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清茶捣江湖+番外——大福团
大福团  发于:2011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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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倒是简朴干净,没有多少装饰,那边的一方桌子上堆满了蓝皮的厚册子,黄色的里纸,一册就有一刀那么厚。

单枞瞅了一眼,没说话,坐下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递与老头儿:“我是杭州总号来的,老先生看看可否对了?”

老头儿接过玉佩,苍老的手在上面慢慢摩挲,最后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来,上下一扣,竟然合在了一起,浑然天成。

他满意地颔首,起身作揖道:“见过大掌柜。”

单枞忙上前一扶,道:“老先生是我前辈,晚辈不敢担当。晚辈姓单,您怎么称呼都成。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头儿道:“老朽姓张,大掌柜唤我一声老张即可。”

“张主事这些日子操劳了。”单枞不敢随便乱叫,还是加了称谓,“不知现今如何?”

“大掌柜也是清楚的,王爷在这里镇着,倒还罢了。”张主事道,“我们下面的人就怕茶楼一事连累了王爷千秋,通

宵翻查账目,支出多少笔不敢大意。”

单枞点了点头,道:“既然杭州总号遣晚辈来,晚辈自然不敢怠慢。这个账目查到多少了?支出可还清楚?”

张主事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其他都还算是清楚,就是有一笔说不清。”他指了指那堆账册,“最上面那本宝蓝

封皮的就是,大掌柜先拿着,老朽安排卧寝去。”说着,老头起身,又看了一眼白若溪,点了点头,走了。

单枞看向白若溪,有些犯愁地按了按额头。白若溪起身,并不说话,尤自走过去拿起那本账册,方转身道:“先休息

,睡醒了再看。”

瞧了眼着那宝蓝色的封皮,单枞也不急着为上头卖命,笑道:“当然。”

张主事安排了卧寝,隔着茶楼一条小胡同的小院子,倒还算是清净。单枞进去的时候,看那两三间屋子,干净整洁,

怕是他们还没出发的时候就日日打扫了,说是安排,其实早有安排。

两人放下行李,烧了水,收拾好换了一身新衣,原来的破衣服也都露出了里子,干脆扔了当柴烧掉。张主事说要办个

接风宴,单枞心里掂量着蹭顿饭也是好的,又觉得在饭局上脑子实在是累得慌,想婉言谢绝了又担心后头的事情闹不

清,干脆点头答应,将时间推到晚上,还能在下午小睡一会儿。

白若溪先窝在床上睡了,单枞怕吵醒他,轻手轻脚爬上来,却见他转头睁着眼看着自己,嘴角不由抽了抽,这人的呼

吸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平稳,当然,除了晚上某个时候。最后干脆厚了脸皮,钻进被子搂住他,闭着眼睛很是满足。

不过被搂住的那个可不那么满足了,想挣开来,最后还是不动了,仍单枞搂着,尤自闭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两

人都睡着了。

北地的冬日愈发冷些,屋里搁着一个镂花金兽铜炉,里面烧着炭,似乎还掺了一点子香,散开淡淡的好闻的香气来。

午后的日光淡淡的,打在屋子里,仿佛镀上了一层极薄的金,用手指那么一抹就会散开似的。

单枞梦见了自己在京城,好像是自己很小的时候,还咿呀咿呀不会说话,娘亲抱着拿蜜枣哄自己,她挽起的发髻上簪

了几朵通草花,很是端庄清雅。还有年轻的老爹,带着他极少见过的优雅笑容,轻轻啜了一口紫砂杯里的茶,如同品

茗下棋的世外高人。

他抖了抖,觉得嘴边有什么东西流了进来,抿了抿嘴唇,咸咸的,慢慢睁开眼睛,摸了摸脸颊,湿漉漉的,原来是梦

周公的时候哭了。

单枞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翻了个身,边上躺着的白若溪却半撑起身,道:“不早了。”

他侧头望向窗外,太阳渐渐西沉,确实是不早了。

两人整顿好床铺,又打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单枞叹道:“在杭州的日子尚且逍遥,如今可是麻烦了。”

白若溪摇了摇头,道:“这屋子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

闻言他一愣,旋即明白了白若溪的意思,这小院是洛清王安排下的,周围布着多少眼线连白若溪都不清楚,祸从口出

,这倒是真的。遂闭了口,不再抱怨。

白若溪走到铜炉边上,揭开盖子瞧了瞧,又嗅了嗅,道:“这是上好的宜神香。”

单枞奇道:“我只是嗅着很舒服,你怎么知道?”

