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任咬着嘴唇点头:“嗯,中得还不轻,昏了三天。”
皇甫良再问:“我在自己家煤气中毒?”
周佳任说:“是啊,要不是清早被邻居路过闻到煤气味儿打了110,恐怕。。。哎,老师啊,平时看您挺坚强的,怎么
这么不禁打击呢?那个司总有什么好,您至于吗?开煤气自杀,您这方法还真老套,现在都流行跳楼了,这才叫无路
可退,死亡几率也比较高。。。”
皇甫良听他越说越离谱,怒道:“打住打住!我怎么开煤气自杀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周佳任唉声叹气地说:“煤气阀全都开着,你自己捂张棉被在床上,抱着的枕头湿了一大片——别告诉我那是你流的
口水,垂涎三尺都是诗人说梦,眼泪才能流成江河——老师,那姓司名总的家伙值得让你这么伤心吗?他都跟别人订
婚了,你熏死自己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可是怀抱美人,夜夜笙歌,温柔乡里好快活呐,听说你开煤气自杀都不敢到医
院里来——幸亏他不来,否则弟兄们见一个宰一个,见一双杀一双,替你报仇!”
皇甫良气得嘴唇直哆嗦:
““谁告诉你我为他伤心了?谁又告诉你我自杀?你们怎么可以凭空捏造事实?凡是要讲证据的!我现在就可以澄清
事实:中毒只是因为我洗好澡忘了关煤气,枕头湿了是因为我洗好头没吹干。周佳任,谣言止于智者,你造的谣你就
得负起责任,还我清白来!”
周佳任还待反驳:“那个司总。。。我们明明见你为他醉酒为他失踪,当天晚上就煤气中毒,这。。。也太巧了吧!
”
皇甫良脸上挂满了寒霜,眼神刀锋般犀利:
“周佳任,我再重复一遍:司徒霄跟我皇甫良没任何关系,从今以后我不认识这个人,他跟谁订婚跟谁结婚也不关我
的事,你要是还认我这个老师就赶快去澄清问题,否则我有办法让你毕不了业!”
周佳任仍认不清形势,以为皇甫良只是一时气话,还想继续劝解:
“老师,那个司总,你就不想报复他吗?”
皇甫良眼睛都红了,吼道:
“跟你说了别再提他!”
周佳任被吼了一激灵,瑟缩成一团,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
皇甫良也觉得自己过于激懂,吓到了未成年人,于是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拉上了被子,幽幽地叹道:
“对不起佳任,我的话重了。。。只是,我还想在这里生活,我还想继续工作,能给我留点尊严吗?”
51.逃
“朱医生呢?”负责给皇甫良换输液瓶的小护士狐疑地问面前这个身材颀长,戴着一副遮去整张面孔的口罩,穿着白
大褂的“医生”问,“他怎么不亲自过来?”
“医生”双手插袋,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镇定说:“正好有个急诊病人,朱医生正忙,就打电话让我带病人去做个
CT。”
小护士还是不尽信,对眼前这位从未逢面的男医生提高了警惕:“您是哪位医生?好像没见过。”
“医生”笑了笑,眼镜后的眼睛弯成了两泓深潭:“我也是这两天才刚调过来的,姓肖,在放射科。。。你也是新来
的吧?咳,这医院大了,那么多医生护士,没见过面也不稀奇,以后咱们就认识了。”
虽然隔着玻璃镜片,小护士还是被这位“肖医生”俊朗的外表,迷人的笑眼,温柔的嗓音打动了,她头脑一热便放下
了警戒心:“原来是这样啊,那就麻烦肖医生把病人推走吧。”
“肖医生”点点头,走到床前掀开被子一把横抱起皇甫良。
皇甫良警惕地盯着他,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此人是谁——就算化成灰也认得,不过他没立刻揭穿,他想看看,这
个自称“肖医生”的江湖郎中,葫芦里装的什么奇毒异蛊。
“肖医生”冲皇甫良眨眨眼睛,把他轻轻放到轮椅上,盖上毯子推出了病房。
两人坐进了电梯,“肖医生”按了1楼的按钮,静静站在轮椅后面。皇甫良忍不住问道:
“肖医生,我们要去哪里做CT?”
“肖医生”冷静地回答:“去医技楼。”
皇甫良又问:“医技楼的几楼是做CT的?”
“肖医生”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四楼。”
皇甫良冷笑一声再问:“‘肖医生’是哪个部门的?”
“肖医生”一点不打奔儿:“医疗技术部的,朱医生拜托我来领你做扫描的。”
这时电梯到达了一楼,两人出了电梯来到了大厅,“肖医生”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左右环顾,快速推着皇甫良往出口走
去。
皇甫良故意问道:“肖医生不姓肖吧。”
“肖医生”觉得呼吸不太畅快,便摘掉了口罩,露出一张俊逸的面孔,含笑反问:
“我不姓肖姓什么?”
