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犹在耳 下+番外——古镜
古镜  发于:2011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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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枪放下,踢远点,让你的人把船停了。”

段初言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夹杂着淡淡疲惫和沙哑。

贺清宇一怔,恢复镇定。“是你杀了李之的?”

“把船停了。”段初言不回答,只是依旧重复。

贺清宇听出他的声音中隐含的痛苦之意,知道以他现在的状况,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在苦苦支撑罢了。

李之毕竟不是三岁孩子,在跟一个拿枪的成年人搏斗过程中,段初言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想要在那么短时间内解决他

,爆发力和敏捷度都是必不可少的,更别说他腿上还有枪伤。

僵持之间,两人都听见不远处传来另一艘船的声音。

内海经常碰见夜船是常事,只是贺清宇仔细观察段初言脸上的神情,分明察觉他那几不可见的放松,不由嗤笑一声:

“原来是在等帮手,你觉得你那个侄子,有可能英雄救美?”

第 36 章

段初言没有说话,手臂勒住贺清宇胁迫他走出船舱。

手擦过脖子的时候,贺清宇分明感觉到那手上都是冷汗。

“你伤得不轻,又经过剧烈搏斗,我不想杀你,只不过想等我脱身之后就放了你,何必那么拼命。”贺清宇柔声诱惑

,浑然没有生命受到威胁的紧迫感。

忍住眼前阵阵发黑的晕眩感,段初言尽量用平淡的声音回答:“如果不是你对傅氏下手,这一切本来不会发生。”

贺清宇微微一笑,“那你开枪吧,死在你手里,我很愿意。”说罢伸手抓住他,反身将那人压在身下。

段初言反应极快,当即按下扳机。

咔嚓一声,并没有预料中的枪声响起。

趁着他怔愣的那一瞬间,贺清宇使力,将他的手腕一扭,令其脱臼,把手枪从对方手里抽出来,丢至一旁。

“七爷真是狠心,幸好这把枪的子弹已经用完了。”那人的唇贴着段初言,呢喃出声。

错算一筹。

段初言闭了闭眼,没有说话,胸口急剧起伏。

“于公于私,我都不想杀你,不要逼我。”贺清宇一笑,将他另一只手腕也扭断,又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拽起来,从自

己的风衣内袋里摸出另一把枪,半拖半抱地将人带出船舱。

“如果想他死,你们就尽管上船吧。”对着另一艘船上的来人,他冷冷道。

船灯扫过,将两人的面容神色照映得清晰无比。

面色苍白的人靠在贺清宇怀中,虽然神情平静,却掩不住虚弱和痛苦的情状,傅明谐神色冷厉,拳头攥紧,面上却忍

住不露半分。

“不要伤害他。”

“傅总裁越紧张,就显得我越有胜算。”贺清宇笑着,枪口沿着怀中那人的太阳穴直颈动脉蜿蜒而下,看得旁人触目

惊心。

“我让你们不许跟上来,你们却违背诺言,你们说该怎么办?”

“我带人退了就是,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人,只管说,以傅家的能力,你想出国境,继续过以前的逍遥日子,也不是

不可能。”傅明谐盯着他冷冷道。

卓云原本是极反感这种话的,但此刻看了看段初言,张口欲驳的话又吞了回去。

“我知道傅家有这个能力。”贺清宇悠然道,“但是你们违反游戏规则,就要受到惩罚。”

说罢枪口下移,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他,冷不防枪声响起,段初言另一条腿也中了一枪,鲜血喷涌而出,他低低哼了

一声,微垂下头,仿佛晕死过去。

傅明谐几欲发狂,偏偏又发作不得,话从牙缝里一字一字蹦出来。“别伤他,我来当人质。”

贺清宇摇头。“我对你没兴趣,游戏继续,在这艘船靠岸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不然下次开枪的地方,可能就是

七爷的另一只手了。”

傅明谐无法,只得退了回去,连同那船,远远开走,直到只剩一个黑点。

贺清宇放松下来,低头一看,那人早已失去意识,连唇色都近乎惨白,他这才感到不妙,连忙拿出医药箱,帮他止血

上药。

手拂上对方额头,一片滚烫。

贺清宇皱眉,他失去了最心腹的手下,对傅家和那帮警察,早已恨之入骨,但对杀了李之的段初言,却不知怎的恨不

起来。

也许因为本来就是自己先去招惹他的。

何况他想要脱身,还得靠段初言。

这样想着,一时心绪起伏,五味杂陈。

离靠岸还要一个多小时,对方的体温却越来越高,贺清宇无法,只得找来湿毛巾敷在他额上,又一直给他喂水。

段初言神智不清,只觉得有片柔软的东西落在自己唇上,清凉的水汩汩流了进来,让火热疼痛的喉咙舒服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双眼,视线内的景物如叠影般晃了半天,才渐渐清晰起来,而腿上两处枪伤和手腕的伤处又如

火炙般疼痛难耐。

段初言微微侧首,便看见那人正靠在他旁边,似乎睡得很沉,眼下淡淡黑影,显然也因为之前的变故而疲惫之极。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绝不可能趁对方熟睡加以暗算的。

