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么压着我，我…我怎么给、给你…”

逃犯这才微微松开一点，威胁道：“我不想杀你，你别打什么主意，刀子可没眼。”苏易连忙答应不反抗，没被压得那么紧了，急急忙忙地把钱和手机掏出来。

“大、大哥，我就只有这些了…”

“衣服，还有衣服！”那逃犯手脚利索地把苏易的外套鞋子都给扒走了，随便换上之后居然又冲苏易拳打脚踢，直打得他动也不能动。

苏易抱着头，哀哀叫着，大声地叫嚷着求救。

混乱的脚步声从另一边的巷子口传来，才回过神，一条人影直冲那逃犯而去。苏易好不容易得了个喘息的机会，贴着墙，一边抱着头一边痛着直抽搐。

那边的两人已经缠斗起来，拳脚砸在骨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忽然看见一道银色的亮光，而后就听见衣帛撕裂的细微的响声，其中一条人影似乎失去了力气动作停滞下来。

那逃犯抓住空隙，拼命地向出口跑去。

“你没事吧……”

“苏易…？”

“受伤了吗…喂，别吓我。”

苏易像是坏掉的机器，忽然卡住了似的。

“……”在那个人靠近的时候，渐渐地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把那人当作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用尽力气拼命地抱住了他。

李默犹豫着，也伸手抱着他，让苏易可以用舒服一点的姿势依靠在他身上。

“你没有受伤吧？”又重复了一遍。

苏易的手臂更用力地收紧了。

“喂…”稍微把他推开了一点，苦笑着抵着他的额头，说：“我刚才，被割伤了，你勒到我的伤口啦…”

苏易怔怔的望着他。还是那张脸，眉眼，鼻子，嘴唇，锋利的棱角…都还是脑袋里深深记得的那个模样。

可是，居然不觉得害怕。

李默叹了一口气，面前那张呆呆的脸，即使毫无魅力可言，也让他很着迷。

“苏易？”不确定他是不是清醒的。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让你信任…”李默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分担着这个男人身体里空虚的悲伤和苦难，“我是真心的。”

他有点结巴，好像拿不准应该说点什么，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烦躁地向右偏过了头，就像是在害羞。

“我一辈子没有认真追过些什么…”

“所以如果你真的没办法接受，那就趁现在快点跑吧…”这么说着，强健的手臂却还是紧紧地抱着那个清瘦的男人。

“你不下决心拒绝我的话，我绝对会，追你到天涯海角。”

chapter40

最后是苏易稀里糊涂地跟着“危险”级别的李默回了家。即使明知道李默的危险性，但一想到要自己一个人守在楚一家里，就不能不胡思乱想，心里又慌又怕。

男人乖顺地跟着他，又安静又听话，一点也不需要操心。李默在他洗澡的时候打电话订了外送，等他出来，外送也刚好到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吃东西。整整齐齐穿着睡衣的瘦小男人拘谨的夹紧了双腿，被热水烫出一点粉红的肤色看上去很细腻。他的吃相不难看，像只猫咪，有点可怜相。

“谢谢你…”苏易偏过头去，不敢正视旁边忽然变得豁达宽容的友人。

“没事的话，早点休息吧。”李默也不特地去看他，只是完全没办法控制身体莫名的兴奋。“房间还是原来的那个，缺点什么，你自己去拿就好——你应该还记得东西放在哪吧。”

苏易点点头。

“那，我去睡了。”抛下这么一句，李默故作潇洒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虽然表现得很镇定很无所谓，但心跳大概已经突破二百二十。

他琢磨过应该怎么对待苏易。这个看似懦弱无用的男人在某些时候总是坚持得让他吃惊，粗暴和强迫之类的手段能让他感到害怕，但是也仅仅是害怕而不是屈服。

或许像楚一那样，温柔的，细心地，体贴的，十全十美的人，才能击中苏易的名门。但是要他摆出深情款款，完美王子的模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和苏易一样，恋爱的技巧笨拙得可笑。

秦攸教他死缠烂打，可苏易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他实在受不了男人对他明明白白的厌恶；柳辰教他所谓的“暴力压倒一切”，不管后果是什么先把苏易拆吃入腹连骨头都舔干净再说…好吧，这纯属扯淡；柳嗣教他…还是算了，这家伙除了会做买卖还会什么。

他知道苏易的苦难，他也知道攻陷苏易最有效的方法叫做“温柔”。

他是最骄傲最不羁最能睥睨天下的李大少爷，他做不来楚一那个样子。

所以最骄傲最不羁最能睥睨天下的李大少爷，想出了自己的办法——实际上也不见得是多高明的手段——他决定等。一边偷偷地看着那个男人，在适当的时候，做一点小小的，能让男人觉得快乐的事。