“徐四娘的铺子进香料,日子久了自然分辨得出。”白若溪淡淡道,“有沉香、藿香、乳香、丁香、白檀香、零陵香

,再有甘松、白芷、玄参、川芎,不出这几味,倒还没什么。”

若是有别的什么,可就不是睡得香那么简单了。单枞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这个漂亮的铜炉,还绕了一圈,生怕

里面会窜出一条蛇来。

这个动作颇有点好笑,白若溪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转身对着架子上的铜镜比了比脸上的易容,确认无误后,方才

准备离开。

京城处处繁华,不比其他地方,两人照着张主事所说,一路行来,令人眼花缭乱。好不容易找到那家酒楼,抬头一看

,又是天字打头的,天辰酒楼。

单枞忍不住抱怨道:“这名起的太没水准了。”又瞧瞧大堂里散客吃饭的不少,心里猜着菜色,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小二热情地招呼着,两人来到画着牡丹花的门前,推门一看,只有张主事一人,心下有些疑惑,但还是按下不提,寒

暄一通后坐下吃饭。

第二十三章 天辰

既然天字号的产业都是洛清王的,按理天水茶楼出了这等事,洛清王应当是多加关照。单枞心里转了几个弯,掂量了

一番,觉得刚到京城来,还不知道这个王爷行事如何,最好还是别见面了,顶好的事情就是永远别见这个王爷,办完

事赶紧抽身走人。

这么想着,他就心安理得地端起了酒杯,向张主事敬酒,老头儿却摆手笑道:“老朽年纪大了,禁不得酒,还是以茶

代酒罢。”

于是唤小二换下酒,上了一壶茶,嗅了嗅茶香,是茉莉香片。老头儿道:“北地人喜欢喝浓茶,酒楼、茶楼、客栈里

常年备着茉莉香片,倒是南地一些口味轻巧的茶没什么好路子,滇红、普洱之流也是颇受欢迎的。”

单枞道:“南北口味不同,也是理应的。”他看了看菜色,北方菜口味重些,虽是大酒楼,碟子也是好碟子,但一上

就是一大盆,量是极大的。因为是冬日,也免了那么多些凉菜,先是一盆白切羊肉冻,配着小碗里的酱。再是一份锅

烧鸡,鸡肉手撕下来,再回锅烧,酱汁渗入肉里,皮是脆的,肉是酥的。又有一碟拍黄瓜,却是冬日里难得的。

张主事道:“这盘子羊肉价都抵不上黄瓜,碳炉烘的暖棚子里栽出来,市面上一两银子一根,若不是皇家好气派,谁

有这等本事?”

一两银子一根,单枞心下暗自啧啧嘴,瞧了白若溪一眼,心里掂了掂那三千两白银,买三千根黄瓜当饭吃也得多少日

子啊!相处这么久下来,白若溪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心里笑了笑,瞅了眼拍黄瓜上面堆着的白花花的蒜泥,筷子还

是收了收,往那碟酥炸仔鱼而去。

吃了半晌,张主事提起了话头:“大掌柜一路辛苦,按理应当休息休息,可老朽觉得这事缓不得,还请大掌柜见谅。

单枞放下筷子,忙道:“张主事之前操劳,晚辈年纪轻,也没什么可休息的,只望别给王爷拖了后腿方是好的。”

老头儿点点头,道:“白日里说的那笔银子,真真是有些麻烦。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老朽在这里且说明白了。这笔银

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是两年前一个淮商向王爷借的,用以米价低时买办存仓,灾时献给公家捐个名声。那淮商

与王爷以前有几笔生意,交情还好,王爷那个时候就借了。后来淮商手上有了闲钱,还给王爷的时候干脆当作入利银

子给了茶楼,所以账目上才会多出这么一笔来。”

单枞道:“这笔银子倒是翻来覆去绕了好几圈,解释起来还真真麻烦,所以主事的意思是想个妥当的名目将银子的来

源给解释圆通了。”

老头儿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笑道:“极是。”

思量了一下,单枞试探着问道:“王爷那里……可有什么意思?”

老头儿神秘兮兮地凑近了,沉吟了半晌,方慢悠悠道:“王爷没有什么意思。”

单枞想直接越过这老头儿把那个洛清王拽到地上暴揍一顿。

知道从这老头儿嘴里掏不出什么东西来,又要让自己卖命,单枞认为这出生意实在是亏本到底,还不留一点肉渣,只

能自叹倒霉,乱接了人情,靠着自己那一腔不知有多少的热血,怕是半道上就得给人当替死鬼吊了去阴曹地府会阎王

去。

这场接风宴,除了菜色好些,倒真没什么意思了。回到房里,单枞一张一张看着那账目,心里头是哀声载道,巴不得

把那脑瓜子被门夹过无数次的前掌柜拉过来踢上几脚。

阿弥陀佛,未免也太暴力了点。

他扶着脑袋想了想,转头望向正在翻账本看着玩的白若溪,道:“你可知这洛清王爷和哪些人交好?”

白若溪抬了抬眼皮,道:“你是问官场里的还是那大院里的?”

