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清茶捣江湖+番外——大福团
大福团  发于:2011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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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钱两碗这个价了。”

“还有这些个茶碗,哪怕是上好的官窑瓷也没到如此天价,他到底是卖茶还是卖珠宝?!”单枞越说越激动,手指气

得微微发抖,已然没有之前的害怕,“说到底,就是让我来重新做个账搪塞过去,做完了茶楼上下全都落个干干净净

!”

干干净净,白若溪眼皮一跳,确实是干干净净,杀人灭口落得清净的手段在朝廷里尤胜于江湖门派之争,毕竟死人是

不会说话的。

现在面子上摆着糊涂,每走一步却都是踏着千丈悬崖上的绳索,心里若不端着这碗水,哪里看得清楚?真正的江湖,

不在乡野,而在朝堂,却是连一干平日里只是干活做事的平头百姓都会被牵连进去。单枞想起以前对李三说的话,如

今成为了实实在在的笑话,哪怕是他这等小本买卖的生意人,也会被烧了屋子,走了江湖,陪了性命。

或许老爹当初带着他来到镇子,确实出于这些个缘由,然而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处?娘在自己没记事的时候就去了,老

爹将自己拉扯大,也随娘走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单枞看向白若溪,不由地伸出手来紧紧握住

,心下稍感安慰,好歹自己不是一个人,好歹自己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纵使前头有多么险阻,我都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白若溪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两只手相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账本有很多,满满的堆了一箱子,单枞使出拖字诀,早上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看账本,下午在茶楼跑跑,美名其曰“调

剂休息”。他暗地里让白若溪上纸笔店买了些纸,借着看账的由头将几笔账目暗地里记下,积少成多,倒也有大半本

的厚度,上面满是大笔金银巧立名目的出入。这事得安个心眼,单枞有事没事往茶楼晃晃,将一张张纸全都折成小长

条包在一起,用空的胭脂铁盒子装了,藏在茶楼后头的槐树下面。

绝对不能让自己屋子里出现一点除了账本以外的东西。每次做完这事,他的心就怦怦直跳,大寒天的,背脊上却都是

冷汗。

这日中午刚吃完饭,张主事就过来说洛清王召见。单枞和白若溪互看一眼,单枞起身道:“我去就可。”白若溪明白

他的意思,也没拦着,虽然自己易了容,但出了什么岔子都是难说的。

洛清王倒也不扭捏,直接在茶楼的小间里召见。单枞心道这是你王爷自家的地儿,不在这儿在哪儿?任由侍卫搜了身

,进去行了跪拜之礼,抬头时却听洛清王笑道:“原来是你,上次在杭州你泡的茶很好。”

单枞忙恭敬道:“小的手艺粗浅,让王爷见笑了。”

抬眼看去,相比之前在杭州,这洛清王倒是让人觉得增进了不少,却不是别的,而是一双眼睛看着人,令人摸不着心

思,眉宇之间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绵里藏针。

想起之前听到的皇家里头的事儿,他心下又多了些小心,若是搁在以往,是万万想不到会和这等尊贵人物扯在一块儿

的。

桌子上摆着几碟子茶点,洛清王掂起一块瞅了瞅,又放下了,笑道:“前几日本王在宫里进宴,脱不开身,可巧今日

得了闲空,来这儿喝杯茶,算是消遣消遣。北地的茶点比不上苏杭的精致,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难得的了。”

“王爷说得极是。”单枞笑道,“北地的饭食点心有北地的长处,南地有南地的好处,南北各有千秋,总是有人喜欢

罢。”

“原来怕南边派来的是个老古董,却不知来了你这么个人物,也是缘分了。”洛清王道,“这事处理得如何了?”

单枞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是不慌不忙:“回王爷,账目太多,小的一本一本翻看也还有半箱子,不过看过的都已经

回了张主事,不知张主事可对您说了没?”

“哦,本王还没见他。”洛清王道,“有什么你直接对本王道来。”

单枞想把这个王爷扔进洗菜的大盆里殴打一番,脸上却摆着恭敬,道:“小的思量不周,不过张主事毕竟是老人了,

见识也多,给小的提了醒儿,倒也明白了。这理出来的几个条目,小的这儿是做不了主的,还请王爷做主。”

洛清王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单枞咽了口唾沫,道:“这几个账目出入挺大,外面的线牵不上,张主事和小的思

量半日,觉得让王爷托了女眷进香踏青的功德稳妥些。”

“女眷?”洛清王微微一笑,“本王只有一个侧妃,还是已经去了的。难不成要让本王将皇姐给搬上?”

