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让我心软,爬起来时好心扶他一把:“我扶你回去,然后让太医看看。”
大皇子抬起泪眼看我,我心头一个咯噔。所有皇子里,他长得最像赵影,但赵影可不会有这副柔弱的神情。
我嘿嘿傻笑着,内心在幻想大皇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有道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大皇子性子软弱,配上他那张脸
真是太罪过。
大皇子虽然不得宠,但好歹是个皇子,怎么受伤了都没人过来安慰?那些弟妹就算了,太监宫女呢?
我不满地扭头张望,却见大伙全在凉亭周围,赵影赫然在其中。大皇子扯扯我,轻声道:“快过去。”
估计我们摔下去那会他就来了,否则不会没有动静。我郁闷,儿子摔了都不管管?这人怎么当爹的?再度鄙视!
由于大皇子受伤,只能我驮着走,可我身小力弱,走得很是吃力。慢吞吞地踱过去,众人都望着我们,却没人上来帮
忙。我好脾气地低着头,要是没有赵影的命令,他们也不会止步不前。
“给父皇请安。”
“小然见过皇上。”
我们相继问候过,赵影才高贵地赐座:“景燕受伤了,坐会吧,朕已经叫了太医。”
“谢父皇。”大皇子眼里闪烁着激动兴奋的光芒。就像一个一直得不到爱的孩子突然被父母夸奖关心一样,兴奋得找
不着北了。
“小然刚才好英勇。”赵影回眸看我,“小小年纪爬那么高,就不怕危险么?”
“回皇上,小然在家里也常爬树。”不管心里怎么鄙视, 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
“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赵影关心得莫名其妙,但我还是装得受宠若惊。“好了,你们继续玩吧。”说罢,
起身离开。
众皇子望着赵影的背影,仿佛在遥望一个传说。赵影性情冷淡,对谁都冰冰有礼。妃子里,对容夫人是疼爱有加,孩
子里,就对一个五皇子比较纵容。但你要他说多疼五皇子,恐怕这小鬼比所有人都清楚赵影不是真的特别疼他,只是
跟其他人比起来,要好上一点。就这么一点,仗着娘是皇后,就足以让他在皇宫横行。
相比起他,我觉得四皇子才是真的受宠,但他懂得低调不张扬,而赵影也不在人前表现得特明显。
问我为什么探得这天机?因为跟四皇子走得近了,常被他邀去宫里玩就知道了呗。
每回在皇后那里,赵影只是赏赐五皇子一堆珍玩,在容夫人这里,赵影却会抱着四皇子逗弄,看得我眼巴巴的。托四
皇子的福,我跟容夫人也熟了,比起温柔娴熟的皇后,容夫人是妖艳识趣,最会笼络人心的。所以在这人吃人的皇宫
里,身为异国公主的她混得游刃有余。
大皇子有宫人抬回去,也就没我什么事了。我乐得自在,四皇子揪揪我的衣角,我就跟着他去琼凤宫。
“娘说今天会有贵客,叫我早点回去,小然看你多脏,跟我回去梳洗下。”跟其他皇子最与众不同的是,四皇子私下
里都称容夫人为娘,既亲切又贴心。
我扭头偷看他,在我眼里,他简直是上帝手里掉下来的小天使,美丽可爱得让人惊叹。
