍及全身,因此会遗传给下一代,这就是为什麽後来季家搬了家,离开了母蛊,
家人仍然不断暴毙的原因。
药师给那种蛊取名为融血,据说只要杀死母蛊,便能解除季家的诅咒。
季家十六年前的当家,名叫季承轩,记载中提到,药师似乎已经想出了杀死母蛊的方法,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季承轩
却没有支持他使用那个方法。
後来这件事在季家内引起了争执,似乎吵得非常厉害,最後季承轩偷偷将药师送出了季府,这件事才算平息。
记载到此处便中断了,之後几页全是空白,看记载之人的语气笔法,像是在季家住过的客人。
册中还提到了玄冥门的历史,都是些从前世人流传最广的传言,并没有什麽用处,但是那名为融血的蛊虫,却让翦幽
隐约想到了什麽。
看来十六年前到广陵季家查出了融血的人,应该就是他师父白陌没错。
那麽,也许他可以根据这条线索,查一查白陌的死因到底是什麽,他身上的毒蛊,会不会就是融血呢?
思及此,他勉强起身下了床,胸口即刻传来一丝隐痛,眼前也晃过一片模糊的黑暗,冷汗自背脊猛然沁出,他心中了
然,苦笑著轻阖双眼,待那阵黑暗慢慢散去才再度睁眸。
幽深双目中,却泛起一片晦涩暗潮,以白晨如今的医术,又哪里看的出他隐藏了的真正伤势。
心无杂念的破功,毁去了他四成功力不说,凝聚起的真气被冲散,使他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伤,他此生,再也不可
能突破玄冥神功的第七层了。
而这些,他并不打算让白晨知道,昨日走进沁风王宫之前,他便知道会有现在的结果,但是他并不後悔,即便永远无
法达成夙愿,用四成功力换回白晨和村民,值得。
好在他还有蛊术,即便完不成玄冥神功,也已足够自保。
走出竹屋,看到白晨正在屋边的空地上练功,光隐组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屏障将他圈起,阳光照在屏障上,反射出熠熠
生辉的光芒。
光芒中的白晨,俊美的脸庞上有著专注执著的神色,微抿的唇嗡动著默念口诀,翦幽仿佛看到一轮东升的旭日,散发
出的全是无比耀眼的光芒。
他欣慰地看了许久,转身慢慢走进了山洞中。
「师父,味道怎麽样?」
饭桌上,白晨整个上半身撑在桌上兴奋地问著翦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希冀,还有浓浓的笑意。
翦幽慢慢品著口中浓香馥郁的味道,半晌後微微点了点头。
「太棒了!」白晨激动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笑了半晌,一转头看到翦幽正目不转睛地看著他,一眨不眨的眸子里
满是揶揄笑意,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挠著脑袋嚅嗫道:「师父……那……以後都我……我做饭给你吃。」
「也好。」点了点头,翦幽收回了视线,望著饭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三道小菜,心中颇感欣慰。
自他受伤之後已过了半年,这半年白晨懂事了不少,不但练功习艺比以前更为刻苦,生活上也对他诸多照顾,洗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