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彼之名————hyuki猴
hyuki猴  发于:2009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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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前注--主要出场人物中、英文名对应表
Steve Simen--西门森
John Jang--张乔
Thomas Simen--西门东
Jack Jang(Simen)--张(西门)桀
老Simen--西门(指森和东的父亲)
-----------------------以下正文-----------------------
楔子
1979年11月 连日阴雨
"We are all passengers to the same direction, everything we
enjoyed, our relatives, our lover, our jewel, is borrowed from
GOD, all will return one day..."(圣经葬礼祷文)
从咖啡馆的玻璃窗向外望去,Steve
Simen看着被雨水冲刷过的路面上跑过的三个赤脚的小男孩,突然在脑海中闪过这样一段祷文。
来去匆匆,每个人都不过是这世上的一名过客,亲情、爱情、财富...一切的一切都仅仅是一段过往,在身死之际化为一坯黄土,将之全部奉还于恩赐这一切的上帝--
没有......没有丝毫遗留与繁衍吗?
或者说,来去这一路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挑眉,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眼睑随之轻轻垂下,与抿起的唇角呼应出一抹不以为然的轻蔑。
"Steve?"Thomas
Simen,西门东,暂时停下了自己正在说的事情,叫了一声兄长的名字,眼神却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三个赤脚的小男孩高卷着裤管在微微积着些雨水的石板路面上来回奔跑,最终停在了对面一幢房子的房檐下做起了游戏。
"我有在听。"Steve应了一声,把目光从外面收回来,重新看向Thomas的眼睛,却并没有针对他之前所说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而是突然地转移了话题。
"......我想见见那个孩子。"修长的食指扣住咖啡杯的杯柄,中指与无名指的指尖一下接一下地在杯身上轻轻敲打。
"......为什么突然想见他?"五秒钟的沉默,Thomas不否认自己的吃惊,抬眼看向那人淡黑色的眼眸深处。
"你很紧张啊,Tommy,怎么?怕我对他怎样?"稍嫌薄的下唇向上画出一个微妙的弧度,Steve的眼睛和嘴唇都在笑,整张面孔却并未显出几分笑意,"呵呵......看样子,你也开始有身为人父的自觉了啊。"
"我没那个意思,我清楚你的为人--纯粹只是好奇罢了,因为我没想过你会要见他。"Thomas笑着摇头,说话的时候端起自己的红茶喝了一口,目光再一次落向对面屋檐下的三个男孩,突然觉得那高高卷起的裤管下露出的一小截小腿短得很有几分好笑。
这回Steve真的笑了出来,原本坐直的身体随之向后靠进椅背;修长的食指早已从杯柄里抽出,落在杯碟的边缘,在极短的距离之间来回摩挲;指根上的乌金戒指应着窗外青白的天光,晕出一种内敛而柔和的光泽。
"名义上......他现在是我儿子吧?"良久,他像是舒了一口气,眼含笑意地看着Thomas,"......我不打算结婚了,所以,我想见见我唯一的儿子。"

Chapter 1(上)
Chapter 1
1972年9月 入秋后的阴霾
这个城市里多雨的秋季,其实在十一月前大多表现为空气潮湿的阴天,街道上四处弥漫着一种水气,凝结成的颗粒感觉上似乎比雾粒大出许多,却只是沉甸甸地四散在空中,始终聚不成滴。
这样的天气难免让人心情郁结,尤其是在经历着巨大的哀痛与变故的时候。东区Simen家的大宅已经连续一周被笼罩在一种凝滞、沉闷的气氛之下,直到早上才稍稍有所好转。
Steve
Simen,西门森,站在Simen家大宅二楼的阳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整座宅邸,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早上穿去墓地的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下,只是解开了领带、领扣和袖扣,并且任由它们与敞开的上衣一起散乱着,线条完美的下巴一如既往地与地面保持着平行关系,眼睑微垂,细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上淡淡的阴影。
在争执了整整一周之后,他终于得以在今天上午将父亲的遗体安葬,虽然帮会里仍然有些元老坚持要再做一次尸检,但其实谁都清楚结果将会如何。
Jang 、Simen、Martin
Fox,这个欧洲小城里鼎足而立的三个帮派,其中任何一家出了任何的意外事件,都必定与另两家脱不了干系。这是摊开来摆在台面上的事情,警察当然不会不知道,但是越是知道,他们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Simen家老爷子因为车祸暴毙,如果得出的的结论是"并非意外",那么Simen家势必会要求警方一查到底;一旦追查,头号嫌疑必定锁定Jang和Fox两家,而这两家对于警方来说,同样也得罪不起。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以"意外"结案来得更加妥帖了,反正警方勘验处被骂水平低下早已不只一天两天,但是名声再差也好过与这三家为敌。
"黑帮的事情,还是交给黑帮自己去解决来得更容易。"
Steve品味着警方的做法,回想起若干年前在一次餐会上听见某个政府官员在酒后大谈的经验,眯了眯眼睛,自唇边扯出一抹冷笑--很精明的打算,不是吗?想来警察局和市政府顶头的那两把交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得上去的。
"简餐已经准备好了。"Mars,Steve的贴身保镖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长着一张略显方正的脸,眼睛细长而有神;他的身材在东方人里也算高挑,但是站在身材修长并且总是挺直了脊背站着的Steve身边却并没有显出几分身高的优势。
"知道了。"Steve点头,一边说话一边脱下外套往房间里走,眼光却在离开整座宅邸之前捕捉到从大门口走进来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Steve,你有没有见过......狮子的笑容?"