琼凤宫里,我又遇到赵影。老实说,皇宫里我最讨厌碰到的人就是他,因为要行礼。其他人,我可以仗着是皇后的人
且年幼无知,黏紧皇子们就可以免了。但赵影是皇后都免不了的,我也只能点头哈腰,鞠躬行礼。
每次来这里,我都会肆意地找容夫人。今天我眼睛扫了半圈,就在一个人身上定格。
四皇子已经欢笑着扑过去,甜甜喊着:“表哥~~~”
四皇子最得长辈喜爱的一点就是有一张甜嘴儿,声音也是软绵绵甜得跟蜜糖一样。这点五皇子实在不得不跟他学一样
,怎样能赢得人喜爱。
原来他就是风雷国的九皇子,这回送上京的质子。看他来了,我算着江南江北也到家了,就想早点回去看看。
这一家子长得真让人无语,容夫人,四皇子,九皇子三个人居然都长得差不多,所以刚才看到九皇子那一刻,我又呆
了,但跟花痴无关,纯粹惊叹男孩子长成这样是幸还是不幸。
“小九,景凤一直念叨着你,这回你要在宫中长住了吧?可要多跟他玩玩。”容夫人柔柔笑着,说的话让我一愣一愣
。
这位……九皇子是来当质子的吧?怎么听着像来做客的?尤其这么屈辱的身份,他却从容自若地跟赵影下棋,还晃着
二郎脚吊儿郎当的,也没理扑上来的四皇子,任他吊在自己手臂上。
我跟着宫人下去清洗换衣服,容夫人看过来,眼里闪着让我汗毛竖起的亮光。这容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嗜好不好。她
喜欢将四皇子打扮成女孩子,自个笑得乐不可支。后来就看上我,我叫苦不迭。这四皇子长得跟金童似的也就算了,
我长这样算个什么事儿?可粉一扑,妆一画,丑小鸭也能变天鹅,何况我只是长得路人。
虽然花痴容夫人,但我一点也不想满足她的恶趣味,每回在琼凤宫换衣服都要心惊胆颤害怕她拿着裙子闯进来。
这回,有贵客在,她也就没放肆。我心下安慰,但四皇子黏他表哥去了,我待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第八章
“皇上,小然想回家。”以小孩的身份,在赵影面前绝对要直白,说话不可拐弯抹角。
“嗯,江南江北都回来了。”
赵影说了句,再没理我。我瞪眼,皇帝不放话,我哪敢随便走哪?求助地看向四皇子,他正星星眼崇拜看着他的表哥
。再求助容夫人,她从羽扇下伸出三根纤指,我黑线地转开头。她的意思是我要任由她折腾三个月,从小宫女到小妓
女都要轮流扮一遍。
我只好找个位子坐下,等赵影下完棋。
一炷香过后,我一个人自在地吃糕点,他们也快对弈完了。赵影这时才转头看我,道:“小然,过来。”
我擦擦嘴,赶紧跑过去。
他指着贵客道:“他叫容九州。”
我冲贵客咧嘴一笑。
“以后你离他远一点。”
我笑容僵了一半,却还是记下他的忠告。赵影又道:“以后所有人都得离他远一点。”
容九州拈起一块小甜点,整粒塞到嘴巴里,边咀嚼边说话:“我又不会吃人,防我作什么。”
从没人敢在赵影面前这么无礼,哪怕最放肆的五皇子。我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等着接下的好戏。
但戏到这里就停止了。赵影撤了棋盘,对他道:“你最好别乱跑。”
“皇宫这么无聊,我不找点乐子怎么行?”
赵影皱眉道:“以你的本事要出宫不难。”
容九州笑笑:“这可是你说的。”然后看向我,上下打量,“他是谁?”
