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彼之名————hyuki猴
hyuki猴  发于:2009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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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Thomas觉得自己在一定程度上是了解Steve的--至少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的一个动作或是一个表情代表着怎样的意思,有时候他甚至可以准确地预期Steve对某些事情的反应--不置可否的时候微微皱眉,觉得有些棘手的时候眼睑下垂,而发怒的时候却反而常常抿起唇角微笑......
不管怎么说,Steve在Thomas的心目中都是沉静而稳重的,虽然高傲,但整个人给人更多的感觉却是清淡,而且少言寡语--当然,偶尔跟他笑闹的时候除外。
可是什么时候......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放松了因为傲气而总是绷得笔直的脊背,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会在笑容里掺进戏谑与调侃的?
Thomas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说不上来。
像是一夜之间,却又像是一点一点慢慢地转变似的,那个Steve Simen几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深吸一口气,Thomas从短暂的沉思中回过神来,重新看向Steve。后者依然在笑着,笑容中徐徐透出的懒散跟他随意却丝毫不显得懒散的坐姿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却又古怪地协调--他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想到那个已经在他脑海中翻腾不只一次的问题:这样的改变,对Steve,究竟是好是坏?
遗憾的是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得出答案,因为Steve的心情和心态究竟怎样,他现在已经很难看透了。
"你是在发愣还是睡着了,Tommy?"Steve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提高了一些,想要唤回Thomas的注意。
"抱歉,走神了。" Thomas冲他笑了笑以掩盖自己的情绪,左手下意识地又一次摸上了自己后脑上的头发。
"Tommy,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到秃头的年纪,所以不必要如此担心。"Steve又笑,漂亮的眼睛因而弯弯地眯了起来,显得细长。
"......Steve,我们接着说正事好吗?Jack洗澡用不了太长时间,恐怕一会儿就又要过来了。"
Thomas觉得自己被打败了,叹了一口气之后无奈地开口告饶。
"好吧。"耸了耸肩,Steve略略收起了笑容,却明显地看得出扫兴的意味,让Thomas 不由地又想叹气。
"你真的确定要放在婚礼当天?"顿了一会儿,Steve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从旁边的矮桌上端起茶杯。
"也是个了断的时候了,"Thomas点头,"来来回回被他们搅和了十多年,这次既然他们明着来,我们也没道理看着不理。"
Steve抿着嘴不说话,食指轻轻摸着茶杯的边缘,良久之后才再度开口:"那Shakira怎么说,知道吗?"
Thomas沉默了一阵:"知道,不过你也知道她不会有什么意见--安心做个新娘子吧。"
"能这样是最好,不过婚礼现场你最好能多派点人手过来。那帮越南人古怪的很,我怕他们中途耍什么花样。"点了点头,Steve看着杯子里的红茶--只是看着,像是突然失去了喝的兴致。
"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从Moon那边调的人手,比较脸生,多点不怕有人注意。"c
"那最好......"把茶杯重新放回矮桌上,Steve还想说什么,却听见Jack和Mars从外面过来的声音。他立刻抿起嘴朝门那边看过去,只见那孩子穿着那套他替他新做的西装走了进来,轮廓和身形在一瞬间跟他脑中的某个身影短暂地重合--他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睑,但只有一秒就又重新抬了起来
"我觉得正合身--看不出来原来就这么点的个头,一转眼就长成大人了。"Mars一边说一边走到Steve身边,手在胸口的位置比画了一个高度,来回看了看Steve和Thomas,等着他们对Jack穿的黑西装的评语。
"确实不错,挺合身,颜色也好。"
Thomas点头表示赞同Mars对的西装的看法,却没有对他所说的有关孩子长大的问题发表任何意见。
"......裤脚像是长了些。"仔细端详了一阵,Steve说话的同时起身朝Jack走过去,又在他身后从上到下自己看了看。
"好像是有一点。"被他这么一说,Thomas也看得更仔细了,整个身子都往前倾了过来。
"嗯......再短个一寸左右就可以了。"Steve说着蹲下身,伸手把Jack的西装裤脚向上折了一道。
Mars和Thomas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谁都没有说话。

Chapter 4(下)
1983年5月17日 晴
[05:04]