皇甫良欣赏着绿树红花蓝天白云,只觉云淡风轻,春光无限,于是他轻描淡写地答道:
“这要问肖医生您自个儿了。不过我要提醒您一下,朱医生并没通知我要做CT,CT室也不在四楼而是六楼,还有
,口罩和白大褂并不适合您,我看您还是找地儿脱了吧,别把人家好好的衣服弄脏了。”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你,早就认出我来了是吧?”
皇甫良撇撇嘴,歪过头去。
司徒宵见他并未挣扎,就把轮椅停在卡宴车前,拉开车门把皇甫良抱进汽车前座上,再把轮椅折叠了塞在后备箱里,
自己跳上了汽车发动马达,一路开出了医院。
路上皇甫良并未挣扎却也不主动示好,只是默默地望向窗外。
司徒宵忍不住问道:“怎么不问我带你去哪儿?”
皇甫良把头靠在车窗上,说:“问了又怎么样?我走不了路,也反抗不了,去哪都随便你了。”
司徒宵皱起眉头:“中毒这么深?以后都不能走路了吗?”
皇甫良冷笑一下:“你一定希望我以后都走不了吧?”
司徒宵沉默了一下,肯定地说:“希望。”
皇甫良更觉心寒:“是啊,你当然希望,我动不了就没人去打扰你了,你可以放心过你的安生日子。”
司徒宵怔了怔,打了转向灯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扳过皇甫良的肩膀认真说:
“小良,我知道你对我的误会很深,今天我可以告诉你,打知道你存在这世上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我也不打算
安生了。希望你走不了不是因为害怕你来打扰我,而是因为那样你就不能从我身边逃走,我不用天涯海角的追着你跑
,提心吊胆地整天担心你说走就走,你明白吗?”
皇甫良说:“我不明白。”
司徒宵目光冷峻,然后突然出其不意地吻住了皇甫良。
“现在明白了?”
皇甫良冷笑了一声。
司徒宵气急败坏地重新发动了车子。
“我知道你在怪我和唐小冉订婚。。。我只告诉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有苦衷,我爱的人是你,这一点从未变过
。”
皇甫良不为所动:“婚都订了还说这些有意思吗?现在是订婚,将来你若结婚最好别再说这种话,如果你未婚妻知道
该怎么想?把你当变态吗?”
司徒宵忽然踩了脚油门,车身噌地一下往前蹿去,卡宴飞快提速,超过马路上行驶的所有汽车。司徒宵黑着脸目视前
方,半晌才发狠说道:“就算结婚了,我要的还是你,皇甫良,你必须记住!”
皇甫良笑得轻浅:“幼稚。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既然承诺了婚姻就必须专一被你承诺的人
,无论身与心都要忠于对方,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还谈什么爱?简直笑话!”
司徒宵不怒反笑,而且笑得诡异,这让皇甫良有些后悔在自己没有恢复行动能力时就与他针锋相对,以目前的状况来
看,无论司徒宵怎么摆布他,他都只有认命的份儿。
“既然如此,我就做到底给你看看,我的身、心是怎么忠于你的!”
仿佛要与时间赛跑,司徒宵驾着卡宴一路闯了N多个红灯,沿着跨江大桥向东方疾驰而去。
车子到了香格里拉酒店停下,司徒宵拿出两百小费把钥匙扔给门童帮忙泊车,然后抱着皇甫良走向大堂电梯,直奔十
三楼。
或许是心情过于焦躁的缘故,司徒宵板着脸盯着每隔几秒才跳一下的楼层指示灯,觉得度日如年,直到“13”这个
数字飚红,仿佛起跑线上发令枪响,他似离弦箭般奔出了电梯,向房间冲刺而去。
进了门就把皇甫良扔在床上,心急火燎地扯掉领带脱掉西装解皮带褪裤子,然后跨在对方的身体上,动手脱他的病服
。
皇甫良冷冷地看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的司徒宵,直到下身一凉,才反射似的开了口:
“你别后悔。”
司徒宵边吻他胸口边喃喃地说:“我。。。后的。。。什么悔呢?”
皇甫良十分冷静:“你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哪怕你追到天涯海角,你也不会再见到我。”
司徒宵停住了动作,迅速抬起头看向皇甫良,皇甫良的表情是倔强的,是决然的,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司徒宵知
道他这次说到做到,他要想让他找不到,他就找不到。于是他害怕了,害怕之后是无边的绝望,他轻轻拢起皇甫良的
身体,把头埋在他胸前,过了一会儿皇甫良觉得胸口湿热,知道司徒宵哭了。
等司徒宵哭得差不多了,皇甫良说:“扶我去洗手间,我要方便。”
“唔。”
司徒宵为皇甫良穿好衣裤抱到洗手间,翻开马桶盖,从背后环住腰让他倚靠着,自己则把头扭向一边等皇甫良自行解
手。
从一侧的墙镜上看到两人前后拥抱的侧影,心口忽然疼了,把头埋进皇甫良肩胛骨里,下意识地拉紧了手臂。
“你太傻。”他埋怨道,胸中却是无限柔情,“早知你会为我开煤气,我就天天守在你家煤气旁看着,你一开,我就
把你抱走,从此不放手。”
皇甫良没应。
司徒宵又说:“我晚上就跟唐小冉说,我跟她解除婚约,我带你走。”
皇甫良微颤了一下,仍不语。
司徒宵感到无望了:“小良,我知道你恨我。。。”
皇甫良解手完毕把裤子拉好说:“好了,现在送我回医院,下午还要做检查。”
司徒宵不肯放手:“今天能陪我吗,我很怕送你回去,你就再不肯见我了。”
皇甫良试图拽开他的手,但没成功,便说:“你打算让一个病人陪你?”