一瞬间闪过脑海的记忆,是父亲半醉地倚在自己身边,用眼神指向人群中那个慵懒地对每一个人微笑的男人。
"在那里,看,懒洋洋的样子,看起来和善得诱人是吧?但是决不会有人因此而去接近他或是挑衅。因为即使微笑,那笑容里也隐藏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威严,对于敌人,就是深不可测的威胁。"
"您是在提醒我提防他......还是在叫我别去招惹他?"他斜了父亲一眼,高昂的下巴不屑地偏了偏。
"都不是。"父亲摇头,把目光从那男人身上收回来,笔直地看向他,"看着他,Steve,看着他,我希望你也能成为狮子。"
"......狮子么?不太适合我吧......"Steve笑起来,耸耸肩从父亲身边走开,但眼光却自此再难从那男人身上移开。
※※z※※y※※b※※g※※
Steve换下了早上去墓地时穿的黑西装,选择了一件深灰色暗格的呢制上衣去参加葬礼后的简餐会。这让他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虽然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深色暗格呢装是法国人今秋的新宠--又或许......吸引众人目光的原本就不是那套切合他修长身材的剪裁完美的衣服,而是他与生俱来的那种沿袭自他母亲血缘的贵族气质。
张乔细细地抿着一口香槟,在看着Steve从边门走进大厅的时候从心中浮现出这样的意识。这种意识来得突然,却不突兀,细想起来倒像是早就根植在心中的某种认知,在特定的情况下就会忽然跳出来契合一下眼睛所看到的影象。
这是人的一种本能。更确切地说是动物的本能--对于已经接触过的同类和异类,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定的认知和评估,每当再一次遇到对方的时候,这种认知和评估就会反射出来,先一步通知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作为狮子,张乔自然是深谙其道。
所以,当Steve从边门走进来、穿过一一向他致意的众人慢慢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张乔已经准备好了给他的吻颊礼。他将杯子里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在向侍者换来另一杯的同时伸出左臂揽住了已经走到他面前的Steve的腰,微微探身将自己的左颊贴上他的,以周围五步以内的人都可以听清的音量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当然。"Steve抿了抿嘴唇,向后退了半步让出与张乔之间的距离,抬眼看向他的时候在唇角弯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钩,"不过今后恐怕会有很多事要仰仗你的帮助。"
张乔顿了半秒,然后露出他招牌式的、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喜欢上的笑容:"你有事尽管开口。"
"我一定不会客气。"Steve说完微微颔首,越过他向另一个客人走去。
分不清自己呼出的鼻息之中有没有叹息的成分,张乔看了那个背影一眼,把注意里收回来,继续喝他的酒。
他的随身保镖Mark在距离他不到二步远的地方从侍者的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跟在Steve身后的Mars,得到了一个绝对谈不上好意的斜眼。
这种情况其实也算正常,毕竟现在在每一个Simen家人的眼中,Jang家和Fox家的人一样,都是仇人--即使他们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可以说明这一点。但是人和动物原本就有一种最原始的识别敌人和朋友的本领,而这种本领在这些帮派之争中往往起着比证据高出多倍的作用。
扬扬眉梢,Mark把吃进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又顺手从侍者的盘子里拿了一杯饮料来喝。这个时候张乔已经几乎和在场的所有熟人都打过了招呼,端着酒杯慢慢踱向大厅的角落。
Mark尽忠职守,自然是片刻不敢耽搁地跟了过去。快到墙角的时候,他看见Steve也从人群里退了出来,端着一小碟食物走进挂着落地纱帘的偏门后的露台--Mark下意识地转过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迅速而不着痕迹地朝着那扇偏门移动过去。落地纱帘在这个时候第二次被人掀开,又重新垂落,一转身,他一点也不意外地在自己身边不到十步远的地方看见了紧绷着一张脸的Mars。
Steve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能时刻注意天色的变化。这是他的习惯,当然,也是他知道屋外从半个钟头前就开始下雨的原因。
周围的空气因为下雨而变得更加湿润,却也同样因为下雨而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闷。Steve站在露台上深吸了一口气,身心都觉得比在大厅的时候舒畅许多,但是对于自己从大厅带出来的那一小碟食物却依然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所以他只是用叉子在碟子里随意地翻挑了几下,就把碟子搁在了半尺来宽的白漆木栏杆上,接着将双手也撑了上去,仰起头看那些在灯光下细密飘散的雨滴。
"怎么不吃?你应该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东西。"
身后的纱帘一阵轻响。伴随着漫不经心的提问,张乔用双肘向后支撑着身体靠上栏杆,与Steve之间隔着一只餐碟的距离。
Steve没有回答,兀自把手伸进绵绵的雨雾,让细碎的雨珠薄薄地铺向掌心,良久才缓缓开口:"你让他死得很难看。"
空气在一瞬间有了一丝轻微的震荡,像是以两人为中心,把一种寂静得近乎低沉的气氛蓦地扩散开,形成一个无形的罩子,将两人罩在中间。
"......我没道理帮警察省事,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张乔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随风轻轻飘动的纱帘,说完之后把手里的香槟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只间或有一两秒飞快地垂了垂眼睑。
"这么看来该是你定的计划了?那Martin做了什么?把炸弹从他的仓库里拿出来,放在我父亲的车前盖下面?"