阮从19号街街角的小旅馆里走出来,将手里的烟头扔掉之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伸开四肢,打算舒展一下整整半个月没见过天日的身躯,然而在动作进行到一半时却又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神经质地四下张望一番,在确保周围五十米之内都没有可疑人物之后才真正地放任自己去享受那份久违的随意与自在。
在悠关性命的问题上,阮一向是足够警惕的,这也是他比同期来到英国的同乡们都要长命的原因。人们常常因此而说他精明得像只狐狸,但他却明白自己其实更像是耗子--谨慎,甚至战战兢兢,时刻盘算着出去与蛰伏的时机,为的只是保全一条小命,然后尽量活得好一些。而真正应该被称作狐狸的......应该是那个Martin
Fox吧--还真是人如其名。
阮沿着街道一侧雨渍还没有完全干透的灰黑色墙壁慢慢走着,一边想,一边不经意地将右手伸进上衣,摸了摸别在腰侧的细口径手枪。
阮跟Martin
Fox合作去端Simen家的码头工会那天,也是带的这柄手枪。他带的子弹不多,但也不算少,一梭20颗,加上枪膛里的一颗,已经足以应付工会里那帮全凭蛮力干活的家伙。
那天阴雨,五月初潮湿而略显温闷的空气充斥着整个鼻腔,惹得人莫名烦躁,却似乎丝毫影响不了那些正在码头的工棚里庆祝节日的工人们--阮和几个同乡远远地坐在车里都能听见那些混杂着音乐的高亢人声,再加上脑海中随之联想到的金属或是玻璃酒器的碰撞声响,像是什么古怪的欢快节奏和着他们的脉搏跳动,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Fox老头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到?"说不清究竟是忍受不了什么,坐在阮身边的瘦同乡在车里挪动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了。
"约定的时间是四点半,还有七分钟,应该已经到附近布置好了,总之我们到点就动,他们自然会跟上。"阮回答他的时候自己也坐不住似的挪动了一下身躯,微微侧身从狭小的车窗里望出去,隐约看得见工棚里人头攒动。
"我不太相信那只老狐狸。"瘦同乡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深陷在眼窝里的小眼睛不断地眨着,像那种阮到了之后英国之后才听说过名字的"神经官能症"。
但是阮很清楚地知道他其实是在紧张--他也紧张,因为这回的对手是整个Simen家,而他自己也并不能完全确定作为他们合伙人的Martin
Fox老头子究竟有几分可信。
唯一幸运的恐怕只有他们选择的这个时机了:那个难缠的Thomas Simen正为着筹备婚礼而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这一点究竟能给这次的行动增加几分的胜算?
Martin Fox对于这个问题只给了他一个看起来挺轻蔑的微笑。
带着残留的不爽的心情揉了揉鼻子,阮抬手看了看手表,转而推开了车门。他的同乡们迅速跟着他一起下车,熟练地四散向周围,慢慢地朝工棚那边靠过去。
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工棚里大半都是码头上帮工的普通工人,而Simen家工会的核心人物在场的一共只有十六个,阮他们一行四人,每人摆平四个就离开。剩下的事情自有Fox老头子去接手。
嗓子里的一阵瘙痒打断了阮的思绪。他用力咳嗽几声,把咳出的痰液吐在墙角,同时在路口拐进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段挺长的窄台阶,台阶左边的一扇门前还亮着一圈不大的霓虹灯。
这是阮极为熟悉的一处所在,他的老相好Morris这会儿应该还没下班。当然,她很有可能会为了他在这个时间来找她、又要在中午之前离开而生气,但是阮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让她明白担惊受怕地躲避Simen家的报复是怎样一件苦闷的事情,而他乘着Thomas
Simen的婚礼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找她又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不管怎么说,Morris总算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又咳了几声,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钱塞给看门的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男人拿了钱走进门里,不久之后阮就看见了Morris短而蓬松的金发。
"去你那儿,宝贝儿,咱们得快点。"阮一把将Morris搂进怀里,在与她耳语的同时摸了一把她挺翘而弹性十足的屁股。
"嘿,混蛋,你个急色鬼!"Morris假意皱起眉,紧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阮很刻意地没有顺原路走出巷子。他和Morris上了台阶,打算从后面一条街绕一圈再出去。
快到台阶尽头的时候,他看见一辆黑漆的小车从东边开了过来,停在对面街口一处正好可以停进一辆小车的小缺口处。他立刻警觉却不动声色地慢下了脚步,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地伸进怀中。
车门打开了,下来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高大男人。他的衣摆皱得令人难以置信,头上的鸭舌帽也泛着肮脏的油光。他的手里还拎着个西装衣套,看样子是打算将衣服送去台阶右边不远的一家干洗店--阮直到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之后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把手从怀里拿出来重新插回裤子口袋。
Morris在这个时候凑过来亲了他的脸颊,然后是脖子--唔!这该死的骚包!
