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经天 第一部——seeter
seeter  发于:2011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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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地面上四散的发黄纸页,冰冷磁盘,杜亦南又深深吸入一口烟雾,努力压下心中翻涌而起的沮丧和失败感。这并

不是他办案以来遇到的第一次挫折,但没有哪次会比这次更让他焦虑,烦躁,倍感压力。

当然,没有过去,还有现在,杜亦南知道自己大可以象一个优秀猎手能做的那样,仔细地,稳妥地暗中观测凤飞的一

举一动,直到他有足够破绽露出,但是……那太慢了。

杜亦南隐隐渴盼找到一个缺口,让他能以雷霆万钧之势给予凤飞致命一击。他要带着拘捕令出现在凤飞面前,亲眼看

着那张完美而冰冷的面容如何变得惊慌失措,痛苦崩溃,他要凤飞知道邪不胜正,后悔做过的一切,他要……

摇摇头,杜亦南甩开思绪,发现自己对凤飞的敌意比想象中的还要重。也许,是恨?
回过神后,才发现门铃声已经固执地响了很久。
杜亦南站起身,从满地的资料中踢出一条路,走去开门。
"杜哥,局长叫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哇!"
一张活泼年轻的脸探进来,立刻被屋内的情形所震撼。
"死你个头,带吃的来没有?"
杜亦南用力一拍这个年轻人的脑袋,打开门上的锁链,放他进屋。
原本这个名叫刘京的探员是调来此地时局里分派给杜亦南的助手,但杜亦南独来独往惯了,婉言拒绝无效后,刘京更

多地变成了他与局里的联络人,谎言的掩护者,以及偶尔的食物供应商。

"当然有带,要不你饿起来还不将我给吃了。"刘京找寻着能将手中大包小包放下的一席之地,"杜哥,你还在查那个律

师?查到什么没有?"
"暂时还没。"杜亦南淡淡接过刘京手中乱七八糟的纸包,向厨房走去。
"我倒有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你说。"杜亦南努力腾着冰箱空间,并不在意。
"呃,听说这人是个GAY……就是那种同性恋啦。"
杜亦南警觉回头,盯住刘京:"你怎么知道?"
凤飞一向将自己的私生活保护得很好,就连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凤飞不同于常人的性取向,这小子又是从何而得知?
"你得答应下次剿捕行动时带上我。"刘京暴露出真实意图。
"没问题。"
"是这样的啦,你知道,我家的家境不是很好,我姐在一家有着特殊要求的宾馆给人打工……"刘京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杜亦南忍耐地听着,总算听到了重点,"昨天上午轮到我姐休息,在家看电视时,突然说了一句,那个律师是GAY啊

,我凑过去一看,咦,可不就是你正在调查的凤飞么,我连忙追问,我姐说她做大厅服务时看到凤飞和男人一起开房

……"

那个电视指的是法庭直播。杜亦南也看过。大约是上次节目引起了广泛关注,电台大喜之下,主动联络法院,又拍了

几次。昨天那场是凤飞任原告律师,为一群失业工人追索拖欠工资,保险,以及赔偿。这种官司在事实部分并不太难

,难就难在具体数目的核对,以及赔偿部分的善后。凤飞不知哪里找来的材料,精确地抛出了三年来对方的具体盈利

,以及为了躲债而进行的财产私下转移,被告当即就白了脸,冷汗直流。这件官司还需要再审,但结果已经不会有太

大疑问。凤飞为自己当事人争取到的赔偿金数目大概可以刷新国内同类案件记录。

观众调查中,一般人都表示出对凤飞的钦佩。也有很多人认为凤飞是沽名钓誉,故意示好以掩盖以往的劣迹,只有杜

亦南心中明白,凤飞压根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他只是在利刀的威逼下而战,为那个猎人而战--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