司徒宵连忙改口:“不不不,是我陪你,让我陪你一下,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然后我把你送回去。”
皇甫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打电话。医院不见人,会报警的。”
司徒宵拼命点头,忘乎所以地脱口而出:“好好老婆,还是你想得周到。”
皇甫良心中一痛,纠正道:“往后司总说话要注意了,我只是一个曾经被你救济过的孤儿,名叫皇甫良,你的老婆姓
唐,名小冉,别再叫错了。”
司徒宵凄凄然。
52.三打白骨精
司徒宵送皇甫良回来的路上问他,有人负责在医院护理你吗?皇甫良说并没有专门护理的人,只有我的几个学生每天
到医院来照顾我。司徒宵回忆了一下问是不是那三个师兄弟,一个姓谷一个姓周一个姓梁的,三个人有点神经质的?
皇甫良说是,你还记得他们几个人,我以为你把他们都忘了呢。司徒宵说我哪能忘呢,他们是司主任的弟子,也就是
我干爹的弟子,论起辈分来,他们还得叫我叔叔呢。皇甫良啐了他一口:占司主任便宜不算还要占他弟子便宜,司徒
宵你这人怎么这么黑呢?司徒宵不以为然:我哪有?明明就是我上赶着拿便宜给他老人家占,又管他叫爹又给他送礼
的,这还叫黑,那你黑黑我试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皇甫良趁机就问:天下没有白叫的爹,你到底安了什么歹心在
司老身上?司徒宵笑着说,你别管我对别人安的什么心,我对你是九百九十九颗红心,差一颗就满千了。皇甫良立刻
想到了唐小冉,揶揄道,那一颗给那位唐小姐了吧,我那九百九十九颗的分量还不顶这一颗。司徒宵连忙否认:你错
了小良,那一颗是你的心,我给了你九百九十九颗,从你那拿一颗不过分吧?皇甫良一怔,方觉得眼热,低声说:我
宁愿你一颗都不给。
司徒宵咬了咬嘴唇,松开一只握方向盘的手去拉皇甫良的手,感到那手是冰冷的。那个瞬间他真的想抛开一切带他远
走高飞了,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
到医院的时候司徒宵要把皇甫良亲自送到病房,皇甫良没让:
“叫护士推我回去就行了,你走吧。”
司徒宵还是坚持送,皇甫良就为他稍稍列举了一下这样做的恶果,他说:
“看过西游记吧。”
司徒宵说:“看过,怎没看过呢?”
皇甫良就说:“看过最好,西游记里有一回叫作‘三打白骨精’你总知道吧?”
司徒宵当然熟烂于胸:“知道啊,不就是唐僧的三个徒弟为了保护师傅同心协力消灭白骨精的故事吗?”
皇甫良嘿嘿冷笑:“很对。你要是去了,就是那白骨精。”
司徒宵一时还没领会他的意思,习惯性地抓话说笑:
“这么说你就是那唐僧了,你要是唐僧,我宁愿去做白骨精,他们三个爱怎么打怎么打,打得死最好,打不死我就把
他们师傅抓回去吃了。”
皇甫良说:“你不信就试试看。”
于是司徒宵不顾皇甫良的警告,执意把他推回病房。
还没进病房呢,走廊里远远地就听到一群人在争吵。司徒宵定睛一看,头皮就发麻了,对皇甫良说:“这回不用我出
场了,已经开打了。”
皇甫良苦笑:“我电话里说我没事了啊。。。这仨咋这么不让人省心?”
师兄师弟周佳任正揪着朱医生要人,旁边站着一筹莫展的老院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场现代版“三打白骨精”上演
。三个小子巧舌如簧,把朱医生骂得狗血喷头,老院长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干瞅着朱医生被灭门而无能为力。
师兄怒道:“你是他的主治医生不?”
朱医生惶恐点头:“我是我是,可是。。。”
师弟紧接着狮吼:“你知道他是个不能动的病人吗?”
朱医生这厢赔礼:“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周佳任揪过朱医生咬牙切齿地叫道:“知道还把人看丢?”
朱医生慌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别人冒充把病人带走的。。。”
师兄弟们齐刷刷地瞪向院长,老院长霎时汗如雨下,一边掏手绢一边陪笑:
“各位消消气,消消气,这中间一定有哪个环节出错了,待我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