“我叫江小然。”我接话。
容九州突然伸出手,捏住我脸颊:“肉肉好多。”
我镇定地打开他的手,瞪眼道:“不许捏我。”这两年我在江府胖了不少,脸上的肉就长出来,除了容夫人谁也不会
捏我。这两人不愧是姐弟。
我的反击让他觉得惊奇,还想再伸出魔爪,赵影就插嘴道:“小然,你回去吧,别让江南江北久等。”
我如获大赦,行了个礼后赶紧跑下去。
江府从未有过的热闹,几位少主都回来,江夫人喜笑颜开,乐不拢嘴。我见到大少主,二少主,块头大得我只能仰望
,可这么慑人的魄力此时脸上却只有傻笑,看得人忍俊不禁。江南江北也在其中,与两位哥哥还有江夫人闲话家常,
仆人们忙做一团,正为他们准备接风洗尘。全府上下,只有我一个人是闲着的。
看着那一家子聊得那么投机,我只感到格格不入,识趣地站在一边,想着离开的事宜。盘缠一定要带的,衣服带几件
,这样也就够了吧,毕竟又要开始风餐露宿的日子。总觉得这是自找苦吃,可是有什么办法,再待下去,我怕真的对
他们产生难以割舍的感情。
江南江北这时见到我,惊喜叫道:“小然你回来啦?”江北跑过来一把抱起我,搂着我的脑袋,领我过去:“大哥,
二哥,这就是小然。”
江南也笑着道:“小然还小,但胆子可不小,唯一敢报复五皇子的人呢。”
大家笑做一团,关于我和五皇子那些恩怨纠葛他们也都知道,只当小孩之间的小打小闹。
“小然见过大哥二哥。”在两座大山面前,我不安地搓着小手。哪怕他们笑得很和蔼,可长得真的很吓人。
江夫人要我到她那里去,笑着问我:“娘要给大哥二哥找嫂子,小然喜欢什么样的大嫂二嫂?”
我咂咂嘴,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后,道:“小然喜欢漂亮温柔,对小然很好的。”
唉,小孩子的答案就这样了。之所以想离开,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再装幼稚可爱,那真是要人命。何况我也没有当
奥斯卡影帝的伟大梦想,日益精湛的演技没有多大的必要!
听了我的回答,大家笑得更厉害。我坏心眼地转向江南江北:“江南江北要讨老婆么?”
两人愣了片刻,都没料到我会把话题转移到他们身上。
江夫人听了却觉得有理:“江南江北也不小了,寻常人家也都娶妻了。唉,下回你们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为娘等不
起,不如……你们也办了吧。”
江南江北的脸色顿时很精彩,纷纷痛恨地瞪我,我冲他们嘻嘻一笑,你们该感谢我才对啊!真是!
一时间,江家都忙着相亲的事宜,江南江北也没时间陪我玩。我虽然郁闷,但也不能任性,照常到皇宫跟几位皇子游
戏。
我变得常去琼凤宫,皇后不喜欢我这样,但念在我年纪小,贪玩,而她家五皇子实在霸道常人难以消受,也就睁只眼
闭只眼。由于容夫人是最受宠的妃子,经常在琼凤宫撞见赵影。但我每回都跟四皇子跑到他寝宫里,赵影和容夫人则
在侧殿里,我也不以为意。
四皇子年纪小小,却十足好色,最喜欢漂亮的小宫女。琼凤宫里的宫女全是皇宫挑选出来的顶尖小美人,每天除了服
侍她们的小祖宗,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来哄四皇子欢心。宫女们是十分乐意的,要知道赵影最常来琼凤宫,也就意
味着她们的机会要比其他人大上那么一点。
这年头,人人都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但也要看看琼凤宫的女主人是谁啊。在容夫人面前,三千粉黛都黯然失色的,何
况她有的是办法整治声音企图靠近赵影博得青睐的人。这其中,我担任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容夫人要耍招戏弄小宫女,我就充当帮手,屁颠屁颠跟在容夫人后面作战,一方面既赢得容夫人的夸奖,另一方面还
能帮一鸣爹打击情敌。
“小然,你上去踩住她裙子。”锦帘后,容夫人美目流转,巧笑着指着正给圣上奉茶的小宫女。
