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经天 第一部——seeter
seeter  发于:2011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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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飞看着官度玩笑般的神情,心渐渐地下沉。官度是认真的。他要是想杀阿然,谁也挡不住。
"你说。"
"你为什么不跟他走?这确实是个洗白的机会。而且你又喜欢他。"
"我……"
官度抬手阻止他,眼神凝重。
"想好了再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这就算审问了吧。两人虽肌肤相接,话语间的冷厉气味却是不言而喻。
凤飞默然垂眼,一丝头发无声无息落到面颊,灯光下,黑白分明得凄厉。官度突然生出一种将猎物逼到死角的错觉。

但他并不后悔。毕竟……指尖轻触着温润光滑的肌肤,这种机会可是很少。

"有段时间,我每天都要做心理治疗。童年阴影,创伤印痕,你怎么称呼都行。"
凤飞终于开口,声音很单调。官度注意地听着。
"阿然的父亲是我杀的。从刀刺入他心脏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带走了本来属于阿然的钱

,用来上学,并选择了法律。我近乎疯狂地渴望成功。遇上你,为你工作是个意外,但是那离我的目标更近。我从不

否认我的目标是金钱,是权力。不,那与你的权力不同,我只是想要……解释规则的权力。"

官度轻轻抚过他的头发。
"我的路,就是我自己的。我想我无法忍受那种隐姓埋名,无所事事,一辈子担心追杀的生活。杜亦南……他的生命中

也不该有我。他是前途无量的警察,应该娶妻生子,安稳升职,怎么能和我这种男人牵扯在一起……我可以不在乎,

他却不能。所以,打开始我就当成个梦,从未想过表露……何况,"凤飞顿了顿,平静的语声中带出一丝高傲,"那种

施舍来的爱,我怎屑于要……现在,你放心了么?"

放心?官度淡淡一笑。他根本没怀疑过。凤飞如果想叛变,有的是更好的法子。然而听了凤飞的话,他心中仍闪过一

瞬间后怕。凤飞自觉对杜亦南无情,却仍在不知不觉中为他着想,这岂是仇敌应有之态。

要是杜亦南能逼凤飞说出这番话来,只怕他已见不到现在的凤飞。
可惜杜亦南并不知道,凤飞也不知道。
"我不会动阿然。"
他没有提杜亦南。凤飞也没有再问。两人心里都极清楚,不管原因为何,官度已将这人列入了猎杀名单之中。这次,

就连凤飞也无法求情。
官度将胡乱裹着被褥的凤飞抱得更紧了些,低头贴在他的耳边,轻笑道:"你现在状态不稳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

。说吧,到明天早上为止,你想要激狂的做爱,还是静静地在我怀里睡个饱。"

同一时刻,阿然从醉意中微微清醒,发现面前站了几个彪形大汉。

17
酒吧后巷潮湿阴冷,光线昏暗,虽是对面咫尺,也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你们是?"
阿然本能地觉出危险,直接向后退去。
才退了一步,手臂便被人从后扭住,用力之大,几乎要将肩关节撕脱。
酒意完全消退,阿然痛得哼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头发已被揪起,一拳狠狠地打到脸上。紧着是身后数下混杂不

清的脚踢。
"行了,他还有用,先带回去。"为首的男人制止住同伴,冷冷道,"弄坏了,刑堂又要不高兴。"
迷糊中听见这几个字,阿然全身都象结了冰。他已经猜出了他们是谁。
就算白痴也知道,落在他们手里,下场比死还惨。
哥……阿然习惯性地想起一个身影,随即更大的痛苦攥紧了他的心。
哥和小茵……最亲近的两个人,他们已经彼此喜欢,相拥而眠了……
那就这样吧……
放弃所有挣扎,阿然麻木地任凭几只手粗暴地拖拽往巷口的货车。
月色一黯。象是乌云遮挡了天空,狭窄的小巷突然陷入了黑暗。
只不过一瞬。
光亮再起时,阿然完全怔住了,就在面前,看到了以为只有电视上才会演的一幕。
一道身影正自月轮间飞掠而过。宽大风衣展开有如深色鸟翼,钢索的银光细碎地闪烁,枪口横在胸前,吐出不易觉察

的幽微火舌。
毫无预兆,更来不及反抗,随着火舌,身边的人一个个无声无息倒了下去。
阿然不知所措地立在当地,呆呆地看着那道身影掠来,再停落在前方,收起钩索,旁若无人地弯下腰翻看昏迷的猎物

,口中还似乎喃喃地说着什么麻醉剂用多了,真浪费之类的话。

奇特的人,奇特的行事。
震惊过后,阿然心中不肯定地浮现出一个名字,却还是不敢相信。那个人出了名的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在黑道上的

级别又与自己相差有如天地,有什么理由会出现在这里,并出手救了自己?