。杜亦南突然有些不悦。

将私人感觉带到工作中是个严重的错误。杜亦南控制住不该有的情绪,冷静问道:"她在哪个宾馆上班?"
杜亦南追查凤飞的同时,凤飞也正在头痛之中。
他当然不是为了杜亦南的调查而头痛,事实上跟在他身后,想找出他把柄的人不知有多少,他们分别来自他的仇家,

廉政机构,经济调查组织,刑事及扫黑组……再多一个全无所谓。

凤飞在头痛怎样不动声色地找出那个叫小茵的女子的身分。
自那次见面后,弟弟阿然又如往常一般失去了踪迹,八成又是去哪个地下赌场挥霍了。按惯例,他要到钱用光才会再

出现。
至少这次还有个女人帮他一起用,凤飞不无讽刺地想,他可能很快就会再见到弟弟了。不过,如果官方资料查不出人

,又不能借用哈氏的力量,那要怎么才能弄清楚呢?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官度披着宽大的棉质毛巾,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已经从国外回来了两天,但为了表示对老婆又一次胡作非为的愤怒,

他连家也没回,一下飞机就直赴凤飞这里借住。

"我在想如何应付嫂子的逼问。"凤飞斜睨了官度一眼,脸上明白写着不欢迎,"你为什么不去住酒店?"
"然后再让她堵到?"官度摇了摇头,"只有你这里她还不敢冒然闯进来。"
凤飞这个名字,哈氏下层几乎没人知道,反而在上层核心,多多少少对他都有些忌惮,不愿正面与这个精明律师发生

冲突。
"随你。但你不能将警察,记者,还有女人带进来,否则我立刻搬家。"
"你自己还不是带了个警察进来……"看到风飞脸色不善,官度立刻改口,稍低了声音笑道,"那个,你最近生理问题怎

么解决的?要不要我帮你?"
官度的笑容一向是天真式的,此刻却全然邪气,带着某种经验丰富的男人特有的挑逗。
"不用。"
凤飞瞪了近在咫尺的男人一眼,从沙发中站起走开。
凤飞的同性倾向,官度很早就知道了,而且是在……实战中。
那还是凤飞才出道没多久,新锐表现引起了正在招揽人才的官度的注意,当下找了个不带背景的纯企业案请他,借以

试探这个年轻律师的实力。结果很令官度满意,当夜就送了个女人给凤飞作礼物,却被拒绝。官度只当是不对凤飞口

味,前前后后连名表带美女又送了好几个,都一起被打了回票。

凤飞有些生气,官度更是。微怒之下索性派人在凤飞酒里下了春药,又在酒店的床上放了个美女。结果……十来分钟

后,美女冲了出来,官度诧异进屋察看,却被正在呻吟,目光迷离的凤飞拉住了手。

官度的性向一直是明确的,他从没对男人起过任何绮思。然而,不知为何,大汗淋漓正在挣扎的胴体,黑色湿发与惨

白面庞交错的奇异气氛令他欲离去的脚步停顿,然后官度做了一件自己也不相信的事,他不甚温柔地抱起凤飞,将他

带到床上……为他解决。

第二天凤飞醒来时几乎是全然冷静和沉默的。官度顺势提出了招揽要求,自然,其中不无威胁之意。虽然同性倾向不

算什么罪名,行内也不乏人如此,但就一个才出道,阻力重重的小律师来说,这已可算得致命。而当官度进一步说明

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凤飞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说实话官度并不讨厌凤飞。他也知道凤飞有严重的洁癖,并不能随意接受一个床伴,所以当同事了很久之后,凤飞偶

尔来找他共度一宵,解决生理需要时,官度都会欣然从命。不过那种时候实在极少。多数情况下,凤飞都只是一个冷

淡,准确,近乎完美的优秀下属。

只是凤飞自此后在陌生场所便绝然不让任何食水沾唇。官度虽然不提,心中总还明白原因,歉疚他是不会有的,但也

没逼凤飞改正,反而有时还会替他挡掉点酒桌上的纠缠。时日一长,凤飞的怪癖熟人皆知,宴间也便省了许多麻烦。
9
生活如水,不管底下藏了什么样的爱或恨,仍然静静往前。
律师总是繁忙的。不过短短数十日,凤飞手头又积压起一批案子,其中有些可望在几次庭审内解决,更多则需要耗费