那么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男人会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他也说不定。

他会这么做，想起来也觉得，其实是跟疯了差不多。

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的恋爱技巧，还需要一点一点地学习，他得从头开始，把过去缺失了的，“爱人”这一项技能，从头开始学习。

躺下睡了一会儿，感觉到腰部一阵阵地发疼，才想起刚才被割伤的地方还没有好好包扎，于是按亮了台灯，赤着脚走进厨房找药箱。

费了一番功夫找到绷带和消毒药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了苏易。

“我帮你吧。”

李默想了想，点头道：“谢谢。”

苏易手法娴熟地给他处理了伤口，不一会儿就绑好了绷带。现在想想，每一次他们在一起，就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几乎每次都有人受伤。苏易觉得自己处理伤口的技术都因为这些不幸而日益见长。

李默的伤口大约有三、四厘米长，挺深的一道口子，相比苏易所受的皮外伤，他的刀伤应该很疼才是。

“其实…你可以，不用出来救我，也没关系的。”借着要收拾东西，侧过头掩饰脸上的表情，“那个人，不是想拿我的命…”

李默摸了摸那一层层绷带，消毒水清理过的伤口还刺刺地疼着，这么一点伤，他还不放在眼里，过去得罪了那么多人，商场上的对手，甚至有黑势力，都派过人暗杀他，绑架他。

这道伤不是最严重的一道，却是他最心甘情愿忍受的一道。

“我好像，也没想那么多…”害羞似的抬起手抓了抓头发，“看到他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上去了。”

李默倏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结果你也还是受了伤…”顿了顿，又道：“今晚好好睡一觉，那些伤应该不碍事，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再送你回去。”

苏易“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李默好似听到了他心里一声轻叹。

那个晚上他们谁都没有睡好，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堵墙，感觉居然那么远。

第二天早上顶着大大的熊猫眼，换好衣服出客厅，看见苏易已经穿上了自己昨天的衣服，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在发呆，前面的玻璃茶几上摆着一份晨报。

等李默走近了，苏易转过头去勉强地笑了笑，说：“早上好。”然后把报纸折起来，放在一边。

李默不明白苏易不想让他看到什么，趁苏易去做早餐的时候，翻开了报纸。

首页的版面，整一版都是大大的彩图照片，和碍眼的黑色加粗字体：“楚王联姻有望，王小姐夜访病院，一夜未归。”照片的内容，是匆匆走进医院的王家小姐。

再往后翻，就是具体的新闻报道，还有关于楚一和王玥关系的无谓猜测。李默把报纸撕开两半，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而后两人在一起安静地吃早餐，李默看着男人隐忍的侧脸，犹豫了一会儿，说：“应该不是那样的。”

苏易愣愣地抬起头。

“报纸上…应该是假的。”李默有点费力地解释，“你还是，先问问清楚吧。”

苏易软弱地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然后没有底气地应了一声“嗯”。李默站起来，显得很烦躁，说：“走吧，去医院。”

他为自己的话感到不解。他现在的身份，和楚一应该是情敌关系才对，他却用这么拙劣的话来想要帮楚一辩解。

胡乱抓了一把头发，最终认定自己是不想趁人之危才这么做。

苏易一路上都很安静地望着窗外，可那眼神是没有焦点的。快到医院了，远远望过去，医院大门外都围绕着一大堆记者，门前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真麻烦。”李默转了个方向，“去别的医院吧。”

苏易看了看那些记者，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摇摇头，说：“不用了，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他已经不能光明正大地争取些什么。

虽然说他跟楚一是恋人关系，但这种关系，也仅仅被少数的几个认识他们的人认同，是不能见光的。他知道楚一是他的、楚一是他的爱人，好像这样就足够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宣扬出去，但现在，他已经丧失了这个权利。

chapter41

苏易道别了李默，故意忽略友人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目光，默默地上了楼。

他的伤疤根本不用刻意去揭，别人都已经一清二楚。可多年以来，他的苦难虽然看起来很可怜很让人同情，但很多时候，都不会让人怜悯，反而会被当成笑料。

这一次，也一样。

知道的人都清楚，分明是他高攀了楚一。如今真正的女主角终于出场，一切就像流行小说里说的，他这种设定了“无能”的角色，最终一定会被女主角华丽丽地，以绝对优势瞬间秒杀。

他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能够享受楚一的温柔了。

摸出钥匙，开了门，迎面来的居然是楚一。

“你去哪了？”楚一急忙拉着他，皱着眉显得很着急。苏易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干涩地蠕动了一下，勉强笑道：“我、我的钥匙，找不到…”