贺清宇也很清楚,所以才放心睡觉。

他只不过醒了片刻,那人也醒转过来,见他睁着眼睛,愣了一下,手贴上来,试了试额头的温度。“退烧了,不过腿

上的子弹还得取出来,快靠岸了,忍忍吧。”

段初言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并没有多加追问。

恐怕连两人都没有想到,现在此刻,居然是两人在一起时最和谐宁静的时候。

只是这种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船便靠岸了。

段初言被贺清宇半架着往岸上走,两条腿都受了伤,每走一步都是锥心的疼痛,只是他忍耐力实在太强,不仅没有呻

吟一声,连痛苦的表情都很少流露,贺清宇这才知道这个人意志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这里是一个充满异国风情的港口城市,段初言从未来过,因为该国政治环境等因素比较复杂,这个地方又处于边境,

所以人员复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在,没有人跑上来盘问他们,每个人见到的古怪事情,也许比这样的多得多。

“老大,我们先去酒店吧,已经订好了的。”

贺清宇在越南有不少基业,这也是他被A城警方通缉却有恃无恐的原因。狡兔尚且三窟,贺清宇比兔子还狡猾,自然不

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先去医院。”他淡淡道。

医院是个私人小医院,医疗条件还算不错。

做手术的时候,贺清宇一直在旁边看着,医生要求他出去的时候,他只消冷冷一眼,便让对方噤声。

子弹取了出来,手腕也包扎好了,但腿一时还恢复不了,需要坐着轮椅。

“我死了两个手下,你伤了两条腿,算是扯平了。”贺清宇看着他,神色看不出情绪。

“那么我现在还有什么价值?”

“没有了,在这里,那帮条子奈何不了我,你侄子也暂时动不了我。”贺清宇走过来,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不

知道在看些什么。“但你不能走,以你侄子睚眦必报的个性,一旦你回到他身边,他估计会千方百计给我找些麻烦。

段初言没再询问,贺清宇送他进这医院,已经说明不想杀他,也许是不想树下傅家这个强敌,也许是其他原因,反正

早晚都会知道,段初言不想为一些自己想不到的事情烦心。

养伤期间,贺清宇将段初言迁入自己在这里的宅子,每天跟他待在一起,议事的时候也让他旁听,似乎丝毫不怕他泄

露机密,就连晚上睡觉,两人也同床共枕。

虽然什么事情也没做,那人最多也不过是环着他的腰入睡。

但这样在外人看来依旧十分古怪,可惜段初言的年纪和外貌并不适合美少年这个名词,否则流言和谣传只怕会更多。

更诡异的是,有时碰到一些事情,贺清宇还会来询问他的意见,通常时候段初言都不置可否,三缄其口,偶尔也会给

他一些建议。

贺清宇在这边的生意渐渐顺利,元气也在逐步恢复,毒品走私还在照做,段初言对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好感,但他阻止

不了别人的想法和行动,如果不涉及傅家利益,他不过是个独善其身的人,宁愿冷眼旁观,也很少多嘴。

两人说话的时候,外人绝看不出彼此曾经火拼过,曾经到了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境况,只会以为是一对交情不错的老

朋友。

他们就以这样一种微妙的方式相处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段初言的腿伤渐好,可以抛开轮椅和拐杖慢慢行走。

贺清宇靠在墙边,看着他在花园散步,神色莫测。

“我已经通知傅明谐,估计他明天就会到了。”

静默片刻,段初言轻轻叹气。“多谢,承情。”

即便受伤,他的举手投足也并不失礼,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如果他哭泣求饶或者誓死反抗,贺清宇就可以很痛

快地解决掉他,但眼前这个人完全不是这样的反应,贺清宇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对待他。

段初言说话的语调很慢,似乎在边想边说,无数次自己跟他说话的时候,看见随着他思考的动作,额前散发垂落下来

,挡住那双内敛沉静的眼睛,他总是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拨开,又竭力忍下这种冲动。

对这个人,并不是没有杀心,在船上的时候,如果不是要将他挟持做人质,只怕早就将他打死,但是时过境迁,却没

了那种心情,贺清宇不承认自己也有下不了手的时候。

刚才段初言说的两句话,包含了两个意思,他马上就听出来了。

多谢是谢他这些天的照顾,谢他没有杀自己,还送他疗伤。

承情是指回去之后他会约束傅明谐,不会让他找自己麻烦。

傅家七爷,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

贺清宇突然想起有人说过的这句话,原本自己只是一笑置之,但现在他信了。

不由又有些暗自庆幸当初没有下手,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做敌人,也让人觉得痛快淋漓。

傅明谐天没亮就赶过来了,贺清宇让他单枪匹马,他就真的单枪匹马,没带任何人。

男人总是敬服强者的,贺清宇对这个人的观感稍稍改变了些,只是他不明白,仅仅只是血缘关系,真的足以让他为段

初言做到那么多?