阮咧开嘴笑了起来,侧过脸去用自己的嘴唇捕捉她的,却不料被她躲开。
下一秒,他突然觉得腰间原先别着手枪的地方松了一下,接着就听见了枪响。
梭子里剩下的六颗,加上已经上膛的一颗,一共七颗全部打进了身上同一个地方。阮渐渐反应出疼痛的同时,Morris开始在他耳边高声尖叫。
他木然地低下头,看见鲜血从自己肚子里汩汩地流出,之后居然又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意识到死神的降临。
[05:48]
Chou在19号街南面小巷的台阶上打爆了那个越南人的肚子,把从他腰间摸出来的手枪和自己拎在手中用来遮挡开枪时喷溅的血雾的西装衣套一起留在了现场。那个金发的妓女还在叫,Chou的车从巷口拐出去的时候,后视镜里渐渐映出了被她的尖叫声聚拢的人群。
事情是圆满解决的,而且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甚至简单--那个家伙自己带的枪替他们省却了在现场寻找弹壳的程序,他因此而得以提前赶到西区城郊的小树林跟Thomas会合。
"早了十分钟--是他的原因,还是你的?"看着Chou从车上下来,Thomas递给他一支烟。早已等候多时的一个手下随即开走了Chou开来的那辆黑漆小车,从林荫道驶向北面的山区。
"他替我带了枪。"Chou接过烟点着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同时将原先穿戴在身上的旧西装、鸭舌帽和手套脱下来塞进另一个手下带过来的大包里让他带走。
"那还真够倒霉的。"Thomas似笑非笑地呼出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接着抬手招呼众人上车。
Thomas一行人的目的地是城南入海口附近的一处码头。那个码头之前一直属于Simen家,但在半个月前却被一帮越南人端了,然后由一群凶蛮的哥伦比亚人接了手。
事情简单到不用联想就能得知幕后的主谋,因为谁都知道越南人和哥伦比亚人在城里的宿主都是Martin
Fox。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Thomas才会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不以谈判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Simen家的人决不做明摆着要亏本的生意,Thomas
Simen自然也不例外。
从西区到城南,沿环城公路绕行大约有一个钟头的车程。Thomas在途中和Chou一起换上了陈旧的卡其布加呢料的码头工作服,让宽大的衣裤遮住他们随身携带的枪械。
他们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了距离码头300米的公路桥,那个时候码头的工人们正陆续前来上班。Thomas在确认了桥下以及码头四周公路口的人手部署之后坐在车里默默吸完最后一支烟,然后才下车与Chou和其他几个手下四散了混进人群,懒懒地往码头上走去。
[07:00]
"快点,快点,Shakira,车已经到了!"Jack
Simen站在Simen家大宅门前的台阶上,冲着屋子里面高声叫嚷着。他今天穿了一套深烟灰色暗格子花纹的花呢礼服,看起来像是从那些婚礼明信片里走出来的男傧相。
"......上帝,为什么什么事情都像一团乱似的--Jack亲爱的,你看见我的白纱手套了吗?我到处都找不着它们。"Shakira的声音从二楼的走廊附近传过来,Jack一抬眼就能看见她头发依然有些散乱的脑袋。
"你昨天把它们和衬裙折在一起了,在衣箱盖子上的大口袋里。"Jack想了想,告诉她一个确切的位置,然后回过头来笑呵呵地冲着担任司机的Mars扬起眉毛。
"难道每个新娘子都像她这么紧张吗?我听着都觉得要胃痉挛了。"Mars回给他一个笑容,关上引擎从车上下来,站在车门边点了一支烟。
"据我所知,通常在婚礼前因为紧张而患胃痉挛的都是新郎。"Jack闻言笑得更开了,从台阶上走到Mars身边,伸手接过他的烟盒捏在手里把玩,"可我觉得我比新郎还紧张。"
"那你结婚的时候可得当心一点。"Mars侧头看他,在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轻轻挤了一下左眼,谁知Jack却像看见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哈哈大笑出来:"得了,Mars,这个表情不适合你。"
心中微微一顿,Mars挑起眉梢,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细想起来,之前好像有个人在什么时候也这么说过他,不过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Shakira在这个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两只手拎着衣箱和化妆箱,看起来稍微有些狼狈。Mars见状上前接过两个箱子放进车子的后备箱,Jack则替她打开车门,看着她坐进去。
Thomas下手的第一个目标是集装箱仓库里一个金棕色头发的瘦高个儿。他看起来有点法国血统,鼻梁上有一块骨头凸起得很高。Thomas发现他落单的时候,那家伙正在一个二十吨的朱红色集装箱后面偷着抽烟,青色的烟雾从集装箱顶上飘出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能说你运气不好。"小声在嘴里嘀咕着,Thomas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四周,在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迅速钻进了那个朱红色集装箱旁边的窄小走道里,喘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慢慢走到集装箱背面。
"喂,这儿是危险品区!"故意压低了嗓音,他一边说一边朝那家伙走过去,眼睛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香烟,样子像极了眼馋的烟鬼。
那家伙突然听见人声,原本显得很紧张,但在看见Thomas的眼神之后却又放松下来,咧开嘴笑着从怀里又掏了一支烟递向他。
Thomas很自然地表现出迟疑,但是很快就朝那家伙伸出手去,只是他并没有接递过来的香烟,而是蓦地抓住那家伙的手腕用力一带,另一只手臂顺势箍住他的脖子,在他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之前用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
[07:30]
Steve Simen坐在二楼靠窗的椅子里,手里端着一杯红茶。茶是刚刚泡上不久的,所以杯口还隐约缭绕着些雾气。
窗口对面的墙边立着那台落地的座钟,钟摆的声音很响,一下接一下稳稳地敲着。Simen默默地数了很久,但是最终并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Steve?哦,你在啊。"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推开,Simen家负责酒吧街的堂主Moon从外面探身进来。
"Shakira到了?"Steve侧身看了他一眼,眉心不经意地拧出一个漂亮的褶皱,像是对什么事稍有不满,更像仅仅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已经到路口了。"Moon说话的时候一直站在门边,一只手扶着门,似乎并没有打算走进这间屋子。
Steve点点头,起身把茶杯搁在窗边的小几上,跟着Moon一起往楼下的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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