正胡乱猜测时,男人已直起身,一双格外明亮锐利的眸子向阿然看了过来:"跟我走。"
低沉的嗓音象有慑服人心的力量,阿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一路飞车飙过不知多少街角,快天亮的时候,两人终于进到海边一间不起眼的公寓中。
屋中设施齐全,却积了薄薄的灰尘,看得出长久无人居住。阿然一边遵照男子的吩咐收拾打扫,一边迟疑地开口:
"请问你是……"
"我叫郎寒。"男子在布制沙发上坐了下来,象是知道阿然心中的疑问,爽快地回答,"救你,是因为受人所托。"
果然是他。那个城市猎人,郎寒。
虽有心理准备,阿然还是吓了一跳。正不知要不要再问下去,郎寒已从怀中掏出一只扁形银质酒瓶,舒舒服服喝了口

,拔了个手机。
"喂,死小鸡吗,是我,你要我找的人已经在这里了。"
阿然不自在地竖起耳朵,却听不清话筒那边的声音。只有郎寒讨价还价的语声还在继续。
"……用掉我七支新型L-IENG号麻醉弹,三枚气味消除剂,几公升汽油,当然,他在这里的食宿也要算在你帐上……

不行,至少要翻一倍……"
阿然忽然发现这个叫郎寒的男人说到钱时双眼特别闪亮,笑容也越发灿烂。
又是一阵细节的纠缠。或许是对方步步退让,郎寒终于满意地结束讨论,看向阿然:
"过来,听个电话。"
会是谁的……阿然直觉地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不要听。"
"你还真是麻烦啊。"郎寒皱起眉,手一扬,掌间已多了把枪,"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用枪说话永远比别的都更有效。阿然虽不觉得郎寒当真会开枪,但条件反射地,还是僵硬着走了过去,接过手机。
那边的声音如此熟悉。冷静,清晰,仿佛永远深思熟虑。
"阿然吗?我要你听好两件事。一,我和小茵没有什么。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二,你的处境很危险,不知有多少

人在抓你领赏。我托郎寒照顾你,你暂时就跟着他。"

就这几句话吗?简单的,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要轻描淡写几句话,一切都可回到原样。
你以为是这样吗?
阿然的眼前迅速模糊,再也控制不住,第一次对着兄长吼了起来:
"你还要骗我!我亲眼看到你压着她,这也叫没什么?是我自己笨,我信错了人,居然将她带去见你!"
电话那侧静了一静。
"你误会了。"
"你尽管说吧,反正你是名牌大律师,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可我再也不信了,一个字也不信!"
"阿然,有件事,以前我一直没告诉你,怕你不能接受。现在我想,还是直说的好。我的性向和别人不同。我对女人没

兴趣,我喜欢的是男人。还有,小茵也不是真正喜欢我,她只是为了报仇。你完全可以放心。"

不会,这不是真的,做律师的什么谎都会编得出来。阿然极力告诉自己,心中却开始松动。
"小茵……小茵在哪里?我要见她!"
"我不知道,你也不能出去找她。"凤飞的回答迅速而明确。
"你骗我!我恨你!"
阿然狂吼一声,用力地摔出手机,却被郎寒一伸手接到,满脸不爽。
"小子,你搞清楚,这是谁的东西。"
对着手机那头又补了一句:"死小鸡,你也听到了,他摔我的手机,这笔损失费也记在你帐上!"
阿然脑中一片混乱,完全不注意郎寒说了些什么,只是抱头抵在墙上,翻来覆去地想,真的吗?会是真的吗?
直到郎寒用力踢了他一脚,他才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他说他只喜欢男人,你信吗?"
"那只死小鸡?他本来就只喜欢男人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奇怪吗?"阿然瞪着郎寒,还是没法反应过来。
"奇怪吗?你喜欢输钱,他喜欢男人,每个人兴趣都有不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郎寒又踹了阿然一脚,将他直踹到

水盆边,示意他继续干活,自己重新坐回沙发,懒洋洋地喝酒,"这只死小鸡虽然小气了一点,性格也有够别扭,不过

他说话算话,敢作敢当,比大多数男人都更象个男人,不对,是更象个人。这世上很多人在我看来,根本就只能算垃

圾,死小鸡就不一样。"

阿然愣愣地看着郎寒。
郞寒嘲讽地看着他,笑了笑:"他一直在免费接我扔过去的案子。还不许我说出去。我开始怕他不尽心,就威胁他说,

输一场就是一刀,他答应了。结果有次他输了,我还没想到,他自己先给了自己一刀,说是不赖我债。小子,换了你

,你能做到?"