单枞陪笑道:“公主们也都是尊贵的身份,小的们也不敢造次。”

“你们几个倒是把本王的亲眷打听得清楚。”洛清王似笑非笑,“本王一共就一个皇姐,一个皇妹,女眷的功德,本

王知道了。后面的一半早些处理掉,大过年的委屈你们了。”

“哪里哪里。”单枞忙作揖道,“为王爷办事,是我等的福分。”

这些话说完了,也就没什么可扯的了,单枞告退了出来,心下为自己抹把汗,眼角瞅着边上肃立的侍卫,暗叹自己暂

时保了命。

那些出入颇大的账目,只能借着女眷的由头埋了。黎昌大公主是洛清王的亲姐,若是以她名目会引起猜疑,而福慧公

主非一母所出,皇帝又极疼爱,再加上她和大公主姐妹相亲,这点子事摆在她的名头上,没人会有闲话,或者说,没

人敢有闲话。

单枞明白自己这步棋走得险,账目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赌了性命的。不知不觉间,他和洛清王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但这蚂蚱,无论事成还是事败,都逃不过一劫。

除非自己先把这绳索给解开了。

第二十五章 前缘

拜会了洛清王,单枞揣着一把冷汗走出来,还得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下楼梯。在楼梯口转角处,他看见张主事立在那

里,老头上了年纪,驼着背,身体颤得厉害,让人看了心有不忍。他想上前搀扶一把,瞥见那边肃然而立的侍卫,原

本欲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朝老头儿微微颔首,遂顺着扶梯下去了。

洛清王来得很低调,后院只有一顶青绒轿子,看上去完全没有皇家派头。单枞低着头匆匆走过轿子,不经意间瞅了眼

轿子边上的侍卫,心下不由一惊。

那人虽然穿着侍卫衣服,眉宇间依旧是洒脱不羁,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头似乎在算计着什么有意思的

事情,不是沈沉昕还是谁?!

单枞努力按住几乎要蹦跶出来的心脏,让自己的气息尽可能平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走出了后院的门。一拐过

墙角,他整个人差点垮了下来,还没瘫倒在地,一双手扶住了自己,抬头见是白若溪,勉强笑了笑,示意先离开。

白若溪见他这副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

想到白若溪和沈沉昕如果见了面,单枞就一阵接着一阵的担心,拉住他撑起身道:“没什么,我想起有点东西没买,

咱们去街上逛逛。”

京城的街道比杭州还要繁华热闹,单枞本没有买东西的心思,只是想找个由头把白若溪带出来而已,走了走,看一个

摊子上买的丝穗做得不错,美观又大方,问了价钱,两枚铜板,也没讨价还价,干干脆脆地摸出铜板买了下来,递给

白若溪道:“给。”

白若溪微微挑眉,显然有些诧异,不过也没说什么,略略颔首收下了。单枞见他这么爽快地收下,心里极是高兴,抛

了刚才的担忧,兴致勃勃地低头看摊子上的其他东西。

两人正在那儿站着,那边的街上响起整齐的脚步声,转头看去,一顶青绒小轿被人包围着,周边的路人纷纷躲避,唯

恐撞上贵人罪过不起。白若溪拽着单枞走到摊子边上的空挡处,等着这堆人走过去。

两人侧着身子专心看着摊子上其他花色的丝穗,完全没有注意到轿子什么时候经过。

青绒小轿上窗帘子的一角被轻轻挑起,里面露出一双平静的眸子来,与边上走着的侍卫对望一眼,帘子又放下了。那

侍卫嘴角微微一勾,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随便瞅了眼离自己最近的摊子上卖的丝穗,径直走

过,没有丝毫的迟疑。

世上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纵使有前仇恩怨,最后擦肩而过,各自成路人,泯灭于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

这日是元宵节,过完这日,这个年算是真正过了。北地的元宵不比南地的汤圆,乃是用芝麻或红绿果做馅儿,放在簸

上沾了糯米粉一层一层滚出来的,下了水一煮,有些点子黏糊糊的稠。单枞吃不惯这个,他顶不喜欢任何点心上搁的

红绿果丝,勉强咽下一个就放下碗告扰一声,踱进了茶楼。

这个光景的茶客不多,所以大半伙计都在后院吃元宵,余下几个伙计用一只手也数的过来。方才的元宵在胃里糊成一

团不消化,单枞思量着去三楼摸盅好茶消化消化,遂步上三楼,却见原本在大堂打杂的伙计蹲在楼梯口犯愁,不禁问

道:“怎么了?”

那伙计见了单枞,像是见了救星,忙起身道:“大掌柜,您快帮个忙。方才天字厢里来了两个客人,嘴刁得像是来踢

馆的。”

单枞道:“什么踢馆不踢馆,三楼的客人都是吃惯好茶的,自然要求高些。”

“大掌柜说的是。”那伙计道,“只是这客人的话实在让人听不懂,说什么茶叶不拘,但是茶水泡出来要不重不轻,

不沉不浮,这岂不是让人为难么。”

不重不轻,不沉不浮。单枞细嚼这八个字,隐约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就是一时记不起来,心里却是有了主意,对

这伙计道:“我来泡,你去下面招呼罢。”

