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失楼台第几重 下+番外——玉案青
玉案青  发于:2011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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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放开呢?那样一个污浊不堪、又对你始乱终弃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如此。”

济秋水惨然一笑,眸中有泪光莹莹闪烁,凄清却坚定,“姐姐不必劝我,这就是我的命,我早就认了。不过,秋水对

姐姐有个不情之请,请姐姐以后别再这样说他,至少别当着我的面这样说他。”

“姐姐对他有误解我能理解,但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也很无辜,从未故意想要伤害任何一个人,我也从未怨恨过他

。他最初一直将我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并不知道我对他怀有超越兄妹的情感,从头至尾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当年那件事他既不知情也无力阻止,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怨不得他人。”

商雪如脸色微变,想要再说什么,但见济秋水一脸决然之色,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姑嫂俩一时相对无言,室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慕青心中涌出浓浓的怜惜之情,来之前他对济秋水做过无数猜想,却怎么也未曾料到她竟是这样一个人,纯真善良处

与卿尘颇为相似。只是同样好的两个人,却无法在一起成就一段佳缘,只能说造化弄人。与济秋水相比,他实在是幸

运太多了。

然而,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卿尘既不知情也无力阻止,却令济秋水黯然伤情、令商雪如耿耿于怀至今?

半晌还是济秋水打破了沉默,柔柔笑道:“妹妹方才说话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姐姐莫要见怪。谢谢姐姐今晚来看我又陪

我说了许多话,时候不早了,姐姐请回去歇息吧,免得哥哥久等。”

商雪如站起身来,道:“自家姐妹无须客气,你也早些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济秋水将商雪如送出了门,然后返身回到屋里。

眼看商雪如走得远了,慕青正要将瓦片移回原处离开兰芷苑,忽听济秋水淡淡道:“阁上在屋顶听了那么久,不知有

何见教?”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头一看,济秋水正仰头看着他,眸光清冽如水,神情淡然从容,丝毫不见紧张慌乱。

看来他与济秋水之间免不了要来一次直接面对了,慕青迅速将瓦片放好,然后从屋顶飞身跃至地面,朝站在门口的济

秋水抱拳行礼道:“济姑娘,得罪了,在下来此并无恶意。”

见他如此持正守礼,济秋水倒有些意外,“那你究竟为何来此?”

慕青迟疑道:“这个,在下心中有个疑团与姑娘有关,故而来此探听。”

济秋水着意看了他一眼,又左右看了下,道:“你站在这里不合适,有话进屋说吧。”

慕青疑道:“你不怕我加害于你?”

济秋水微微一笑,“你眼睛里没有戾气,何况我并不认识你,也从未得罪过人,你应该没有加害我的理由。”

慕青取下蒙面黑巾,由衷道:“姑娘心思剔透玲珑,在下佩服。”然后随着济秋水进到屋中。

济秋水将房门关好,回过身来后重新打量了慕青一遍,淡道:“为何不以真实面目示人?你与我的家人有过节?”

慕青斟酌着答道:“就我自身而言并无过节,我来济府只为解疑,不为伤人。”

济秋水缓缓道:“看来你是有什么顾虑了,这样猜哑谜太费时间。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说着径直去了旁边一

间屋子。

慕青暗自揣测接下来济秋水会与他来一场怎样的对话,心中颇感为难,这名女子应该熟知卿尘的过去,他若是将来意

挑明再询问当年详情,势必会让她再次面对伤心过往,那会令他不忍而愧疚;而他若是什么都不说不问,又觉有些不

甘心。

思量间,济秋水已经回到厅中,手中拿着一方白绢,慢慢朝慕青展开,轻声道:“请问,你是为此而来的么?”

白绢打开,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尘”字,字体娟秀,墨迹未干,显然是济秋水刚刚在房内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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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绢打开,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尘”字,字体娟秀,墨迹未干,显然是济秋水刚刚在房内写就。

济秋水一眨不眨地看着慕青,神情间虽竭力保持平静,但慕青依然看出她目光中潜藏的激动与期待。

慕青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不错。”

济秋水身子不易察觉地轻颤一下,眼中迅速泛出一层水雾,旋即敛眉垂目,颤声道:“尘哥哥,他,他还好么?”

慕青答道:“他很好。”

济秋水抬起头来,目光中的期冀又加深一分,“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么?”

慕青低声道:“不是的,他并不知道我来这里。”

济秋水露出失望之色,半晌涩然一笑,轻轻自嘲道:“也是,他若是肯现身,也只会来找哥哥,又怎会记得找我。”

慕青无言以对,若不是那晚偶然从济沧海与商雪如的对话中听到济秋水的名字,他绝想不到还有这样一个痴情女子苦

苦守候着一份无望的情感。此时眼见济秋水如此伤感,他却想不到可以说什么来安慰她。

脑中突然电光一闪,慕青回想起那晚在沉香谷的荷塘边,商雪如用媚药偷袭卿尘继而辱骂他的一段话来,“可惜这里

没有其他观众,更没有某人,不然让她看到清高自傲的易卿尘跪在地上寡廉鲜耻地向人求欢,那场面一定非常有趣”