金钱和时间,慢慢地水磨。这些当然也都是为哈氏服务,所用手段虽不尽光明,不过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仍是正规的

商业案。所谓的刑事案,自从上次阿杰被判无罪释放后,已经骤减许多,似乎官度的攻心战术真已起到效用,杀鸡骇

猴,兔死狐悲,一时各帮各派气焰都收敛许多,哈氏势力又得以扩张了几分。

凤飞对这些知之甚详,却并不真正关心。他的心思倒有一半化在调查弟弟的新女友上,因为要做得不动声色,就更加

费神。急切间还没什么眉目,对方却先找上门来。

接到手机时凤飞正与官度及几位同事参加一个商业酒会,明星的助兴歌舞将酒会气氛推至high。
 
"你是?"凤飞端着酒杯,悄然走上无人的阳台。
"是飞哥吗?"话筒那边的声音柔软娇嫩,象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却带了全然的惊急和恐惧,"我是小茵,阿然的女朋

友,飞哥你快来,阿然被人捅了一刀,好多血……我们逃了出来,可那些人还没走……我好怕啊……"

凤飞的心往下一沉:"你们在哪里?"
"躲在码头的一家货仓里……"小茵边抽泣边报出一个地名。
凤飞倒吸一口凉气:"西港?你们怎么到那里去的?还敢跟人动刀?"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已接近斥责,而现在最不需要

的就是增添压力,立即放缓口气,"你先帮他包扎伤口,躲在原地别动,别出声,我马上就到。"

声音镇定沉稳,小茵似乎也受到感染,挂机前的哭声已减弱许多。
合上手机,凤飞心中却更加沉重。西港码头地形仄斜,背山近水,人物也龙蛇混杂,每日里打架斗殴擦枪走火无数,

是连警方也头痛无比却又无可奈何的全城最乱最多事的地段,管着这地盘的老大方洪偏又正是哈氏的死对头。

想起方洪手下那批凶悍剽蛮,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干的码头苦力们,凤飞头痛地揉了揉眉间,心中急速思索对策。
"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不大好看啊。"不知什么时候官度已来到身侧,若有所思地看着凤飞。
凤飞转头,正对上官度那双深沉的黑眸。眼光依然一如既往地锐利,似能看穿人心底,却多了几分关切。凤飞看得出

来,那是官度为数不多的真实关心。
不管是配合无间的上下属,或是偶尔春风一度的床伴,他们之间的关系终是要比旁人深一些的。
凤飞望着官度,下定了决心:"我有麻烦。能否帮个忙?"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宾利无声无息地滑行在通往码头的僻静小路上。这是捷径,虽然路况不佳,但对于官度特别改装

过的爱车而言,仍能保证十分钟内到达西港。
车内只有两人。不但凤飞扔下了保镖,连官度也一个没带。先前凤飞提出不带随从,私下行动的要求时还有些犹豫,

他清楚官度是赤手空拳厮杀出的天下,但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这男人是否还保留有野性,还愿意冒险,却不得而知

原本在这件事上,郞寒是更好的人选,但一来一去,时间未必足够。凤飞做决定时如是考虑。
路上,官度很奇特地沉默,一句话也没问。凤飞本想解释几句,然而这些事,一旦说了开头,剩下的等于全都暴光,

他暂时还不想。若要拿当事人之类的借口来搪塞,不但骗不过官度,也是对他慷慨援手的一种侮辱,所以,凤飞索性

什么都不说。

车内浮动着可疑的、暗潮激涌的寂静。而车轮飞驶,不多时西港弥漫着隐隐工业黑雾的天空,灰色林立的吊车货仓已

一一呈在眼下。
"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他们还在不在。"官度在高处停下车,观察着目标,一座不起眼的,夹杂在数十间废弃厂房中的