“人呢?”傅明谐举起双臂让保镖搜身,一边盯着贺清宇沉声问道。

“如果我说死了呢?”贺清宇饶有兴致地反问。在对方来之前,他并没有告知段初言的情况。

“我已经交代好了,如果我回不去,傅氏会动用一切力量追杀你,就算你保镖再多,毕竟也百密一疏,能够跟你同归

于尽,也算不赖。”傅明谐冷冷道,没有为他的恐吓所动容,但内心如何波折,却无人知晓。

“怎么看也是我比较划算。”贺清宇的笑容里也没多少笑意,他对傅明谐没什么好感,但并不代表他不重视对方的能

力,这人说得出做得到,自己早就领教过。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如同两头雄狮,用眼神凌迟着对方。

一声低咳传了出来,伴随着拐杖轻轻落地的声音,青灰色唐装的衣角映入傅明谐的眼帘。

心中一跳,他转过头,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转角处,不由欣喜若狂。

“七叔!”

贺清宇双手环胸,嘴角勾起嘲讽的角度。“傅总裁对令叔的感情之深厚,真是令人惊叹!”

最大的弱点掌握在别人手里,任是他有通天的手段也会方寸大乱。

傅明谐本已报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来这里,却没想到一切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贺清宇没有多做为难,傅明谐不知道他的七叔跟对方达成什么协议,两人竟还似多年老友一样道别。

出了门,车子早已停在外头,司机探出头来,朝段初言他们招呼道:“七爷,贺爷吩咐我送你们到码头。”

段初言点点头。“麻烦你了。”

傅明谐纵有满腹疑问,也得暂时压下,小心翼翼扶着段初言上了车。

贺清宇倚在门边看着他们离去,面无表情。

“贺爷,你怎么放他走了,以后恐怕麻烦不小。”小德从他身后走出来。

曹其栋和李之都死了,小德也是跟随贺清宇多年的老人,忠心耿耿,自然被提拔上来。

“人活着,也就是那么回事,有时候觉得太无聊,没滋味,有那个人在,我也就不寂寞了。”他淡淡道,引来小德苦

笑,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老大的思维,明明是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局面,怎么一转身就握手言和皆大欢喜了。

在道上混一天,就得随时做好没命的准备,贺清宇从白手起家到现在,不知死过多少次,早就不把性命当回事,也就

是他这股狠劲,对别人狠,对自己狠,成就了他今天的局面。

但是在没碰到段初言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寂寞这种情绪的。

有一个跟自己并不知心,甚至还会出卖自己的老婆,有一帮忠心耿耿,肯为他出生入死的手下,有一片偌大的基业,

虽然这次损失不小,但现在也逐渐恢复了元气,世界那么大,不需要非得局限在A城,风头过了再回去也是一样。

喝美酒,玩女人,有钱,有权,他曾经以为这就是一个男人的全部了,但是为什么自己内心深处,有时候还会觉得空

荡荡的?

直到碰见段初言,刻意接近,敌对,患难,微妙的和谐相处,这么多日子下来,他竟然觉得心情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也许,这才是自己不杀他的原因吧。

番外三

傅明谐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跟小屁孩争宠的时候。

路都还走得歪歪扭扭的孩子,脑袋却聪明得很,大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他牢牢记在心里,冷不防就冒出一两个单

词,逗得旁人乐不可支。

这个孩子的得来,完全是意料之外,但是现在有了他,傅家的继承人也就名正言顺了。

幸好孩子的母亲死了,傅明谐想,要不他就不止跟孩子争宠了。

孩子的眉眼轮廓很柔和,平叔说跟七爷像了个十成十,但是性格却跟傅明谐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小时候有这么讨人嫌么。傅明谐嘀咕着,面对这个孩子,他的感情很复杂。

段初言很疼这个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就像他当年疼爱傅明谐一样,这也是令某人吃醋的重要原因。

然而牙牙学语,粉嫩可爱的孩子终究是让人恨不起来的,何况傅明谐原本想要过继一个傅家旁支子弟作为继承人的念

头,也因为他的到来而作罢,顿时省事不少,以后他与段初言想过两人世界,还得赶紧将这孩子培养起来。

唔,傅明谐把他称为小鬼,而段初言喊他宝宝,平叔和平婶叫小少爷,韩致远则跟着段初言叫,总之五花八门。

“是该起个名字了。”听了平叔的提醒,段初言似也想起来,微笑道。

“这一辈轮到明字辈,就叫傅明白算了。”傅明谐略带恶意地说道,他的打算是,等到这小鬼再长大一点,懂得自己

名字的含义后,一定会被这个名字给气死。

傅明白,不明白。

这个如意算盘在段初言轻飘飘瞟过来的一眼后消音,某人马上摇着尾巴涎着笑脸蹭过来讨好。

“七叔,我这不是开玩笑么。”

威风八面,心狠手辣的傅总裁的这一面,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

平叔在一边摇头晃脑。“不是有个词叫睿智,聪明嘛,要不就叫明睿,小少爷长大之后一定聪明无比。”

韩致远也来凑热闹。“不如叫明玥,寓意好,也朗朗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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