,以及她以为偷袭失手逃离沉香谷时放的一句狠话,“我警告你,人有脸,树有皮,你若再回去骚扰她,我绝对不会

像今天这样轻易罢手的”。

当时他听到前一段话后,自动将其中的“某人”认定为一名女子,如今他已知晓卿尘对女子并无特殊感觉,而以商雪

如对卿尘的怨恨程度,她应该不会只为了替小姑子打报不平而甘冒风险化名潜入沉香谷中,能让她这样理智尽失的只

可能是一个人——她的丈夫济沧海,而她离开前威胁卿尘的那句话,实则为“骚扰他”,而非“骚扰她”。

慕青进一步推想,那次卿尘说要拜访昔日故交而离谷一个多月,回来后容颜清减郁郁寡欢,很有可能见的人正是济沧

海,只是两人不欢而散,以致令他回谷当晚一返常态借酒浇愁。

而商雪如得知两人见面后醋意勃发,憎恨卿尘到极点,于是不顾身份与自身安危跟踪卿尘至沉香谷外,然后使出苦肉

计接近卿尘以图报复……

“恕秋水冒昧,敢问阁下与尘哥哥是什么关系?你之前所谓的疑团又是什么?”

济秋水的问题将慕青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对上她一双疑惑探询的眼眸。

慕青正色道:“他是我的爱人,是我在这世上最珍重的人。因为他时常受过去经历的困扰而不得开心颜,我想了解他

究竟因何困扰,从而尝试为他打开心结。”

济秋水闻言怔住,脸色也白了一分,几近透明,良久轻声道:“原来如此。尘哥哥这些年想必过的很辛苦,不过幸好

有你在他身边陪伴他。我哥当年实在伤他太深,做为妹妹我心中一直深感愧疚,既然你是尘哥哥的爱人,我代哥哥向

你与尘哥哥道歉。”说罢朝慕青敛衽一礼。

慕青急忙侧身让开,“济姑娘不必如此,即便令兄犯下了过错,这责任也决计不该由你来承担。”

济秋水站起身来,眼中有泪泫然欲滴,惨然笑道:“不这样我于心难安。不过,虽然我知道是我哥哥对不起尘哥哥,

但我还是想替哥哥说两句话,他是家中长子,从小被爹爹寄予厚望,肩上承担的责任很重,他弃尘哥哥而娶雪如姐姐

也是形势所迫情非得已。”

“这些年来哥哥一直深深自责,过的同样很辛苦,对雪如姐姐也一直很冷淡,我想他已经受到了良心的谴责。雪如姐

姐何其无辜,常常躲在人后以泪洗面,我每每看到她黯然神伤都为她感到难过。如今哥哥总算可以将那段感情放开了

,与雪如姐姐的关系刚刚有所好转,所以我恳请你原谅他,不要再追究他的责任了。”

慕青默默听着却不应答,以他的立场,要想原谅济沧海和商雪如加诸在卿尘身上的痛苦和侮辱实在太过勉强,他又不

忍反驳济秋水令她更加为难不安。

为了放下那段感情,卿尘一直在逃避世事努力忘却,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济沧海却不容他逃避。

若济沧海真的能够放开,他为何还要去见卿尘勾起他不愉快的回忆?又为何与一个与卿尘相似的戏子暧昧不清以致让

商雪如再次醋意大发差点寻了短见?谁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回头与卿尘再续前缘?

济秋水又知不知道商雪如对卿尘恨之如骨,如有可能必定要将他除之而后快?她若是像商雪如一样目睹济沧海与芳铭

之间的暧昧,刚才那番话她还能不能说出来?

卿尘心地纯善或许能够原谅济沧海与商雪如,但作为挚爱卿尘、不忍他再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慕青而言却难以姑息这

对夫妻的所作所为。

见慕青迟迟不语,济秋水轻叹一声,黯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说很自私?或许我真的是强人所难了。”

慕青低声道:“没有,济姑娘如此善良宽容在下钦佩不已,只是追不追究责任可能并不由我说了算,我目前的能力也

十分有限,就是想追究也难。我也希望令兄能够真的放开,从今以后一心一意对待他的妻子。”

济秋水再次怔住,片刻后轻道:“你说的不错,是我越俎代庖,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两人默然相对片刻,慕青抱拳行礼道:“很晚了,在下不便久留打扰姑娘休息,多谢姑娘没有提前道破我的行藏,又

开诚布公与我说了这么久,实在感激不尽。”

尽管他很想知道当年卿尘与济秋水之间“始乱终弃”究竟怎么回事,但面对济秋水这样的女子,这种问题又实在难以

启齿,而且他也实在不忍心在她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再撒把盐。今晚一行的收获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想,他不能再贪得

无厌了。

济秋水勉强一笑,“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旋即踌躇道:“你若是见到尘哥哥,可否代我向他问个好?”