陈旧仓库。
凤飞如言照办。话机那头传来小茵怯怯的声音让彼此都松了一口气,他按官度的嘱咐问了几句仓内的地形,又让她扶

起阿然在门角等候。
"真要这么做?"凤飞将手机放回衣袋,系紧安全带,还是犹豫了一下。
"不然你想怎么办?那批人还在搜,路口至少堵了十几个,而我们只有两个人,"官度此刻的脸色是全然冷酷的,眼中

闪烁着恍若利刃的锋芒,森寒扫视前方,"你以为子弹都真能躲着我们飞?"

凤飞见过官度嗜杀冷血的表情,但那都是在谈判桌和某些内部会议上,象这般直接撕下文雅高贵的外衣,露出一种近

乎动物掠食本能的残忍无情,这还是第一次。
他就是用这样的神情,从最黑暗污浊的街巷一路杀出重围,杀到衣冠楚楚、风云迭起的盛世华堂上么?凤飞不知为何

,微微地笑了起来。
"你错了。"
"嗯?"官度一愕,却不知是因凤飞的话,还是反常含笑的神情。
"只有一个人。"凤飞郑重地表白,"那就是你。我是不能算的,因为我虽然有枪,却不知道怎么瞄准。"
"看来回去后我还得对你多加训练。"官度也不由唇角微扬,看了凤飞一眼,突然揽过对方的腰,在他耳边低语,"今晚

我去你那儿过夜。"
话一说完,还不等凤飞有所反应,官度便松开手,一踩油门,宾利雅致发出沉沉的呜声,向前急冲出去。速度越来越

快,最后近似飘飞,以全然无畏亦一无所忌的悍然之姿,呼啸冲过惊呼纷避的持械打手,冲过路障,最后轰然冲破仓

库后墙,在空地上打了个旋,缓缓减速。

后车门敞开,凤飞探出半个身子,向昏朦不清的暗处急道:"快上车!"
这时候就算呆子也明白怎么办。一道纤弱身影吃力地扶住另一道,跌跌撞撞倚到车门边,凤飞伸手从旁协助。
已有子弹带着尖利的破空啸叫在黑暗中横飞乱舞。方洪的手下果然剽悍有素,惊愕之后居然立刻毫不犹豫追杀而至,

官度的宾利曾精心改装过,车身不畏子弹,然而当小型迫击炮的轰吼及火光在身侧炸亮时,每个人心中都觉出死亡之

翼近在咫尺的重迫。

"该死,你们倒底惹了什么事?居然动用到这个!"官度喃喃低骂,手中的枪已吐出火舌。
凤飞注意到他似乎仅凭感觉,就能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击中那个迫击炮手。片刻沉默后轮到那些枪手。官度的枪声并

不急促,但每一枪都会紧随一声或压低或高声的惨叫。

这就是超级好手的实力?凤飞不由庆幸自己找对了人。
小茵及阿然已经上车,车门紧闭。官度如神的枪法也将包围圈撕开一道缺口。
"坐稳了!"
官度一声低语,黑色机器再度兴奋,激腾,如箭急驶出去。旧货仓的墙壁却因又多了个大洞,而在他们身后轰然崩塌

,引起一片惊慌呼叫杂乱骚动。

10
黑色宾利在僻静的山路上飞飙,将追赶的人都远远抛在身后。几个转弯后,反光镜内已是空空荡荡,再看不到半道车

影。
后座的阿然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已在小茵的怀里昏迷过去。风飞简单察看了一下伤势,发现除了右肋一刀较深,境

况堪忧外,其余都只在皮肉间。
应无大碍吧。哈氏旗下的私属医院拥有第一流的外科好手,以及全球最顶尖的医疗设施,这点伤都救不活,那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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