"......他在爆炸之后......在西门爬出车子的时候开车补撞了他两下。"
Steve因为他的话而再度陷入了沉默。他的脸色发白,伸在雨中的右手已经完全被雨水打透了,潮湿的痕迹渐渐沾染上衬衫的袖口。
又是良久,他收回手,微微侧身拿起餐碟里的叉子,玩儿似的叉起一粒玉米送至眼前。
"你们配合得倒很默契。"他说着,张口将玉米粒含进嘴里。
"如果有必要,相信你也可以。"张乔笑了,别有深意地侧过脸冲他举了举酒杯。
Steve看看他,接过杯子一口喝光剩下的酒,然后转身重新走回大厅。
张乔决定跟Martin合作是在八月。那之前他与Martin和老Simen刚在新市长就任的酒会上碰过面,他和Martin分别在生意的问题上与老Simen有了一些小冲突--Martin因为毒品在港口上岸而要向老Simen交付的手续费过高而不满,而他也同样是因为货物在码头上岸的费用跟老Simen有了分歧。
这或许不是问题的关键,但在Martin向他提出合作开发新的酒吧业、并且要求他以联手除掉老Simen作为交换筹码的时候却起到了所谓旁敲侧击的作用。不过张乔并没有因此而很快地做出决定,毕竟三大家族一直以来都是鼎足而立的,而他的决定将直接关系到城里的黑帮势力长久以来所维持的平衡--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
Simen家的小儿子Thomas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城里。他的年纪还轻,还没有正式插足到Simen家帮会的具体事务中去。不过老Simen对他显然也是抱有重望的,因此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把他送去了美国,并且让他在那儿一待就是两年--张乔对Thomas的了解也就仅此而已了,在真正见到他之前,他并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的出现会对他的决定起到多大的影响。
那是在八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张乔到码头去接一批中国过来的黄酒。黄酒的生意,在城里最早是张乔的祖父开始做的,他从中国内地低价买进大量原酿的黄酒,到沿海地区重新灌装之后再运到北美和欧洲地区的华人聚集地。
这种生意的做法其实跟从欧洲走私洋酒到亚洲异曲同工,但是从中赚取的利润有时却比走私洋酒还要高。利润高,风险自然也就大,这在黑道几乎是万古不变的真理,所以张乔对于黄酒的生意一向都万分小心。
让运到地中海地区的黄酒在Simen家掌控的码头上岸是张乔的父亲在世的时候跟老Simen牵的手,双方的合作一直都挺稳当,前后十多年没出过几趟差错。张乔接手之后,在费用上与老Simen产生了一些分歧,但是他们谁都明白"一笔归一笔"的道理,因此尽管相关的费用问题在那天之前依然没有谈妥,但张乔还是按时去了码头接货。
那天天气不错,虽然没放晴,但光线却很好。亮汪汪的一整块灰白色的天空远远地混着雾气与亮汪汪的一大片灰白的海水接连在一起,倒真还显出几分"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境。
这样的景色难免会让人生出一丝惬意,因此虽然早到了一些,张乔却也并不着急,点了支烟和Mark一起在车里坐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码头上的工人都远远地聚集在距离货舱周围,坐的坐、站的站,却几乎没有人干活--张乔立刻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接着,那个Thomas
Simen就带着几个手下急匆匆地驱车来到了码头。
Thomas的长相是那种很不起眼的类型--中等身材,在一群高大的保镖和手下之中甚至显得矮小;五官清朗,却没有特色,不像他的哥哥Steve那样在一见之下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们真是亲兄弟?"张乔记得在第一次看到照片的时候,Mark曾经大惊小怪地举着照片端详了很久。他当时是用资料上两人不同的母亲姓名回答了Mark的问题,同时却发现自己对于Steve和Thomas是兄弟这一点似乎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过疑问。
回过头来想想,也许是Thomas五官上的某个部分或者身形或是神色与他脑海中的Steve有所重合吧--张乔虽然说不出具体究竟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有这样的部分存在。就像现在,他坐在车里,从车窗向外望过去,看着那个Thomas散着衬衫的领口、把西装袖也捋起老高的穿衣方式,虽然很清楚地知道这和Steve的风格完全是天差地别,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了Steve
Simen绷直的脊背和耳边修剪得整齐的发际。
不过仅仅是一瞬间,张乔就又把注意力放回了Thomas和那一群码头工人身上--情况看起来很不好,那群工人罢工的劲头很足,如果他没有猜错,一定是有人对Simen家控制的工会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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