我一看,就知那是新来的小宫女,也只有新来的才会不懂事的仗着年轻貌美就对皇帝老子挤眉弄眼。赵影熟视无睹,
淡定地喝着茶。我踮着脚尖悄悄走到小宫女后面,默默地踩住她的裙角。这时,容夫人气定神闲地走出来,媚笑着在
赵影旁边坐下。小宫女赶紧上去斟茶,不料裙子被什么绊住,一下失了平衡摔倒在地。
这一摔可不轻,直直朝着圣上摔的。如果赵影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此时会顺手稳住小宫女上演英雄救美一幕,可他
是冷面冷心的赵影,所以只是连人带椅往后一退,小宫女摔了个大马趴,还要落得个不敬之罪。此时,就要容夫人出
面唱白脸,哎呀呀地惊慌扶起小宫女,嘘寒问暖表示自己的关心。小宫女一边哭哭啼啼一边直谢罪,最后自然是怀着
一颗对容夫人的感恩之心被调出琼凤宫。
容夫人悄悄冲我眨眨眼,伸出大拇指。我甜甜一笑,视线一转就对上赵影的,霎时甜笑变成干笑,心虚地垂下脑袋,
赶紧蹭到容夫人身边。
自从容九州来后,四皇子就整日缠着他,没时间理会我,我只好舍命陪夫人,跟她狼狈为奸胡作非为。等他回来,总
会发现自己又少了一位宝贝小宫女。我曾嘲笑他:“小心这些宫女以后变你后娘哦。”他皱皱眉:“她们以后是我的
老婆!”我赶紧捂住他嘴巴,这种话万万不能说的,这后宫的女人可都是皇帝的。
赵影直直盯着我,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后,才漫不经心道:“小然,过来。”
第九章
我杵在原地不知所措,赵影一直是无视我存在的,叫我过去这还是第一次。见我没有动静,他又厉色道:“过来。”
若是他那几个儿子早吓得要哭了,可我轻轻地咬住下唇走到他面前去。
“抬起头来。”
我抬头凝视他。
他也看着我,狭长幽深的眸子里是我看不透的深沉。
许久,赵影叹了声:“你胖了。”
……
我羞愧地低下头,无助地搓着小手。吃好喝好睡好,当然会长肉。
“你也到了上学的年龄,明天到昭文斋去报道吧。”赵影突然关心我的问题。
我惊愕地抬起头,眼泪就这样一颗一颗掉下。
赵影皱眉看我,又道:“景鸿,景凤他们也会去。”
我哭得更加凄凉了。
赵影头痛地看我,耐着脾气道:“你不喜欢上学?”
我点点头。废话,我就要离开,到天涯海角去了,怎么可能深陷在这泥潭里。不是不喜欢掌握知识,只是不想跟几个
皇子一起学习,我自认倒霉被那个五皇子视为眼中钉,更不想自己未来几年还要跟他朝夕相处。我承认我怕了这位没
事老爱找我碴的五皇子。
赵影思索一会儿,才打定主意道:“那我教你吧。”
我掏了掏耳朵,我没幻听吧?
赵影却很认真地说:“你没听错。”
我吓得后退三步,这不是一般的热心。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从那里读出什么惊人的信息,哪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事。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从未露出破绽,却原来早被人看穿。我不会自恋到以为赵影是看在我可爱的份上才
亲自教导我。
“皇上……我、我、我……”我要逃!今晚就办!
赵影道:“今晚你留下陪我。……别再瞪眼了,再瞪也不会变大。”
我沮丧地垂着脑袋,低声问道:“你早看出了?”
“是。”
“呜,之前我被人绑架了,醒来后就发现在江府了,呜呜,影叔叔……”我搓着眼睛,拼命装可怜。
我伏在赵影的膝盖上,哭得一抽一抽。这么多年,他的膝盖才有四皇子才有资格爬上去撒娇,我暂时借用一下那小祖
宗不会吃醋吧。
“宝宝,你爹爹每年都会写信向我询问你的情况,你说我该怎么回复他?”赵影抬起我的小脸,用指尖拭去我的眼泪
。“你失踪那会我真是急疯了,差点没把京城掀翻。”
我惭愧地低下头,那段时间我四处飘泊,居无定所,把自己虐得够呛。
“直到你出现在江府我才放下心。”
我猛然抬头,错愕望他。赵影看出我心中所想,只自负一笑:“你以为江府为何会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