哥哥居然有这样的事,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阿然呆住了,蓦然发现,自己对哥哥的了解,几乎是零。
凤飞挂断电话,也有些发怔。
还是被迫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虽然并不在乎别人会怎样看待这种性向,可阿然却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会怎

么想?
一只手从凤飞肩后伸出,轻轻地拿走手机,顺势将凤飞又揽回怀抱。官度轻笑:
"那个叫你死小鸡的家伙,是谁啊?"
"一个朋友。托他做点私事。"凤飞的回答相当简洁,摆明了不愿多说。
官度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低下头,含笑咬住了凤飞的颈项。

18
对于跑路两个字,阿然并不陌生。他年纪虽轻,被人追杀躲债的经验却可谓丰富,比较而言,这次藏身的地方安静整

齐,不知要胜过以往那些垃圾屋多少倍。
但他还是睡不好。十来天里,阿然眼睛盯着电视,脑中反反复复想的却是那几件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无论怀疑

谁,心中都是一阵刺痛。
郎寒送他来之后就走了。走时还将门反锁上,毫不客气地命令他哪里也不许去。反正屋内泡面还有几箱,水电均足,

不用担心不出门会饿死。开头几天还没什么,越到后来阿然就越无法忍耐。

死一般的孤寂,快将人逼疯的疑虑。
在不大的屋里转了第八十圈后,阿然终于从床架上拆下一根铁条。
 
官度面上仍挂着一贯的笑。但这并不代表他心情很好。这些天中,警方接连包抄了哈氏几个地下工厂,赌馆酒吧也被

迫关闭掉许多。虽然事先官度已安排各堂口暂停交易,隐匿证物,但来不及转移和无法转移的,损失还是相当惨重。

死对头方洪那边,也趁此机会大肆抢占哈氏地盘,官度掂量了一下局势,索性下令暂时撤出。一时间风雨飘摇,哈氏

上下人心惶惶,道上更是谣言满天,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做什么的都有。

官度身处旋涡中心,已忙得几周没好好睡过觉,直到此刻被哈氏总部召回,才稍稍在车内合了下眼。
似乎好几天没见到凤飞了。也不知他最近怎样,事情办的顺不顺手。想起上次分手前凤飞在床上的辗转低泣,官度唇

边掠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还是不喜欢抱男人。但挑逗凤飞,看着他的冷淡自持在身下逐渐打破,换成迷乱哀求

,这又是另一回事。

也许今晚可以去他那里。在尽早结束会议之后。
轻轻敲开门,走入会议室后,官度才诧异地发现,偌大的房间中,只坐了两个人。
岳父哈楚天。还有一个衣着入时,笑容娇美的女子,却是自己的老婆哈玉珠。
"度儿,坐这里来。"
哈楚天年近七旬,头发已全部花白,身材仍算得上高大,面庞不怒而威,当年出生入死,叱咤风云的气势隐约可见。

然而此时招呼爱婿的声音却是慈爱有加的。
官度笑了笑,果然走过去,在最近的一张沙发上坐下。哈玉珠随即倚到他身边,两条手臂娇柔地挂在他的肩上。
"老公,你好多天没回家了。"
"这不是忙嘛。"官度温柔地拍拍妻子的手臂,"我可是连睡觉都没空了。不信你问爸。"
哈楚天笑吟吟地看着爱女爱婿的亲昵,甚是欣慰。
"这几天是辛苦你了。不过今天开始就不用那么忙,你也能回去多陪陪玉珠,免得她老在我面前怪我不好。"
官度一怔。
"您的意思是?"
"我们已经跟方洪谈判过了。他答应停战。"
哈楚天说得轻描淡写,官度心中却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不信方洪竟肯在占优势时罢手。
"条件是?"
"他们不就为了红毛被杀嘛,把凤飞交出去,给他们报了仇,现有的地盘归他们,两家停火,也就是了。"哈楚天笑容

和蔼,眼神却极冷峻,紧盯着官度,"度儿,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让出的地盘以后还能再抢回来,现在最大的问题

就是避开这阵风头。"

官度沉默片刻,也笑了起来:"爸,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光记得打打杀杀,哪想到您不动声色就将这事摆平了。您放

心,谁要敢反对,先得问过我的枪。"
"你明白就好。"哈楚天放下心,缓缓靠在沙发上,"凤飞呢,确实是个人才,死了也有点可惜。不过人才可以再找,眼

前还是要以稳固大局为重。另外,就这样直接交出去,未免要给道上兄弟笑话,回头放个话,就说凤飞与警方勾结,

是卧底,面子上也周到些。"

"是。"官度恭敬应了一声,又小心问道,"几时交人?要不要我多调些人手过来?"
"不用。"哈楚天挥了挥手,"我已经让明丰他们去办了,你辛苦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歇歇。玉珠啊,你现在可别再说

我尽让官度干活,不给他放假了。"
"是,谢谢爸。"哈玉珠眉开眼笑,用力地搂住官度,"老公,我们回家吧。"
官度微笑着在妻子脸上亲了一亲:"你看你,爸都没说让我们走呢。真没礼貌。"
哈楚天大笑:"行了,你们快走吧,再不走,我这屋子就要被玉珠拆掉了。"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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