那伙计应了一声,下了楼去。单枞进了茶水间,尝了尝小泥炉上正烧着的水,天水茶楼的京城分号用的是郊外玉泉寺

的水,也是托了洛清王的面子,这水仿佛浸透了梵音,清甜可口,全然没有北地水的涩。

水刚刚起了鱼眼泡,称为一沸。离三沸鱼眼汤还有点时间,单枞拿来了自己带的野茶,这是老爹手把手教自己炒制的

,平日里多在锅里转几回,手也熟了,此时水刚刚是二沸蟹眼。他烫了杯,用茶则量出茶叶来,再拿起茶勺把茶叶倒

进上好的薄胎白瓷杯,鱼眼汤滚了滚,旋即注入杯中,静息几秒,用茶通撇去浮沫,端上茶盘,送了进去。

天字厢里只有两个人,坐在中首的那个,虽是近暮,但气度不凡。单枞想起自己的老爹,若是至今健在,差不多也是

这个年纪了,心下不由一酸,手上还是稳稳当当地送了茶。

那人揭开茶碗,嗅了嗅香气,然后用碗盖撇了撇茶叶,轻轻啜饮一口,突然发出奇异的一声“啧”。单枞还没反应过

来,就听那人对边上的人道:“老陈,你尝尝。”

老陈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端起面前的那盅茶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道:“老爷,这茶……”

单枞愈发摸不着头脑,心里掂量着,莫非这两人真是来踢馆的?正千般遐想着,耳边只听那老爷沉声问道:“这茶是

你泡的?”

倒像是公堂审问,单枞硬着头皮道:“是。”嘴里顿了顿,刚想开口问,又听那人道,“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

这回是要查户籍了?单枞心说到京城来还真是事多,干干脆脆地回答道:“小的叫单枞,木从枞即是。”

先惊了惊的不是单枞,而是那个老爷,他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急急地往前凑:“抬起头来给我瞧瞧!”仔细端详了单

枞的相貌,让人觉得是在给自家女儿相女婿,又问道,“单其身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人直呼自家老爹的名讳,单枞心下大惊,想起那串金银鱼,脸上压住表情,努力使自己平静地回道:“正是家

父名讳,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这老爷的脸上活生生演了一出川蜀变脸来,喜怒哀乐一串接着一串,悔恨欣慰又是一阵接着一阵,引得边上的老陈不

断唤着“老爷老爷”,单枞觉得自己云里雾里,好像是台上在唱戏,别人坐在台下,自己一个不唱戏的却站在那些花

旦老生之中。

好半会儿,那老爷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老夫是令尊的旧友,隔了数年不知他的消息,今日见到贤侄,不知可

否带我去拜访令尊?”

单枞心里一紧,低声道:“抱歉,家父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他自己如今倒没觉得什么,但那老爷的脸尤胜于之前,刷的就白了,身体几乎站不稳,老陈连忙上前搀扶,方支撑住

了。那老爷喝了口茶,缓了缓气,颤声道:“他死了?”

“家母早逝,家父在六年前也随家母去了。”单枞淡淡道,“我原不知家父在京城还有旧友,丧事照他自己的意思从

简办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老爷喃喃有声,“老夫数年寻访未曾找到,不想他早我一步去了那里。这个世间再

如何权高位重,依旧不能上穷碧落下黄泉,又有什么意思……”

老陈搀扶住,颤颤巍巍地劝道:“老爷,保重身体啊。”

单枞看着这一老一仆,心里也软了下来,道:“前辈是家父旧友,家父临终前应是不会忘记的,前事往昔,自当历历

在目。”

“贤侄,来。”老人招呼他坐下,“老夫与你有话说。”

第二十六章 世亲

“贤侄不必拘束。”这老头喝了一口茶,笑盈盈地盯着单枞,倒让单枞愈发不自在起来,“你泡的茶和你爹的味道是

一模一样啊,老夫看着你,长得和你爹真是像,不过眼睛像你娘多一些。”

单枞打小以来,几乎没听过多少关于娘亲的事情,有的时候问老爹,老爹也只会慢悠悠地来上一句:“你娘啊,是这

个世上待你和我最好的人。”除此之外,幼时襁褓中的记忆实在是寥寥无几了,依稀记得娘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眸,大

概自己是和她一样的。

想到这里,他低头微笑起来,口气也舒缓了许多:“您如何称呼?”

“论辈分其实老夫小你爹几岁,你唤一声‘二伯’就好,拘这个礼作甚?”老头又指了指老陈,“老陈也是和你爹旧

识了,叫声‘陈叔’罢。”

虽然奇怪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多出两个亲戚来,单枞还是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让这二伯愈发高兴,话匣子一开,就滔

滔不绝收不住了。

“老夫年轻的时候就爱喝茶,尝遍了天下名茶嘴也刁了。那个时候啊,你爹在京城外面的玉泉寺下面开了个茶馆,凡

是他亲手泡出来的茶,哪怕是最次的炒青,也与众不同。”老头闭着眼睛,仿佛是在回味那一大碗炒青,“后来就与

他交了友,闲时陪着他出去访茶,那段时光啊,真真是千金难买啊。”

“你爹开茶馆时间长了,就做出名气来,京城里头有几家大茶楼不服,去踢馆,你爹却每场都胜了。甚至之前没见过

的品种,他都能用望闻问切的郎中法子泡出滋味来。你爹此生是离不开茶了,以前老夫还取笑过他,说他大约是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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