那大院里自然是指皇家人,单枞道:“自然是大院里的。”

白若溪凝神探听了一会儿,屋子周围除了他们两人没有其他人,方才道:“洛清王是已故穆皇后的嫡子,这论谁都知

道。他还有个同母的亲姐,黎康大公主殷紫,下嫁给了李飒将军,眼下是年中,应该就在京城。”说到这里,他记起

那夜胶州大汉说的一个字“李”,沉默了许久,又道,“还有个福慧公主殷悦,乃是年纪最小的孩子,深得皇帝宠爱

。听说母亲出身不好,但和大公主走得近。”

单枞道:“皇帝就这两个女儿,姐妹之间走得近也是理所当然的。”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有了,这个弯

弯绕出来,应是稳妥的,只是不是我能办到的。”

他上前搂住了白若溪,声音里满是欢喜:“若溪,过了这档子破事,就回去把我爹的茶馆好好修一遍,过安生日子去

。”

白若溪任由他搂着,低低地“嗯”了一声,听他又道:“我娘去的早,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爹把我带大,

开着小茶馆养活我,如今不为他老人家做些什么,做儿子的心里不安生。”

“下午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爹娘还有我,在京城。”单枞慢慢道,“我娘抱着我,我爹很年轻,好像是许多年前的事

情了,不过那个时候我才刚刚生出来,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他猛然想起老爹留下的那些换不得钱的小玩意,起身从兜里掏出来,递给白若溪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再三嘱咐

我藏好了,换不得钱。你可认得这些玩意儿?”

白若溪见那一串金银鱼,不由一惊,道:“这东西你确实须藏好了。”

“呃?”单枞被这么一唬,忙又藏了回去,按不住好奇心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只瞧着觉得精巧,除了用金

银做的外倒也没什么了啊。”

白若溪道:“这金银鱼是皇家的东西,皇帝只赏赐给亲近得信之人,有些三品以上的高官都没有。”又瞧那玉佩,样

式倒还简单不繁复,上面雕着一个“煦”字,转折之间刀法精湛,遂问道,“令尊名讳可有煦字?”

单枞一愣,摇头道:“我爹名讳单其身,很奇怪的名字对吧。”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白若溪道,“这个名字确实很有意思。”

单枞将玉佩也藏了回去,道:“这么一说,我爹以前和皇帝有关系?那么为什么我爹最后还在那么个小村子里把我养

大?”他的大脑顿时引发了无数联想,“还是我爹掌握了什么机密,被皇帝追杀,来一出乌江夜别千秋月,来去浩浩

然无所依?”

这人肯定是被茶楼底下的那个说书老秀才勾了魂去了,白若溪默然,想往他脑袋上来这么一下子,或者泼盆冷水好清

醒清醒。

好在还没等那盆水过来,单枞已经清醒了,一本正经地对白若溪道:“不管我爹以前做了什么,我也没什么本事去理

会,我们俩过好日子别丢了性命才是真的。”

平时单枞总是嬉皮笑脸,遇着别人也是装出一副老实模样,难得有这等严肃状,瞧着颇有喜感,但是这话说出来却是

实实在在,一点子水也不掺的。白若溪闻言,心里分外踏实,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只听自己低低道:“那是极好。

单枞见他微微低了头,耳朵这儿慢慢弥上羞人的红,心里一动,握紧了手,凑上来轻轻吻上那唇。这人也不挣脱,由

着自己去了,遂大喜,各自心意早已表明,那明月也不是照沟渠,便咬着耳朵低声道:“那夜……可还舒服?”

没听见答话,只有那脸皮涨得通红,心下窃喜,两只手也不规矩起来。

那雕花铜炉不急不缓地焚着碳,暖融融的一片,却没有下午那股子香气,但小小的一方屋子里散开另一种味道来。

人人皆道春光好,然不知冬日之佳也。

第二十四章 账本

第二日起了身,单枞并不急着找张主事,推说账目还没看完,自己在屋子里窝了一天。白若溪也乐得不动,饭菜是茶

楼那边送来的,入口之前他图个小心验了毒,没什么事,方才放心大胆地吃了。

验毒这事虽然瞒着单枞,但是焉有不知之理?单枞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账目,下意识地咬着筷子,随便夹了一口菜送

进嘴里,猛然哎哟一声,将口里的菜吐了出来,看清是已经成了一滩泥的豆腐,不由疑惑道:“怎么这么苦?”手上

拿着筷子拨了拨,“是不是豆腐店把盐卤放多了?”

白若溪太阳穴一跳,心下大惊,忙制住他的手,自己用瓷汤匙挖了一口豆腐尝尝,又拿过单枞的筷子,拭净了仔细观

察那被牙齿咬出印来的痕迹,,凑近了嗅嗅,最后搁下两人的筷子,平静地道:“拿调羹吃饭罢。”

单枞瞪大眼睛望着他,不用他说明,就知道了这双筷子里的玄机,心里只有后怕,开口说话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

在打颤:“这个里面……真的有?”

“如果不是你咬开来碰上豆腐,是察觉不出的。”白若溪淡淡地道,“放心,这点量不会有事的。相比江湖上最厉害

的手段,还算不了什么。”

单枞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苦笑道:“这出戏,我不作他想,只想保命了。”他指了指账本,难得地冷笑一声,“说什

么淮商借钱捐名声,都是胡扯!单是这一笔,就是入了红利银子作分成,占了淮南的米盐漕运,还有织造官窑,每月

每季都有银子进,这笔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说着,他翻开账本的下一页,上面平平淡淡地写了几笔进货出入银子

,每笔看上去不算多,加在一起可是不小的一笔。

“我做茶叶生意这么多年,没见过最便宜的炒青一斤要这么多银子的,若是这点银子,外面路边摊的大碗茶可不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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