这么粗劣的谎话，也只有他能说得出来了。楚一叹了一口气，一把把他拉进怀里，说：“我早上回来，看不到你，吓死我了。”

“抱歉……”苏易情绪低落地。

“嗯？怎么受伤了？”楚一担心地检查着他脸上的瘀伤，按到颧骨上那一块的时候苏易吃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啊，真是让人不省心。”楚一又检查了其他地方，发现除了一些皮外伤和淤血之外并无大碍，才稍微放下心来。

“对了…。”楚一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包，塞进苏易的手里，说：“今天一整天，请你留在外面，可以吗？”

“……”苏易不能理解地看着他，接着钱包的手微微发抖。

“今天有客人要来，所以，请你理解。”表情和语气都是一致的，那么温柔地，说着残忍的话。

“客人？”

“嗯。”楚一揉了揉被他抱着的男人柔软的黑发，“可能不是很方便让你见他们，所以委屈你了。”

苏易生硬地朝他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了。”然后拿着钱包重新下楼去。

灰心得似乎整个天空是阴暗下来，他知道自己不是不想争取，而是他根本没有那种资本。他太渺小了，全靠别人荫庇才能活下来，居然还妄想得到爱情。

昨天因为打算去照顾住院楚一，连续请了两天的假，所以今天也不用到店里去工作。在附近的车站随便上了车，在最多人下车的那个站，也跟着人群涌了下车。

居然就是他工作的店的附近。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客流高峰期，店里没有多少人，苏易便朝着店门走过去。才刚推开门，在里面拖地的店员听到声响，猛地回过头来，还没看清楚客人的样子就说：“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现在不接待客人。”

“肖允……”苏易抓了抓头发。

“耶，大叔你怎么来了。”肖允眨巴着眼睛，干脆手里的活扔下了。

“我、我刚好，在附近逛…”下意识地按了按放在口袋里的楚一的钱包，怎么看都能看得出情绪低落的样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关门。”

“是这样的啦，老板刚才忽然宣布要带我们所有人一起去聚餐，所以就早早关门啦。不过我说啊，我们本来就是餐厅，干嘛还要去别的地方呢。”肖允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因为你不在嘛，所以就没有通知咯…既然你来了，那我们一起去吧。”

“可、可以吗…”他正为没地方去而发愁。

“当然啦。”肖允猛点头。

于是苏易去跟店长打了招呼，帮着把店里的事情都做好，然后一行人便欢呼着浩浩荡荡地往预定了位置的大酒店冲去。

酒店的二楼是专门供应自助餐的，他们占了最大的一张桌子，吵吵闹闹地开始搜刮食物。肖允拉着苏易东奔西走，看见什么就把什么拨进自己的盘子里。

“大叔，帮我拿一下雪糕啦～哎哎，还有那边的寿司……不对不对，要鳗鱼的啦……”虽然已经成年，有了一点成熟男子的外型，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娇气的小男生。苏易跟着肖允，帮他拿这些拿那些，什么都不用想，跑来跑去的居然出了点薄汗。

“不行不行，这个是我的，大叔去吃别的啦。”想要吃一点辛苦排队拿回来的烤肉，没想到却被肖允撅着嘴挡开了。

苏易苦笑着缩回手，不觉得生气，反而有点充实的愉悦。

“来，张嘴～”

听到这一句，苏易的嘴巴比大脑要先反应，等意识到肖允把整个雪糕球塞进他嘴里的时候，已经被冰得牙龈都酸溜溜地刺痛着。

“听说吃甜食，可以忘掉不开心的事情呢。”肖允笑眯眯地举着勺子，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口雪糕。在他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笑着的时候，苏易脸上突然缓和下来的柔和表情让他心里猛地一滞。

苏易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副温顺纯良的长相让人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了过去。

“哇呀，要出刚烤好的鸡翅膀啦～大叔快点！”

高兴地拉着苏易去排队拿金黄喷香的鸡翅膀。肖允举着油腻腻的手，眼睛水汪汪的睁得很大，似乎能把快乐传染给别人似的。

“大叔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拿哟。”

不需要想太多，全凭自己的意愿去获得快乐。只要再勇敢一点点，就好了。

一行人吃喝玩乐完毕，勾肩搭背地离开酒店。走到大门才发现围绕着的一层一层的人群居然都是记者。

“快看那里～”

两三辆车缓缓地停下来，然后有几个人陆陆续续下了车。苏易那边望过去的视野不是很好，都被层层叠叠的记者给挡住了。

肖允拼命踮起脚尖仰头张望，一边拉扯着苏易兴奋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苏易怕他摔倒，连忙扶稳他，没好气地说：“没什么好看的啦，快点走吧，人太多了。”

“是楚家的人和王家的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