慕青郑重应道:“可以,我一定帮你代到。”

济秋水忽然摇摇头,叹道:“还是罢了,我对他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又何必再去打扰他徒增他的烦恼。”

慕青无言。

济秋水将慕青送至门口,轻道:“祝你和尘哥哥幸福久远,相伴一生。”

慕青心中感佩,肃然道:“多谢。在下也祝姑娘能够彻底放下过去,早日觅得属于自己的佳偶良缘。”说罢转身离去

济秋水眼中的泪水终于瞬间滴落,怔怔目送慕青的身影在苑外消失。

接下来数日慕青仍旧整天埋头劈柴,未再采取任何行动。被济秋水发现而未被她当作居心不良的贼人反而得她坦诚相

待,实在是侥幸之至。

慕青感到继续留在济府也难以再有进一步的收获,目前以他的实力又根本无法与济沧海正面抗衡,于是打算找个合适

的由头不引人起疑地离开济府。

连日来因为慕青踏实肯干为人谦和,很快博得了后院一些杂役的好感,只是后院管理极为严格,大部分人整天忙碌自

己的事情没空作深入交流,他也未曾得到许可光明正大去前院看一眼。

一晃过了七八天。

这一天与往日相比颇有些不同,大厨房里大动干戈极为忙碌,成筐成筐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不停送了进来。

慕青一问才知道隔天是个大日子,正是济怀远的大夫人乔氏的五十岁寿辰。

有消息传来,大夫人今年想换个形式做寿,准备明日开两席寿宴,中午在前院大摆家宴,除了宴请济氏族内有身份的

近亲外,本府所有仆役下人都可以到前院入席吃酒,连才入府半个月的慕青也有份参加。晚上则再开一席,宴请前来

祝寿的江湖朋友。

慕青终究是少年人心性,乐得在临走前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武林风云人物,准备过了明日再作离开的计较。

第二天,天气晴好暖阳高照,济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中午,慕青穿着新制的青衣小帽跟着老王头等杂役排着队进了前院一个开阔的练武场地。

场中摆了十来张大圆桌,桌上摆着瓜子花生糖果酥饼等点心,济府百来名男女仆役按品级与门类分别围坐起来。

慕青只是个后院劈柴的,自然是最低等的下人,于是坐进了场地最靠边的一张桌子。

武场另一边是个大花园,花园两边铺着红布的条案上各色礼物堆成小山样高,园子中间同样摆着七八张大桌,席面与

仆役这边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席上坐的人看上去个个衣着光鲜气宇不凡。

慕青坐的位置正好面朝花园,可以一边吃东西与旁人闲聊,一边毫不费力地看对面园子里的热闹。老王头坐他旁边,

极为热心地向他介绍一个个身份不凡的济氏人物。

花园正中大桌首位上坐着济怀远与今日的寿星乔氏。

济怀远年逾花甲须发斑白,神情肃冷不苟言笑,背脊挺得比年轻人还要板直,尽显一代宗师的威仪风范,隔着一段不

近的距离慕青仍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刚猛威武的浑厚气息。

大夫人乔氏虽不似老王头说的那般夸张,面相也的确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顾盼间仍清晰可见昔日风华,而且眉目和

善观之可亲。乔氏左手边另有一名中年妇人,银盘脸月牙眼十分和气,对乔氏一直殷勤照顾,想必就是小夫人罗氏了

除了济怀远夫妇三人外,那一桌八个人中还有三个慕青见熟了的人,济沧海,商雪如与商千奕。

慕青将帽子拉低了些,遮在眼帘上一分处。

与兰芷苑那晚相比,商雪如的气色又好了很多,颊上重新变得红润光泽,今日经过一番刻意修饰显得格外娴雅端庄,

唇边一直泛着恰如其分的浅笑,偶尔与身边的济沧海交谈时神情十分娇美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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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用过一些餐前小点后,寿宴正式开始,美酒佳肴流水价端了上来。

稍顷,慕青这一桌也摆满了卖相极好的大鱼大肉,老王头在他耳边小声得意道:“这些好东西想必你一年上头也难得

吃上一回,等下只管放开肚皮吃,这顿管够!”

这时,花园主桌上的济沧海站了起来,先抱拳朝四下团团一拜,朗声道:“今日是家母五十寿辰,多谢各位叔伯婶娘

兄弟姐妹们前来祝寿,沧海代家父家母敬大家一杯。”说罢从桌上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除了济怀远与乔氏外,所有人包括武场这边的仆役也全部端着酒杯站起身来,齐声唱喏道:“恭祝夫人福如东海寿比

南山。”然后一起举杯饮下。

乔氏摆手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坐下来只管随意吃。”

众人再齐声道谢后纷纷落座。

隔了片刻,主桌下首位有个十五六岁、面相十分伶俐的少年站起来笑道:“光吃酒哪里能够尽兴,大娘,春江请了芳

家班来给您演一出新戏,可好?这可是芳家班为给您祝寿特意排的一出戏呢!”

乔氏立即笑逐颜开,“那敢情好,难为你这孩子有心了,叫他们赶紧演来瞧瞧。”

那少年欣然点头,“大娘稍等片刻。”然后拍拍巴掌吩咐道:“开始吧。”

立即有两名小厮合力抱着一卷红毯出来铺在花园正前面一方半人高的四方台子上,看来等下好戏会在那里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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